那是一間寂靜的小屋。小屋有六七平方米,坐落在半山坡一排平房的頂頭間,一張硬板床,一張書桌,最奢侈的就是放在凳子上的紅色手風琴。推開窗口便是郁郁蔥蔥的小山,春天的時候,滿山的映山紅開得燦爛,折一束山花插在小瓶子里,寂靜的小屋頓時充滿溫暖,帶來一天的好心情。
從十五歲立志當作家到二十五歲離開小屋的文學之路啊!
爸爸當兵,轉業(yè)后從北方來到了南方,也把媽媽帶了過來。媽媽上班很辛苦,還要照顧我們姐弟三個,我又常常進了小屋就不出來,不是看書就是寫作。有一次,媽媽看見我又沒有洗床單,氣急敗壞地追著我打,嘴里還嚷嚷著:“你還想當作家?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料……”
是啊,作家很遙遠,遠到怎么也夠不著。
晚上,我雙手托腮抽泣著坐在寫字臺前,窗外微風拂面,有一只不知道叫什么的鳥兒在遠處凄清而孤獨地叫著,錄音機里循環(huán)著蘇芮的歌《請跟我來》,歌聲濃厚悠揚帶來淡淡的傷感牽動了我心底最溫柔的部位,瞬間淚流滿面。通往作家的甬道很長很黑,我好累,哪里是頭兒?那一束光亮在哪里?投出去的稿子都石沉大海、杳無音信。近十年,我?guī)缀鯖]有年輕人的快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耕耘。無數(shù)次,我想象自己能像簡·愛一樣倔強并堅韌對追求的事業(yè)說:“雖然我不漂亮,但我一樣渴望愛情……”
小屋寂靜。默默地承載著我太多的眼淚、焦慮、痛苦、掙扎,以及走過的彎路,追求的過程往往并不是清晰的,這或許就是人生的魅力。擦干眼淚,我又上路了,激情滿懷地走在路上。
我的作家夢如愿以償。
小屋已經(jīng)不在了,小區(qū)的平房全拆了,建起了樓房。我站在山坡上,山風拂面,吹去眼眶里的失落與傷感,影綽中仿佛看見了那個日日夜夜伏案疾書的年輕人款款走來,淡淡的日子伴著手風琴的旋律在山谷回旋,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