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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工棚里遨游冬牧場

        2025-01-15 00:00:00石昌祥
        閱讀時代 2025年1期
        關(guān)鍵詞:工棚李娟床單

        我在工地干活六年了,幾乎沒有見過看書的工人。工人看書,仿佛是一個笑話。

        之前,我很難在工棚里閱讀。原因有二。一是總有工友調(diào)侃我:“叫你讀書的時候你不讀,你要去放豬(我只放過牛,且不是我不讀書,是條件限制)。”“早曉得讀書,也不至于在工地搬磚喲?!蔽译m然知道這是玩笑話,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稍有尷尬。二是旁人的說話聲總會打斷我正在閱讀的句子,比如,我正津津有味地讀著一個故事,旁邊總有人接二連三地插話,把故事一點點撕碎,真是讓人煩躁。

        可是,天氣不會因人類的需求發(fā)生改變,自然才是它的規(guī)律;工棚不會因我的習(xí)慣變得安靜,自由才是它的本意。所以,適應(yīng),才是我應(yīng)具備的本領(lǐng)。李娟能適應(yīng)艱苦的牧羊生活,我亦能適應(yīng)在喧囂的環(huán)境里品讀她的作品。比如讀她的《冬牧場》。

        一間彩鋼瓦搭建的工棚里,住著七八個工友,靠著四面墻分別擺著七八張床。之所以稱之為床,是因為上面鋪著床單和被褥,若是掀開床單被褥,不過是一張1.5公分厚的木板,木板下面是一塊疊一塊的磚頭,充當(dāng)床腳。屋子中間雜亂無章地放著些工具和材料。吃過晚飯洗漱完畢,工友們斗地主、打游戲、刷抖音……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僧?dāng)我捧起李娟的《冬牧場》,仿佛一頭扎進廣袤的荒野里,踩著皚皚白雪越走越遠(yuǎn),越走越深,無法自拔。任憑斗地主的“炸”了多少次,打游戲的“死”了多少回,我依然在《冬牧場》里看著荒野里的一切——李娟背著雪蹣跚踱步;居麻騎著馬跟隨在浩浩蕩蕩的羊群后面;新什別克頂著風(fēng)雪在曠野里尋找駱駝;加瑪準(zhǔn)備離開用羊糞砌成的地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卻沒有等來本就不確定的汽車;胡爾馬西孤獨地聽著手機里的音樂,在荒野中行走;梅花貓在上躥下跳地練習(xí)抓老鼠;熊貓狗產(chǎn)下的狗仔差點被凍死……在那廣袤的荒野里,零下三四十度的寒冷天氣,無論是經(jīng)驗老練的哈薩克牧民,還是畜牧野獸,都在艱難地熬著日子。不屈不撓,把生命演繹得無比堅韌、偉大。

        關(guān)于廣袤的荒野,李娟說,附近隨便一個鄰居家的距離都是十公里以上,串個門騎馬要三四個小時。如此之遼闊,人煙卻如此稀少。一眼望不到邊的荒野上,只有居麻和新什別克兩家的地窩子,總共住著十來個人。整個冬天就這十來個人和幾百頭畜牧牲口。孤獨、寂寞、無聊,同樣是冬牧場里永恒的課題。還好有一個幽默有趣的居麻,有他在,地窩子里的人從來不會無聊——他的言語、他的舉動,總會讓人感到愉悅。

        我正沉浸在冬牧場里,老張從我的床邊走過:“咦,又在研究文件呀?”我頭也沒抬,眼睛一直盯著《冬牧場》,答:“不是文件?!崩蠌堄謫枺骸安皇俏募鞘裁??”我依然舍不得把目光離開眼前的白紙黑字,舍不得離開那片廣袤的荒野里正在發(fā)生的故事,回答道:“研究放羊?!崩蠌埪牭迷评镬F里。

        我的思緒徹底陷入在冬牧場里。微信對話框里彈出的消息告訴我:“老家很冷?!蔽一貜?fù):“沒有新疆冷?!睂Ψ絾枺骸澳阍趺粗溃俊蔽覜]有立即回復(fù),而是又鉆進《冬牧場》。過了很久,我才從冬牧場“走”出來,回復(fù)道:“李娟說的。”

        責(zé)編:馬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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