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兒子的一首詩

相信你不是在夕陽下回家的人

所以多少個升起星星點燈的夜晚

你應該是一個喜歡做夢的孩子

從星夜出發(fā)

在晨曦歸來

空白處寫詩

外出辦事，常有工作人員提醒我——

空白處簽名。其實我想告訴他

空白處寫詩。其實一天有許多空白

一月有許多空白，一年有許多空白

如果把它們疊加在一起，一生的

空白多么可怕，多么可惜

所以我告訴他們空白處寫詩——

寫日常生活庸常、疲軟、絕望

也寫仰望星空的希望。如此活著

終將得到一顆飽滿的果子

中藥鋪

我很喜歡中藥鋪的味道

彌散著陳年老樹的遺址

站在柜臺內(nèi)的人，都是上了年紀的人

都是爺爺輩的人，須發(fā)皆白，飄飄欲仙

說話慢條斯理，還有一副老花鏡，透著

時間的酸醋……這樣多好，前來抓藥的人

常?？赡苁敲铨g女子，花格子上衣，青

色棉褲

這樣的場景，往往讓我想起民國時代，

黃包車

就擱置在店鋪外，悠閑的時光懶洋洋地

閑置著

誰都不會看見，這一細小的破綻

中藥鋪是治病救人的，許多花花草草

枝枝葉葉，就分門別類地擺在藥柜里

都按自己的名姓與藥理歸位

聞到中藥味的人，都不會認為自己

已病入膏肓，只會想著自己是

古代的一棵草木，在晨曦中盎然生長

世界上最近的辦公室

我換過不同的辦公室

總在風雨中更換

鑰匙清脆的叮當聲

總在雨水中響起

我穿越大半個城市

找到一些零碎的溫暖和愛

藏在枕頭下

軟軟地想著

我走出家門

在立春的鳥鳴中

走進一個嶄新的辦公室

我心說，就是這里了——

我不需要滿世界亂跑

這是世界上最近的辦公室

它嵌在我左右手之間

荒原里的冬天

如果一定要看見冬天

你就得繞過水泥、鋼筋

重走一條新路。繞過你的熟人

熟人中的情人，盡量朝著天邊走去

那里有云煙、霞光，后面也許

跟著閃電，但你不必退縮

一年的時序被你認真搓揉

只剩下最后一道戲目。也是你

一年中最后一季，要跨過的日子之門

你內(nèi)心淡定，不起波瀾，枯坐如鐘

如此，你可以繞過宮殿、城池

反正你已經(jīng)朝著內(nèi)心的重生之地

走去。這樣的出發(fā)有始有終

你可以讓腳力疲軟，甚至百病纏身

但你面帶笑顏，飛鳥有天上的道路

樹枝是微眠的客棧。魚兒有深水的道路

那是我們找不到的路徑。只要你朝著內(nèi)

心的

方向，一定能找到荒原中的遠方，那里

沒有

陽春白雪，那里只有萬物生

草芥是你最近的呼吸，螞蟻是你最親的

向?qū)?，連塵土都是你最貼心的隨從

樟木找到攀緣的力量，風找到回家的屋頂

荒原里的冬天，石頭是你的凳子

荒草是你的地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來探望你的人，住在大海邊

或住在荒漠里，雪原通透，雪光閃爍

從荒原回來，你從此脫胎換骨

內(nèi)心捧出一輪旭日

每個親人都從光中回來

美好的事物通向遙遠

大地潦草，生長蟲鳥

天將向晚，內(nèi)心空茫

一棵小樹找到依靠

一只飛鳥找到翅膀

遠拉著近，親依著疏

白天黑夜悄悄趕路

許久未見，十分想念

拉著你伸過來的拐杖一端——

抓緊。美好的事物通向遙遠

學校

夢的底板總是蔚藍，我卻在

灰色的空間穿行，學校已經(jīng)找到

熟悉的布局、黑板、桌椅、試卷

我有許多題目尚未做完，陌生的同學

他們的筆尖在試卷上沙沙走動

我心懷遺憾地走出教室，一個人孤單地走

一直想著返回學校。醒來，心里一直懷揣

灰色的遺憾

【作者簡介】泉溪，原名熊家榮，云南墨江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兩度進修于魯迅文學院中青年作家高研班，詩刊第28屆青春詩會代表。出版作品若干，獲獎若干?，F(xiàn)為自由職業(yè)者，獨立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