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曾涉過幾條河
《向陽坡上》是劉君從西北走向內(nèi)地、從童稚走向成熟的心史。這部散文集很詩性,稱它為詩性散文未嘗不可??晌覅s愿意把它當(dāng)小說讀,里面小說和超小說的元素極易上眼,那是成熟小說家才有的花樣,它讓我忽略了本已清晰明了的散文或詩的文體特征,讓我看到了一種古典、一種現(xiàn)代、一種守成與突破的內(nèi)核與肌理。它讓人把目光再次投向偉大,投向曹雪芹、羅曼·羅蘭、普魯斯特、喬伊斯、博爾赫斯……投向他們的榮光和不朽。
《向陽坡上》的整合力、時空感、地域意識、剖析和撫慰能力都是優(yōu)秀小說的必備。是散文、詩潛進了小說,還是小說有了散文和詩的武裝?它們不分彼此成了一家人。由此它才少有拘束,它才蓬勃,它才欣欣向陽。《向陽坡上》是蘇聯(lián)作家帕烏斯?夫的“詩意地理解生活”的一次文證,詩意,這份“從童年時代得到的最可貴的禮物”一直被劉君珍藏至今。她就是這樣成為一個詩人一個作家了。這就簡單了,《向陽坡上》是一個作家詩意理解生活的文字,是一個成熟作家的至臻之書。
“烏魯木齊河,別人只知道,它是一條季節(jié)河,每年春天,天山的冰川融化,雪水沿著北麓……”這是一個很有氣勢的開頭,它讓人咂出《呼蘭河傳》開頭的韻味。這兩個女性筆力所至,一個寫東北,一個狀西北,寫東北的很快就進入現(xiàn)實,寫西北的則從現(xiàn)實中躍出進入幽深和空靈:“而我知道,河水出發(fā)前,都會舉行一場小型的爆米花音樂會,那是冰川融化的聲音?!?/p>
西北,本是一個地理概念,它所涵蓋的內(nèi)容對大多數(shù)內(nèi)地人來說都極度陌生,即使旅游盛行的今天,對西北的認(rèn)知也還是顯得膚淺和皮毛,因為你總是西北的一個過客,你無法與之深交,你看不到春水里的冰凌,看不到神靈一樣無法直視的冰川,即使看到,也難體認(rèn)山的宏大和亙古不變的浩瀚和寂靜,那是劉君與之交換過眼神互相觸摸過心跳的雪峰和湍流,在雪山、沙漠、穿城而過的烏魯木齊河上,到處都有劉君眼光聚焦過的印痕。重要的是,劉君在那個叫古爾班通古特沙漠的邊緣,一個距最近縣城呼圖壁84公里的兵團106團團部所在地馬橋出生并待了八年。一個近乎完整的童年,一個用童真和詩意感知世界的童年。在劉君心里,西北可不只是地理概念那么簡單,那個巨大的古爾班通古特沙漠也許就是一只溫暖柔軟的胎盤,而那條烏魯木齊河就是一根長長的臍帶,它起始了她的人生并與之終生息息相通。
西北的光過于耀眼,她讓一個懵懂少女不得不俯首以避,不經(jīng)意間,她看清了遍撒大地的文字,那些文字是先賢遺落的慧語,那是用時間和陽光過濾了的,是一個人成長中最最需要的精神食糧。
西北的陽光,既無處逃避,又時時誘人。內(nèi)地人突然暴露在西北的陽光下會不會有一個暫盲?陽光要檢驗?zāi)?,透視你,判斷你是否能在那樣的照射下存活,而對生于斯長于斯的劉君則略去了這一考,她早已被西北的陽光愛撫過千遍萬遍了,她早已被西北悅納。她的骨骼和血液里至今還有著西北陽光的沉積,那是可以抵御嚴(yán)寒樂觀向上的力量,那是一個邊塞詩人應(yīng)有的體魄。和許多邊塞詩人不同的是,曾身處西域之地的劉君并沒有當(dāng)年戍邊人的窘迫、悲涼、憤世嫉俗,而她依戀陽光、擁抱陽光,“看大量的陽光,陽光很磅礴……曬太陽就像吃鮮果?!标柟馀?,陽光女人,陽光人。這么多的陽光,是“向陽坡上”的人才有的啊!
但流浪和遷移宿命般地相隨,她的父輩從廣西、山東遷移到西北,她要去何處?善感多思的劉君曾問奔流不息的春水,你們沖出大山時難道沒有恐懼嗎?這是她別離西北前的擔(dān)憂,西北之外的世界多少有些陌生。春水似乎告訴她“有的人一生是一棵樹,落地生根,有的人像一片云,云游四方,無論是云還是樹,這地球上的每一樣生物,最終尋找的是希望。”
根脈的原始意義永遠(yuǎn)無法忽視。劉君的根脈里除了烏魯木齊河、黃河,還有一條柳江,那是流過廣西偏遠(yuǎn)城鎮(zhèn)的一條江,那是她父親的故鄉(xiāng),也是她人生的溯源地。初識柳江雖然沒有“一見鐘情的悸動”,但它就是那樣親切而固執(zhí)地住進了她的心里,它決定了她的柔婉多思,決定了她區(qū)別于北方人的細(xì)敏和才氣。劉君就像《追憶逝水年華》里說的,是活過兩次的人,第一次是真實的生活,那里有天山、烏魯木齊河,第二次是她在記憶里再活一次。這一次她看到了天山白雪化雪為金,流淌在烏魯木齊河里,高天闊地下托出一對稚真童眸,她看過去,看那不可一世的大物牽手,結(jié)成一個大大的西北;看那含蓄的波紋慢聲細(xì)語地朝前流,那是柳河,那是父親河。而她的母親河黃河稍后也看到了——怎樣的積淀可以讓母親河最后的流經(jīng)地變得這樣深厚,這樣的深厚積淀,對劉君的塑造又是關(guān)鍵的一筆。廣西、山東,父輩們幾千公里大跨度的結(jié)合避免了青春期的草率,也預(yù)示著檢選后必有大收獲出現(xiàn),這個收獲就是劉君,這個收獲或許超出了父母的預(yù)設(shè)。她不但看見烏魯木齊河里天山雪水化成的金,她還能看見聲音,看見一滴水變成速度的命運,“看見命運像一架登天的梯”,看見“命運只是這流水一般,抽掉也許是巨大的痛,然而很快就恢復(fù)自然,不著一絲痕跡地依著速度,依著壓力,依著地勢,流下去……”她看見了那么多女性“大都在世俗的眼光和自身的脆弱里掙扎,”看到了“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彼吹降臇|西太多了,與其說她看到的,不如說她悟到的更好。是文字幫了她的忙,還是才分使然,她的突破確已超出預(yù)期,她的突破契合了某種超自然的力量。
二、“流浪者”的詩
劉君常常覺得自己是個“流浪者”,那是她對自己血脈的戲稱,是對先人某些特征的夸張表達(dá)。她的祖先是客家人,客家人骨子里有流浪的天性,這天性潛進劉君身體,執(zhí)拗而蓬勃。我曾以為客家人是少數(shù)民族,在我聽來,客家話就是一種“外語”,為此,我曾與廣州的一位客家朋友爭論,這位朋友用廣府味的普通話證明客家話與普通話的來頭,對我這個語言外行來說,不管有多少理由,我都很難認(rèn)可客家話出自漢語,就像粵語和漢語的關(guān)系一樣,這是個只有語言學(xué)家才理得清的問題。
劉君六歲第一次見到說客家話的爺爺奶奶,可以想象初次相見時的情景該多有趣,在她和爺爺奶奶之間,必定有一個翻譯,那翻譯就是她在西北歷練多年的爸爸。西北和西南,濕潤和干硬,本是養(yǎng)兩方人的水土卻養(yǎng)了一方人,兩方人的性格集成在爸爸身上,再傳給劉君和她的妹妹。這次相見后,也許劉君就給自己做實了客家人的頭銜。客家人是漢人,漢人自然說漢語。然而漢語的聲韻語調(diào)怎么能衍化出客家話呢?權(quán)當(dāng)客家話是漢語的一種方言,一種少有的極其難懂的方言,而“方言是文學(xué)的真正語言”。(張煒《小說坊八講》)西北,古爾通班古特,106團團部所屬的馬橋人說哪種方言?從上面這個過長的沙漠名字看,應(yīng)該是西域少數(shù)民族語音譯,翻譯成漢語自有一番意指??梢韵胂?,劉君在那個待過八年的地方每天至少要面對廣西、山東方言或帶有西北味的普通話,兵團人可不只有廣西、山東人,那可是真正的五湖四海,五湖四海的方言含著西北的陽光隨風(fēng)吹進劉君的耳朵,加上當(dāng)?shù)氐木S吾爾語,這構(gòu)成了一個龐大的語言體系,也是一種語言寶庫,劉君徜徉在西北獨有的語言寶庫中,任其享用其中的精華,及至烏魯木齊讀高中,語言,已經(jīng)成了她人生的另一個版本。語言推著她一路向前,語言,定要她高調(diào)出山——高中畢業(yè)時,她就有了這樣的詩:我們相伴到這里/只是為了分離嗎/我們急急地趕到這里/只是為了說再見嗎//那些一起游玩的日子/在干凈的石頭上畫下花紋/和花紋一起跳舞/跳著,忘記了白天黑夜/可今天我真的要走了/命運的力量有多大/再親密的愛人/也會瞬間永隔。
她的高考志愿自然沒能隨親人愿填報理工,她不可能選漢語言文學(xué)之外的專業(yè),她和語言有了血肉之親,她甚至被語言一次性淪陷了。
語言之于劉君,確有超常的意味。它打開了現(xiàn)實世界之外的另一扇門,那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精神之門,在那里,她不僅看見天山、千佛山、烏魯木齊河、柳河、黃河的廣袖長舞,她還聽見它們的脈動和呼吸。劉君像中了語言的魔法,她一腳踏在眼前的大地上,一腳邁進了虛空,令人頗感意外的是那虛空有著比現(xiàn)實更可信的真實。她癡迷于它的節(jié)操,愛上了它的律動,那是給她極大安全感的信、達(dá)、雅,那是可以讓她的心靈舒展筋骨的萬全妙藥。她熟諳語言意象和編程,以超邏輯的組合給那些看似不相關(guān)的文字排兵布陣讓它們有了難得的氣勢。這是連語言自己也想不到的奇功,這是詩,這是埋在一個人心里的蠻荒之力。
《T0:紅》是一篇關(guān)于寫詩的文章。也許它更像《尤利西斯》,《尤利西斯》通篇以潛意識結(jié)構(gòu)小說,或者說結(jié)構(gòu)時間,時間在潛意識中失去了慣常模樣,那些一時失去主宰的時間像被轟炸時爆起的碎片四散奔跳?!禩0:紅》的潛意識沒有被轟炸,它是深埋海底的石油或黃金,在一定壓力下適度而緩緩上升:“人類掙扎于永無止息的洪流/成了光的吸食者/做一個吸光者/這樣才能真正跟宇宙融為一體/感受宇宙的脈動/看到無盡中的密碼……”從沙漠走來的孩子,“有著紅柳顏色,有梭梭柴那樣的從容不迫,有胡楊那樣的執(zhí)著守護所愛”。她的潛意識里注滿了直爽與無畏。
經(jīng)歷過西北的曠遠(yuǎn)闊大,一個人的精神也便有了巨大的空間,隨之而來的潛意識也變得浩瀚,星辰日月,時間,時間的前世今生,一切都是那樣平靜:“閉上眼睛/光閃/流水/閉上眼睛/波紋/鈴聲/閉上眼睛/呼吸”潛意識里只剩下平靜的呼吸,悸動、意亂情遷,全部的不安消逝了,消逝于流水、波紋、鈴聲之尾。再平靜的心也有愛:“我愛你/沒有比天空更長的了/一直延續(xù)到月亮/再從月亮回來/我愛你/沒有比想象更遠(yuǎn)的了/一直深入到十一緯/再從十一緯穿越//我愛你/沒有比心靈更廣的了/一直覆蓋宇宙/再從宇宙回歸奇點”。這是怎樣的愛,這是顆博大了又渺小,回到真實的心,這顆心有太陽的能量,瞬間盡可融化萬千冰雪。
三、鏡子與鏡像
沒有哪種器物像鏡子一樣對人產(chǎn)生過這么大的影響。有一本《鏡子的歷史》,(美國:馬克·彭德格拉斯特)發(fā)現(xiàn)第一面鏡子竟是猿猴照水,這只猿猴在水中看到另一只面容清晰的猿猴,它喝水,它也喝水,它齜牙,它也齜牙,它很生氣,生氣地咆哮,水里的猿猴也跟著咆哮。它忍無可忍了,揮拳朝水中的它打去,水花濺上它的眼睛,再看水時那個模仿自己的家伙消失了。猿猴定在那里,水花散去,水面上又出現(xiàn)了那個討厭的家伙。水面,人類發(fā)現(xiàn)的第一面鏡子。這個史前發(fā)現(xiàn)太古老了,這是人類進化中的大事件,它逼著那只即將成為人的猿開始思考,思考一些暫時超出它智力的問題?!叭祟愐凰伎迹系劬桶l(fā)笑?!保滋m·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昆德拉說這話時,有沒有隨著他自己的思考一起發(fā)笑呢?
人類借助鏡子在上帝的笑聲中思考了多少年,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定數(shù),但有了鏡像一詞。這個詞無比豐富的內(nèi)含簡直難以置信,揀要緊地說,就是人類有了自我意識和反省,這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必備條件。鏡像自然而然要進入文學(xué)藝術(shù),例子很多,比如德國畫家丟勒的畫作《青春、老年和死亡寓意畫》,“畫中一位年輕的裸體女性,手里拿著一枚凸面鏡,一邊梳理頭發(fā),一邊自我欣賞優(yōu)美的體態(tài);而在她身后,則是一具駭人的骷髏?!保◤埱迦A:《春夢六解》)比丟勒晚近三百年的曹雪芹,使鏡像的文學(xué)化更易讓我們接受:賈瑞“拿起‘風(fēng)月寶鑒’來,向反面一照,只見一個骷髏立在里面,唬得賈瑞連忙掩了……想著,又將正面一照,只見鳳姐站在里面招手叫他?!边@兩個例子有些恐怖,也流于沉重,它會讓人血壓升高,心跳加快,長此以往不利健康。把鏡像當(dāng)成哲學(xué)和美學(xué)思考的是那個阿根廷國家圖書館館長詩人小說家博爾赫斯,他在五十歲左右就雙目失明,但他依然發(fā)現(xiàn)了極其復(fù)雜奧妙的哲學(xué)和美學(xué)玄機,那都是我們無法超越的大學(xué)問。
博爾赫斯,多么吸引人的名字,因為他的詩,劉君的目光被他粘住(還有很多人鐘情于他的小說,如《小徑分岔的花園》),還是因為他的詩,劉君發(fā)現(xiàn)了他的鏡像學(xué)。起初,我還有些擔(dān)心,擔(dān)心她會陷于鏡像的過于晦澀玄幻,但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是低估了劉君的文學(xué)免疫力,大西北的陽光加上金子一樣的文字,早在她相遇鏡像之前就已經(jīng)千次萬次疫苗一樣灌注她的身體,而博爾赫斯的鏡像又是那樣的柔和那樣的哲理,她沒理由被他迷失。那是一個美學(xué)起點,抑或是一個美學(xué)參照,一切都變得那么陽光那么暖人,她在玄虛中騰空跳躍,她在寂靜中冥思暢想。她以愛倫·坡的姿勢,以《人群中的人》的一員,坐在咖啡館的櫥窗下看窗外的那一排鏡子。那是一個有趣的視角,那是一場如戲般的動態(tài)圖,不錯,游戲。以后照鏡子她會忍不住玩一下的。這是從博爾赫斯那里飄來的呼召?是。不全是。櫥窗下可視的世界極其有限,而窗外那一排鏡子卻讓劉君看到了沒有止境的宇宙,無限循環(huán)往復(fù)的宇宙,宇宙之外的宇宙……“上帝創(chuàng)造了夜間的時光,用夢,用鏡子,把它武裝,為了讓人心里明白,他自己不過是個影像,是個虛無?!保ā剁R戲》)
那個古老而年輕的鏡子幫助劉君找到了文學(xué)的突破口,那是她已經(jīng)寫出和即將寫出的博爾赫斯式的詩。博爾赫斯沒來得及教她的其他人生智慧則靠她自己去悟了。
還是鏡像的牽引,劉君的視野里有了強烈的色彩,那是大漠和太陽的顏色,或許是鮮花與綠草競芳。她喜歡綠,那種顏色養(yǎng)眼,自然也養(yǎng)心。夏日的綠,揮霍般地潑灑,“淺綠,加一點藍(lán),湖綠,深綠,加一點黃,橄欖綠,還有蔥綠,茶綠,苔蘚綠……”多少綠,綠有這多的層級,色彩也就有這多的差異。這是她的人生底色,無比豐富斑斕的顏色,她想用畫筆把它描摹出來。那是獨處后的回味。獨處是人生的最大享受,不為離群,不為舍身,只為覺悟,只為與天地互有。常常有那么一刻,“可以忘卻火車,汽車,忘卻工作,競爭,忘卻權(quán)力,義務(wù),忘卻道德,禮儀,進入渾然忘我的另一個天地?!眳⒍U悟道,歷人生之淺深,察幸與不幸。當(dāng)代批評家賀紹俊曾說,現(xiàn)在的詩歌缺少批判精神,而劉君作為當(dāng)代詩人確實少有批判,少有憤怒。她想活成一棵樹,“又忍受不了漫游的誘惑,沉溺于遠(yuǎn)方和詩”。她看出租車窗外的天空,一團彤云分明就是“一個清楚的‘無’字……那一刻,秋日的斜陽正滿目蒼涼地注視著車流、人群,弧形的蒼穹下,樹樹無語,一片片泛黃的樹葉婉轉(zhuǎn)落下?!彼裏o端想起了東籬把酒的李清照,暗香盈袖,臨水照花,倚欄桿看雁字成陣?!八谷艘讶?,婉約的傳唱猶在。”多么稀缺的婉約,什么樣的剛硬敵得過這婉約?而批判和憤怒是剛硬的,大多還是武斷的,無情甚至自私。需要婉約,需要婉約的世界。劉君確乎不要批判,她要陽光,要正面。即使一個比較陌生的人,她也能從中發(fā)現(xiàn)優(yōu)長。劉君天生不為檄文寫作,她的詩文更像一個長長的自省,自省后的徹悟。即使用游戲也不用批判。面對逃不出的宿命領(lǐng)地,她會“舉目遠(yuǎn)眺,整個視野里都是我愛的長空?!?/p>
文字和劉君已渾然一體,長空下,她突然又高大起來,那些柔韌的文字似乎透露著另一種心事:“冥冥之手,請幫我放下內(nèi)心的喧囂,安靜地體會,幸福、病痛、徘徊、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