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的散文集《萬物相愛》在2023年7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收錄了其著重對自然風物感悟的同名散文《萬物相愛》《山河沉醉》《四季歌》和《落在巴丹吉林的每一粒沙》;陪女兒阿爾姍娜到賽馬場騎馬為引子,對容易被人忽視的作為生靈意義上的賽馬靈魂書寫的《賽馬場》;對自己認識但又未曾有過深入交往小人物內(nèi)心探尋與悲憫的《眾生》;對在行走于內(nèi)蒙古大地上所見所感記錄的《行走在蒼茫的大地上》和《在黃昏的呼倫貝爾草原上》;著重于書寫旅居城市中人們內(nèi)心世界的《覓食者》;對柬埔寨采風活動詳實記錄的《烈日之下》;對于回憶生育痛感和欣喜的《生死之門》;以及對于今昔所經(jīng)歷事件不斷反芻的《星辰》。相比于安寧的“鄉(xiāng)村四部曲”(《我們正在消失的鄉(xiāng)村生活》《遺忘在鄉(xiāng)下的植物》《鄉(xiāng)野閑人》《寂靜人間》),《萬物相愛》中的印象式書寫更為減少,轉(zhuǎn)而為一種綿遠悠長、富有韻味式的書寫,從鄉(xiāng)村散文轉(zhuǎn)而向自然散文轉(zhuǎn)變。“鄉(xiāng)村散文”和“自然散文”的概念毫無疑問是存在差異的,前者的書寫對象集中于作為聚落形態(tài),相對來說顯得自給自足的鄉(xiāng)村,體現(xiàn)出與城市相對的特征,是城市的來源或是城市反過來影響鄉(xiāng)村,而安寧筆下的鄉(xiāng)村顯然是記憶中的鄉(xiāng)村。到了《萬物相愛》中那一篇篇著重寫自然的散文,即使其中存在著城市意象,但安寧依舊是用與“自然”的內(nèi)涵相應的筆調(diào)去書寫城市,體現(xiàn)出一種返璞歸真的記憶感。
安寧的散文筆調(diào)大體分為兩種,一種是偏于幽默詼諧的紀行體筆調(diào),讀來輕松,讓人不禁捧腹大笑,在《萬物相愛》這個集子里,集中體現(xiàn)在《烈日之下》;另一種則是以一種平視的目光看待世間萬物的筆調(diào),充滿悲憫之感,但這種悲憫之感并不是居高臨下俯視蒼生的悲憫,而是投身于自然萬物與蕓蕓眾生中帶有親歷性質(zhì)的悲憫,與筆下的生靈同呼吸共命運。
不論是哪一種筆調(diào),尤其是在描寫世間群像的時候,安寧喜歡用類似中國傳統(tǒng)繪畫中皴染的手法來勾勒,較少情感渲染,保持克制,如果不統(tǒng)攝全篇,似乎作為作者的安寧與筆下的萬物有疏離之感,但其實這只是安寧的一種寫作策略。安寧不太喜歡在場式的投入性寫作,而是喜歡追憶,因而顯得像是有距離,甚至帶有一種冷清之感;而細讀完畢后,這種“冷清感”并不是因為作者本人寫作散文之時不夠投入,而是因為她運用記憶作為寫作策略所給讀者帶來的觀感,因而感情顯得不那么熾烈。
從散文文體本身來看,在其中投入過于熾烈的感情似乎并不是成熟作家的寫作方式,更多像是一腔熱血無處釋放的初學者的寫作方式,安寧《萬物相愛》散文集中的“記憶感”書寫策略不可避免地會帶來“不在場感”,但成熟散文的書寫并不等同于小說,小說很多時候需要在場感,這是兩種文體寫到成熟之境的不同表現(xiàn)方式,正像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所提出的“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而不是存在優(yōu)劣等級劃分的“隔”與“不隔”。
這主要體現(xiàn)在安寧《萬物相愛》中以悲憫視角書寫萬物的散文篇章之上,其中體現(xiàn)的“親歷”是回憶中的親歷,“疏離的冷清感”是類似繁華落盡見真淳的心靈相通,這種心靈相通是和作者與文本中生靈是否具有貼膚之感無關(guān)的。
安寧用自己的一顆真心觀照世間萬物,這顆真心并不是熱情洋溢、噓寒問暖的真心,而在于一種跨越時空的陪伴,在我們因為瑣事而煩擾的時候,她一直在默默地注視和陪伴著我們,她筆下的人、事、物繼續(xù)著它們的生命軌跡,而安寧只是在默默記錄,以待書籍付梓之日將往事鉤沉。
不得不說,安寧的這顆心才更加符合著名思想家李贄所提出的“真心”一說?!熬褪窃谶@里,我忽然間意識到,一個寫作者應該對人類棲居這片大地,報以敬畏,給予尊重。作家全部的寫作意義,不過是讓讀者認識到生命的意義,給予讀者以人與自然萬物應該平等對話的啟示?!保ò矊帯度f物相愛》自序)安寧用一棵樹、一株草,以小見大,來表達萬物平等的意識。這種以小見大是帶有萬物共性的表達方式,安寧的這種敏銳的觀察力、感受力簡直不是以小見大可以表達的,甚至是見微知著,從榮枯衰敗的自然規(guī)律和喜怒哀樂的情感起伏中窺破那種全人類為之驚顫動容的東西。安寧在《萬物相愛》這本散文集中一直行走于全國各地,足跡甚至到了柬埔寨,但在書寫不同地域中的人們和各種生靈之時,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全人類情感中那些共通的東西。這種共通的東西很難用幾個概念概括,因而需要反復書寫,不斷充盈,唯一不變的是那顆真誠明亮的心,安寧就是用心在寫作,才能將地域意識和整體意識打通,而那些不同地方之間的風俗態(tài)貌描寫只是表象,只是用來支撐散文精神內(nèi)核的骨架,重要的是寫人,寫所有的人的幸福與哀傷,以及以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將作者自身的態(tài)度傳遞給讀者,使得讀者在歡笑和眼淚中體悟生命的真諦。
安寧是帶有鮮明責任意識在寫作,她也在文中說,自己是一個嚴肅的寫作者,因而絕對不是和鴛鴦蝴蝶派那樣游戲文章,給人消遣的。當然,作為嚴肅的寫作者并不意味著要將自己的使命扣上“教化讀者”這樣一個冷冰冰、似乎不近人情的詞匯,安寧寫看到的生靈,也將自身的經(jīng)歷寫了進去,她從來不像指揮家一樣超然物外,而是也和我們所有的人一樣在生活的洪流中起伏,只是說,她經(jīng)歷了太多,想得也更多,心態(tài)也更加超然,因而在事情過后總會以一種回顧的筆調(diào)去書寫自己當時的矛盾和掙扎,例如說在《覓食者》《生死之門》和《星辰》中反復書寫的她不幸的童年,和母親的緊張關(guān)系,以至于到目前為止三年沒有聯(lián)系,以及她女友流產(chǎn)時候?qū)τ跓o辜生命流逝的痛感,以及自己生育時候過程的艱辛與初當母親的喜悅。安寧從來不是旁觀者,她也是親歷者,她也無法在面對生活變故的第一時間以第一反應表現(xiàn)出達觀的態(tài)度,她也有超乎常人的七情六欲,只是,在事后,在書寫這本散文集之時,她會不斷反芻記憶,會不斷思索,會不斷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最終落筆之時,已然釋懷。
正是因為作者已經(jīng)釋懷,她才能寫出這樣悲憫的文字而不至于歇斯底里,而對于心中的隱痛和不堪回首的回憶,比如她和母親至今未曾達成和解,她的筆尖也有溢出悲憫之外,拋開記錄者的作家身份之外,那種二次經(jīng)歷的痛苦。其實有些時候,對于有些尤其是一生的創(chuàng)痛,安寧雖然極力說服自己,極力克制,但她依然還是沒有想明白,也不知道該如何向讀者闡明,于是在這些段落,就會有些含糊其辭而欲言又止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并不是《萬物相愛》的缺點,它讓我們明白,安寧本身也是一個人,她也有她解不開的困境,她不是像智者一樣教導我們,而是真正與讀者說出她的真心話,將自己內(nèi)心深處最隱秘的東西抽絲剝繭,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她是有血有肉的。
在著重描寫自然風物的散文《萬物相愛》《山河沉醉》《四季歌》和《落在巴丹吉林的每一粒沙》中,安寧除了在個別地方沿用了她在“鄉(xiāng)村四部曲”中慣用的兒童視角之外,還展現(xiàn)出她博物學家的一面;她的愛、眷戀和哀愁是和筆下的物象深深結(jié)合在一起的,將英雄和平凡、蕭瑟和蓬勃、放逐和堅守、付出與回報、幸福和哀傷、游走和停留、動與靜、南方和北方、失神與思維游走、背景與凸顯、投入與默默退出、瞬間與永恒、冷清的心和火焰的溫度、被人忽視和敏銳捕捉、親人和陌生人、疲憊與清醒、死亡與再生、肉身與靈魂等意義對立的概念轉(zhuǎn)換成具有她獨特哲思的概念。因而,安寧的心不僅僅是滾燙之心,還是哲思之心,她善于將司空見慣的凡間總總拔高成為形而上的層面,由此來探尋人生的真諦。只有在小學的課堂上老師才會講反義詞,那是非黑即白的一種對立,是對詞語的武斷劃分,而到了文學寫作中,非黑即白的反義詞會轉(zhuǎn)化成為對應詞,其中更是有一種哲學意義上的對應概念,而這些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對應概念其實正是哲學史上哲學家們反復言說而沒有定論的命題,而其中還有一些對應的概念既具有哲學的思辨,有具有文學的空靈之感,而安寧敏銳地抓住了它們。安寧散文中那獨特的悲憫而又疏離的氣質(zhì),正是在于這一點;她由此打通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使得散文具有大開大闔的特點。
這是和同樣作為女作家書寫的90年代的小女人散文最大的不同之處?!疤岬疆敶陨⑽模仨氁岬饺嗄昵暗摹∨松⑽摹?。上世紀九十年代,‘小女人散文’異軍突起,女作家們以輕松活潑的筆調(diào)書寫都市里的日常,深受普通讀者的喜愛和批評家的關(guān)注……三十年過去,中國女性散文發(fā)生了什么樣的變化?在何種意義和何種維度上,我們將之命名為新的女性散文寫作?”(張莉編選《我們在不同的溫度沸騰》序言)在當時,褒揚者認為小女人散文寫日常,潑辣、爽快,看得過癮,但批評者則認為她們未曾直面生活現(xiàn)實寫作,即態(tài)度不夠嚴肅,不夠真誠。反觀安寧的散文寫作,尤其是在她的《萬物相愛》《寂靜人間》《草原十年》等散文集或長篇散文中,沒有一絲當時“小女人散文”中的小家子氣,寫的是一種具有寬闊胸襟氣度的大散文。
當然,熟練運用上述對應概念寫作大散文并不意味著安寧的散文是一種概念先行的寫作,對應概念本就具有宏闊的特征;安寧寫作的著眼點永遠在世間萬物,從小處著手,將對應概念融匯于其中,而對于前者,安寧永遠都是用謙卑悲憫的態(tài)度來看待、書寫,并將自己與書中的人物融匯在一起,同呼吸、共命運,而對于宏闊的對應概念,安寧并不是去將日常小事依附于它們,或是簡單割裂地生拉硬湊,相反,她是在一點點將抽象的概念具象化,將具象小事中超拔的一面挖掘出來,甚至我們可以這么說,安寧將處于社會上層學者坐而論道的高深哲學概念文學化,用自己熾熱的內(nèi)心將概念柔化、世俗化,使得二者水乳交融。
這是需要功力的,兩方面都得并駕齊驅(qū):即將日常超拔化的一面和概念世俗化的一面在到達文學表達最好臨界點的那一瞬間,依靠自己充滿感性的心靈使得文字在筆尖噴薄而出。如果沒有安寧的那一顆真心,這種技術(shù)層面的超拔將失去血肉,概念世俗化將變成機械地解構(gòu)概念,那個臨界點永遠找不到,文字就會出現(xiàn)斷層,就更不要提給讀者帶來感動了。
而且概念終歸是從散文文本中提煉出來的,安寧的散文,無論是鄉(xiāng)村散文還是自然散文,歸根到底都是生命散文,而對于一種寫作姿態(tài)意義上的概念來講,都是生命寫作。安寧自己也曾在多種場合提到生命寫作這一話題,評論家稱她的寫作是生命寫作,她自己也這么認為。生命寫作是個厚重的話題,遠不像小女人寫作這樣輕松愉悅,安寧手握生命寫作的重擔,在她《萬物相愛》的很多散文中,除了《烈日之下》要較為輕松,她一直在繃緊一根弦寫作,當然這并不是說她的散文不夠收放自如,而是能看到她力圖為生民乃至生靈代言的責任,這種責任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簡單的個人生活感悟,安寧的那顆真心也遠遠跳出了自我的小世界,走向更加開闊的土地。
安寧對生命的自然榮枯處之泰然,但在《覓食者》《生死之門》和《星辰》中,對于母女關(guān)系和生育問題卻依舊表現(xiàn)出激蕩而驚心動魄的一面。如果說,對于前者的敘述更偏向于描寫,就像蘇軾對王維詩畫的評價:“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描寫”本就是將文字與其他媒介打通的最好方式,安寧便用了大量筆墨來做這一功課,就像是將客觀的距離之遠和命運聯(lián)系,將淡泊與自然和人們內(nèi)在的蠢蠢欲動相聯(lián)系,在失神中思維游走,書寫嬰兒和普通人最終導向生命的進取;但對于后者,我們能看出安寧試圖做到這一點,但因為心靈的傷痛過于刻骨銘心,因而迸裂的感情超過了靜觀的悲憫,顯現(xiàn)出與前些篇章寫作態(tài)度相矛盾的心理。
這種矛盾更可以突出作為作家、作為女兒、作為母親、作為一個血肉之軀的人的復雜之處,在這三個篇章中,安寧一直在告誡自己冷靜而悲憫,想拼命壓制自己最原初的身體和情緒帶來的最為歇斯底里的東西,但卻沒有成功,因而能看出糾結(jié)和反抗;這種反抗有的時候成功了,因而從文字本身來看似乎平靜無波,但有的時候反抗失敗了,痛感因為拼命的壓制噴薄而出,更為熾烈,更為觸目驚心,就像是她自述和母親之間的糾葛:“沒有,因為我徹底放下了,我知道我所有的努力,都對這種關(guān)系的修復于事無補。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代人,對生命有著完全迥異的認知。母親認為她生了我,我就要一切聽命于她,稍有違逆,她就罵我是畜生,豬狗不如。”(安寧《覓食者》)從這句話中,我們能看出安寧的矛盾心理,她說自己已經(jīng)徹底放下了,卻在文字中流溢出如此觸目驚心的感情,同樣的,還有在《生死之門》中那個年幼的瑟縮的因為害怕母親生妹妹時死亡的小安寧,面臨生與死的焦灼、父親不講情理的狂暴、出于生理本能的近乎無望的母愛,她面臨著精神的高度緊張、恍惚甚至近于奔潰的時刻。過了這么多年,安寧回溯往事,情感依舊高亢,似乎無法喘息,這就表明她力圖與自己和解只是表象,在她的生命深處的骨髓里,這已經(jīng)成為她不能抹去的傷痛,只是她難以言說,不斷壓制,不愿意承認。
這是極具感情張力的表現(xiàn)方式,比一味地控訴或冷冰冰地置身事外更能打動讀者;讀者如果讀進去,會深深為安寧的“言不由衷”揪心,這從技法上來看,她將感情宣泄的尺度掌握得非常高明,不至于因為感情泛濫而無休無止,以至于成為一部控訴之作,而從感情上來看,這何嘗不是一顆最為平凡,同時也是最為純潔的真心呢?
真正好的散文寫作是不需要刻意運用技巧的,能夠隨心而動,真正理解自己的心在想什么,本身就是一種最為高明而無可替代的技巧。自然是世外桃源和靈魂棲息之地,但安寧并未將“城市”和“自然”兩個概念割裂,而是隱隱向我們傳達“城市也有自然”的理念,可以詩意地生活在城市中,即使是作為馬匹的黑玫瑰和小月亮也是如此,“他們發(fā)現(xiàn)了生而為人的全部意義:流浪、勇猛、開拓、獨立不羈、生死不懼?!保ò矊帯顿愸R場》)不論是像是郎塔一樣的小狗,還是像殘疾的牧歌、苦命的小陳、阿宇老師、女友禪、波倫、波爾皮西、老陳、阿芳這樣不同身份地位的人物,他們有自己的悲歡離合和人生經(jīng)歷,哭過笑過之后,總是還要繼續(xù)生活。于是形而上的命題再一次被拉回到了日常中,從日常出發(fā),歷經(jīng)世間種種,又回到日常,正像安寧所說:“人與人的真正相聚,不在飯局,不在言不由衷的會議,人們擦肩而過還是有對靈魂和一餐一飯的需求,仿佛我們活著的所有意義,都是為了這一粥一飯?!保ò矊帯兑捠痴摺罚?/p>
像郎塔一樣年老的小狗,它平日性情溫和,對主人依賴,但面對一群惡狗沒有道理的撕咬的時候,它的雄性與激情被徹底激發(fā),進行忍無可忍的激烈反抗,這何嘗不是作為動物的生命張力?誠然,這種生命張力的迸發(fā)是個極其壯烈的悲劇,但從郎塔身上,是否可以看出作為人類的我們一直被壓抑的原初性的東西?安寧在這里向我們傳達了在動物身上很多時候都折射出在人類身上久久未能展現(xiàn)出的閃光點,那種高光時刻和平日因為金錢而庸庸碌碌的我們形成了鮮明對比;而在因為先天殘疾而命不久矣的小女孩牧歌身上,則體現(xiàn)出安寧把握當下的意識。苦難與死亡是在所難免的,安寧也沒有能力提出解救的藥方,唯一能夠改變的就是心態(tài),那種盡人事,順從自然規(guī)律的心態(tài),即使有太多遺憾,但這似乎是唯一可以療救我們心靈的折衷方案,即使精神世界極為孤獨,沒人愿意跟她玩耍,僅有的生年極不完滿,但也要積極地樂天知命;在苦命的理發(fā)師小陳身上,她家庭不幸,感情不順,太過善良,受到太多男人的欺騙,但依舊在一個人默默抽泣過后繼續(xù)自己的生活,頑強面對生活的風霜,這是安寧極為贊賞的東西;而在女友禪身上,她自述母親到死都不能與自己和解,引發(fā)了安寧思索自己與母親的坎坷關(guān)系,但兩相對比之下,自己總還是幸運一些;在對于親歷女友阿芳流產(chǎn)的敘述中,同樣和自己的生育對比,安寧感受到了生育的多面性;同樣的,還在于與阿宇老師、波倫、波爾皮西、老陳等人生命軌跡的交匯中,安寧的人生經(jīng)歷得到了極大豐富,她的那顆真心也愈加豐盈、圓潤,滲透到文字上,靈動而閃閃發(fā)亮。
由此看來,靜觀與將自己和筆下人物的對比也是安寧的寫作策略之一,但就像前文所言,再多的寫作策略在真心面前都會顯得黯淡無光,我們有理由好好閱讀,并且珍視安寧用真心和心血為讀者奉上的散文集《萬物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