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說改變中國歷史的成語“聞雷失箸”。三國時期,曹操懷疑劉備胸懷大志,邀來飲酒探問。當曹操一一否定了劉備回答的世上英雄人物之后說,“當今世上英雄,唯使君(劉備)與操耳”,劉備嚇得把筷子都掉到了地上。因為劉備知道,如果曹操知道了他胸有大志,將來有可能和他爭奪天下時,一定會把他除掉。但當時正好天上有雷聲響起,劉備乘機解釋,“一震之威,乃可至于此也”,掩飾了過去。所以,這個雷救了劉備。否則,沒有了劉備,也就沒有了以后的三國鼎立,不是嗎?
再說“四面楚歌”。秦末漢初,天下大亂,漢軍把楚軍團團包圍于垓下。張良設計,讓漢軍夜間吟唱楚歌,以瓦解楚軍斗志,最后項羽烏江邊自刎。因為夜間大氣上暖下涼,聲音在傳播中會折返地面,不僅清晰而且能遠傳。所以如果沒有這“四面楚歌”設計,項羽突圍,東山再起,也未可知。
在聲光類成語中最難解的,莫過于“海市蜃樓”。而“海市蜃樓”成語中最著名的,也是最備受爭議的,莫過于蘇軾的《登州海市》。因為許多人認為,蘇軾到登州(今山東蓬萊)僅5天,就見到了當?shù)爻D瓴灰姷摹昂J小保页霈F(xiàn)時間又不在相對多見的春末夏初,而是常年幾乎不見的初冬。湊巧的是他全詩24句中又僅有一句“重樓翠阜出霜曉”描寫“海市”,是否是他怕寫多了露馬腳?因此多認為此詩作假。雖然歷史上也多有人支持蘇軾,但理由是蘇軾人品好,沒能從科學上正面加以證明,致使此詩蒙冤千年。而我正是從氣象科學上證明,蘇詩并非作假,理由就在全詩的末句“相與變滅隨東風”。
原來,“海市蜃樓”的出現(xiàn),主要是大氣層結(jié)呈上暖下涼的強逆溫狀態(tài),才能使光線在傳播過程中折射上抬,使遠處本位于海平面以下的島嶼升到海平面以上,為觀察者看到。正常年份春末夏初海水尚涼,因此只要有暖空氣北上,就會發(fā)生強逆溫而出現(xiàn)“海市蜃樓”。
但是,蘇軾為什么在初冬見到了“海市”?原來這時海水正冷,因此如有暖空氣出現(xiàn),最容易出現(xiàn)強逆溫條件。但問題是冬季恰恰沒有北上的暖空氣。但我研究發(fā)現(xiàn),冬季東側(cè)黃海上比渤海暖得多,因此只要有較大的東風,也可以在蓬萊造成強逆溫。而且,我也從氣象資料中查到,蓬萊冬季多次出現(xiàn)10米/秒的強東風。實際上,只要冬季中冷空氣高壓入海時,其位置、強度合適,它的南側(cè)就可以出現(xiàn)強東風。
為什么蓬萊冬季中實際上又極少出現(xiàn)“海市”?原來海市出現(xiàn)還要有另一個必要條件,就是不能有風,因為風會混合上下層大氣,破壞強逆溫。所以既要有風,又要無風,這就是登州海市罕見的主要原因。因此,大自然中只有當東風剛停的短時間內(nèi)才能維持這種強逆溫,且需要無風的條件。蘇軾在那一天,從早(霜曉)到晚(斜陽萬里),就是總結(jié)出了海市“隨東風”現(xiàn)滅的規(guī)律。否則,就很難解釋,為什么蘇軾在詩中單單把他一生沉浮和東風聯(lián)系了起來。至于他只用一句“重樓翠阜出霜曉”來描寫海市,那是他抓主要矛盾,希望讀者通過“異事驚倒百歲翁”,發(fā)揮自己的無限想象力來體會海市奇景。正像他用“西湖比西子”,讓讀者自己去想象杭州西湖之美一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光學類成語中還有一個“白虹貫日”。這是一種大氣光學現(xiàn)象“白虹穿日而過”。其實,“白虹”并不是虹,只是日暈中的一段;“日”,也不是太陽,而是日暈上的一個光斑,稱為“幻日”或“假日”。陽光照射到冰晶組成的薄薄高云,光線進入冰晶后經(jīng)過折射,反射后再折射出冰晶后,會使云層不同位置的冰晶顯示出不同顏色,使暈成為外紅內(nèi)紫的彩色大光圈(視直徑46度)。又因暈的外觀主要還是白色,所以才有“白虹”之說(編者注:白虹解為幻日環(huán)、假日環(huán)更妥)。不過,由于“白虹貫日”并不常見,有時正好有兇事同時出現(xiàn),因此便成了兵刃相加的兇兆。例如《戰(zhàn)國策》中的“夫?qū)VT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史記》中的“荊軻刺秦王”,也被稱作白虹貫日。
最后,說說“立竿不見影,無風三尺浪”。
陽光下“立竿不見影”通常確實不會發(fā)生,但在北回歸線上,夏至日正午,陽光能直射深井底,立竿便是沒有影的。在更南的地方,一年還有兩次“立竿不見影”。
在一個小池塘里,無風確實也是不起浪的。只有當風推動水面,或者丟個石子才能產(chǎn)生波浪,傳向遠方。但是,如果湖逐漸變大,在湖的另一邊發(fā)生了雷陣雨大風,波浪傳到無風區(qū),豈不就是無風也起浪?如果發(fā)生了龍卷,豈不就“無風三尺浪”啦?所以我把它們組成了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立桿不見影”,下聯(lián)叫“無風三尺浪”,橫批“皆有其事”。
成語和世界萬物一樣,都有相對性。離開了成語發(fā)生的空間和時間,這個成語就不復存在。其實,人類社會也是如此,《莊子》中說,“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束于教也”。曲士是指“孤陋寡聞”、學識很少的人,與這種人討論現(xiàn)代的黑洞、弦論等高深理論,那豈止是“對牛彈琴”了。
(源自“浩云文學氣象”)
責編:曾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