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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步

        2024-12-11 00:00:00蒲永天
        散文詩 2024年11期

        冬日

        行走于事物的背面,如同一只小蟲子,伸展手腳的空間越來越小。

        雪花如期紛揚。白色的夢想,從內(nèi)心深處悄然生長。大地沉睡,寒風(fēng)吹徹。隴中大地上,事物僵硬,越來越多,籠罩煙霧。

        終日圍爐而坐,書頁翻卷。分行文字間,往事隱約。茶香裊娜,青稞酒芳香,緊攥手心的時間,在品味中沉淀下來。

        蜷縮書中,一只小蟲靠著文字,小口咀嚼,抵抗外界的寒冷,在分行文字間作繭自縛。

        我越來越喜歡在小地方蝸居,隱藏起來,在書問饕餮。

        把雪花的晶瑩當(dāng)作高貴的鉆石光芒。

        舊時光

        操場上的雪,一張白紙,印滿童年的腳印,閃光的雪粒記住了曾經(jīng)的歡聲笑語。

        腳步匆匆,我路過幾株松柏,撿取幾粒鳥鳴。我看見枯黃的樹葉和白色的鳥糞,被一場雪輕輕擦去。

        在遙遠的鄉(xiāng)下教書,在不足一平方公里的范圍內(nèi),淡酒幾杯,關(guān)心爐火。凝視黑炭,向上躥起火舌。聆聽燒開的水,嘶嘶作響,在虛無中反抗。

        校園里的日子,單純、清靜疊加,在宿舍內(nèi)被高低床,吱吱扭扭奏響。個人世界,夾藏在書、手機和電腦里。有些秘密,只有在夢中才泄露出來。

        飲酒至凌晨,出門便見一地雪。

        眾樹木披雪而立,似在等我。

        此刻,忽然散去的人,復(fù)又折身回來,續(xù)之以酒,直至東方發(fā)白。

        清晨,麻雀聒噪,比昨晚的烈酒,更加使人清醒。

        雪地里,三五烏鴉,叼著煤塊,朝寒冷投擲。

        寒風(fēng)吹過,藏于宿舍房頂?shù)目萑~,被翻撿、灑落雪地,如同舊時光。

        叫賣聲

        那叫賣聲,真洪亮!

        敞亮的聲音描畫著販賣雞蛋的中年婦女的容貌,擠進家家戶戶,塞進我們的耳朵。那叫賣聲,一聲接一聲,悠悠長長,隨著三輪車,穿梭于各個小區(qū)。

        人消失后,叫賣聲還在回蕩。

        從城西到城東,那熟悉的叫賣聲,倏然回蕩,穿透小城煙火。

        不管是面對鄙視的目光,還是不屑的表情,那叫賣聲始終洪亮,固執(zhí)而決絕。

        而我的不安,來自于那個中年婦女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表情,正如我的某個親人。

        滿屋果香

        鄉(xiāng)下的果子,隨父親來到了城里,整整兩紙箱,裹著山問的清香,迅速堆滿了不足一百平方米的空間。

        鄉(xiāng)下的果子,一定不太適應(yīng)這間狹小的屋子,像剛來便走的父親,它們一定在想方設(shè)法逃跑,它們的香味,它們的呼吸,在四處游走、碰撞。

        鄉(xiāng)下的果子,一定占據(jù)過更廣大的空間,一定獵取過更大面積的陽光。

        不足百平米的房間里,現(xiàn)在,它們自身就是小小的太陽,照亮陰暗的角落。

        父親返回鄉(xiāng)下。

        這些樸實的果子,替父親言說,這些年鄉(xiāng)下的風(fēng)雨和蟲鳴。替父親,又一次掏出體內(nèi)的珍藏。

        秋日記事

        白楊樹大把揮霍著葉子,好時光即將消失殆盡。

        經(jīng)過樹下,我看見葉子打著旋,在地面上被風(fēng)掃來掃去。清白的光,毫無遮攔地從樹枝間傾瀉下來。

        秋天,一兩聲鳥鳴,一些殘枝敗葉,給我無限的空曠。馬尾松下,我撿拾帶翅膀的松子,沐浴一棵松樹的清香。

        去池塘,看那些魚兒,在清澈的水底緩緩游動。長出鰓,如同魚兒呼吸清冽的空氣。幾只飲水的羊,看見水中潔白肥碩的云朵。

        我看見一方深淵般的天空里,布滿密密的水草。一只水蜘蛛,輕盈細長的腳,浮于水面、青草,也在闊大的天空中,攪起小小的波瀾。

        隴中冬日

        站在窗前,我看到高大的槐樹,逐漸散盡手中瑣碎的光陰。葉子沾滿晨霜,從半空回落到地面,再也觸摸不到枝頭的溫暖。

        我看到周圍的事物,在逐漸加重的寒冷中,露出粗獷的面目。

        遠山如獸,鬃毛粗糙,不分晝夜,馱著隴中大地緩緩西行。群山,遼闊的脊背,接受風(fēng)吹雨打,嚴寒暴曬。

        其上,密密麻麻、硬如鋼針的野草,彎曲矮壯、粗糙冷硬的樹木,始終保持著不息的生機,從久遠的時空,跋涉而來。

        隴中冬日,山寒水瘦,黃土袒露,萬物展現(xiàn)美好。

        遠山腳下,一條蜿蜒泛白的小路上,一輛輛車子緩緩行駛,閃爍微弱的光芒,翻過山梁遠去。

        我盯住山巔之上那方天空,瓦藍瓦藍,無限深遠。

        另一種成熟

        植物肆意生長,成熟龐大的氣息彌漫洮河谷地,萬物流露著過度生長后的倦怠神色。

        遠山在陣雨一次次的清洗下,無限碧綠,趨近透明。

        陽光照耀,裹挾著細小的刀子,射向萬物。它們低垂果實,彎曲頭顱,一片廣闊的豐收場面。

        我日日生活的屋檐下:一些細細的鳴叫聲,從檐縫中顫顫地傳來。

        另一種成熟,從生活的縫隙中輕輕傳來。

        內(nèi)流河

        白天的光芒,如一柄閃亮的短刃。握不住,伴隨著疼痛,倏忽消失。

        一個人安靜的時候,暮色便彌漫上來。

        那么多人,扯著暮色趕回家中,匯聚成一條溫暖的內(nèi)流河!

        在暮色四合之際緩緩流淌,起伏的幽暗的浪花!

        多么豐富、生動地流淌!

        一手拎著包,一手緊緊攥著幾棵青菜,或者拎著虎頭虎腦的孩子……

        天空無語,厚厚的寒冷,從高處逼近黑色的水面。內(nèi)流河里,車水馬龍,暗礁激流。千千萬萬善良的面孔,交換著氣息,擦肩而過。

        交叉路口,我閃入小區(qū)大門,像一滴被濺到岸上的水,只有身外的世界還在溫暖地喧囂。

        一條消失于家的內(nèi)流河,使我滿懷惻隱,溫暖倍至。

        接送

        那些老人雙手抱著大白菜,邁著小步往前走。小心的樣子,好像抱著小小的孫子、孫女。

        他們談著話。又一個秋天的葉子在面前打著旋,落下。

        他們的身影猶如樹木。

        他們每天送孩子去幼兒園、去小學(xué)。

        更多的時候,站在學(xué)校門口,像旁聽生,他們把更多的時光,安靜在等待里。

        孩子們放學(xué)了,他們像潮水一樣,沖到校園門口,抱起自己未曾有過的童年?;丶业穆吠旧希L(fēng)不擋路,斜陽照著,一大一小的影子,一前一后地消失在小街拐角處。

        一到秋天,有人帶來鄉(xiāng)村特產(chǎn)。幼兒園、小學(xué)門口,頓時熱鬧起來。

        成堆成堆的黨參,好像鄉(xiāng)下那些親切的小山丘。在孩子們上學(xué)的時間里,他們也有了自己的工作,串黨參——說說笑笑,仿佛在鄉(xiāng)下勞作。

        學(xué)校門口,這些老者,這些帶著泥土的黨參,仿佛新型鄉(xiāng)村一舊一新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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