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只吃臘肉?!彼麄冋f。其實他們說不說都無所謂,反正這家飯館只有這個。
上星期,我第一次來吃飯,我點的是青椒炒蛋,他們就給我端來一盤臘肉。第二天我點了地三鮮,他們端來的還是臘肉。第三天我學(xué)乖了,不再點素菜,我要了一客牛排,但他們端來的還是臘肉。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是這家飯館的信譽真是沒的說,因為我是個誠實的人,結(jié)賬的時候,我按臘肉的錢付賬——你也知道,在我們這里,臘肉很貴的,我的確有點不情愿——但是第一天他們是按青椒炒蛋收的錢,第二天是按地三鮮收的錢,第三天是按牛排收的錢。我提醒他們說:“我吃的可不是青椒炒蛋、地三鮮、牛排呀。”可是他們說:“不,你吃的是青椒炒蛋、地三鮮、牛排?!蔽夜烙?,這家飯館的廚師出了問題,也許是記性出了問題,讓他老是忘事,而碰巧他以為顧客點的是臘肉,也許是采購的食材不夠,碰巧只剩下臘肉了,只好用它湊合著打發(fā)顧客,但也不應(yīng)該每次都這么巧呀!
我每次都嘗試著點不同的菜,我想,也許會有某一種菜肴能夠喚醒這位可憐的廚師的記憶,那樣,于我,于他,于我們大家,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有幾天,我還嘗試著點一些稀奇古怪的菜,比如燒老鼠啦,燉蝙蝠啦,炸果子貍啦,但是沒有任何效果,我每天吃到的都是臘肉。說實話,我已經(jīng)厭煩了,還沒到吃飯的時候就覺得喉嚨發(fā)堵,胃開始一陣一陣收縮起來,仿佛要欺騙我這個主人,讓我以為它已經(jīng)裝滿了,不再需要任何食物。但是我怎么會上它們的當呢?我對它們的詭計早就了如指掌啦。
我按時走進飯店,坐在桌子旁,翻開菜單,搜尋著可能會帶來任何改變的食物。有一次我還耍了一個很絕的花招,我只點了M8i3sOo1pEglZjBLUFs+dul8ZRgWXz5hCeh3vwyt6KY=一盤白開水,當我正坐在那里揚揚得意,想象著廚師看著菜單大吃一驚的表情時,一盤臘肉還是端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下子火冒三丈,我推開吃驚的跑堂,沖進油煙嗆人的后廚,對著那個圓滾滾的中年廚師——也許廚師都是圓滾滾的中年人吧,他正忙得滿頭汗水——大喊:“我點的是白開水,白開水!而不是臘肉,臘肉!”
那個驚慌失措的中年廚師十分迷茫,他一邊抵擋著炒鍋中迸濺出來的熱油,一邊對我耳語般地試圖抗辯?!拔覀兘o您端上的的確是一盤白開水?。 彼吐曕洁熘?,“可是……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從未見過這么奇怪的顧客啊……”
當然,如你所知,這頓飯我只付了茶水錢,白開水按茶水收費,按道理說,這挺貴的。不過,我沒有心思關(guān)注這些了。
有時候我嘗試著點兩樣或者三樣菜,不幸的是,端來的全是臘肉,只是做法稍有不同。昨天,我實在忍不住了,偷偷看了看其他人的餐桌——我承認,這樣是很不體面的舉止——也全都是臘肉。但是為什么沒有人提出疑問呢?我想不明白。
為這吃飯的事情,我已經(jīng)快要崩潰了,倒不是因為一直吃臘肉,我對吃同一種食物并不反感,可是我不想總是吃作為其他食物的臘肉,因為當我想吃花菜或者火腿的時候,我就對臘肉反感。你知道,食欲是很沒有辦法的事嘛。所以,今天他們說只吃臘肉,我反倒松了一口氣,反正吃什么不是吃呢,總比沒什么可吃的好。既然今天只吃臘肉那就吃臘肉吧,只要吃得明白一點,名正言順一點,我就會胃口大開,說不定還能多吃幾塊呢。
選自《雨花》
2024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