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桂香聽隔壁的阿鳳說,穎妹子來了。果然,她滿身披了層銀輝,胸前還摟著小寶。
苦命的女人!自從丈夫阿明承包了坑口井下210東沿脈出礦任務(wù)以來,她就沒逛過超市溜過街,都兩年了,莫非今晚有事?
此刻,穎妹子清癯的臉頰掠過一絲微笑,卻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心事。滿桂香依然狐疑地望著她,她卻俯下身子親了親熟睡的小寶。
滿桂香從心里驀然扯出一縷歉疚。
面對穎妹子要被離婚的悲劇,她認(rèn)為她這個牽線人是有責(zé)任的。原以為阿明老實勤快,一干井下,寒來暑往,十年一個樣。許多人夸他不是勞模勝似勞模!誰知穎妹子嫁過去不久,他竟整個兒人都變了!他跟著一幫人打字牌、打麻將、買地下六合彩,把家什都當(dāng)光了。穎妹子說不得,更勸不得。否則,動輒就操扁擔(dān)、棍棒、火鉗等家伙上身,有一次還險些要了穎妹子的性命。后來,連買的商品房也賣了。穎妹子再也忍不住,便把這小子告上了法庭,可后來又撤訴了,不知是她受到感動還是出于憐憫!
果真,從那以后,阿明那小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自告奮勇,主動要求承擔(dān)礦里井下的出礦重任。
狗日的搞不好!他狠勁地賭咒道。
讓他試試看吧!領(lǐng)導(dǎo)信任地說。
不料,阿明那小子竟沒日沒夜地干上了癮。
阿明的承包工程,頭個月首戰(zhàn)告捷,完成承包基數(shù)后,提成凈賺6萬元。
這個月大家比平時多掙了一倍??!有人感慨說。
阿明自己拿的是我們的十倍呢!有人攀比說。
有誰像他那樣熬得??!有人伸起了大拇指。
生產(chǎn)有了喜色,職工增加了收入;再后來又一路扶搖直上,一個季度下來,他竟完成了年計劃的200%。
好家伙,是塊好料子!時常有人稱贊道。
自從穎妹子生了小寶,還沒過上多久的好日子,那家伙就動了離婚的念頭,真他娘的混球!時不時有人數(shù)落他。
他工作好忙,這次要我回娘家安置好小寶,他說一月3000塊錢請個保姆也行。穎妹子抬起頭來對滿掛香說。
你就別傻啦,他是想撇下你,那畜生!滿桂香氣不過罵起來。
你別咒他好嗎?穎妹子懇切地望著滿桂香說。
他那樣打你,還要休了你,你倒還護(hù)著他,那畜生!滿桂香又罵了一句。
穎妹子這才不作聲,默默地低下了頭。
其實呢,我也是有責(zé)任的。假如當(dāng)初我自己不參與賭,也不至于……不過,現(xiàn)在好了,他全改了。麻將不摸,字牌不打,地下六合彩不買。白天,在井下不要命地干;夜里,倒床上就呼呼大睡。穎妹子贊揚說。
此話當(dāng)真?滿桂香疑惑道。
你可知道,前不久,他捐款40萬元為礦子弟學(xué)校買了投影機(jī)、電腦等,入股投資20萬元辦起了礦超市;還承包了礦里的兩個食堂,為礦里解決了近100名待崗青年的就業(yè)問題。穎妹子笑靨掛淚珠,如數(shù)家珍般地說。
嘀……穎妹子的手機(jī)響了,她忙不迭地貼向耳際說,好,好,你明天要去省里開表彰會,我知道了。什么?你說什么?
嫂子,請你幫我們個忙可以嗎?穎妹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什么忙啊,是阿明那小子的意思嗎?滿桂香猜測道。
是哩,你可愿意去我家做保姆?穎妹子還是開了口。
這下,滿桂香驚呆了!
滿桂香是老礦長之女,病休在家三年了,給穎妹子家當(dāng)保姆,對她而言,當(dāng)是久旱逢雨的喜事,但她有些吃不準(zhǔn),此事究竟是阿明對她的奚落?還是阿明對她報復(fù)性的侮辱?
要我到你家當(dāng)保姆?滿桂香試探似的重復(fù)道。
你不愿意幫我嗎?穎妹子問道。
哪能呢,可你也不想想,那次阿明打你,我一氣之下甩了他兩個耳光,還罵得他狗血淋頭,他不記恨我嗎?
不會的,穎妹子肯定地說。
我可跟你說噢,他是我的同班同學(xué),如今又是大款,你要當(dāng)心啊,我可是離婚的人啊!
去去去,量你也搶不走他,哈哈……
穎妹子盡情地笑,笑得是那樣的燦爛。
這時,窗外的馬路突然響起了清亮的汽車?yán)嚷暋?/p>
那從“烏龜”里鉆出來的人是阿明。
作者簡介:鄒學(xué)君(1950—),湖南祁東人,魯迅文學(xué)院函授高級班結(jié)業(yè),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長篇小說《流星羞月》《南國金蓉山》《湘妹子》《博弈女》《打工妹》《次故里記憶》《朔風(fēng)林濤》,有中篇小說、短篇小說、散文、詩歌、紀(jì)實文學(xué)作品在《光明日報》《湖南日報》《湖南工人報》《湖南作家》《小說月刊》等報刊公開發(f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