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蟬,我始終沒有過好印象。
夏天,數(shù)以千計的蟬埋伏在樹上。時期一到,先是一只蟬“吱——”一聲,打破了夏日的沉寂。另一只蟬大概感到了它的寂寞,也發(fā)出了“吱——”的聲音。它們一唱一和地叫著,如星火燎原一般,樹與樹之間,斷斷續(xù)續(xù),或近或遠的,蟬聲漸漸旺盛起來,如夏日的熊熊烈火燃燒開來。剎那間,似有幾萬只夏蟬齊刷刷地叫起來了,天地都被蟬聲包裹了。你說它們叫就叫吧,可是,它們的聲音既無鳥雀鳴啼的婉轉(zhuǎn)悅耳,又無池塘蛙鳴的低沉渾厚……那聲音嘶啞,如拉木鋸般的刺耳——真煩!
我正因幾道數(shù)學(xué)題煩得沒思緒,可一片“吱——”聲聒噪而來,如火上澆油。我滿頭大汗,一下子氣急攻心,說不出話。家門口就是一棵大樟樹,種了有幾十年了,平時我叫它“樟樟”,窗口伸手便可以碰到。我把窗戶推開,大吼一聲:“吵死了,煩不煩!”不解氣,又跑下樓狠狠地踹了樟樹幾腳,“誰讓你給我們家招來這么多蟬?”蟬聲依舊,我不甘心,又跑到樓上拿起母親晾衣用的長竹竿,滿樹抽打,從東到西,從南到北,那些蟬抱頭鼠竄,一下子飛跑了。一瞬間,天地清凈了下來。我正得勝欲轉(zhuǎn)時,又一聲“吱——”讓我渾身一顫。它們像是嘲諷我一般,瞬息又吱呀亂叫,氣得我巴不得把它們?nèi)核椤?/p>
我終究敵不過蟬,只得狼狽而歸,氣急敗壞地坐在椅子上。唯一解氣的,便是喝老家的中藥了。俗話說“蟬補人脾”,經(jīng)驗豐富的老中醫(yī)會將蟬作為中藥入味。每次喝它時,我心里就暗暗嘲諷,“讓你們叫,厲害的話你們起來繼續(xù)!”
突然有一天,我讀小思的《蟬》,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蟬竟然只能在地上存活十多天。想起自己曾經(jīng)對它們的無理與蠻橫,我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深秋轉(zhuǎn)眼即至,我呆呆地望著樹下滿地的蟬殼,樟樹葉子也黃了,似乎朝我哭訴:“蟬們怎么不和我唱歌了?”
那一瞬間,我的耳邊清靜了,出奇地靜,靜得連風(fēng)也沒有了。但我竟不知道這是不是我想要的。
生于天地間,每一種生命都有它自己的權(quán)利。我又怎么能為了自己的“靜一點”,卻剝奪了它們歡鬧的權(quán)利?
希望明年夏天,我靠在窗前,依舊能靜靜地聽著蟬鳴……
‖浙江省杭州師范大學(xué)附屬學(xué)?!笇?dǎo)教師:陳治勇
吉吉工作室
無蟬不夏天。對蟬聲由厭到悟的心路歷程,編織了一幅關(guān)于生命、理解與寬容的動人畫卷。起初,蟬聲是聒噪的,于“我”仿佛是“夏日的熊熊烈火”,那時的“我”和它的悲歡并不相通,更欣賞不了它的“吸露吟風(fēng)自不群”“聲引秋絲逐遠風(fēng)”。直至一次偶然的閱讀,了解到蟬短暫而絢爛的生命歷程,“我”一瞬間似有所悟,從對蟬聲的厭惡轉(zhuǎn)變?yōu)閷ι嗳跖c堅韌并存的敬畏。
積幾載而度一夏,蟬脫于污穢,以游塵埃之外。它們?yōu)檎l而歌?只是為了在明亮的天光里,在最好的時刻歡歌,釋放最美的自己嗎?
漸漸地,“我”開始質(zhì)疑自己曾追求的“靜一點”,是否真的是一種自私的逃避,而非對生命多樣性的尊重與接納。最終,“我”以一種近乎禪意的平和,表達了對未來的期許:“希望明年夏天,我靠在窗前,依舊能靜靜地聽著蟬鳴……”原來,真正的“靜一點”,并非外界的寂靜,而在于內(nèi)心的平和與包容,在于對世間萬物生命權(quán)利的尊重與理解。
【適用文題】轉(zhuǎn)變;唱給______的歌;我眼中的______…… (王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