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黃河文明以中原文化為代表，那么，長江文明中，吳越文化、楚文化和巴蜀文化應為代表，其中，又尤以楚文化為最高成就者。

不久前舉辦的“鳳凰故國——青銅時代曾楚藝術展”，集長期以來荊楚地區(qū)的考古文物精粹，帶領觀眾探索和認識周代曾、楚兩國的歷史文化、藝術創(chuàng)造與精神信仰。

曾國之謎

立國之初，楚的疆域不足百里，但其銳意進取、包容夷夏，春秋時期問鼎中原，號為霸主。戰(zhàn)國時期，楚的國力達到鼎盛，位列七雄，在公元前223年被秦滅國前，是南方最大的諸侯國。然而講述楚國的歷史，必須要提到同一地區(qū)的曾國。

從古代地圖上看，今湖北省境內(nèi)的隨棗走廊地處西周的南邊，分封有若干個諸侯國?？脊虐l(fā)掘中揭示的曾國，即是漢東諸國中的大者。

1978年，隨州曾侯乙墓的發(fā)現(xiàn)舉世震驚。此后的40多年中，曾國考古不斷取得新進展，證明曾國是西周早期周王室分封至江漢地區(qū)的重要諸侯國，是可與齊、晉、魯?shù)却髧⒘杏凇妒酚洝分械摹笆兰摇薄?/p>

考古人員分別于2002年和2014年在位于湖北省棗陽市的郭家廟發(fā)掘出曾國墓葬和附近的城址，證明這里是西周晚期到春秋早期曾國的重要政治中心。郭家廟墓地高等級墓葬及車馬坑中出土的大量文物證實，此時的曾國是國力強盛、文化發(fā)達的大國，與漢水、淮河流域諸侯國來往密切。曾國戰(zhàn)略位置關鍵，負有為中央王朝打通東南地區(qū)以保證銅料供應的重要使命。

曾國立國700余年，經(jīng)歷了作為周王室的南方屏障與樞紐到與楚國結為盟友的轉變過程。其在禮樂制度上，有著深厚的文明積淀，是先秦時期長江中游地區(qū)文化發(fā)展和融合的又一見證。

楚國復興之路

春秋中晚期，周王室衰微，曾國與此時國力上升的楚國結盟。公元前506年，吳國軍隊攻破了楚郢都。在這次戰(zhàn)爭中，曾國和楚國共同抵御了吳國，并協(xié)助楚昭王復國。

《左傳》中有對這段歷史的記載：“定公四年，王奔隨?！背淹跏辏ü?06年），正值晉楚爭霸的后期，南邊的吳王闔閭聯(lián)合蔡、唐兩國軍隊攻伐楚國，吳師大敗楚軍，并乘勝攻占楚郢都，楚昭王亡命于云夢、鄖等地，最后逃奔至隨國。吳國要求隨國交出楚王。隨人表示，隨雖然弱小，但與楚國世代結為盟國，不能叛楚，因此拒不從命，庇護了楚昭王。

后來，楚大臣申包胥到秦國乞師求救，起初未得到回應，于是他在秦城墻外哭了七天七夜，終于感動了秦哀公，是為史上有名的“哭秦庭”。秦出兵大敗吳師，迫使吳王闔閭撤兵，楚昭王得以返郢復國。

秦助楚擊退吳國后，楚昭王任命令尹子西，“改紀其政，以定楚國”。公元前489年，楚惠王即位后繼續(xù)任用令尹子西，招賢納諫，重振楚國。楚惠王后期，滅陳、蔡、杞等國，疆域擴展到東海、淮海、泗水一帶。

昭惠中興，國力超過了楚莊王時期，也開啟了百家爭鳴的空間。楚昭王二十七年（公元前489年），孔子到楚，老子的道家思想也產(chǎn)生于這一時期。楚地出土大量儒家文獻也證明了這一點。

戰(zhàn)國時期，“天下莫強于秦、楚”，一段時期內(nèi)，形成了秦、楚爭天下的態(tài)勢。但因楚國變法未能徹底，喪失了統(tǒng)一中國的機遇，但它統(tǒng)一南方，整合了各地文化，為秦統(tǒng)一中國奠定了基礎。

鳳鳥的國度

春秋戰(zhàn)國時期，常年烽火連天，楚國歷經(jīng)了一個由弱小到強盛的過程。楚文化漸漸形成了屬于自己獨有的風格與特色。

屈原在《離騷》中有“鳳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從大量的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楚人尚鳳，他們認為人的生命是一個環(huán)形的演進方式，鳳鳥遇火而合、永存不死的氣概，符合楚人對于生命的看法。他們不僅將鳳鳥作為圖騰崇拜物，也賦予了鳳鳥涅槃的精神。在楚人制作的各種器物中，出現(xiàn)了豐富多樣的鳳鳥造型與裝飾。

《呂氏春秋·古樂》中有“聽鳳皇之鳴，以別十二律”。石磬是中國古代打擊樂器之一，通過對大小和厚度的調(diào)整來控制音調(diào)。1970年江陵紀南城遺址出土的戰(zhàn)國彩繪鳳紋石磬，以鳳鳥為主題紋飾，其余部位用羽紋襯托;同時出土發(fā)現(xiàn)的共有25具彩繪石磬，大多保存完整，音質優(yōu)美，出土后仍能演奏樂曲。

荊州博物館的重要藏品戰(zhàn)國龍鳳虎紋繡羅單衣袖，為灰白色羅繡地，繡線可見紅棕、黃綠、土黃、橘紅、黑、灰色，其中心紋樣為龍、鳳、虎。紋樣中的一側是一只頂冠鳳鳥，作跳躍狀，雙翅張開，腳踏小龍;另一側是一只滿身布紅黑長紋的斑斕猛虎，張牙舞爪朝前方奔逐大龍。這件“羅”衣袖質地稀疏、薄如蟬翼、工藝復雜。紋樣中，鳳處在主體位置，用翼壓制龍和虎，體現(xiàn)出楚文化中對鳳鳥的崇拜。

從這些文物可見，楚人對鳳鳥的設計，大都經(jīng)過了再創(chuàng)造，體現(xiàn)了從自然物體的本身屬性上升到楚人自身意念的過程。巧奪天工的手法展現(xiàn)出楚人在南方這一片山林澤國中生存時，對于周圍事物的觀察與描述，無不散發(fā)出楚人奔放不羈的浪漫氣質，無不透露出與中原迥異的思維方式，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藝術中極為重要的組成部分。

（摘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