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翻譯研究是探討譯者如何解讀原文、在譯文中重構(gòu)原文意義的學問,而語用學正是對話語如何在情境中獲得意義的研究,二者具有基本相同的研究任務(wù)——語言的理解與表達。本研究以順應論為視角,對《聊齋志異》著名英譯本——翟理斯譯本進行研究,旨在探討譯者身處不同歷史、文化背景下,如何運用順應論原則處理《聊齋志異》中的文化元素、語言特色和故事情節(jié),以及其在翻譯過程中所做出的選擇、調(diào)整和創(chuàng)新。研究發(fā)現(xiàn),譯者在不同程度上順應了目標語讀者的期待和接受度,同時也保留了源語文本的文化特色和文學價值。然而,由于個人背景、翻譯目的和讀者定位的差異,在順應策略的選擇上有所不同。本研究不僅有助于深化對《聊齋志異》譯本研究的理解,也為跨文化翻譯實踐提供了有益的啟示。
[關(guān)鍵詞] 《聊齋志異》 順應論 翻譯策略 翟理斯
[中圖分類號] I10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4)15-0100-04
《聊齋志異》是清代著名小說家蒲松齡的代表作,書中蘊含了豐富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元素。[1]恰逢中西文化交流,英譯本便較早傳播到海外,在西方文學界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其英譯為中華文化的海外傳播做出了突出貢獻。迄今為止,《聊齋志異》英譯本不下于50個版本,其英譯對于傳播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具有不可磨滅的深遠意義。英國漢學家同時也是英國三大漢學巨擘之一,翟理斯(Herbert A. Giles)于1908年首次翻譯了《聊齋志異》,將其書名譯為Strange Tales from a Chinese Studio。翟理斯畢生為傳播中華文化而努力,其所譯版本不僅是最早的《聊齋志異》英譯節(jié)譯本,后bAPmVLumXbpDqNWHAg3yS6/X/1KMXTY5TMX+myFEMWo=更一舉成為歐洲多種語言轉(zhuǎn)譯版本的標桿,讀者之眾、流傳之廣、影響之大,極負盛名。[3]
案例分析法為本文的主要研究方法,本文通過選取《聊齋志異》中英文本中的典型翻譯案例進行分析,試圖從交際語境、語言結(jié)構(gòu)、文化背景、譯者主體性等角度出發(fā),探究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是如何進行順應,以及探究順應過程中蘊含的合理性。
一、順應論概述
順應論的全稱為語言順應論,作為語言學的分支,該理論第一次系統(tǒng)闡述出現(xiàn)在比利時語言學家耶夫·維索爾倫(Jef Verschueren)于1999年出版的《語用學新解》(Understanding Pragmatics)一書中,其核心思想在于語言的“選擇”與“順應”。強調(diào)語言使用是語言發(fā)揮功能的過程。[5]語境關(guān)系順應、結(jié)構(gòu)客體順應、動態(tài)順應和順應過程中的意識凸顯是順應論的四個研究角度。將維索爾倫的“順應性”理論運用于翻譯研究,是將語言、文化、認知等因素綜合置于翻譯的研究之中,為翻譯提供了一種綜合的視角,促使翻譯研究從單純的語言符號轉(zhuǎn)換轉(zhuǎn)向更廣泛的社會文化背景考量,從而實現(xiàn)更有效的跨文化交流。
二、順應論在《聊齋志異》翻譯中的運用
1.語境順應
語境不是一個模糊的概念,是指語言使用時所處的具體環(huán)境,包括物理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心理環(huán)境等,這些環(huán)境因素共同影響對語言的選擇和理解。語境關(guān)系順應強調(diào)對語言的使用和理解必須與交際的語境緊密相連。要求譯者在翻譯時,深入分析把握源語言的文化背景、社會環(huán)境、作者意圖等,確保所選語言能夠適應當前的交際需要,從而在翻譯時做出適當?shù)恼{(diào)整,使譯文與原文在語境上保持一致,避免因語言選擇與語境不匹配,導致出現(xiàn)誤解或溝通失敗。
《聊齋志異》作為文言小說,包含具有濃厚中國文化特色的詞匯,加之某些特定的文化元素或典故在英文中可能沒有直接對應的表達,部分源語讀者通讀《聊齋》時尚且覺得晦澀難懂,對于不具備中國文化背景的外國讀者,理解譯文顯然存在更大的障礙。面對此種情境,譯者需要通過適當?shù)慕忉尰蛱娲?,使目標語言讀者能夠理解和接受。[7]而翟理斯選擇采用大量注釋,對富有中國特色的文化進行詳細解釋,幫助國外讀者深入了解文章表達含義。
例:選自《嶗山道士》
原文:蒙賜月明之照,乃爾寂飲,何不呼嫦娥來?[4]
譯文:Why not call Ch'ang-ngo to join us?”[2]
[Note] The beautiful wife of a legendary chieftain, named Hou I, who flourished about 2,500 BC and she is said to have stolen from her husband the elixir of immortality, and to have fled with it to the moon.[2]
此處運用了異化的翻譯策略。保留了“嫦娥”的翻譯。嫦娥奔月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一個非常著名的神話故事,而嫦娥本人與月亮也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但是外國讀者讀到這不禁會產(chǎn)生疑惑,嫦娥是誰?為什么要出現(xiàn)在此處?雖然維多利亞時期東學西漸已經(jīng)存在,但普通大眾對中國神話尚處于知之甚少的程度。外國讀者并不具備了解中國神話故事的背景,如果直接翻譯而不加注釋,譯文讀者會不知其所云。故翟理斯通過添加注釋的方式來為英國讀者補充背景信息,更與下文“乃以箸擲月中,見一美人,自光中出。”解釋了后文嫦娥為什么從月亮中走出,形成前后呼應,使得故事更加完整,掃除由文化差異引起的閱讀障礙。此舉則避免影響讀者對《聊齋》的藝術(shù)特色、審美價值的感受,以及對故事走向的解讀。[8]
2.語言結(jié)構(gòu)順應
語言結(jié)構(gòu)順應是順應論中的一個重要概念,主要關(guān)注語言使用者如何根據(jù)不同的語言結(jié)構(gòu)和交際需求來調(diào)整自己的語言使用。翻譯過程中,譯者首先需要認識到不同語言在語法、句法、詞匯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在順應原文的語言結(jié)構(gòu),包括詞匯選擇、句式結(jié)構(gòu)、修辭手法等基礎(chǔ)上靈活選擇語言結(jié)構(gòu),使譯文在語法、表達等方面與原文保持一致,合理選擇語言形式、調(diào)整語言風格,從而更有效地傳達信息,實現(xiàn)有效的溝通和交流。例如,在翻譯長句或復雜句式時,譯者需要分析原文的句法結(jié)構(gòu),并根據(jù)目標語的表達習慣進行拆分、重組或調(diào)整,以確保譯文的流暢性和可讀性。
例:選自《嬰寧》
原文:……北向一家,門前皆絲柳,墻內(nèi)桃杏尤繁,間以修竹,野鳥格磔其中。[4]
譯文:…Before the door of one, which stood at the northern end of the village, were a number of graceful willow trees, and inside the wall plenty of peach and apricot trees, with tufts of bamboo between them, and birds chirping on the branches.[2]
英漢兩種語言的主要差別是形合和意合的差別。英語以形合為主,漢語以意合為主,在對文學作品進行漢英翻譯時,有必要對句子做一些調(diào)整,使其在符合英語表達的同時又能夠忠于原文。
蒲松齡先生在描寫景物時廣泛運用了四字成語、短句和流水句,展現(xiàn)了典型的漢語意合風格,這一特點在《嬰寧》一文中表現(xiàn)尤為明顯,大量的環(huán)境描寫也是本文的特色之一。[12]翟理斯在翻譯時,對原作的句子結(jié)構(gòu)進行了適度調(diào)整,重新組織了句群,遵循英語形式語言的規(guī)范,對句子結(jié)構(gòu)進行了調(diào)整,靈活運用英語的形式詞,使譯文更具流暢的韻律,再現(xiàn)了《嬰寧》原作中那種清幽寧靜的環(huán)境描寫,使翻譯更貼近英語表達方式的同時又保留了原文短句的韻味,讀下來流暢生動,引人入勝。[6]
3.文化背景順應
翻譯不僅是語言的轉(zhuǎn)換,更是文化的交流。在處理含有豐富文化元素的文本時,譯者要深入理解源語言文本中的文化元素,包括歷史、宗教、社會習俗、節(jié)日慶典、神話傳說等,避免在翻譯過程中出現(xiàn)文化沖突或誤解。為此,譯者需要具備跨文化意識,了解不同文化之間的差異和相似之處文化差異的程度和性質(zhì),選擇不同的翻譯策略,如直譯、意譯、增譯、減譯或歸化等,使譯文符合目標讀者的文化背景和審美習慣。[13]
例:選自《蓮香》
原文:生意友人之復戲也,啟門延入,則傾國之姝。[4]
翻譯:And Sang thinking his friends were at their old tricks, opened it at once and asked her to walk in and she did so, and he beheld to his astonishment a perfect Helen for beauty.[2]
原文的“傾國之姝”在這里被翻譯成“美麗的海倫”。中國文化里“傾國傾城”是一個著名的成語,用來形容女子美貌非凡,足以令全城或全國的人傾倒。東漢班固在《漢書·孝武李夫人傳》中寫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盵9]以此來形容驚人的美貌。對于漢語讀者來說,“傾國之姝”僅僅四個字,著墨不多但是女子的美貌躍然紙上。在翻譯這句話時,翟理斯選擇了文化等效的手法,尋找目標文化中與源文化元素功能或意義相似的對應物,以實現(xiàn)文化信息的等效傳遞。而古希臘神話中的海倫無疑是最優(yōu)選。在神話中,海倫以其絕世美貌而聞名,她02c775c4d4fe9d176256ef608450e9c6的美貌不僅吸引了眾多求婚者,還引發(fā)了特洛伊戰(zhàn)爭,這場戰(zhàn)爭持續(xù)了十年,最終導致了特洛伊的毀滅,正可謂“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紤]到西方讀者的語言文化背景,翟理斯在翻譯過程中自然地化用了這一典故,提出了最大程度向目的語讀者傳達原文神韻的最佳方案。[7]
4.譯者主體性順應
順應論強調(diào)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主體性,即譯者可以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根據(jù)原文的語境和目的語的文化背景,選擇最合適的翻譯策略。[10]
例:選自《畫壁》
原文:遽擁之,亦不甚拒,遂與狎好。[4]
譯文:Then they fell on their knees and worshipped heaven and earth together, and rose up as man and wife, after which the bride went away.[2]
[Note]The all-important item of a Chinese marriage ceremony, amounting, in fact, to calling God to witness the contract.[2]
維多利亞時代的文學文風嚴謹非常[10],該時期的文學作品常常表現(xiàn)出一種嚴肅的道德觀,強調(diào)個人品德、家庭價值和社會責任感,而《聊齋志異》一文中涉及的性描寫則恰好與這一文風相悖。牧師家庭出身的翟理斯一生穿越了整個維多利亞時代,深受嚴謹純潔的文風影響。[8]考慮到當時的社會背景和讀者的接受程度,他選擇對原文進行純潔化處理,在此處將“狎好”進行了改譯“they fell on their knees and worshipped heaven and earth together, and rose up as man and wife”[2],即為“拜天地結(jié)為夫妻”改譯之后,主人公的形象更符合清教主義道德規(guī)范。這體現(xiàn)了在不同的文化背景和社會背景之下,譯者主體性會有不同的表現(xiàn)。正是由于譯者主體性的存在,原文本身的平衡受到破壞,在譯者的偏見和個人理解的加持下,翻譯會有選擇性地吸收再現(xiàn)原文的一部分內(nèi)容,并在個人意識的作用下對原文進行一些具有個人特色的轉(zhuǎn)化。[11]
綜上所述,運用順應論進行翻譯應從語境順應、語言結(jié)構(gòu)順應、文化背景順應和譯者主體性順應四個角度出發(fā),要求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具備深厚的雙語能力和跨文化意識,靈活運用各種翻譯技巧和方法,確保譯文能夠準確傳達原文的意義和風格,提高翻譯的質(zhì)量和效果,促進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和理解。
三、結(jié)語
《聊齋志異》是中國古代文言短篇小說的巔峰之作,蘊含了豐富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元素。通過順應論的指導,翻譯者可以更好地理解和把握原著的文化內(nèi)涵,更好地再現(xiàn)原著的文學價值,從而在翻譯過程中準確傳達這些文化信息,使得目標語讀者可以領(lǐng)略到原著的藝術(shù)魅力,進一步推動中國文學在世界文學舞臺上的傳播,更好地實現(xiàn)跨文化交流的目標,促進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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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葉苗.從順應論看應用翻譯異化觀——基于《中國國家地理——選美中國特輯》英譯個案的研究[J].中國外語,2009(4).
[12] 文軍,馮丹丹.國內(nèi)《聊齋志異》英譯研究:評述與建議[J].蒲松齡研究,2011(3).
(特約編輯 范 聰)
作者簡介:曹文英,河北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方向為人文社科翻譯;
萬紅芳,河北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翻譯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