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他有點貪婪。
她說:“你不要命了?”
他笑:“不怕,干我們這行的,有三條命。”
她不笑:“貓有九條命,你不是老虎嗎,反倒不如貓?”
他打個哈哈:“這你就外行了,貓是老虎的師傅,我不是還沒出師嘛?!?/p>
新婚才三天,沒出師的他就被師傅一個電話叫走了。
她取消了自己的婚假,按部就班回到以前的日子。
沒什么不適應(yīng)的,她的心理和舉止,基本還保持著做姑娘時的狀態(tài),換句話說,她的大部分時間和空間,依然獨立著。
也有變化,就是他的眼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無處不在關(guān)注著她。
有時她會對著婚紗照上的他發(fā)一通脾氣:“你不是三條命嗎,留一條在家陪我就那么難?”
等他真正現(xiàn)了身,她的脾氣沒了??此v不堪的樣子,心疼都來不及,做了好菜買了好酒,養(yǎng)寵物一樣養(yǎng)他,養(yǎng)得生龍活虎的。
小別勝新婚,夜晚的他依舊貪婪,有節(jié)制地貪。
輪到她取笑他了:“你不是有三條命嗎?”
他笑得訕訕的:“逗你玩呢,是人都只一條命的?!?/p>
這回答讓她心里踏實,人,總要落在實地上,誰都只有一條性命。這點上,老天爺史無前例的公平。
這樣踏實的日子,卻是不多。
她身下寬大的婚床,虛位以待他的時間居多。
半夢半醒著的她,偶爾會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那一半空著的被單,發(fā)好一會呆,完了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入夢。
就當(dāng)他夜游去了!
這個時段,他確實夜游神一般,或在城市小巷,或在鄉(xiāng)村山野,借一明一暗的煙火游走。
一個人,不能控制生命的長度,可以增加生命的寬度。
之所以義無反顧嫁他,不就是他生命的寬度讓她欲罷不能嗎。
他笑得最心虛那次,是在ICU病房里。
那天他出師,說好了晚上慶賀的。
她為他準(zhǔn)備好了禮物。
慶賀地點在漫不經(jīng)心咖啡廳的情侶包間,說是漫不經(jīng)心,其實用心良苦。
這地方檔次不低,但空間逼仄,座位挨得近,稍不注意,兩人的腿腳就會發(fā)生摩擦,摩擦起電是很常見的物理現(xiàn)象。
她就是利用這個物理現(xiàn)象,以退為進讓他拿下的。
他都拿下那么多人了,偏偏拿她時束手無策,害得她不得不玩了一把心計。
說是出師慶賀,他自始至終都不在狀態(tài)。
她說送他禮物,他嘴巴上嗯吶嗯吶應(yīng)承著,一雙眼睛卻透過包廂門,隨時溜著號。
她生氣了,那一刻,對他的三條命理論。
“什么平庸的人只有一條命,叫性命;優(yōu)秀的人有兩條命,性命和生命;卓越的人則有三條命,性命、生命和使命。平庸有什么不好呢,有你情我濃耳鬢廝磨的愉悅就行?!?/p>
到底,他的目光收了回來,給她雙手捧上服務(wù)員送來的咖啡。
她的心神正要回暖,他恍惚的神情再次證實了他的心不在焉,咖啡潑在了她白色的裙裾上。
她一聲不響去了洗手間,清洗裙裾時她暗自慶幸,那個禮物沒送出去,真好,悄悄毀掉,還來得及掌控以后的生活。
是槍聲!她打了個愣怔。
他沒帶槍???今天是出師,不是出警。
帶槍的是毒販,被連中兩槍的他死死摁在地上。
師傅抱著他往急救車上送的時候,惡狠狠地罵了他:“不是說了今天你出師嗎,瞎攙和啥?”
醫(yī)生允許她進去見他,他暫時恢復(fù)意識,還沒脫離生命危險。
他的笑,與心虛無關(guān),是身體的虛。
她不笑,冷著臉:“說你不能死,你身上背負(fù)著三條命的?!蓖炅颂统鲆粡堅袡z化驗單,陽性!
他眼里,那一瞬間有了光,很微弱,卻亮。
她心里有塊石頭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