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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與絲瓜

        2024-09-18 00:00:00仇士鵬
        莫愁·智慧女性 2024年9期
        關(guān)鍵詞:洗碗絲瓜小屋

        那天,在路邊看到一株絲瓜。它攀附在屋檐上,似是要把整個小屋抱進(jìn)懷里。長長的絲瓜從深碧淺綠間垂下,宛如一抹幸福美滿的笑容。我久久地望著,一時間情難自已。

        小時候,父親主外,蹬三輪車、幫人搬家,母親主內(nèi),在家陪著我。

        母親總是穿著大姨家淘汰下來的衣服,套著一雙粉里泛白的護(hù)袖,刷鍋洗碗、淘米做飯,把家打理得整潔而溫馨。母親自小腿有殘疾,走起路來磕磕絆絆。老家的室內(nèi)和院子由一道三級臺階連接,我一步就能跨過去,母親則要把一只腳踏上去后,撅著身子,把另一只腳拖上來,重復(fù)三次。

        或許這就是母親很少出門的緣故,平日里,她最遠(yuǎn)就是到門口種絲瓜。綠油油的幼苗張開兩瓣小巧的嫩葉,像是嬰兒伸出兩只肥嘟嘟的小手要抱抱,這帶給了她數(shù)不盡的快樂。她讓父親在院子里的小屋旁架起鐵網(wǎng),供絲瓜在上面盡情地纏繞、舒展、層層疊疊,在每一年的夏天,編織出無數(shù)迎風(fēng)招展、花團(tuán)錦簇的風(fēng)景與故事。

        母親很喜歡絲瓜,尤其喜歡它們鉆出黑暗的腐殖質(zhì),努力向天空攀登的姿態(tài)。不管墻壁有多粗糙、暴雨有多冷酷,它們用柔軟的爪子緊緊攥住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一點(diǎn)點(diǎn)向上爬。翻上了墻頭,蓋住了屋頂,直到覆滿了鐵網(wǎng),仍不滿足,繼續(xù)向著二樓進(jìn)發(fā)。這時,母親會讓父親攔住它們的勢頭,摘掉分支的苗頭,或者把藤拽下來。她怕影響到鄰居,讓別人心生芥蒂。

        絲瓜成熟后,母親會用它燒湯,搭配上豆腐,又青又白,在素雅中游蕩著一抹清新與靈動,吐納出鮮美的好味道。如果絲瓜結(jié)得多,她便裝上一袋讓我送給隔壁樓的阿姨,那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好友,她們在一起拉家常的時候,就像兩根藤上的花在鐵網(wǎng)上分享同一縷陽光和微風(fēng),嬉笑著,搖晃著。留下一些絲瓜長到老,曬干后取囊,就成了刷鍋洗碗的“神器”。浮著油光的水倒在桶里,她拎到門口,澆在地里。看著絲瓜把水一點(diǎn)點(diǎn)吸進(jìn)土里,母親自嘲地笑道:“我們都是吃著剩飯剩湯長大的?!?/p>

        日復(fù)一日,母親笑得明媚而溫柔,年復(fù)一年,絲瓜長得繁茂而豐腴。我猜,母親和絲瓜也是多年的老友。我默默祝愿,這份不會宣之于口的友誼一定要地久天長,在每一年的夏天吹響熱烈的曲調(diào),又在秋天結(jié)出月牙般的果實(shí)。

        可惜,母親本就有心臟病和高血壓,又是在40歲才將我生下,之后幾經(jīng)手術(shù),元?dú)獯髠?,所以堪堪陪伴了我十幾年,便再也扛不住壓在生命上的積雪,因突發(fā)腦溢血,撒手人寰。

        這一別,就是永不再見。好像就是從那年起,家里不再種絲瓜,房子也漸漸空了。只留下鐵網(wǎng),在半空中孤零零地?fù)?dān)起輕飄飄的風(fēng)和沉甸甸的雨。但臺階還在,我每次走過,都會想起母親。那一瘸一拐的身影,扶著墻,深深淺淺地踩著我的回憶,酸澀、疼痛。

        編輯 曹宏萍 2718286610@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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