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聞喜縣裴柏村是著名的“宰相村”,村里所出的名卿賢相茂郁如林。南北朝時期的裴俠便是裴柏村人,村中有一方石碑,稱其“清慎奉公,為天下之最”。裴俠(?—559),字嵩和,河東解州人,祖籍聞喜裴柏村。裴俠出身官宦世家,生活在北魏到西魏、北周時期,歷任南北朝時期北周刺史、司邑下大夫、戶部中大夫、工部中大夫等。他為政清廉,勤勉奉公,生活儉樸。百姓懷其惠,污吏畏其威。
裴俠13歲喪父,青年時任州主簿,舉為秀才。北魏正光年間(520—524),他以門資得到散官奉朝請,后升義陽郡守。永安二年(529年),北魏六鎮(zhèn)還相當活躍,各種地方勢力對北魏政權也趁火打劫。當時,與北魏對峙的南朝梁武帝為了分化瓦解北魏政權,任命魏北海王元顥為魏王,派兵護送,另立政治中心。而北魏朝廷腐敗,權臣高歡擁兵自重,皇帝也無法駕馭。為了應對危局,朝廷到處招兵買馬,調(diào)集軍隊。裴俠奉召率部開赴洛陽,同武衛(wèi)將軍王思政共商大計。裴俠表現(xiàn)突出,受到魏孝武帝賞識,很快擔任了朝廷要職,負責處理重要事務。后來關東大亂,衰弱的朝廷被迫西遷,魏孝武帝逃奔長安,投靠關隴軍閥宇文泰。裴俠把家眷留在東郡,隨魏孝武帝西行。他的好友鄭偉認為當時天下大亂,群龍無首,勸他不如東去和家人團聚,靜觀其變,擇善而從。裴俠不聽,義無反顧地追隨魏孝武帝進入潼關,到達長安,建立了西魏政權。宇文泰擔任大丞相,總攬西魏朝政。
西魏大統(tǒng)三年(537年),東魏高歡親率二十萬大軍從壺口南下,與西魏宇文泰激戰(zhàn)于沙苑(今陜西大荔)。這是第二次東西魏大戰(zhàn),也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沙苑之戰(zhàn)。盡管宇文泰的軍隊僅有萬余人,但裴俠率領鄉(xiāng)兵、部曲沖鋒陷陣,勇猛作戰(zhàn),為西魏以少勝多取得沙苑之戰(zhàn)的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宇文泰對他十分贊賞,引用孔子“仁者必勇”,給他改名為裴俠。
大統(tǒng)八年(542年),已經(jīng)擔任并州刺史的王思政奉命鎮(zhèn)守玉壁(今山西稷山縣西南),任命裴俠為長史(相當于幕僚長)。玉壁城周八里,四面并臨深谷,地勢險要,難以攻克。高歡以高官厚祿招誘王思政,想瓦解西魏的力量。裴俠代王思政復信,嚴詞拒絕。風檣陣馬,文筆雄壯,為時人所矚目。大統(tǒng)十二年(546年),高歡屢攻不下,因病退兵。裴俠因守玉壁有功,被拜為河北郡守(治所在今山西平陸)。
裴俠生活的魏晉南北朝時期,門閥制度已經(jīng)形成,不僅帝王、貴族聚斂奢侈成風,一般官吏乃至士人也以夸豪斗富為美。東魏的高歡認為國家處于戰(zhàn)爭期間,要靠將軍們賣命。如果過分強調(diào)綱紀,不能寬容,一旦將軍們離他而去,將無法立國。在他的縱容下,吏治、官風惡化到了極點。西魏的宇文泰則與之相反,他通過《六條詔書》《五曹算經(jīng)》等一系列制度建設,對官吏嚴格約束,提倡清廉節(jié)儉。
裴俠身為高官,以身作則,力倡儉樸。他“躬履儉素,愛民如子,所食唯菽麥鹽菜而已”。河北郡舊制規(guī)定,在郡中抽取漁夫獵夫30人,專門負責為太守供應肉食。裴俠說:“以口腹役人,吾所不為也?!庇谑菑U除了這一成例。舊制還規(guī)定,每年抽取壯丁30名,專供太守役使。裴俠也一概不用,而是將這些傭工繳納的租稅買了馬匹,供官府使用。
西魏恭帝三年(556年),實際掌握西魏政權的宇文泰去世,長子宇文覺繼任大冢宰,自稱周公。次年初,他廢西魏恭帝自立(孝閔帝),改國號為周,史稱北周。北周建立后,裴俠入朝任司邑下大夫,不久又升任戶部中大夫,主管財務工作。此前,戶部的財務管理混亂,主管倉庫的官吏利用職務便利大肆侵吞國庫錢財,長年累月,竟達千余萬,影響十分惡劣。裴俠到任后,立刻清查整頓,鼓勵揭發(fā)檢舉,數(shù)十天之內(nèi)不法官吏即受到懲處,財物也追回不少,倉庫秩序井然,監(jiān)守自盜的情形自此杜絕。
后來,裴俠調(diào)任工部中大夫。聽到裴俠上任的消息后,掌管錢物的大司空李貴在府中悲泣。有人問他緣由,他回答說:“我掌管的官府財物很多被耗費占用,裴公清嚴有名,我害怕受到責罰,因此哭泣?!迸醾b聽說后,允許他自首認罪,并且承諾對他從輕發(fā)落。李貴如實交代了自己的罪行,裴俠果然從寬處理。其他有貪污行為的官吏對此心服口服,紛紛自首。
三國時期曹魏的尚書令、著名清官裴潛是裴俠的九世伯祖,去世后被謚為“貞侯”。裴俠很仰慕這位先祖,撰寫了《貞侯潛傳》,并附上裴氏宗室中清正廉潔者的小傳,想讓后來者學習效仿,以祖先的品行激勵后輩。寫出后,裴俠送給宗族中知名者每人一份。
裴俠的兩位堂兄弟裴伯風、裴世彥當時都在朝廷為官。他們見裴俠兩袖清風、家無余財,就勸他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為官無非功名利祿,像你這樣一生為公,清苦若此,竟欲何為?”裴俠答道:“清廉是任職的本分,勤儉是立身的基礎。我們裴家是名門望族,長久以來深受世人尊重。歷代祖宗,活著的時候揚名于朝廷,去世之后流芳于史冊。現(xiàn)在,我以凡庸之才僥幸得到朝廷的禮遇。我堅持過清苦日子,并不是想追求好名聲,只是立志自修,害怕辱沒了先人的名聲,如此而已。”一席話說得兩位堂兄弟赧顏以退。
裴俠一生清苦自守,忘我操勞,晚年身患重病時仍然不忘公務。一天凌晨,裴俠在昏迷中,忽然聽到譙樓上打五更鼓。他吃了一驚,翻身起床,對身邊的人說:“是不是該到府里辦公了?”這一驚一起,裴俠的重病竟然好了很多,不久后就恢復了健康。晉國公宇文護聽說此事后,感慨地說道:“裴俠病重的時候,還不忘到府里辦公,聽見鼓聲竟然好了,這難道是老天保佑勤奮的人嗎?”
裴俠身患重病時,負責建筑事務的大司空宇文貴、小司空申徽一起到家里探望他??吹脚醾b所住的地方過于陳舊,有多處破漏,已經(jīng)不能遮風擋雨,宇文貴、申徽回來后稟告了明帝。明帝為之感動,下令為裴俠建造宅院,并賜給他良田十頃及耕作用的農(nóng)具等。
北周武成元年(559年),裴俠病故于任上,朝廷追贈太子少師、蒲州刺史,賜謚號“貞”。他去世后,曾擔任郡守的河北郡吏民無不哀傷悲痛,當?shù)匕傩兆黜炓约o念裴俠在任時的清廉事跡。裴俠雖然離任已久,但他的清廉正直之行仍為當?shù)乩裘袼鶓涯睢?/p>
裴俠的傳記被收錄于《周書》《北史》、光緒《山西通志》、乾隆《解州全志》、乾隆《聞喜縣志》等正史、方志中,并被宋代費樞編入《廉吏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