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今年是中法建交60周年,再過一個月,第33 屆夏季奧運會也將在法國巴黎隆重開幕。值此之際,讓我們跟隨作家的筆觸,閱讀這座古老的城市,感受它無與倫比的神采與韻致。
走進巴黎像有一種倒卷時間洪流的感覺,看看巴黎額頭的皺紋,很深,像塞納河,像盧瓦爾河,隨手觸摸一磚一石,就有千年歷史的滄桑感。巴黎是一個經(jīng)典、古老的傳奇,大概是中國魏晉南北朝時期,巴黎已出現(xiàn)在歐羅巴這片土地上。
現(xiàn)在我正沿著塞納河,閱讀巴黎。
五月的陽光格外明媚、溫暖,風(fēng)吹皺一河流水,浪花輕叩著石砌的岸,如節(jié)奏舒緩的輕音樂。塞納河平闊,流水雍容大度,恣意拐彎,從東南方向進入城市,又向西南流去,在市內(nèi)劃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按簛斫G如藍”嗎?暮春的塞納河綠中泛藍,動與靜的完美結(jié)合,那一河淡青靛藍,任何美學(xué)都相形見絀。
巴黎被塞納河劃為左岸和右岸,就像山的陰陽之分。
先說右岸,右岸是塞納河的壯舉。塞納河的右岸是理性、中庸、堅硬、冷酷,但又是豪華、富麗、高貴的,這里高樓林立,大廈簇擁,盡是金融集團、股票交易所、企業(yè)老板的辦公大樓,還有氣派宏大的購物中心。在這里出出進進的人,一臉的淡漠、肅穆,派頭十足。
他們言談舉止彬彬有禮,瀟灑而不張狂,稱對方總是用“ 您”,“ 您的意見使我感到遺憾”,“對不起,先生(女士),我們改日再談”。一種外交辭令般的嚴謹,而不失風(fēng)度。
他們是商業(yè)巨子、金融大亨、企業(yè)老板、銀行巨頭……他們大腦里的亮點是鈔票,是變幻的數(shù)字。在這里找不到閑適、輕松,更難找到浪漫和詩意。
右岸是精細的,就像電子屏幕上的數(shù)字,不宜涂改。在這里,一切都是競爭。
塞納河左岸則是另一番天地,這里風(fēng)情萬種,被稱為藝術(shù)之都,一提到左岸,你會想到詩、繪畫、雕塑、音樂、歌劇院、舞廳。幾十米寬的大河劃出兩個世界,左岸是叛逆的,語言是感性的,眼神充滿激情,神色是熱烈的,性情是放蕩不羈的,充滿真實自由的靈魂。左岸誕生了舉世聞名的思想家、藝術(shù)家、詩人、文學(xué)家、雕塑大師、作曲家,他們的名字像星辰般璀璨,閃爍在人類歷史的蒼穹。
他們大腦里的亮點,是美。
歌德熱情贊揚巴黎:“巴黎這樣的一座城市,一個大國最杰出的人才都聚集在同一個地方……一百多年來,經(jīng)過莫里哀、伏爾泰、狄德羅等人的努力,已經(jīng)有了那么多聰明智慧傳播在巴黎,簡直在世界上找不到可以和它匹敵的地方?!?/p>
19世紀下半葉,巴黎又出現(xiàn)許多著名作家:維克多·雨果、喬治·桑、巴爾扎克、大仲馬、繆塞,詩人鮑狄埃、丹麥童話作家安徒生、德國詩人海涅……文壇星光燦爛,樂壇也是百花盛開,音樂鬼才柏遼茲、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波蘭鋼琴詩人肖邦、德國樂圣貝多芬也活躍在巴黎音樂廳和歌劇院。
海涅感慨道:“誰要是在法國不能得到公眾的普遍承認,就不能自詡擁有歐洲的聲譽。”
塞納河穿過城市,那婀娜的身姿給這座城市帶來靈性,也帶來溫柔,河兩岸是高大的法桐和長絲苒苒的垂柳,云遮霧籠。樹下是綠茵茵的草地。夏日里游艇很多,歐洲的夏天并不炎熱, 陽光明麗、慈祥,空氣里氤氳著植物的氣息。兩岸的樹木、房屋、教堂的尖塔,倒映水中, 搖曳著, 晃動著,像夢一樣撲朔迷離,構(gòu)成印象派畫家的素材。即使到了雨季,塞納河也不浮不躁,節(jié)奏舒緩,水韻寧靜縹緲地流淌,這很投巴黎這座城市的脾氣。
閱讀巴黎其重要章節(jié),必不可少是凡爾賽宮、盧浮宮、凱旋門、埃菲爾鐵塔。
盧浮宮坐落在巴黎市中心,是世界藝術(shù)寶庫。這座宮殿原是法國國王菲利普二世于1204年修建的城堡,用于存放王室檔案和珍貴寶物,后來成為博物館,其展品不下40萬件。盧浮宮的門口有座華裔建筑師貝聿銘設(shè)計的玻璃金字塔,當他的作品初問世時,舉城一片嘩然,誹謗、攻擊、嘲諷之聲不絕于耳。待喧囂和浮躁沉靜下來,人們理性地看待這件藝術(shù)巨創(chuàng),又贊不絕口。這里有世界“三寶”,一是斷臂維納斯雕像,二是一尊勝利女神,三是達·芬奇的名畫《蒙娜麗莎》,三個女人獨領(lǐng)風(fēng)騷。
在巴黎,有一尊雕像,我永遠難以忘記,那是羅丹博物館花園里的一尊巴爾扎克雕像。巴爾扎克那雄獅般的頭顱,“高昂著,披著睡袍,似乎在展望早晨的朝曦……也許他剛剛完成一部杰作,與這個物欲橫流,骯臟丑惡的社會拼殺一場,臉無倦色,眼神興奮,仿佛他是勝利者:來吧,還要拼一場嗎?”粗壯的脖頸支撐著一顆碩大的頭顱,鬣毛般的長發(fā),輻射出無限的精力和雄偉的氣勢……
巴爾扎克曾揚言:“拿破侖以其劍未竟之業(yè),我將用筆完成之。”看看這尊雕像,你方知巴爾扎克并非口出狂言,那雄獅般的力量,那征服一切、戰(zhàn)勝一切的英雄氣概,著實令人欽佩!
有趣的是:這尊雕像以拿破侖寢陵為背景,拿破侖的陵寢和巴爾扎克、羅丹的故居在方圓不到一平方千米的空間內(nèi),這是巴黎的一大奇景。
在巴黎,文人的趣聞格外多。封·斯太爾夫人是位天才的作家,曾發(fā)表過天才無性別的觀點。拿破侖執(zhí)政期間,她要見拿破侖,被門衛(wèi)阻攔,因主人指示,誰也不見。斯太爾夫人對門衛(wèi)說她是詩人斯太爾夫人。門衛(wèi)說:“真遺憾,他正在沐浴?!狈蛉苏f:“你告訴拿破侖,這不礙事,天才本無性別。”沒辦法,拿破侖在浴室會見了封·斯太爾夫人。
巴黎咖啡館是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線。
自17世紀始,巴黎的咖啡館就漫布開來,大大小小咖啡館,密密麻麻漫布在巴黎大街小巷。這個以浪漫著稱于世的國家獨特的韻致,即在咖啡館里,聊天、懷舊、傳播消息、討論問題、研究問題,浪漫和高雅,淡定與閑逸,帶有貴族氣、書香氣、藝術(shù)氣??Х仁拱屠杈裆A,氣血豐盈,使巴黎充滿一種朝氣和生機。
巴黎咖啡館多有百年老店,隨便走進哪家咖啡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釘著一塊銘牌:大張旗鼓宣揚某某名人是此館的常客。巴黎咖啡館至今還氤氳著一種濃郁的文化氣息。有的館內(nèi)張貼著這些名人的照片、手跡,甚至還保留著他們使用過的咖啡桌、咖啡杯具,成為一種文物,這是他們的驕傲和光榮。
左岸的故事大多發(fā)生在咖啡館,這里處處充滿傳奇。雨果等大文豪在這里撰寫了他們的名著,法國紅白藍三色旗也第一次出現(xiàn)在咖啡館——設(shè)計者是在咖啡館里設(shè)計的。最引人注目的這家咖啡館還珍藏著一頂拿破侖的黑色軍帽。這位皇帝未發(fā)跡前,常流連這家咖啡館。有一次他喝完咖啡,發(fā)現(xiàn)所帶鈔票不夠,就摘下頭上的黑色軍帽抵債。
巴黎有兩千多家咖啡館,其中最著名的有三家:利普、花神、雙偶。20世紀法國著名的存在主義哲學(xué)家薩特和女友波伏娃的愛情之花就綻放在“花神咖啡館”。薩特的名著《自由之路》即在咖啡館里完成。波伏娃的《第二性》則成為女人的“圣經(jīng)”。
1921年12月, 海明威偕精通法語的新婚妻子來到巴黎,下榻拉丁區(qū)勒姆瓦納主教街74號雅各旅館,在四層一個簡陋套間里過著清貧的日子。他經(jīng)常去一個叫“丁香園”的咖啡館,他回憶說:“冬天里邊很暖和,春秋雨季,花園里綠木蔭披的露天座位令人十分愜意,沿林蔭道搭的帳篷下也有雅座。”他用六周的時間,完成名著《太陽照常升起》。
文化藝術(shù)成就了巴黎,巴黎也成就了文化藝術(shù)。正如當年海明威痛飲香檳酒,一醉方休,連連驚嘆“巴黎是一個節(jié)日”。這句話成了巴黎的廣告語,聞達天下,招徠多少游客參觀、旅游,參與這盛大的節(jié)日。
文化不朽,文藝復(fù)興的陽光永遠照耀著這座古城。
(摘自《人間溫柔》,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本刊有刪節(jié),張昱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