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離

一個孤獨的人

我把自己

關在一個省里

然后我繼續(xù)

把自己

關下去

直到一個省

變成一個市

一個市變成一個小區(qū)

一個小區(qū)

變成一個房間

我現在是

徹頭徹尾的

一個孤獨的人……

某些時辰

對于惡的事件

我喊了幾嗓子

我知道沒有什么用

就當清清喉嚨

吐出幾口痰

就像有時候，在黑夜里

我抬頭望望星空

也只有

一聲嘆息，但畢竟

我抬了抬頭

稍稍緩解了

頸椎的疼痛……

巨大的琥珀

我們漸漸

蜷縮起來

我們漸漸不動

我們漸漸晶瑩剔透

雪越來越厚……

（你們看呀

這么多

這么多，巨大的琥珀）

關于列車

關于列車

我記憶深刻的是

那種綠皮列車

小時候

每到逢年過節(jié)

整個列車

就像悶罐車一樣

裝滿了人

有一年

我從車窗上爬進去

就那樣

懸空著，十分鐘

腳都不著地

而列車

緩慢地行駛著……

后來

我讀過一本

關于列車的小說

我記得

是阿加莎的

《東方快車謀殺案》

隨感錄

中午做飯時

我一刀一刀地

在案板上

切肉，切著切著

突然感到

我們自己

在時間

或者某種

更大的案板上

也像一塊肉

正在被

一刀一刀地切著……

在夢中……

在夢中，我看到自己

張開血盆大口

一口把自己吞沒……

在事故的現場

人們發(fā)現一張紙條

寫著：我死了

這不怪別人

是我自己，把自己吃了

這深谷，這……

這深谷

這

攔住我去路的

兩根枯枝，

像肋骨

你曾經

不會

不可能看到我，

在這——

深谷的霧氣中

寫作

大火過后，我成為

一座災難的廢墟

現在，身體的各個省份

哦，這來自奧登的詩句

落滿灰燼，和

未完全燃燒的殘余物……

這一天

早上九點

我打開電腦

打算寫一首詩

直到下午三點

一個字

也沒寫出來

我覺得

這一天要廢了

天要塌下來了

日子

不知道怎么過了

……現在是

傍晚五點半

天還是沒有塌下來

只是有點黑了

慢慢地

慢慢地

這一天

也快要過去了

荒寒之境

早上九點

我走在去地鐵站的路上

寒風刮骨，道路泥濘

街道兩旁

商店凋敝，只見一家早餐店

半開著門，我進店

買了一個肉包

繼續(xù)走路

像走在曠野中

而遠山的積雪還未消融

關于麻雀

我寫了一首

關于麻雀的詩

他們說

你想表達什么

我說我沒想

表達什么

我出門

看到一群麻雀

我想把看到的

寫出來

僅此而已

當然我也有野心

我想盡量

準確地

捕捉到那個瞬間

你知道的

大多數時候

那非常地困難……

乞討者

我好像經常

有這樣的感覺

詩寫著寫著

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寫了

然后第二天

或者過幾天

又能寫出來了

這感覺就像一個乞討者

吃了這一頓

什么時候吃下一頓

有沒有下一頓

都是未知數

但略感欣慰的是

在詩的領地

我乞討二十多年了

至今還

沒有被餓死

盡管也經常饑寒交迫

寓言詩

在昨晚的夢中

我看到

一群人正在

圍觀一個事故

我聽到有人說

如果去除

悲劇的因素

那個從樓上

跳下的人是多么美

你看他在空中

像鳥兒一樣輕盈

你看他

從十八樓落下

整個過程

整個運動的軌跡

完美符合

自由落體定律……

我正想

擠進人群

聽聽更多的高論

突然一陣嘈雜

把我從夢中吵醒

我起床

走到陽臺

窗外的夜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