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于我，是憂傷的。五月，那個最愛我的人永遠地離開了我。

父親，您就這么說走就走了，可我還是習慣性地以為您只是去了遙遠的北方工作，過年的時候，您就會回來了。記得兒時，臨近年關，家邊的那條馬路上便會出現(xiàn)您的身影。時光回溯，多年前的黃昏，我時常會站在路口靜靜地守候，等待您從遠處乘著最后一抹夕陽趕回來的身影。

都說時間能沖淡一切，可是您離開的時間越久，我越是難以忘卻。每年的五月，您都是我最深切的懷念。父親，我對您的思念，您是知道的。您一定也在遙遠的地方思念著女兒。深夜突然醒來，星空寥落，凄冷寒涼，我捧著您的相片潸然淚下。

那年的5月7日，長假的最后一天，您永遠地闔上了雙眼。您最后的日子，是我們相處時間最多的時光。您走得安詳，沒讓我過分地悲傷，倒是變得堅強了許多。您肯定是擔心您走后的所有事情都得我去料理，所以一直在暗暗支撐著我，讓素來膽小的我，忘記了害怕。

還記得我們陪您的最后一夜。所有的親戚都睡了，我跟先生守在您的靈柩旁，忙碌了一天的先生困了。深夜，我趴在您的靈柩旁，靜靜地望著您。天亮后，您就將化為灰燼了，我不能睡去，我得陪著您。我知道您需要女兒的陪伴，就像幾天前，躺在病床上的您問我：“丫頭，五一放假，你們出去嗎？”我說：“不出去，爸爸。”您微笑著，瘦削的臉上掠過一絲歉意。您跟我都明白，留給我們父女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七天的假期，我每天早早來到醫(yī)院，坐在您的床邊，您卻很少跟我說話。我只好埋頭看書，偶爾抬頭的瞬間，您總在直直地盯著我。我有點納悶，問您：“爸爸您怎么啦？”您不說話，目光偏向了一邊。爸爸，您一定有話要對我說的。我趴在您的靈柩旁，所有的人都睡了，兩夜沒怎么合眼的我毫無睡意，明天您要出遠門了，要到遠得找不著家的地方去了，就不能跟女兒說幾句嗎？我伸手撫摸您的臉，想親吻您一下，就像小時候，您臨走時愛用胡須扎我的臉，把我逗樂了，您開心地拎著包走出家門一樣。可您的臉好涼，涼得讓我感覺你與我隔著很遙遠的距離，黑夜一般森森的，漫無邊際的空曠的遠。我愣愣地看著您，看著您從我眼前慢慢地，煙一樣飄走了，您的軀體成了空架。我知道您真的走了。爸爸，來世，我們還做親人吧！

天亮了，您從我眼前消失了。一切安排妥當，我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夜晚躺在床上，看到客廳里您平時用的躺椅，淚如雨下。五月，本是鮮花盛開的季節(jié)，可我的五月，落葉飄零。望著遠方，天地間有您的聲音在回蕩：一定要堅強……就像小時候，我去外婆家，半路遇到晴空霹靂，大雨滂沱。我以為您會抱起我，可您站在雨中，迅速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拉著我的手，一步一滑往前走。那年我七歲，雨水模糊了前方的路，您牽著小小的我，教我如何在泥濘濕滑的道路上站穩(wěn)前行。長大后才明白，我是獨女，沒有兄弟姊妹，凡事我得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五月，最燦爛的季節(jié)里，懷念我深愛的父親，我們隔著凡塵一起交流。

顧裕鳴：江蘇省散文學會會員，1996年迄今發(fā)表散文、報告文學作品數(shù)十篇。2021年在江蘇文學內刊聯(lián)盟主辦的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100周年“我心向黨”主題征文中獲三等獎；2023年在江蘇省散文學會舉辦的“向·未來——首屆散文詩詞書畫大賽”中獲散文類二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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