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法國中尉的女人》作為英國作家約翰·福爾斯所著的后現(xiàn)代長篇小說，對傳統(tǒng)的文學樣式進行了大膽的創(chuàng)新和顛覆，向世人呈現(xiàn)了元小說的藝術魅力。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這部元歷史經(jīng)典小說被譯介到中國，翻譯家陳安全于2003年完成的譯本當屬國內(nèi)最完整、最規(guī)范的譯作。對陳譯本的譯介環(huán)境展開考察，重點對陳譯本中的跨文化傳播進行分析，可以彰顯這部小說在豐富中國文學樣式方面的多維度文化價值，幫助讀者更好地了解這部小說的翻譯特色。

[關鍵詞] 譯介環(huán)境? 《法國中尉的女人》? 譯者動機? 翻譯策略

[中圖分類號] I106? ? ? ?[文獻標識碼] A? ? ? ?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4）02-0117-04

約翰·福爾斯（John Fowles）是二戰(zhàn)后英國文壇上極具才華、創(chuàng)新和批判精神的作家，1969年，其后現(xiàn)代主義經(jīng)典之作《法國中尉的女人》出版發(fā)行，立即引起了全球文壇的廣泛贊譽和關注。作品對傳統(tǒng)的文學樣式進行大膽的創(chuàng)新和顛覆，向世人呈現(xiàn)元小說的藝術魅力和文學特色，整部小說中不斷嵌入濃厚的懷舊色彩的書寫，獨樹一幟的后現(xiàn)代敘事技巧，開放式多元結尾等，為當時正處于文學發(fā)展困境的英國當代小說開辟了新的文學范式和領域。這部作品一經(jīng)問世，就被多國翻譯家競相翻譯。探究該小說如何被譯介到中國，對研究小說自身散發(fā)的文學魅力、獨特新穎的藝術手法和跨文化傳播價值具有重要意義。

一、《法國中尉的女人》中文譯本的研究綜述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法國中尉的女人》被譯介到中國，目前國內(nèi)有4 部中文譯本，前3部中文譯本均為幾位譯者的合譯，屬于原著部分內(nèi)容的節(jié)選譯本，而2003年上海譯文出版社的陳安全譯本是當前最完整、最規(guī)范的全譯本。通過關鍵詞“法國中尉的女人”和“翻譯”檢索中國知網(wǎng)最新網(wǎng)載研究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從2003年到2023關于《法國中尉的女人》的相關翻譯研究稀少，僅有7篇，其中學術期刊論文4篇，碩士論文1篇，國內(nèi)會議2篇。通過對國內(nèi)學者近10年文獻資料的詳細梳理發(fā)現(xiàn)，學者對4部譯本中各自運用的異化和歸化等翻譯方法和策略展開了詳盡的研究，20世紀90年代，譯者的主體性研究受到翻譯界重視，學者不僅注重源語文本的內(nèi)部翻譯研究，而且對不同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對原語的取舍、操控和積極發(fā)揮譯者在文學翻譯中的主觀能動作用做了積極的探索，如劉燕萍立足于喬治·斯坦納闡釋翻譯觀提出的翻譯四步驟理論，從“信賴”“侵入”“吸收”和“補償”四個方面[1]，對《法國中尉的女人》的兩個中譯本進行了細致的對比分析；趙曉曉以讀者觀照的視角為切入點，從譯者對讀者的語言習慣、文化意識、認知水平的觀照出發(fā)，詳細地對比探討了阿良譯本和陳安全譯本的異同[2]。前期關于《法國中尉的女人》中譯本的研究成果雖然不多，但極大地拓展和豐富了《法國中尉的女人》的翻譯研究領域和研究途徑。鑒于此，本文以《法國中尉的女人》的陳安全譯本為研究對象，通過對《法國中尉的女人》譯介環(huán)境的歷史考察，重點關注和剖析譯者選材、翻譯動機和翻譯策略的選擇，力求論證這部小說超越時代的文學魅力和對中國文學發(fā)展所彰顯的多維度文化價值，以期為該小說提供一個新的翻譯研究視角。

二、《法國中尉的女人》陳譯本譯介環(huán)境的歷史考察

譯介是一個相對陌生和冷門的翻譯術語，不局限于語言差異的研究，它關注本土或外國文學作品在翻譯到其他語言過程中翻譯和文化的傳播狀況。謝天振教授認為，譯介學對原著中由源語到外來語的語言轉換過程中經(jīng)歷的“信息的失落、變形、增添、擴伸等問題”備受關注[3]，探索不同國家、不同時期的文學著作如何在語言、文化、社會、歷史、政治等多維交織的領域中實現(xiàn)文學翻譯自身的價值，對跨文化交流的文學翻譯實踐所煥發(fā)的獨特文化價值和社會意義十分重要。文學翻譯本質(zhì)上是一場跨文化交流性質(zhì)的翻譯活動，注重原文的藝術性審美是否在翻譯中得以真實再現(xiàn)和復活，翻譯的主要目的是審美怡情，喚起譯入語讀者的審美體驗和藝術欣賞，重點是如何將原著的藝術魅力自然地傳達出來，使目的語讀者“能夠像讀原作時得到啟發(fā)、感動和美的感受”[4]，以實現(xiàn)文學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不同民族之間的交流互鑒。從19世紀70年代起，中國老一輩翻譯家開始對歐美發(fā)達國家的文學進行翻譯，尤其是對西方優(yōu)秀文學作品進行譯介，旨在輸入西方文明的進步思想，啟迪民眾。1907年，中國近代翻譯文學進入繁盛期，對西方文學的翻譯邁入了蓬勃發(fā)展的新階段，近代文學重要期刊《小說林》明確提出：“輸入歐美文學精神，提高小說在文學上的地位?！盵5]中國翻譯家陳安全于2003完成了《法國中尉的女人》的翻譯，與國內(nèi)其他3個譯本相比，陳譯本是迄今4個中文譯本中翻譯最完整、最規(guī)范的。21世紀初我國正處于改革開放飛速發(fā)展的階段，文學事業(yè)呈現(xiàn)出蓬勃繁榮的景象，廣大文學愛好者思想活躍，視野開闊，以兼容并包、開放多元的態(tài)度對待外來文藝思潮和文學觀念，大膽地踐行文學“拿來主義”，借鑒吸收西方文學的精華。在此背景下，陳安全教授將這部后現(xiàn)代藝術典范小說《法國中尉的女人》介紹到中國。這部小說顛覆了傳統(tǒng)文學的創(chuàng)作風格，以歌頌女性追求獨立解放為主題，極大地激發(fā)了中國讀者的閱讀興趣，讓中國讀者領略到原著文本中多元化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對提高國人的文學審美起到積極的推進作用。在全球化背景下，國家鼓勵各大高校積極開設英語專業(yè)和西方英美文學等課程，以培養(yǎng)優(yōu)秀的外語人才服務于國家建設。陳譯本不僅契合了20世紀80年代國人學習英語和了解西方文化的熱情，還通過譯介英國文學作品為中國讀者提供了解西方文化和文藝思潮的窗口，在合理吸收其優(yōu)秀成分的同時，促進中西文化的交流和融合，助推中國的本土文學作品“走出去”，最終提高國家和本土文學的影響力。

三、《法國中尉的女人》陳譯本中跨文化傳播解析

1.譯者選材與動機

《法國中尉的女人》憑借高超唯美的后現(xiàn)代藝術手法和非傳統(tǒng)的敘事方式講述了一個以愛情為主線的故事，反映了以薩拉為代表的社會底層人士，如何在自私虛偽、黑暗冷漠的維多利亞社會里自我救贖，追求自由獨立，成功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女性成長的勵志故事。譯者在翻譯任何一部文學作品時都受制于特定的歷史政治環(huán)境，肩負著特定的文化使命，在選材時勢必對原著小說的主題、作者創(chuàng)作的歷史文化背景、小說中彰顯的藝術特色和傳播的文化價值等因素進行全面的了解和揣摩，盡力將源語的語言和文化特色最大限度地移植到譯語文化中，使西方文化精髓在中國本土文化的土壤里生根發(fā)芽。 魯迅認為文學翻譯的目的是：“一是別求新聲于異邦，二是借鑒異域文術新宗?！盵6]譯者對《法國中尉的女人》中傳播的多元文化價值觀和西方后現(xiàn)代文學思潮進行大膽的引進，既有助于豐富譯語文化，彌補本土文學的不足之處，也可以提高國人的文學欣賞水平，開拓讀者的國際視野。陳教授選擇《法國中尉的女人》翻譯有其特殊的意圖：一方面，《法國中尉的女人》是一部具有強烈存在主義色彩的小說，其獨特之處在于作者采用了后現(xiàn)代主義的敘事方式，在世紀末懷舊思潮的影響下，福克斯在文中有意嵌入大量維多利亞時代的歷史資料，使小說情節(jié)看似紛繁蕪雜、虛實結合，實則創(chuàng)造了集歷史與現(xiàn)代，融古典與時尚于一體的新型書寫方式。譯者懷著洋為中用、古為今用的開放心態(tài)，以豐富和創(chuàng)新中國本土文學樣式為目的，為中國文學發(fā)展注入新元素和新思想；另一方面，小說中的女主人公薩拉對維多利亞時代盛行的父權制度和男性主宰世界的霸權主義進行了大膽的反抗和挑戰(zhàn)，薩拉通過自我成長和拯救，蛻變成一位思想獨立、自尊自信的新女性，其人物形象在小說中得到彰顯和推崇。這種宣揚男女平等、倡導提高女性權利話語的新女性主義思潮的作品，對激勵和鼓舞新時代中國女性進一步解放思想、實現(xiàn)人格獨立，具有積極的現(xiàn)實意義。譯者通過翻譯《法國中尉的女人》啟蒙了新思想，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社會風氣的改良，引發(fā)了不同社會階層的中國讀者對原著的價值觀、人生觀進行深度思考。

2.陳譯本中的翻譯策略選擇

2001年，陳安全在譯序中一語道破文學翻譯的三種境界：“準確”“流暢”和“傳神”。首先，要堅守文學翻譯的準確性，準確是對原著的最大忠實以及對作者的尊重；其次，注重譯文語言表達的自然流暢性；最后也是最難的莫過于傳達出原著的精神和氣質(zhì)，“傳神是對譯作完美再現(xiàn)原著風格的苛求”[7]?！斗▏形镜呐恕返姆g難點在于如何跨越語言和文化的障礙，真實、傳神、創(chuàng)造性地再現(xiàn)作品唯美的藝術風格，讓中國讀者領略原著的藝術表現(xiàn)力和審美價值，使小說中的人物形象、藝術手法等如原著一樣真切。因此，陳譯本譯文以異化的翻譯策略為主，保留源語的異國情調(diào)和原著文學的獨特性，譯者充分考察了源語文化和譯入語文化系統(tǒng)，交際功能、審美心理和讀者反應，以保證文本在譯入語中實現(xiàn)跨文化交流，使譯文更符合廣大讀者的閱讀期待。

原著的顯著特色在于每章開頭都附有一兩段引文，其內(nèi)容涵蓋維多利亞時期的詩歌、民謠、經(jīng)濟學、哲學、文學、科學、信件等內(nèi)容，小說第一章節(jié)的開篇引文，選自英國詩人托馬斯· 哈代的《哈代詩選》中的“The Riddle”，譯為《謎》，正如謎一樣的詩句成功地為全文營造出一種朦朧神秘、變幻莫測的氛圍，喚起讀者無限的遐想。詩中用“sea”“wind”兩個意象渲染氣氛，浩瀚的“sea”既象征著生命的力量、對自由的向往和美好夢想的追求，同時預示著激情、神秘和未知；清涼的“wind”則預示著將有一股強勁的自由之風和新思想吹遍整個萊姆鎮(zhèn)，孤寂一人的“she”更是喚起讀者的遐想和猜測，字里行間洋溢著淡淡的哀愁和暗流涌動的期盼，為女主角薩拉的閃亮登場埋下伏筆，整首詩讀起來意味深長。譯文采用近古體風格譯出維多利亞時代的文風特點，以便更好地表現(xiàn)這種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手法。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既要忠實于原著的內(nèi)容、保留原著的形式美，又要譯出其藝術風格美，移植并追求原作的“意美”“形美”“音美”等審美元素。如對原詩中“stretching eyes”進行了詞性轉換，將“eyes”以動詞“眺望”譯出，陳譯為“極目遠眺”，采用直譯加補償?shù)姆g方法對“wind foul or fair” 等做了靈活的轉換，巧妙地譯為具有擬人色彩的“和風惡風”，整首詩回環(huán)往復的幾對押韻“west”和“rest”“there”和“elsewhere”“sea”和“she”遵循了英文格律詩的詩學特征，譯出詩歌的流暢性和古典韻味。

《法國中尉的女人》第二章對女主角薩拉的外貌描寫是通過查爾斯細膩的心理活動展現(xiàn)出來的，與薩拉的第一次美麗邂逅看似偶然，卻令男主查爾斯魂牽夢縈、難以忘懷。陳譯本通過直譯，在語言層面對源語和譯語進行了適應性選擇轉換，以滿足中國讀者的視野期待和審美體驗。

原文反復出現(xiàn)“It was not a...face”的句式，先指出薩拉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美人，再強調(diào)這是一張憂傷的臉，最后用短句“there was no ...”肯定她是一個清純善良、正直勇敢的好女孩。針對漢英思維方式和語法的差異性，漢語重意合，語義表達相對籠統(tǒng)；英語重形合，講究邏輯清晰、語序規(guī)范的特點。譯者用詞準確，對句式結構和修辭風格進行適度的調(diào)整，使之更符合上下文語境。原著中對薩拉的外貌描寫采用了先抑后揚的手法，譯者仔細揣摩原作的思想和感情，并深刻領會，翻譯時對詞序和詞性作了靈活調(diào)整，如“not a pretty face”“not a beautiful face”分別譯為“她的臉蛋并不漂亮”“她的臉都算不上美麗”，明貶實褒、地道傳神，更符合漢語的表達習慣，如原文中“Its sorrow welled out of it as purely， naturally and unstoppably as water of a woodland spring”[8]的明喻“有如林間清泉”形象生動地譯出薩拉天真淳樸的性格特征，使薩拉單純憂郁、孤傲沉默的獨特氣質(zhì)躍然紙上，從而喚起讀者更深層次的閱讀興趣。末句用層層推進、節(jié)奏明快的排比句和鏗鏘有力的四字結構的詞語進行翻譯，譯為“沒有狡詐，沒有虛偽，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偽裝”[7]更符合薩拉直率、灑脫、奔放的個性，讓讀者真切地感受到薩拉不同于傳統(tǒng)女性的獨特氣質(zhì)和人格魅力。

四、結語

翻譯不僅是語言的轉換，更是不同文化彼此間相互交流、碰撞、溝通和融合的結果。每一部優(yōu)秀的譯作必將賦予原著新的闡釋和意義，使原著的生命力在譯語的文化環(huán)境中得到延續(xù)、創(chuàng)新。在中國對外開放的背景下，陳安全教授在翻譯中勇于探索、不斷創(chuàng)新，通過《法國中尉的女人》的譯介來傳播西方優(yōu)秀的文學著作和先進的文學思想，既符合本民族讀者吸收異域文化精華的期待心理，又引進了西方文學的新形式和寫作技巧，為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在中國文學土壤里的培育和發(fā)展開辟了廣闊的前景。

參考文獻

[1] 劉燕萍.從喬治·斯坦納闡釋學視角看譯者主體性——《法國中尉的女人》兩個中譯本對比分析[C]//福建省外國語文學會.福建省外國語文學會2012年會論文集，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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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約翰·福爾斯.法國中尉的女人[M]. 陳安全，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

[8] John Fowles. The French Lieutenant's woman[M].西安：世界圖書出版西安公司，1997.

（責任編輯 羅? 芳）

作者簡介：張春慧，蕪湖職業(yè)技術學院應用外語學院，研究方向為翻譯理論和實踐。

基金項目：2022年度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重點項目“生態(tài)翻譯學視域下皖南國際旅游示范區(qū)旅游文化外宣翻譯研究”（2022AH052178）；2022年度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重點項目“中國話語體系國際建構視閾下術語‘課程思政翻譯研究”（2022AH052174）；2023年安徽省職業(yè)與成人教育學會教育教學研究規(guī)劃課題一般項目“皖南高職外語教育服務區(qū)域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的路徑研究”（AZCJ2023254）；2023年度蕪湖職業(yè)技術學院人文重點科研項目“空間理論視域下約翰·班維爾〈無限〉中的人物困境解析”（wzyrwzd202321）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