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4多哈游泳世錦賽男子4×100 米自由泳接力決賽中，19 歲的小將潘展樂和隊友季新杰、張展碩、王浩宇以3 分11秒08 的成績，力壓意大利隊和美國隊摘金，為中國男子游泳創(chuàng)造了歷史。擔任第一棒的潘展樂游出46 秒80，打破男子100米自由泳紀錄。

此后的比賽中，他在男子100 米自由泳單項決賽中率先觸壁，首次摘得世錦賽個人項目金牌。另外，他還和隊友一同摘得男子4×200 米自由泳接力和4×100 米自由泳混合接力的金牌。

潘展樂曾在全國游泳冠軍賽上打破100 米自由泳亞洲紀錄，因此被泳迷稱作新晉“亞洲飛魚”。那時候，他認為自己還遠遠不夠格。如今，這條“飛魚”攪動了世界泳壇。

人狠話不多的“i 人”

男子100 米自由泳的意義，堪比田徑比賽中的男子百米飛人大戰(zhàn)。該項目統(tǒng)治者長期以來都是外國選手。可以說，潘展樂的突破，將中國男子游泳帶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潘展樂的身上有一種“人狠話不多”的冷靜和酷。接力賽奪冠后接受采訪時，潘展樂的語氣相當平靜：“其實賽前我就跟教練講，這次比賽，今天這個狀態(tài)，可能會有驚喜，但沒敢明說，怕說了就失靈了。”

如果不看世界紀錄的光環(huán)和192 厘米的惹眼身高，19 歲的潘展樂就像生活里隨處可見的呆萌大學生。訓練閑暇時，潘展樂會玩“開心消消樂”，聽周杰倫的歌，或是在微博上“吃瓜”、看可愛喵星人的圖片、搜集搞笑表情包。

他也做過網(wǎng)上很火的“MBTI 人格測試”，結(jié)果顯示人格類型是“ISTJ”。他確實是標準的“i 人”，接受采訪時每句話說10 個字已是極限。當被問到“喜歡在教室里上課還是在泳池里游泳”時，他答：“現(xiàn)在嗎？現(xiàn)在我更喜歡在教室里上課，因為坐在這兒接受采訪挺尷尬的?！敝挥性谖邓{的泳池里，呆萌少年才會展現(xiàn)出另一番驚艷模樣。他冷靜、自信、舒展、迅捷，像一條所向無前的魚。

在隊友看來，他似乎羞于展露自己的努力、刻苦，總是以“我很混”“喜歡偷懶”“不記得了”一語帶過?？烧l都能想象，高手過招，輸贏只在毫厘之間。如果僅憑天賦，斷然不可能堅持至今。

“看臺觀戰(zhàn)選手”

潘展樂原先的微博名稱是“看臺觀戰(zhàn)選手”，頗有些“喜劇人”色彩。

這名字源于2021 年12 月的第15 屆短池游泳世錦賽，那是潘展樂職業(yè)生涯中第一次世界大賽，但他參加的單項比賽均未晉級決賽，只能在看臺上觀戰(zhàn)。

此后兩年間，他按照教練的要求，全力以赴地做好每一次訓練，取得了飛速進步，并在2023 全國游泳冠軍賽上以47秒22 的成績打破100 米自由泳亞洲紀錄，世界排名升至第一。“每一米要用多少力氣，都是在訓練中形成的肌肉記憶。把訓練的感覺帶入比賽中，保持好的狀態(tài)，成績就會提升?！彼f。

過去的所有比賽中，給潘展樂印象最深的一場比賽不是個人賽，而是2023 年的福岡游泳世錦賽——他與徐嘉余、覃海洋、王長浩組隊斬獲中國男子4×100 米混合泳銀牌。中國游泳軍團首次登上該項目的世錦賽領(lǐng)獎臺，并創(chuàng)造新的亞洲紀錄。

潘展樂回憶，前三棒之后，中國隊勉力維持在第三名。“我跳下去的時候已經(jīng)快第四名了，當時就想著全力拼，別留遺憾，最后游了46 秒62，拼死守住了第二。”

如今，在2024 多哈游泳世錦賽，潘展樂拿到4 枚金牌。“看臺觀戰(zhàn)選手” ——這個曾經(jīng)的自我鞭策，如今已成了少年口中的“凡爾賽”?！白詮娜×诉@個名字，我就再也沒上過看臺。”他說。

“遲早能拿到冠軍”

起初選擇游泳，只是因為潘展樂的父母想為精力旺盛的小孩“找個事做”，但他很快展露天賦，7 歲被選入溫州體校。

當時的教練王士記得，在游泳隊，表現(xiàn)不好的孩子會被罰多練，但對于“超級喜歡游泳”的潘展樂而言，“懲罰方式是不能下水，這樣他反而覺得特別難受”。

進體校的第二年，潘展樂在浙江省第十五屆運動會中拿到4 枚金牌。2018 年， 潘展樂被選入浙江省游泳隊，師從教練鄭坤良。彼時的他身高不足180 厘米，與隊友合照時明顯矮半個頭。拿慣了金牌的他，突然發(fā)現(xiàn)“怎么游也拼不過別人”。

挫敗感當然有，但14 歲的少年還不懂職業(yè)化競技的殘酷，只是按照教練的安排認真上好每一堂課。在鄭坤良看來，潘展樂的進步源自身體發(fā)育，更源自扎實訓練。平均算下來，他每天都要游7000 米左右?！皬?0 米到1500 米他都在練，不是只練短距離。去年我們還讓他嘗試了10 公里的公開水域。”

訓練雖苦，但潘展樂記得的永遠是正向反饋。從2019 年開始參加全國性比賽至今不過4年多，他認為自己還沒有經(jīng)歷過真正的低谷期。不管是教練的責備還是比賽的失敗，所有不愉快的經(jīng)歷和體驗都像泳池中的消毒劑，很快消失不見?；蛟S正是這種“鈍感”與穩(wěn)定的精神內(nèi)核，讓他“從來沒有討厭過游泳”。他很清楚訓練是為了自己，從不會為了向他人證明什么憋著勁兒下水?！皠e人給我加油不可能真的讓我快一點，別人看不起我也不可能真的讓我更慢，還是靠自己?！?/p>

日復一日的穩(wěn)健練習中，潘展樂迎來一次次自我突破。2022 年布達佩斯游泳世錦賽，他在100 米自由泳半決賽上游出47 秒65， 成為中國第二位在該項目上游進48 秒的選手；2023 年福岡游泳世錦賽，他以47 秒43 的成績獲得100 米自由泳第四名，與季軍只差0.01 秒。

差那么一點，正是競技體育的魅力，也是他前行的動力。“其實比賽時我從不考慮輸贏，我更追求的是突破自我、提高成績?！迸苏箻氛f，“世界頂尖選手的特點就是發(fā)揮穩(wěn)定，我跟他們還有差距。但如果我能在訓練中把薄弱點練上幾百次、幾千次、幾萬次，不把希望寄托在比賽時的臨門一腳上，遲早能拿到冠軍。”

不驕不躁， 終至頂峰。2024 年，實現(xiàn)目標的潘展樂說：“今天只是一個開始。”

（摘自“環(huán)球人物”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