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嬰兒躺在我腳下，啼哭聲吸引了我和身后的軍隊。

嬰兒的母親已經(jīng)死于生化怪物之手。百年前的人類怎會料到，未來會是這般硝煙彌漫、危機四伏的模樣。第一只生化螞蟻從核廢料堆里爬出來，隨后涌出了數(shù)不勝數(shù)的生化野獸，一批又一批的怪物向城市發(fā)起了進攻。

你可以把生化怪物看成一堆破銅爛鐵或白骨殘骸，但架不住它們數(shù)量龐大且難以斬草除根。戰(zhàn)爭進入白熱化階段，人類的坦克大炮暫時還能與怪獸僵持，但等到彈藥耗盡之際，誰也不敢設(shè)想人類是否還有未來。

我抱起嬰兒，眉頭緊鎖，一旁的參謀長緊張地望著我：“元帥，我們的機甲戰(zhàn)隊又被生化怪物攻陷了，戰(zhàn)士們都傷得不輕，接下來該怎么辦？”我不語，意識到人類要輸了，但我不能表現(xiàn)出絲毫的軟弱和退縮。

我給總統(tǒng)致電匯報戰(zhàn)況?？偨y(tǒng)焦躁地問道：“照你看，要怎么樣，我們才能活下去？”

我深吸一口氣，說出一個大膽的計劃：“軍方科研人員已經(jīng)提取到生化怪物的基因，它們的繁殖力和耐力是普通人類無法比擬的。如今必須集中我們僅剩的資源，把人類改造成生化巨獸，沖出包圍?！?/p>

總統(tǒng)的語氣中透露出驚訝：“改造人類，把人也變成生化怪物？這太荒謬了！”

我嘆了口氣：“不到一年我們就會彈盡糧絕，只能通過打造生化人背水一戰(zhàn)。”

“這……”總統(tǒng)猶豫了很久，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好吧，可誰愿意被植入生化怪物的基因呢？”

“怪物基因只能注射到嬰兒身上，成年人沒有這種接納再生的能力。”說出這些話時，我看了眼懷中的嬰兒，內(nèi)心無比痛苦。

“這個計劃叫什么名字呢？”

“利維坦?！蔽叶嗽斨鴭雰旱哪橗嫞熬徒欣S坦吧。”

“利維坦，利維坦，好一個利維坦?！笨偨y(tǒng)呢喃了很久，“那就放手去做吧。”

得到允許，我和軍方工程師迅速投入“利維坦計劃”。末日里的人類大多喪失了生育能力，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聽到過嬰兒的啼哭了，那個從戰(zhàn)場上撿來的棄嬰如今成了唯一的希望。我親手抱起他小小的身軀，把他安置在軍方實驗室里。人類的所有資源和動力都被灌輸?shù)嚼S坦小小的身軀里。被注入生化基因并嚴格調(diào)教后，利維坦很快成了一頭可怖的怪獸，腦袋像人，周身長出無數(shù)章魚般浮動的軟肢。

當這頭寄托人類生存希望的怪獸沖出包圍圈時，外面那些低級的怪物在一剎那化為齏粉，它們根本不是利維坦的對手。生化人口吐火焰，軟肢揮動著，射出無數(shù)子彈。僵持數(shù)年的戰(zhàn)爭局面迅速反轉(zhuǎn)，人類陣營緊繃的情緒也得到了緩和。

總統(tǒng)大喜，要求利維坦一路向南，帶著僅存的人類去溫暖的南方生活?？衫S坦卻沒有聽他的，而是停留在原地，渾身的觸手如劍一般豎起。隨后他化身為一名十幾歲的少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總統(tǒng)。

總統(tǒng)氣得臉色通紅：“這是怎么回事！”

我?guī)е唤z歉意：“這孩子可能心情不好吧?！?/p>

總統(tǒng)大吼：“不行，必須讓他聽從命令！”

我抬手想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剎那間紅影漫天，總統(tǒng)倒在了我的腳邊。小利維坦坐在總統(tǒng)的位置上，冷冷地宣布：“從今天起，我來當總統(tǒng)。”

所有戰(zhàn)士都倒吸一口涼氣，小利維坦的能量超乎想象，如今他有了獨立的意識，成了一個叛逆的小男孩。他沒有父親，沒有任何人敢上前管教。他坐上總統(tǒng)之位，遠遠地看了我一眼，我站在人群中啞口無言。

那個月底，小利維坦打了最后一場漂亮的勝仗，人類與生化怪物的戰(zhàn)役結(jié)束了。但人類仍未獲得自由，我們都成了利維坦的奴隸，誰能想到“利維坦計劃”走向了如此無奈的結(jié)局。小利維坦獵殺了總統(tǒng)，也處死了很多違逆他意愿的人，他成了新一代的人類生存威脅。

“元帥，你說我是人，還是怪物？”小利維坦與我在大廳喝茶，他端起茶杯，模仿我的樣子小口啜飲。

“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是誰?！蔽揖従徶v述，“那時候我看了本童話書，講一個少年來到惡龍巢穴，用寶劍殺死惡龍，為民除害。戰(zhàn)斗結(jié)束后他很累，便坐在惡龍的尸體上看著一地金銀財寶，一覺醒來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上長出了犄角——他變成了洞穴里的惡龍?！?/p>

小利維坦被故事吸引了，他問我童話是什么，書本又是什么。

我一愣，多年的戰(zhàn)爭幾乎將人類文明毀滅殆盡，書籍都被當成燃料燒掉，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書了。我趕緊傳令參謀長，讓他發(fā)動士兵到處去找找有沒有殘存的書卷。

我告訴小利維坦，童話是每個人類小孩從襁褓里聽著長大的故事。但很遺憾，他的童年在軍隊實驗室里度過。少年成為惡龍，因其抵擋不住權(quán)力和財富的誘惑，而利維坦成為惡魔，卻有大半是人類為了自保造成的。我無比愧疚，我讓小利維坦卷進了這場浩劫，也讓人類的苦難愈陷愈深。

“那么我是誰，我是英雄少年，還是惡龍？”小利維坦不理會我的思緒，他已經(jīng)拿到了幾本童話殘卷，興致滿滿地翻閱起來，甚至忘了等會兒還要去刑場處死幾個反叛的軍人。我看著眼前這個殘暴的怪物少年，又想起戰(zhàn)場上被我抱起的純真嬰孩，他們本是同一個孩子。

我總認為人類最強大的武器是科技，是更高級的機械設(shè)備，卻忘了那些童年的歌謠和溫柔故事，忘了生化人也是人，也會被人類文明中獨有的力量打動。我輕手輕腳地退出去，不再打擾小利維坦難得的沉思時光。

指導(dǎo)老師：劉瀟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