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酒的爺爺

一

紅色的秸稈，紅色的高粱穗

大風(fēng)起兮，紅色的波浪翻滾

北坡那塊高粱地，那可是爺爺?shù)膶氊?/p>

爺爺不是用高粱稈串箅子過新年

也不是用高粱稈皮編席子，娶新媳婦

高粱米存在西屋的缸里，大型黑陶炸彈

爺爺交代要多曬一遍，平時(shí)不能用掉

后來才知道爺爺全靠它，釀一鍋寶燒

釀一段時(shí)光

二

九月九，從別處抬進(jìn)來大甕四只

那些顆粒飽滿的高粱、小麥、黍米

齊聚到甕里，被浯河邊的井水泡得浸漲

我的奶奶先來第一輪蒸米

拉動(dòng)記憶深處風(fēng)箱“咕噠咕噠”的節(jié)奏

鍋底下的柴草燒得更旺

爺爺猛裝一鍋米，手臂依然在酸痛

他一把掀起嚴(yán)絲合縫的蓋子，觀察飯粒

差不多時(shí)也讓我吃一口“酒飯兒”

爺爺?shù)哪橆a和衣服濺上了

松軟的米渣

蒸好的米攤開，均勻地撒上酒曲

北坡里紅紅的高粱，她們已化身酒醅

入壇入甕，此后

日子在爺爺?shù)膲?mèng)里芳香

三

支起兩口大鍋，火焰的舌頭升起

黑色的木頭燃燒橙色的魂兒

我的爺爺，在“底鍋”上放一只木甑

發(fā)酵好的酒醅均勻放入木甑內(nèi)

火在底鍋燒著，在爺爺心中燒著

直至把甑裝滿，再抬上另一只“浮鍋”

一縷縷酒氣遇冷，變成了一滴一滴

純糧米酒，從酒樽中緩緩流出……

換第二鍋水時(shí)，一旦嘗到酒尾巴

爺爺迅速停止加溫，一鍋純糧佳釀

就這樣制作完畢。芝麻香

在大大小小的壇口，在芝鎮(zhèn)的

天地間氤氳……

四

從康熙十四年

爺爺?shù)睦蠣敔攣碇ユ?zhèn)立起小燒鍋

到乾隆年代爺爺把小燒鍋

做成大商號(hào)“元隆寶燒”

林立于晚清景芝七十二家燒鍋

“桃花流水春開甕，細(xì)雨斜風(fēng)客到門”

就是晚清遠(yuǎn)道而來的諸城詩人劉翼明

在景芝，在爺爺?shù)脑【品?/p>

拾到的一個(gè)佳句

梨花

不知道風(fēng)跟大汶河說了些什么

南岸的春野就綠了

青云小鎮(zhèn)的梨花就開了

開成一片飄香的梨花海

直到梨花開了

你心中的山丘才換了面貌

直到梨花開了

梨園才涌動(dòng)比梨花還多的笑臉

梨花開過的西許戈村才叫西許戈

梨花開過的青云小鎮(zhèn)才叫小鎮(zhèn)

梨花開過后的你的眼睛

才是大汶河的眼睛，春天的眼睛

梨花下你俯視凝思的表情

是這個(gè)春天最有意味的詞語

梨花下你翹首期盼

那即將上演的會(huì)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