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英

這天太子生日，府里張燈結(jié)彩，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公子壽捧著一個精制的木盒正在府里四處張望，遠遠看見太子伋，喜出望外地跑了過去：“兄長，我請城里有名的張鐵匠打造了一柄短劍給你作賀禮，你看喜歡嗎？”

太子伋看見自己心愛的弟弟，趕緊迎了過來：“喜歡，賢弟送的禮物，我都喜歡?！币贿呎f，一邊從公子壽手里接過木盒，取出短劍，微笑著別在腰間。

宴席開始了，太子伋特地讓公子壽坐在自己身邊，時不時招呼侍女為他添酒添菜。大臣們深知：太子伋比公子壽大了十余歲，雖是同父異母，但跟隨同一個老師讀書多年，兄弟倆情比金堅。于是，席間恭維奉承聲不絕于耳。太子伋和公子壽談笑風(fēng)生，卻讓另一個人心生恨意，他就是公子朔——公子壽的親弟弟。

太子伋英俊瀟灑、聰明絕頂，且劍術(shù)高超，他身為太子，平日里待人彬彬有禮，深受大臣、百姓們的愛戴，被大家稱為衛(wèi)國最受人尊敬的公子。公子朔早就心懷嫉妒，覬覦太子之位已久，卻又苦于身份，無計可施。今日見自己的親哥哥公子壽和太子伋關(guān)系如此親密，更是怒火中燒，心生歹計。

第二天一早，公子朔就來到了母親宣姜宮中，見到宣姜便跪地失聲痛哭起來。宣姜不明所以，連忙扶起公子朔，詢問緣由。

宣姜雖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卻仙姿玉色、綽約多姿，好似二八少女。她本是當(dāng)年衛(wèi)宣公為自己的兒子太子伋禮聘的妻子，卻因其傾國傾城的容貌而被衛(wèi)宣公占為己有，后來生下公子壽和公子朔二子。

“母親，太子伋讓我稱呼他為父親，說您原本是他下聘的妻子，現(xiàn)在是先讓給父王，等到父王百年之后，您還是屬于他的。還說我早晚得稱呼他為父親?！?/p>

宣姜聞言，又驚又氣，白皙的臉漲得通紅，扶著公子朔的手一松，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蹌了一步，隨即厲聲怒斥一旁的侍女：“你們都給我滾出去?！?/p>

公子朔見狀，繼續(xù)煽風(fēng)點火：“母親，您要早作打算。等太子伋做了國君，還不知道怎么處置您、壽兄和我呢?！?/p>

宣姜聽完公子朔的話，陷入沉思。

這天，宣姜特意早起精心打扮了一番，來到了衛(wèi)宣公的寢宮。

“大王！”宣姜輕呼一聲，就跪地開始嗚咽起來。

衛(wèi)宣公心疼不已，連忙扶起宣姜：“愛妃，怎么了？”

宣姜哭訴道：“大王，您還是把我逐出宮吧，免得丟了您的顏面。”

衛(wèi)宣公疑惑：“此話怎講？”

宣姜便把公子朔的說辭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還謊稱太子伋曾多次借機輕薄自己。

衛(wèi)宣公聽完大怒，當(dāng)下要宣太子伋來質(zhì)問。

宣姜阻攔：“太子今日怎會當(dāng)面承認，那日是酒后吐真言。況且朝中諸多大臣向來與太子交好，百姓們更是稱頌他堪比大王。大王也要三思啊！”

原本父奪子妻，衛(wèi)宣公就視太子伋如鯁在喉，今日聽了宣姜的話，便起了殺心。

公元前703年，齊僖公送信請衛(wèi)宣公到齊國商量國事。衛(wèi)宣公正好借機派太子伋代替自己前往齊國，想在途中殺死太子伋。

大殿中，公子朔對衛(wèi)宣公進言：“父王，您授予太子白旄，我會派殺手埋伏在途中，一見手持白旄的人便殺之?！?/p>

這番話正好被在殿外的公子壽聽見，心知無法勸諫父王，便心急火燎地趕往太子府。

“兄長，你趕快收拾東西，逃往他國吧，父王想要殺你?！惫訅壅Z氣急切地說道。

太子伋聞言臉色一變，暗自尋思：父王平日里不喜愛自己，但也從沒想到要加害自己。公子壽見太子伋將信將疑，便一五一十地把公子朔的誣陷、衛(wèi)宣公密謀路上行刺的事告訴了太子伋。

聽完了公子壽的話，太子伋胸脯起伏，悲痛不已。沉思片刻后，他恢復(fù)了平靜：“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讓子亡，子不得不亡！父王真要殺我，我也毫無逃避之理。況且無國之人，余生怎能安好，我又能逃去哪里呢？”

公子壽想要再次勸阻，見太子伋去意已決，便不再多言。

第二日，太子伋奉旨攜白旄前往齊國，公子壽備好酒肉早早在河邊等候。

“兄長，你我雖同父異母，但多年來你對我百般呵護、疼愛有加，今日一別，不知能否再活著相見？”公子壽含淚將酒一飲而盡。

端起酒杯，太子伋百感交集：“賢弟，你平日里在父王母后面前替我多次周旋，我心中一直感激。以后為兄不在了，你自己要謹(jǐn)言慎行，不要遭小人陷害?！?/p>

兄弟倆推杯換盞，公子壽極力勸酒，不一會兒，太子伋醉倒了。

目的達成，公子壽望著太子伋喃喃低語：“兄長啊，你若身死，父王必將立我為太子，百年之后我會被世人唾棄。不如我先替你死，或許能觸動父親，赦免你，日后你定能成為一代名君，造福百姓?！?/p>

說完，公子壽拿著白旄，帶領(lǐng)隨行士兵乘船而去。

途中，一群殺手看見信物白旄，二話不說，一擁而上，亂刀砍死了公子壽。

太子伋酒醒后，得知公子壽代自己前去送死，立即驅(qū)船追趕，正好遇到殺手帶著公子壽的頭顱回返，立即失聲痛哭：“我才是公子伋！”手起劍落，斬下了殺死公子壽的殺手頭顱，用的正是當(dāng)年公子壽送給自己的短劍。

捧著公子壽的頭顱，太子伋萬念俱灰：“你們誤殺了公子壽，快將我也殺了回去復(fù)命吧！”于是，殺手們手起刀落殺死了太子伋。

衛(wèi)國二子，兄弟情深，爭相赴死，人們悲傷思念，作詩一首《二子乘舟》（《詩經(jīng)·國風(fēng)·邶風(fēng)》）：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養(yǎng)養(yǎng)！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