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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需要一只貓

        2024-04-09 04:05:50趙春
        金山 2024年1期

        趙春

        媽媽說:“快睡吧,坐了一天多的車怪累的?!比缓笏桶ぶ姨稍诳活^兒。

        星光窗上閃動(dòng),貓頭鷹的叫聲隱隱約約傳來,秋風(fēng)搖擺著房前玉米葉子窸窸窣窣地響,廚房里蟋蟀一聲接一聲地叫著,老鼠也咔吱咔吱地啃咬著外門檻子,而媽媽竟然打起了呼嚕。

        我煩躁地坐起來,拿起手電筒悄悄地走進(jìn)廚房,然后突然摁亮手電筒。電光亮起的一剎那,蟋蟀和老鼠沒了聲息,這時(shí)灶臺(tái)下一只油亮的黑蟋蟀明晃晃地暴露在我的視線下。我激動(dòng)地抄起鞋猛地向這只呆愣的蟋蟀拍去,蟋蟀被拍扁了,兩只腳叉開,尸身周圍汪著白色的漿液,接著,我乘勝追擊,一只只蟋蟀暴死在我的鞋底下。

        拍完蟋蟀,我以為老鼠也不敢再來了,屋子里會(huì)安靜下來,于是,我躡手躡腳地回到炕上。就在我剛要閉上眼睛時(shí),老鼠急切地嗑門檻子的聲音又清晰地鉆入我的耳膜?!霸撍赖模 蔽倚睦锪R著又下了炕,悄悄地走到廚房里,猛地推開外門,卻不見鼠影。無奈,我關(guān)上門回到炕上,惱人的聲音又傳來……就這樣,一直折騰到天亮。

        媽媽翻了翻身,吧嗒了兩下嘴,坐起來,穿上衣服走到窗前,兩只落在晾衣繩上的麻雀正沖著她嘰嘰喳喳地叫呢。媽媽從窗框上摘下一串谷穗,推窗扔到屋前的平地上,兩只鳥立刻撲上去。

        昨夜的事我說給媽媽,媽媽平靜地說:“晚上沒動(dòng)靜我還睡不著呢,夜里我總把門開個(gè)縫兒。”我有些奇怪,感覺媽媽和老鼠、蟋蟀達(dá)成了某種默契。

        我忍受不了老鼠的折磨,去了縣城,買回了老鼠藥,放在門檻子下邊,連屋外的窗下老鼠常經(jīng)過的地方我也放了一些。

        一彎新月靜靜地映在窗玻璃上,夜,真的安靜下來??蓩寢寘s不安靜了,身子不斷地翻動(dòng),直到午夜,媽媽把手輕輕地放在我的被邊,好一會(huì)兒后,才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

        早晨起來,我發(fā)現(xiàn)媽媽又站到窗前,把臉貼到窗玻璃上搜尋,然后,快速推開窗戶往外看,接著跑出去?!斑@是怎么啦???!”聽到媽媽的驚叫聲,我的心劇烈地跳動(dòng)起來,感覺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

        我急忙穿上衣服跑到窗前,卻看到媽媽眼含濁淚,捧著兩只麻雀呆立著。霎時(shí),我明白了,是我的老鼠藥毒死了媽媽心愛的麻雀,兩只可愛的小鳥就這樣直挺挺地躺在媽媽的手心里,只有那束枯黃的谷穗孤零零地掛在窗框上。此時(shí),我歸來的喜悅已然被麻雀的不幸驅(qū)散,媽媽一整天都沉浸在陰郁中,不時(shí)望著窗前的晾衣繩發(fā)呆。

        夜里,媽媽翻來覆去睡不著,我往她身邊靠近些,把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直到午夜過后她才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huì)兒,才聽到她斷續(xù)的鼾聲。

        我是媽媽的獨(dú)生子,我15歲時(shí),父親因肺部感染離世。女兒2歲時(shí),因種地收入太少,我攜妻兒出去打工。我在工地做鋼筋工時(shí),媽媽來看我,在我和工友合租的一間舊屋里,和我們擠著住了兩個(gè)晚上就回了老家。由于疫情,我兩年沒回來了。這次回鄉(xiāng)看望母親,幾天匆匆而過,我成了過客。

        幾天后,媽媽發(fā)視頻說,她夜里睡不著覺。我看到她頭發(fā)凌亂,眼神呆滯,臉色憔悴了許多。我勸她去醫(yī)院看看,并問她家里需要什么,她說如果能給她要只貓更好。我愧疚地想,媽媽從沒有要我為她做過什么,我早已忽略了媽媽的需求,于是我急忙到寵物店買了一只瘦小的花貓快遞給媽媽。

        媽媽經(jīng)常拍些貓的視頻發(fā)給我,還往朋友圈發(fā)貓的圖片,又說晚上睡覺很香了。我以為媽媽怕我惦念安慰我呢,直到年關(guān)我們一家回鄉(xiāng)過年,才印證了媽媽說的是實(shí)話。

        進(jìn)屋時(sh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花貓,肥胖的身子上套著紅花坎肩兒,慵懶地趴在炕頭兒,看我們進(jìn)屋,它不安地看著我們。一整天貓都沒有離開屋子,吃飽了就躺在炕頭兒上瞇眼養(yǎng)神,像個(gè)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太太。

        晚上,媽媽把屋子燒得很熱,我們一家睡在老木床上。貓趴在母親的枕頭旁,仿佛抓耗子是從來就沒有的事,貓輕輕的呼嚕聲淹沒在媽媽起伏的鼾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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