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晴

【摘要】劉慈欣，中國科幻小說作家代表人物，亞洲首位世界科幻大獎“雨果獎”得主。截至目前，劉慈欣已經(jīng)發(fā)表短篇科幻小說三十余篇，出版長篇科幻小說六部，十次榮獲中國科幻最高獎“銀河獎”。其創(chuàng)作的長篇科幻小說《球狀閃電》屬中國科幻基石系列叢書，這一作品向人們展現(xiàn)了一個獨特、神秘而離奇的世界。作者在書中融入了強烈的現(xiàn)實主義和豐富的想象力表達，讓讀者有身臨其境般的真實感受，這一作品的文學價值及研究價值極高。Joel Martinsen是一位居住在北京的自由譯者，更是劉慈欣作品最早的譯者，早在2004年他就接觸到了《球狀閃電》，并于2018年將《球狀閃電》翻譯出版，這一譯文被眾多讀者接受并大為稱贊，因此這一英譯作品極具研究價值。本文將以Joel Martinsen英譯文本的序曲部分為素材探究這一英譯作品中虛擬語氣的運用，重點探討包括由as if、if以及should have done等引起的虛擬語氣，重點理解通過這一語氣作者所要傳達的含義與情感。

【關(guān)鍵詞】劉慈欣；《球狀閃電》；Joel Martinsen；虛擬語氣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10-0106-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10.032

劉慈欣作為中國科幻文學的領(lǐng)軍人物，他的科幻文學作品《三體》可稱之為中國科幻文學的里程碑。《球狀閃電》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三體》前傳，其在科幻文學領(lǐng)域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然而，目前人們對于《球狀閃電》的研究較少，對于其翻譯作品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而翻譯對于中國文化傳播與文化交流至關(guān)重要，中國文化想要“走出去”，中國故事想要“講出去”，中國文學想要傳播出去，中國本土作品的翻譯活動必不可少。Joel Martinsen是一位居住在北京的自由翻譯者，也是一位華語科幻迷，因翻譯劉慈欣的《三體II·黑暗森林》英文版而備受關(guān)注，該作品2016年獲得美國豆瓣“佳讀網(wǎng)”（goodreads）年度讀者選擇獎。Joel Martinsen于2018年翻譯出版的《球狀閃電》英譯版本也廣受好評，其研究價值也極高，對于中國文化、中國文學的國際性傳播意義重大。因此，應該更多地研究本土文學作品的翻譯版本，了解國內(nèi)外文學的互通之處，創(chuàng)作更加具有中國特色且更加國際化的文學作品，從而能夠更好地講好中國故事，將中國故事、中國文化、中國文學傳播出去。

一、虛擬語氣的語用功能

科幻文學以尊重科學理論為基礎(chǔ)，發(fā)揮作者最大、最豐富的想象力，是關(guān)于未來希望與憧憬的創(chuàng)作?？苹米髌芬曰孟氲男问奖憩F(xiàn)人類在未來的生活狀態(tài)及對于未來科學技術(shù)的展望，而作品中的某些科學發(fā)明并未出現(xiàn)，但作者則已經(jīng)對其進行了詳細生動的描繪。虛擬語氣也是以想象力為基礎(chǔ)，沖破了時間限制，將作者的想象力與現(xiàn)實結(jié)合，深刻且強烈地表達作者身處當下環(huán)境中的感受。

英語中的語氣主要分為三種：陳述語氣、祈使語氣以及虛擬語氣。虛擬語氣用來表達作者期望或假設(shè)的情況，并不是客觀發(fā)生的事實甚至完全與事實相反，其形式多樣，語用功能豐富，通常虛擬語氣的使用并不是為了表達字面之意，而是透過語言的形式來表達更深層次的言外之意，常用以表達作者的主觀愿望或某種強烈的感情。特定情境中虛擬語氣的使用能夠更加精準地傳達出作者想要透露的信息。虛擬語氣的語用功能包括：1.表示驚訝震驚；2.表示遺憾內(nèi)疚；3.表示輕微譴責；4.表示強烈愿望；5.表示建議、命令、要求和失望……

《球狀閃電》序曲部分運用了多處虛擬語氣將作者在那一個雷雨之夜充滿神秘而離奇的經(jīng)歷描繪得惟妙惟肖，也將作者在這一晚的心情與感受傳達得淋漓盡致。球狀閃電的強大與生命之脆弱形成的強烈對比，爸爸媽媽在球狀閃電的攻擊之下化為灰燼的震驚與無助，都通過虛擬語氣精準而深刻地傳達給讀者，將讀者帶入文中所描繪出的那一個充斥著閃電的雨夜，一同感受著作者的心痛與無奈。

二、《球狀閃電》英譯文本中運用的虛擬語氣

本文進行研究的文本為劉慈欣所著的《球狀閃電》與Joel Martinsen所譯的《Ball Lightning》序曲部分。序曲部分作為本書的開端，講述了在一個雷雨之夜，作者一家三口本來在慶祝作者的十四歲生日，爸爸媽媽似乎都化身為了哲學家，一起探討人生的真相。剎那間，籃球大小、發(fā)著暗紅色光芒、變幻不定的球狀閃電呼嘯而來，最后懸停在了爸爸頭頂之上。突然，世界仿佛都要爆炸，等待迷霧散去后，作者看到了震驚無比的景象——爸爸媽媽的身體在一瞬間就變成了灰白色的雕像。隨后，爸爸媽媽軀體形成的雕像竟化為了灰燼。而更令他感到無比震驚的是爸爸媽媽身體底下坐著的木凳卻依舊完好無損。經(jīng)歷了他這一生最至暗、最無助的時刻，作者只希望這是一場夢，他不斷尋找著這一切只是一場夢的證明卻無果。直至過了一周，他的精神才恢復正常，而那一晚發(fā)生的一切都已經(jīng)深深地刻了在他的腦海里，永遠難以忘懷。一切作罷，作者覺得好似過完了這一生并重獲新生，他終于也迷上了爸爸曾經(jīng)所說的一樣需要用一生來追求的東西，他也要去追尋爸爸所說過的美妙人生了……序曲部分對于這一晚作者所經(jīng)歷的描述，充滿了想象力，文中有關(guān)于球狀閃電的特征及行動的詳細描述全部都是以真實的歷史記錄為基礎(chǔ)的，對于作者而言，這一晚他的傳奇經(jīng)歷卻充滿神秘與怪異。這一基于真實科學現(xiàn)象而創(chuàng)作出的作品，向讀者們展現(xiàn)出了一個充滿想象，注重極端空靈與厚重現(xiàn)實相結(jié)合的世界。譯者Joel Martinsen翻譯版本中的序曲部分運用了多處虛擬語氣，有關(guān)于外部環(huán)境殘酷的描寫，有對于小屋溫暖的懷念，有對于爸爸媽媽被攻擊之后化為灰燼的震驚無助，有對于自我認知的探尋，這一切的一切都用虛擬語氣來準確地傳達了原作中充滿想象力的語言，使得書中所展現(xiàn)的環(huán)境畫面感十足，讀者也能夠更加直觀地感受到作者想要傳達的感情。以下為作品序曲部分虛擬語氣的運用舉例：

原文：這是個雷雨之夜，整個宇宙似乎是由密集的閃電和我們的小屋組成。

譯文：The storm that night made it seem as if the whole universe held nothing but rapid flashes of lightning and our small room.

分析：此處為作品開頭對于故事發(fā)生的環(huán)境的描寫，開篇就交代了這一故事發(fā)生在充滿暴烈雷電的雷雨之夜。作者對于這一夜晚的感受只剩下了閃電和自己的家，整個畫面中都充斥著閃電，小屋在閃電的映襯下顯得孤獨而弱小，不堪一擊，為之后故事的進展埋下了伏筆。世界仿佛靜止，只留下猛烈的雷電與暴雨。作者感受到的就只有這些雨、雷、電，作者身處的就只有那個溫暖且渺小的小屋。這樣夸張的環(huán)境描寫讓讀者可以更加身臨其境，感受閃電的猛烈與自我的渺小。然而整個浩瀚無垠的宇宙不可能只有閃電和小屋，此處表達與事實相反，所以在翻譯時采用了“as if”引導的虛擬語氣，“as if”對應“似乎”一詞，夸張但深刻地表達出了作者對于外界環(huán)境的感受。

原文：這時我的腦海中就有一個閃念：世界要是那樣的也很有意思。

譯文：A thought struck me：the world would be fascinating if the instant became reality.

分析：此處承接上文中對于雨珠的描寫，凝固的雨珠像密密麻麻掛在天地間的晶瑩水晶，引出后文對于“世界要是那樣的”中“那樣”的描繪，每天出門，入眼就是水晶，入耳就是丁零丁零的響聲，這樣一個玲瓏剔透的世界，是在作者眼中獨特的世界。雨珠，水晶，看起來都是那樣脆弱易碎，而閃電的力量又是如此強大，這樣一個世界根本無法與暴烈的閃電相抵抗。此處還是重點刻畫出外部環(huán)境的惡劣與家的溫暖和作者眼中世界的脆弱，以此突出閃電的力量之強大。而世界也并非是脆弱的雨珠水晶，作者也不可能出門就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水晶，聽到丁零丁零的響聲，所以，此處使用“if”引導的虛擬條件句，生動描繪出作者對于自己眼中世界的認知。世界在作者眼中總是跟別人不一樣，他總是在努力地讓世界變形，作者長到那么大對于自我的認知僅止于此。也生動刻畫出作者相較于其他人與眾不同的形象以及對自己的認知也異于常人。作者的形象更加鮮活地展現(xiàn)在了讀者眼前，更加拉近了作者與讀者的距離。

原文：平時成天忙碌的爸爸媽媽這時都變成了哲學家，倒好像這是他們在過生日。

譯文：Normally businesslike，my mother and father had turned into philosophers，as if it was their own birthdays we were celebrating.

分析：此處跟在作者的爸爸媽媽對于人生真相的探討之后，爸爸開始談論人生的真相在于找到自己可以投入一生精力、不求任何回報、全身心進行鉆研的寄托。媽媽也加入到了作者與爸爸的談論當中，對于人生意義進行了深刻的探討，說出了極富哲理性的話語。爸爸媽媽對于人生真相的認識在上文中描寫出來，似乎此時的整個畫面的主角已經(jīng)轉(zhuǎn)換成了爸爸媽媽，好像作者一家三口正在慶祝的是爸爸媽媽的生日。平時忙碌奔波但是會在兒子生日的時候一起為兒子慶祝生日的爸爸媽媽的形象躍然紙上。于作者而言，整個世界與自己密切相關(guān)的就只有自己的小屋和爸爸媽媽，因此，后來在經(jīng)歷這一切之后才會窮盡一生探求球狀閃電的秘密。但是，此處與事實并不相符，序曲的開頭就表明這一晚是作者十四歲的生日并非爸爸媽媽的生日，因此，此處的“好像”就處理成了“as if”引導的虛擬語氣，生動刻畫出了爸爸媽媽的形象，也將爸爸媽媽帶到了讀者面前，讓讀者一起感受爸爸媽媽對于子女的愛與關(guān)懷。對于人生真相的探討也為作者經(jīng)歷這一切之后迷上一樣東西，經(jīng)歷爸爸曾經(jīng)說過的美妙人生——探究球狀閃電埋下伏筆。

原文：我們?nèi)齻€都默默無語地看著那一簇小火苗……像是看著我們精心培育的一窩小生命。

譯文：The three of us sat in silence looking at the cluster of flames...as if we were looking at a tiny life form that we had painstakingly raised.

分析：此處承接上文中爸爸對于生命和人生的感悟，爸爸指著插在蛋糕上的蠟燭，以此景象來探討人生。如若將這些蠟燭放到沙灘上點燃，也許當時無風，也許有風，但如果有人在遠遠看著這些正在燃燒的小火苗會作何感受呢？或許微風就能夠?qū)⑦@些微弱的小火苗吹熄。此處將蠟燭火苗看作了生命，在閃電、雷鳴、暴雨的襯托下，生命是如此脆弱渺小?！靶』鹈纭辈⒉皇亲髡咭患腋吨T心血培育的生命，只是比喻意義上生命的象征。所以，此處在翻譯時將其處理成了“as if”引導的虛擬語氣，將生命看作火苗，遇風則息，脆弱經(jīng)不起折騰。

原文：媽媽驚恐地用雙手抓住爸爸，我恨她這個動作恨了一輩子，如果她沒那樣做，我以后可能至少還有一個親人。

譯文：Mom grabbed hold of Dad in fear with both hands，an action I have looked back on in anguish my entire life，because if she had not done that，I might now have at least one relative left alive.

分析：窗外劇烈的閃電呼嘯而來，散發(fā)著暗紅色的光，朝著爸爸媽媽的方向襲來，懸停在了爸爸的頭頂，發(fā)出的聲音仿佛在冷笑，仿佛在嘲笑人類生命的脆弱和不堪一擊。媽媽的驚恐，緊抓著爸爸是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弱小的表現(xiàn)。生命的脆弱，大自然的強大，面對襲擊時的恐懼，想要求生的意志，對身邊人的依靠，都通過“抓”這個動作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媽媽在遇到危險時的反應就是用雙手抓住爸爸，她確實這樣做了，作者的遺憾與難過在“如果她沒有那樣做，我以后可能至少還有一個親人”的幻想中盡數(shù)展現(xiàn)。同時，此處還暗含著作者對于媽媽輕微的譴責，如果媽媽沒有那樣做，如果媽媽沒有緊緊抓著爸爸的胳膊，那一切就有可能會不同，爸爸還有一線可能會存活下來。作者是多么希望自己的爸爸媽媽，哪怕只有其中一人在這場事故中存活下來，翻譯時將此處處理為“if”引導的虛擬條件句，既有對于爸爸媽媽兩人都葬身灰燼之中的遺憾后悔，又將對于媽媽的一絲絲輕微的譴責準確而微妙地表達出來，令讀者動容，為之感到心痛惋惜。

原文：當一個星期后我的精神基本恢復正常時，記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那夜是我的生日之夜，但那個蛋糕上應該只插一根蠟燭，哦不，一根都不插，那是我的新生之夜，以后的我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我了。

譯文：A week later，when my mind had basically returned to normal，the first thing I remembered was that it had been the night of my birthday.There should have been only one candle on the cake-no，no candles at all，because on that night my life started anew，and I was no longer the person I once was.

分析：此處寫在序曲的最后部分，經(jīng)過這一晚，作者試圖找到發(fā)生這一切只是一場夢的證據(jù)，最終無果之后，清醒過來。而這一晚發(fā)生的一切于作者而言，一輩子都難以抹去，在作者的意識中，世界已經(jīng)不復存在，木然地應對著接下來的生活，直到一星期之后，作者才恢復精神，記起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那個生日之夜。序曲的開頭寫“我們?nèi)齻€圍著十四個小火苗坐下來”，此處寫“但那個蛋糕上應該只插一根蠟燭”，前后相反。作者認為在那一晚過后，自己的人生就已經(jīng)開啟了新的篇章，自己也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認為自己應是新生，因此說蛋糕上應該只插一根蠟燭，事實卻是那一晚的蛋糕上插著十四根蠟燭，閃耀著十四根小火苗。所以，此處使用了“should have been”來表示本應該是一根蠟燭，而事實并非如此。作者在這一晚爸爸媽媽離去時所感受到的悲痛、遺憾、難過，都通過這一根蠟燭生動地刻畫出來。

三、結(jié)語

科幻文學面向未來，作為人類想象力表達的重要載體，它代表著人類未來的憧憬及對于進步的極大渴求?？苹玫闹髦荚谟陬A言某種未來可能會實現(xiàn)的科學技術(shù)，而劉慈欣則認為科幻真正的魅力在于將一個想象中的事物創(chuàng)造出來。這種想象中的創(chuàng)造物或許在過去、現(xiàn)在、未來都不存在?？苹米骷冶仨殦碛猩詈竦目茖W知識支撐，加之以強勁有力的想象力，最后輔之以高超靈活的寫作技巧，才能夠創(chuàng)作出令人欲罷不能的科幻作品。在當前全球化的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想象力已經(jīng)成為極具影響力的文化軟實力的象征。而想象力這一因素在科幻文學作品占比最重，因此，對于中國科幻文學及其譯本的研究至關(guān)重要。在研究本土科幻文學的同時，對其翻譯文本也進行研究，了解國外譯者對于中國科幻文學的偏向，翻譯的風格以及譯文中所傳達出來的文化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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