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美云
本文主人公
20 多年前,凱文的媽媽來到中國,愛上了貴州的山水和當?shù)厝说募儤?。她與丈夫一合計,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賣掉歐洲的房產,舉家移居貴州農村。他們打工賺錢,經營農場,幫助人也接受別人的幫助,過上了“返璞歸真”的日子。2023 年12 月,這個特殊家庭的生活被拍成短視頻發(fā)布后,網友們羨慕又敬佩:“原來還可以這樣純樸而悠然地生活!”
“凱文,又來送貨了呀!”“是的,娘娘(阿姨),您還好吧?”在貴州獨山縣下司鎮(zhèn),人們經常會看到一個20 多歲的外國小伙,開著一輛破面包車穿梭于街頭,給客戶送農場里產的土雞蛋。一路上,這個比利時帥哥與當?shù)厝撕Υ蛘泻簦瑏碇袊?0 多年,他跟小鎮(zhèn)上的人都很熟了。
1995 年,凱文出生于比利時布雷市,家中有兄弟三人,他是老二。凱文的媽媽赫蒂曾是一名護士,她心地善良,特別愿意幫助人。
1998 年,赫蒂跟著朋友不遠萬里來到中國貴州的貧困山區(qū),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里。后來每隔半年左右,她就來一次貴州做志愿者,有一次凱文的爸爸也隨行了。赫蒂和丈夫帕特里克有著相同的價值觀:人不能只為自己活著,要力所能及地幫助他人,你才會生活得更開心。
帕特里克是一名卡車司機,多年的貨運生涯,讓他看著地圖跑遍了整個歐洲。他性格比較內向,本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最愛放著音樂駕車奔跑在高山和海洋之間,但自從跟著妻子來到中國,帕特里克變得開朗多了。
夫妻倆來到中國,才感受到什么叫熱情好客。山區(qū)有些地方不通車,帕特里克和赫蒂結識了一些當?shù)氐纳矫?,有人捧給他們布依族的糯米糍粑吃,一位老人還親手為赫蒂做了一雙繡花布鞋。
中國濃郁的人情味兒,讓赫蒂夫婦心中暖洋洋的。漸漸地,赫蒂被貴州迷住了,這里山清水秀,民風淳樸,還有少數(shù)民族聚居,生活多姿多彩。
回國之后,赫蒂對貴州念念不忘。“余生還長,我們何不換一種活法?”夫妻倆一合計,索性賣掉了比利時的房子和汽車,于2002 年帶著凱文三兄弟,舉家搬到了貴州生活。當時凱文6 歲,他的哥哥9歲,弟弟才4 歲。
親戚們都覺得不可思議,赫蒂一家放著舒適的生活不過,跑到中國山區(qū)定居,但赫蒂說:“緣分很奇妙,我對中國和貴州充滿好感,就想在這里扎根。”
凱文一家落腳在貴陽市,一家人租房子住。小凱文兄弟幾人在中國的生活,可以說是滿眼新奇。他至今記得,自己和弟弟第一次吃手工棉花糖時,那云朵般軟軟的、甜絲絲的感覺,簡直太神奇了;鄰居阿姨請他們吃貴州苗家竹筒飯,凱文說永遠都忘不了那種香糯可口的地方美食……
來中國后,凱文兄弟三人聽不懂中文,在課堂上有語言障礙。赫蒂夫婦商量了一番,不再讓孩子們去學校,改為自學。他們從比利時郵購了一套教材,赫蒂在家教3 個孩子學知識。除了沒在學校上課,凱文兄弟的生活并無特別,每天都有當?shù)氐男∨笥褋碚宜麄兺?,相互串門,品嘗百家飯。
一家5 口人在中國的生活,基本靠帕特里克在貴陽打工,以及赫蒂偶爾接文字翻譯的工作來維持。貴州人喜辣,凱文一家人剛開始不習慣,時間久了也就入鄉(xiāng)隨俗,變得“無辣不歡”了。
赫蒂一家雖不富裕,但他們一家人在貴州生活得很快樂。逢年過節(jié),一家人還會和熱情的鄰居聚在一起包餃子。凱文兄弟三人漸漸長大了,大哥是全家中文最好的,通過網絡考取了美國學歷,畢業(yè)后應聘到貴陽的國際學校成了一名外教老師。
凱文和弟弟剛開始講不好中文,不好找工作。對此,凱文并不是特別在意,“因為我從小就有一個夢想——開一個自己的農場,種大片的莊稼,養(yǎng)各種小動物?!?/p>
2011 年,凱文全家回了一趟比利時,1 個星期之后就覺得無聊了,“既沒有朋友,生活習慣上也有很大差異,還是回到貴州舒適?!眿寢尯盏賹λ斈甑摹坝⒚鳑Q定”,一臉得意:“中國俘獲了我的心,也迷住了你們吧?可見我選擇移居貴州生活是多么明智?!?/p>
剛來貴州不久,赫蒂在電視上看到一部紀錄片,講述了一群居無定所的兒童的艱辛生活。赫蒂看了很難過,就和丈夫把那幾個流浪兒童接回家,充滿愛心地照顧他們。
每當中國哪個地方發(fā)生了自然災害,赫蒂和丈夫都會向災區(qū)捐款捐物;聽說有貧困老人湊不齊手術費,夫妻倆又帶著孩子們去探望老人,替對方交上手術費……赫蒂和帕特里克一次次對需要幫助的人慷慨相助,也在孩子們心底埋下了善良的種子。
平日里的工作所得,赫蒂和帕特里克也會捐出去一部分。曾有記者問他們這些年一共捐了多少錢,赫蒂說不知道,他們從來都是匿名捐贈,也不記賬。
一些孩子才幾個月大就來到赫蒂家,長大一些后,有的孩子會被人領養(yǎng)。對于離開家的孩子,赫蒂會一直寫信,關心他們在新的家庭里過得好不好,習不習慣。住的時間最長的孩子,在赫蒂家待了整整9 年。凱文覺得他就像自家的親兄弟一樣,當那個弟弟被領養(yǎng)走之后,凱文和家人都覺得心里空了一塊,傷感了好長時間。后來那個孩子去國外上大學,經常通過寫信、打電話的方式,對赫蒂一家噓寒問暖。
多年來,赫蒂家收養(yǎng)過的孩子超過40 個。赫蒂要操持家務和教育孩子,沒有精力去工作賺錢,一大家人靠帕特里克打工、大兒子當外教來維持生活。每當赫蒂家遇到困難時,他們在貴陽的朋友和鄰居,總會向這個家庭伸出援助之手,主動借錢借糧給他們一家。
“鄰居家會送來一些大米、牛奶、油鹽醬醋給我們。甚至連陌生人也會接濟我們,因為他們聽說了我們在中國的所作所為,挺感動的?!焙盏僬f,這就叫善有善報。
凱文深受父母的影響,長大之后,每當他隨父親打零工或者做小生意賺到錢,總會給家里收養(yǎng)的孤兒弟弟、妹妹們買好吃的。
2017 年,赫蒂一家離開居住多年的貴陽,來到貴州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在獨山縣下司鎮(zhèn)承包了一片荒地,從零開始經營農場。
凱文和爸爸負責農場的工作,包括種地和養(yǎng)殖;媽媽和弟弟在家做飯,也做一些面包賣給周圍的人。
帕特里克父子倆種了100 多畝的玉米、南瓜和向日葵,還有大片蔬菜。他們更多的是種草,用來做飼料,農場的養(yǎng)殖園里有100 多只雞、20 多只羊、10 多只兔子和4 頭豬。剛開始,豬和羊還沒有長大,兔子也主要用于繁殖,他們最大的一項收入是賣土雞蛋。
凱文用500 元買了一輛二手面包車,一來方便運送東西,二來可以帶朋友來農場參觀。每逢聽到朋友們夸自家的小羊可愛,農田長勢喜人,凱文就會一臉自豪。
為了更好地照顧小動物,凱文在網上自學獸醫(yī)知識,給豬、羊、兔子打防疫針。弟弟每天跑去菜市場采購食材,不僅砍價技能一流,還跟許多菜販和餐館老板處成了朋友。飯店的剩飯剩菜,老板們都會幫忙留著,這些都被運送到農場里,成了小動物們的美餐,每個月能省下不少錢。
凱文和弟弟還負責銷售農場里出產的雞蛋與蔬菜,每個月能獲得1500 元左右的收入。掙的錢雖不多,但一家人很知足,平日里他們能省則省。凱文哥倆很喜歡買臨期食品,價格便宜,口感也差不了多少。
凱文和父親主要的工作就是給雞、羊、兔子、豬喂飼料,然后撿雞蛋,整理一下農場。向日葵收獲之后可以榨成食用油,全家人吃不完就賣掉一部分;煉油時產生的油渣則拿去喂家禽,可以給它們補充蛋白質。
除了干農活,搞養(yǎng)殖,家里的摩托車、電鋸、農具壞了,也都由凱文來修理,不懂的就去網上學,一般的小毛病他都能搞定。一天的勞碌結束后,凱文回到家里就玩玩手機,看看電視,和家人聊聊天。
作為年輕人,凱文完全可以另謀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但他堅信在農場里忙碌更有價值。在這里,凱文可以觀察到一顆種子完整生長,也能見證小動物們一天天長大……整個過程讓人很有成就感和滿足感。
左鄰右舍很喜歡凱文一家,常常來串門,也會熱心地幫他們聯(lián)系銷售農產品的路子,出賺錢的主意。熱情的赫蒂會留下鄰居們吃頓飯,大家一起包粽子或餃子。農場里天高云淡,空氣清新,陽光如瀑;農舍里“中外一家親”,歡聲笑語不斷。
赫蒂告訴女鄰居,她和丈夫當初之所以經營農場,就是想為暫時無法謀生的孩子們提供一份工作。如今看到凱文和弟弟都很喜歡自家的大農場,父母很是欣慰。
到了2023 年,凱文已經把家庭農場經營得有聲有色,60 多歲的父親則成了他的幫手。雖然生活簡樸,忙忙碌碌,但這恰是他從小就向往的生活。初冬的夜晚有些冷,父親帕特里克會生起火爐,全家圍坐在火爐旁聊天,吃東西,身心都感覺很溫暖。
農忙時節(jié),凱文和弟弟會去幫老鄉(xiāng)家收割莊稼和耕地;到了農場的收獲季,附近的鄉(xiāng)親們也會主動來幫忙。凱文給國內的朋友打完電話后,哭笑不得地用貴州方言告訴鄰居:“我發(fā)現(xiàn),比利時人現(xiàn)在信息還是很閉塞,對中國的了解很少。他們居然認為中國比比利時大不了多少,其實1 個貴州都比3個比利時大!”
如今凱文已經28 歲了,還沒有女朋友,也沒談過戀愛。因為喜歡中國,凱文想在中國找到終身伴侶?!暗艿艿膲粝胧黔h(huán)游全世界,我也希望家里以后有錢了,可以幫助他實現(xiàn)愿望?!睘榇?,凱文和父親擴大了農場的種植和養(yǎng)殖規(guī)模。
不忙的時候,凱文和弟弟學會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自家人的生活。弟弟經常拍短視頻記錄他和媽媽日常做菜,還有上山摘楊梅做楊梅湯的過程;凱文則分享農場的點點滴滴,早晨去鎮(zhèn)上趕集的所見所聞……他們得到了很多網友的鼓勵和支持。
凱文說:“我和家人深愛這一片美麗的山水田園,以及煙火氣濃郁的生活?!本W友們則感嘆,這一家人真正過上了返璞歸真的生活,“原來幸??梢院芎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