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開晗,彭秀達,費書珂
(南華大學衡陽醫(yī)學院附屬第二醫(yī)院 肝膽胰脾外科,湖南 衡陽 421001)
前蛋白轉(zhuǎn)化酶枯草溶菌素9(proprotein convertase subtilisin/kexin type 9,PCSK9)是前蛋白轉(zhuǎn)化酶家族第九個成員,屬于絲氨酸蛋白酶[1]。PCSK9通過降解肝細胞膜表面低密度脂蛋白受體(low-density lipoprotein receptor,LDLR)而升高血漿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ow-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LDL-C),促進慢性肝臟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2-3]。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PCSK9在脂質(zhì)代謝及腫瘤免疫中發(fā)揮關(guān)鍵作用,包括家族性遺傳性高膽固醇血癥(familial hypercholesterolemia,F(xiàn)H)[4]、肝癌[5]、肺癌[6]、乳腺癌[7]等。通過使用PCSK9抑制劑可有效減少高膽固醇血癥所致的慢性肝臟疾病的發(fā)生,并且參與抑制多種腫瘤的作用[8]。本綜述重點闡述PCSK9在慢性肝臟疾病進展中的作用與機制,探索靶向PCSK9在慢性肝臟疾病治療中的潛在價值。
PCSK9蛋白由前結(jié)構(gòu)域、信號肽、催化結(jié)構(gòu)域和C端結(jié)構(gòu)域組成,主要在肝臟中合成與分泌,在胃腸道、胰腺、腎臟和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中也有表達[9]。PCSK9基因位于人類染色體1p32.3上,其基因突變分為兩種類型:功能獲得性突變(gain of function,GOF)和功能喪失性突變(loss of function,LOF),其中PCSK9的GOF突變體與LDLR親和力較強。在循環(huán)系統(tǒng)中,血漿LDL-C主要通過肝細胞膜表面LDLR轉(zhuǎn)運至肝細胞內(nèi),小部分參與肝細胞的生理活動,大部分靶向溶酶體降解。其中攜帶膽固醇的LDLR在肝細胞內(nèi)與膽固醇解聚,并被分選經(jīng)LDLR內(nèi)循環(huán)重新回到肝細胞膜表面,以供重復使用,或被分選至溶酶體降解[10]。
PCSK9作用靶點眾多,常見參與脂質(zhì)代謝調(diào)節(jié)的分子靶點包括LDLR、低密度脂蛋白受體相關(guān)蛋白1(low-density lipoprotein receptor-related protein 1,LRP1)、載脂蛋白E受體2(apolipoprotein E receptor-2,ApoER2)、極低密度脂蛋白受體(very low density lipoprotein receptor,VLDLR)、載脂蛋白B(apolipoprotein B,ApoB)和白細胞分化抗原36(cluster of differentiation 36,CD36)等[11-12]。PCSK9結(jié)合靶點發(fā)揮作用分為胞外和胞內(nèi)兩種途徑,胞外途徑指PCSK9競爭性地與肝細胞表面LDLR、VLDLR、LRP1、ApoER2和CD36結(jié)合形成復合物,并以囊泡的形式定位溶酶體降解,減少LDLR內(nèi)循環(huán)及肝細胞表面LDLR、VLDLR、LRP1、ApoER2和CD36的數(shù)量,并升高外周血LDL-C水平[13];胞內(nèi)途徑是指已成熟的PCSK9在分泌至胞外之前,從內(nèi)質(zhì)網(wǎng)進入高爾基體與新生成的LDLR、ApoER2和CD36結(jié)合為復合物靶向溶酶體降解[12-13]。細胞內(nèi)PCSK9還直接與ApoB蛋白和微粒體甘油三酯轉(zhuǎn)運蛋白(microsomal triglyceride transfer protein,MTP)酶相互作用,并抑制B細胞淋巴瘤-2蛋白相互作用中心卷曲螺旋蛋白1(B-cell lymphoma-2-interacting myosin-like coiled-coil protein 1,Beclin1)/自噬相關(guān)蛋白(autophagy related proteins,ATG)14L復合物介導的自噬過程,最終上調(diào)肝細胞ApoB的含量和穩(wěn)定性,增加VLDL、低密度脂蛋白(low density lipoprotein,LDL)水平[14]。在單個LDLR或LDLR/PCSK9雙基因敲除小鼠表現(xiàn)出相似的膽固醇變化,表明PCSK9主要通過LDLR調(diào)節(jié)肝臟膽固醇動態(tài)平衡[15],并且PCSK9抑制劑的藥理作用著重于PCSK9與LDLR之間的關(guān)系,本文將著重介紹PCSK9與LDLR在慢性肝病中的研究。
PCSK9抑制劑已在臨床用于治療PCSK9過表達所致的高膽固醇血癥,通過競爭性地結(jié)合PCSK9,減少LDLR的降解,維持正常的血漿膽固醇水平[16]。目前臨床上使用的阿利西尤單抗(alirocumab)、依洛尤單抗(evolocumab)已被用于治療FH、他汀類藥物不耐受或需要額外降低LDL-C的高危動脈粥樣硬化相關(guān)心血管疾病的患者[17-18]。有文獻[19]報道,雖然PCSK9抑制劑可使遺傳性和獲得性高膽固醇血癥患者的血漿LDL-C濃度平均下降50%~60%,但因肝細胞內(nèi)感應回路反饋性增加PCSK9分泌,卻使血漿PCSK9濃度上升約10倍。高濃度的血漿PCSK9是否會在停用PCSK9抑制劑后誘導更高水平的血漿LDL-C,導致患者病情復發(fā)甚至加重?這需要對PCSK9抑制劑進行更深入的研究,也將對臨床使用PCSK9抑制劑的劑量、不良反應及停藥方式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甾醇調(diào)節(jié)元件結(jié)合蛋白2(sterol regulatory element binding protein 2,SREBP-2)與維持膽固醇穩(wěn)態(tài)密切相關(guān)[20]。細胞內(nèi)膽固醇減少和內(nèi)質(zhì)網(wǎng)鈣離子丟失激活SREBP-2,觸發(fā)其向細胞核的移位,并誘導膽固醇調(diào)節(jié)基因的激活,包括PCSK9、LDLR和三羥基三甲基戊二酰輔酶A(3-hydroxy-3-methyl-glutaryl-coenzyme A,HMG-CoA)基因[21]。研究[22]發(fā)現(xiàn),硫化氫氣體處理降低了高脂飲食喂養(yǎng)小鼠升高的血液膽固醇水平。在肝細胞中,硫化氫氣體以時間和濃度依賴的方式激活磷脂酰肌醇3激酶(phosphatidylinositol-3-kinases,PI3K)/蛋白質(zhì)絲氨酸蘇氨酸激酶(protein-serine-threonine kinase,Akt)信號通路下調(diào)SREBP-2轉(zhuǎn)錄,抑制PCSK9的表達,從而調(diào)節(jié)肝癌HepG2細胞的脂質(zhì)代謝[23]。有趣的是咖啡因能夠提高肝細胞內(nèi)質(zhì)網(wǎng)鈣離子水平,阻斷負責調(diào)節(jié)PCSK9的SREBP-2基因的轉(zhuǎn)錄激活,增加LDLR的表達和LDL-C的清除[24]。
既往PCSK9在脂質(zhì)代謝、動脈粥樣硬化領(lǐng)域得到廣泛關(guān)注,PCSK9抑制劑在治療家族性高膽固醇血癥、減輕動脈粥樣硬化疾病中取得了良好成效。肝臟在維持機體膽固醇代謝平衡中發(fā)揮關(guān)鍵作用,PCSK9在肝細胞中大量合成,參與肝細胞的膽固醇代謝。這一作用失調(diào)將導致一系列肝臟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著眼于PCSK9與肝臟疾病之間相關(guān)性的研究日益增多,深入研究PCSK9在肝臟疾病中的作用機制及靶向PCSK9治療肝臟疾病具有重要臨床意義。
2.1.1 PCSK9與ALD ALD是指因長期過量飲酒導致的肝臟代謝性疾病,疾病早期表現(xiàn)為肝細胞脂肪變性,繼而可進展為脂肪性肝炎、肝纖維化、肝硬化、肝癌[25]。肝臟脂質(zhì)代謝紊亂是ALD的一個關(guān)鍵特征,慢性酒精暴露促進肝細胞PCSK9轉(zhuǎn)錄和翻譯,降低肝細胞對血漿LDL-C的攝取,導致高膽固醇血癥[26]。同時慢性酒精喂養(yǎng)不僅可以增加小鼠促炎細胞因子(TNF-α、IL-1β、IL-22、IL-33、IL-17α、IL-2)和趨化因子(巨噬細胞炎性蛋白2、血清單核細胞趨化蛋白1等)的表達,還可通過增加PCSK9表達增強肝臟髓過氧化物酶(myeloperoxidase,MPO)活性,共同促進肝臟氧化應激和炎癥反應[27]。
2.1.2 PCSK9抑制劑與ALD PCSK9單克隆抗體治療可以抑制SREBP-2基因的轉(zhuǎn)錄而顯著降低肝臟PCSK9表達,改善ALD所致的高膽固醇血癥;同時PCSK9單克隆抗體能夠抑制脂肪酸合酶活性,恢復酒精導致的脂肪酸分解代謝調(diào)節(jié)因子過氧化物酶體增殖物激活受體α和肉堿棕櫚酰轉(zhuǎn)移酶I的表達下調(diào),從合成和分解兩方面減少肝細胞的脂質(zhì)積累,減輕酒精誘導的肝臟脂肪變性。PCSK9單克隆抗體抑制PCSK9介導的MPO活性,改善ALD的炎癥、氧化應激和肝細胞損傷[28]。綜上所述,抗PCSK9治療可能為ALD的治療提供一種新的治療思路,但仍需大規(guī)模臨床試驗來評估抗PCSK9治療在ALD治療中的有效性和安全性。
NAFLD是世界上最常見的肝病之一,與肥胖、糖尿病、代謝綜合征、胰島素抵抗和高脂血癥有關(guān)[29]。其疾病譜包括非酒精性單純性脂肪肝(nonalcoholic fatty liver,NAFL)、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nonalcoholic steatohepatitis,NASH)和肝硬化,部分患者會進展為肝細胞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30-31]。
2.2.1 PCSK9與NAFL呈正相關(guān) 高脂飲食加重C57BL/6J小鼠肝臟脂肪變性導致內(nèi)質(zhì)網(wǎng)應激發(fā)生,誘導肝臟PCSK9表達和循環(huán)PCSK9水平升高[32]。高膽固醇飲食飼養(yǎng)的PCSK9基因敲除小鼠較野生型小鼠肝臟游離膽固醇明顯增加,進展為脂肪性肝纖維化、肝癌的風險更高[33]。究其原因,PCSK9可以通過甾醇調(diào)節(jié)元件(sterol regulatory element,SRE)及非SRE途徑調(diào)控NAFL中肝細胞的脂質(zhì)代謝。在脂肪生成的SRE途徑方面,PCSK9減少肝細胞表面LDLR的表達,降低細胞內(nèi)膽固醇水平,導致肝細胞內(nèi)參與SRE途徑和膽固醇合成的關(guān)鍵物質(zhì)增加,包括甾醇調(diào)節(jié)元件結(jié)合蛋白1(sterol regulatory element binding protein 1,SREBP1)和HMG-CoA還原酶的轉(zhuǎn)錄調(diào)控,以及脂肪酸合成酶的轉(zhuǎn)錄后調(diào)控,脂肪酸合成酶是新生脂肪生成的限速酶[14]。在脂肪生成的非SRE途徑方面,PCSK9誘導ApoB/ApoE和MTP蛋白的表達增加,促進脂肪生成[34]。最近對中國人群的一項臨床研究[35]表明,PCSK9的LOF突變體與NAFLD風險降低相關(guān)。
總之,在NAFL中,PCSK9通過誘導脂質(zhì)生成,加重NAFL的疾病進程,PCSK9與NAFL呈正相關(guān)。
2.2.2 PCSK9與NASH呈負相關(guān) 在合并NASH的C57BL/6J小鼠體內(nèi),循環(huán)PCSK9水平及肝臟PCSK9基因和蛋白的表達均顯著降低[36],提示在NASH疾病進展中PCSK9表達水平被顯著抑制。一項動物實驗[37]顯示,PCSK9基因敲除的C57BL/6J小鼠的NASH與PCSK9基因過表達組相比,能誘導更多甘油三酯和膽固醇積累,導致更嚴重的脂肪性肝炎并加劇肝纖維化進程。研究[38]表明,NASH誘導的炎癥反應可以通過抑制E2F轉(zhuǎn)錄因子1(E2F transcription factor 1,E2F1)和激活哺乳動物雷帕霉素靶蛋白復合物1(mammalian target of rapamycin complex 1,mTORC1)下調(diào)PCSK9的表達,從而導致膽固醇在肝細胞中積聚,加速NASH的進展。
PCSK9抑制小鼠肝細胞CD36的表達,減輕肝細胞的脂質(zhì)蓄積,在PCSK9基因敲除小鼠中,表達增加的CD36介導脂肪酸和三酰甘油(triacylglycerol,TAG)儲存于肝細胞,促進NASH進展[39-40]。既往研究[41]表明,PCSK9在肝再生過程中轉(zhuǎn)錄及翻譯水平顯著上調(diào),并在肝再生中發(fā)揮重要作用。由此可以推測,PCSK9缺乏在NASH進展中的有害影響可能是由于PCSK9下調(diào)抑制肝細胞再生所致。
綜上所述,NASH抑制PCSK9表達,加重肝細胞的膽固醇負荷,而低表達的PCSK9誘導CD36表達上調(diào)并干擾肝細胞再生,進一步加重NASH進展。
2.2.3 PCSK9抑制劑與NAFLD 炎癥反應在肝細胞由NAFL演變?yōu)镹ASH、肝纖維化及肝硬化的過程中起重要作用[42]。抑制PCSK9可以減輕NAFL大鼠肝臟病理損傷,減少肝細胞凋亡,同時還可減少Toll樣受體4(toll-like receptor 4,TLR4)/核因子κB(nuclear factor-κB,NF-κB)信號通路的激活及炎癥因子TNF-α、IL-1β、IL-6水平,表明PCSK9調(diào)控TLR4/NF-κB信號通路加重大鼠NAFLD嚴重程度[43-44]。對于臨床上常見的膽源性肝硬化,使用PCSK9抑制劑可以降低膽源性肝硬化小鼠的血漿膽固醇水平,減輕膽源性肝硬化并發(fā)的全身炎癥反應,但不影響小鼠的肝功能、側(cè)支循環(huán)的建立及肝性腦病的發(fā)生率[45]。一項臨床研究[46]表明,11例肥胖糖尿病患者經(jīng)過大約18個月的PCSK9抑制劑治療后,肝臟脂肪變性得到完全緩解,肝功能情況得到改善。
綜上所述,PCSK9抑制劑在NAFLD中的作用是雙重而又矛盾的,抑制PCSK9能緩解NAFL病情,卻對NASH起促進作用。因此,臨床上PCSK9抑制劑對NAFLD的綜合影響仍存在爭議,需要更為準確診斷患者屬于NAFL還是NASH,同時也需要更多的基礎實驗和大量臨床數(shù)據(jù)分析來探討其中的機制,這也將對未來使用PCSK9抑制劑治療NAFLD提供理論依據(jù)。
慢性HCV感染是肝硬化和肝癌的重要病因[47-48]。HCV的生命周期與宿主的脂質(zhì)代謝密切相關(guān),HCV通過載脂蛋白進入宿主細胞,引起宿主細胞膜脂質(zhì)組成變化,從而為HCV復制提供適宜環(huán)境。成熟的病毒以脂蛋白樣顆粒的形式釋放到循環(huán)中,稱為脂蛋白-病毒顆粒(LVP),LVP中包含不同的肝細胞合成的載脂蛋白。目前認為LVP顆粒相關(guān)載脂蛋白參與脂蛋白受體介導的病毒感染,并對HCV病毒顆粒的細胞內(nèi)成熟起關(guān)鍵作用[49]。PCSK9可抑制HCV進入肝細胞的四種表面蛋白,包括LDLR、VLDLR、白細胞分化抗原81(cluster of differentiation 81,CD81)和B型1類清道夫受體(scavenger receptor class B type1,SR-B1)。細胞實驗[50]證明,PCSK9在超生理濃度(7 μg/mL)時,可減少肝癌HU-7細胞表面LDLR和CD81的表達,從而阻止HCV病毒的感染。另一實驗[45]表明,HCV感染的肝細胞中甾醇調(diào)節(jié)元件結(jié)合蛋白(sterol regulatory element binding protein,SREBP)和肝細胞核因子1(hepatocyte nuclear factor 1,HNF1)表達增加,促進PCSK9翻譯而增加血漿PCSK9濃度,但對HCV感染患者血漿總膽固醇(total cholesterol,TC)、LDL-C和TAG水平無明顯影響,其機制為HCV已被證明可刺激肝癌Huh7細胞和HCV患者的肝組織中的LDLR表達而中和PSCK9誘導的LDLR降解。
由此可見,通過外源性補充重組PCSK9特異性降解肝細胞膜表面LDLR水平似乎對HCV感染患者的治療具有積極意義。但仍需深入研究HCV病毒和PCSK9之間錯綜復雜的聯(lián)系及PCSK9特異性靶向肝臟的治療方法,以期為正確使用靶向PCSK9的治療方法提供理論依據(jù)。
2.4.1 PCSK9與HCC 肝癌是全球常見的惡性腫瘤之一,其中HCC是主要的原發(fā)性肝癌,高侵襲性、易轉(zhuǎn)移和復發(fā)是預后差的主要原因[51]。PCSK9調(diào)控腫瘤細胞內(nèi)質(zhì)網(wǎng)應激、線粒體死亡、腫瘤微環(huán)境等參與腫瘤進展,識別PCSK9在腫瘤中的作用機制及靶向PCSK9在腫瘤治療中具有重要臨床價值。
文獻[52]報道,PCSK9在結(jié)直腸癌、黑色素瘤、乳腺癌中高表達,通過與腫瘤細胞膜表面的主要組織相容性復合體I(the major histocompa-tibility complex class-I,MHC-I)結(jié)合形成PCSK9-MHC-I復合物,該復合物靶向腫瘤細胞溶酶體降解,降低腫瘤細胞膜表面MHC-I含量,導致CD8+T淋巴細胞表面T細胞受體(T cell receptor,TCR)特異性識別腫瘤細胞膜表面MHC-I位點減少,引發(fā)腫瘤細胞免疫逃逸。PCSK9在肝癌中的高表達,不僅與患者的預后不良有關(guān),而且在體外促進肝癌細胞的增殖與遷移,在體內(nèi)也促進了肝癌的進展。抑制PCSK9導致肝癌細胞內(nèi)脂質(zhì)的過度積累及明顯的脂毒性,可抑制肝癌細胞增殖[5,53]。相反,有學者[54-55]報道,PCSK9在肝癌組織中的表達水平明顯低于癌旁非腫瘤樣本,且惡性度越高的肝癌細胞表達的PCSK9水平越低,PCSK9促進谷胱甘肽硫-轉(zhuǎn)移酶P1(glutathione S-transferase P1,GSTP1)與c-Jun氨基末端激酶(c-Jun N-terminal kinase,JNK)的結(jié)合,抑制JNK磷酸化,起到抑制肝癌細胞增殖和轉(zhuǎn)移。
在腫瘤殺傷細胞方面,PCSK9干擾T淋巴細胞攝取LDL,抑制T淋巴細胞克隆擴增成為細胞毒性T淋巴細胞,從而減少細胞毒性顆粒的產(chǎn)生及釋放,減弱T淋巴細胞的抗腫瘤能力。同時,PCSK9減少CD8+T淋巴細胞膜表面LDLR,使得LDLR以膜蛋白形式與TCR的CD3亞基結(jié)合減少;并且PCSK9抑制TCR循環(huán),減少CD8+T淋巴細胞膜表面TCR,進一步減弱CD8+T淋巴細胞抗原識別能力。二者共同作用使得CD3亞基及其下游通路磷酸化水平下降,抑制了細胞毒性T淋巴細胞的毒性顆粒釋放,減弱對肝癌細胞的殺傷能力[56]。
在腫瘤微環(huán)境方面,PCSK9調(diào)節(jié)腫瘤相關(guān)巨噬細胞(tumor-associated macrophages,TAMs)表型轉(zhuǎn)化,在腫瘤微環(huán)境中,M1型巨噬細胞促進炎癥反應,M2型巨噬細胞能夠分泌IL-4、IL-10、IL-13、轉(zhuǎn)化生長因子β(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 β,TGF-β)等多種免疫抑制因子促進腫瘤細胞生長,抑制TAMs 向M2型巨噬細胞極化具有重要臨床價值。最新的一項研究[57]發(fā)現(xiàn)PCSK9在體外通過促進肝癌細胞表達OX40配體(OX40 ligand,OX40L)進而抑制人單核細胞白血病細胞(human monocyte leukemia cells,THP-1)來源巨噬細胞向M2型巨噬細胞極化,從而對肝癌細胞起抑制作用。
2.4.2 PCSK9抑制劑與HCC 近年來,免疫治療已在臨床抗腫瘤治療中取得良好成效,PCSK9也顯示出其在癌癥免疫療法中的潛在價值。使用PCSK9抑制劑能夠:⑴ 抑制PCSK9對MHC-I降解,增加腫瘤細胞膜表面MHC-I,使腫瘤細胞更易被腫瘤殺傷細胞識別,減少腫瘤免疫逃逸。⑵ 抑制PCSK9對CD8+T淋巴細胞膜LDLR的降解,恢復CD8+T淋巴細胞膜LDLR的數(shù)量,進而恢復細胞毒性T淋巴細胞對腫瘤的殺傷能力。研究[52]表明,程序性死亡蛋白1(programmed cell death protein 1,PD-1)單克隆抗體聯(lián)合PCSK9抑制劑治療荷瘤小鼠,其療效顯著優(yōu)于單用PD-1單克隆抗體或PCSK9抑制劑。
綜上所述,是肝癌細胞內(nèi)PCSK9抑制JNK信號通路磷酸化而減弱肝癌細胞的增殖與侵襲作用更強,還是肝癌細胞外PCSK9介導的腫瘤免疫逃逸作用更強?需要未來進一步研究PCSK9在肝癌患者中的表達水平,以評估針對肝癌治療是外源性補充PCSK9還是使用PCSK9單克隆抗體。針對肝癌現(xiàn)有的PD-1靶向免疫治療[58],未來聯(lián)合使用PCSK9抑制劑有望加強肝癌的治療效果。
綜上所述,PCSK9參與肝細胞膜表面LDLR的降解并升高血漿膽固醇,間接介導肝細胞脂質(zhì)蓄積,誘導肝臟病理改變,并且通過激活炎癥通路,促進炎癥因子釋放,進一步增加肝臟負荷。同時PCSK9還可直接參與肝臟炎癥反應、肝癌的發(fā)生發(fā)展。PCSK9抑制劑現(xiàn)已在臨床上批準用于治療家族性高膽固醇血癥,靶向PCSK9有望成為治療ALD、NAFLD、病毒性肝炎等慢性肝臟疾病的新療法。此外,PCSK9影響腫瘤動物模型中巨噬細胞、T淋巴細胞、NK細胞、B淋巴細胞的浸潤與功能,提示PCSK9在腫瘤免疫治療中的潛在價值,靶向PCSK9對肝癌的治療效果、給藥劑量、對免疫細胞的影響以及聯(lián)合現(xiàn)有的腫瘤靶向免疫藥物是否能取得更好的治療效果,有待進一步探索。PCSK9相關(guān)調(diào)控藥物有望為慢性肝臟疾病的治療提供新方向。
利益沖突: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
作者貢獻聲明:方開晗負責撰寫文章,文獻資料收集及文章修改;彭秀達、費書珂負責文章的思路設計、寫作指導、研究經(jīng)費支持與對論文的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