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博添

南方以南，日子還沒有結(jié)束：

它從山雀喙中熟透的漿果，滾落到

每一株細(xì)草的體內(nèi)。北國寒冬

雪還未落下，韁繩以螺母的力量咬合木樁

草甸以殘存的養(yǎng)分喂食時間白馬

木橋邊野花舉起花萼，唱片機(jī)

頌唱雪域短歌，歌詞被初日揉碎

從高原湍流而下，寥寥幾筆抒寫著

晨禱詞，或者這座遠(yuǎn)山的墓志銘

他騎來了他的紅色摩托

他依舊有著年輕的面容，亂石灘

每一塊石頭刻寫著他的命運

幾只飛鳥沖破了湖面塑造的幻鏡

綠色星球上，生物溫暖的氣息

為這冷月蒙上層水紗。

他將爐火升起，流動的火焰在他

眼里打轉(zhuǎn)，木柴的噼啪聲率先打斷了沉默

“明天我就要啟程了?！彼f

“去哪？”桑吉問他

“不知道……我會給你回信的?！?/p>

“把馬脖子上的銅鈴一塊帶去吧。”

北國以北，日子還沒有結(jié)束：

它從遠(yuǎn)山后宏大的日落，輕輕地

跳到了桑吉清晨準(zhǔn)備的咸鴨蛋

流水……

守夜。枝影延展分岔，橫截面擷取月光

冰潔的銀花鋪陳，不確定的回響在村莊隱匿

閃電戰(zhàn)栗，光亮膨脹一瞬間擊落病壞的枝干

落入河床沉積，流水在此后的日子里放低了聲線……

豐水期，湍急水流簌簌沖刷石塊。素白色紋絡(luò)柔軟輕盈

綢緞般飄拂拉伸，映射在祖母胸前那塊和田玉上

河岸。婦女洗滌衣服。她們都有一塊自己熟悉的石頭

曾經(jīng)阻擊水流激起水花，如今要用它去除污漬

嬰兒乳名的發(fā)源地。河流流經(jīng)李家莊，陳家莊，王家莊

每一段都會被賦予一個名字。接生，婚慶，葬禮……

祖母嫁來這兒的第一個夜晚，河岸爐火升起

綠皮火車?yán)瓉砹讼ＭＫ焐@，也可能因此沉默了一夜

對于蔬菜的指認(rèn)，逐字辨認(rèn)。除了獨白再無他言

安置好丈夫的生活，婚禮上戴上一塊和田玉

禮炮鳴放的那天，巨大的煙囪吐出乳白色煙霧

愈發(fā)多的原材料被火車運來。破舊的孩子們在河岸驚叫

更多病壞枝干墜落河床沉積，直到這條河流的停滯，截斷

祖母那晚的葬禮上，胸前的和田玉砸在地面，碎了一地……

山間有寄

麥穗已然褪盡色素，他的手背卻被

烙上了斑。背著鐮刀走進(jìn)晚秋——

山雀絆落一扇葉，葉脈愈顯清晰

指紋被磨成一朵白蓮花，漣漪……

推掉一山的秋色，剝開吮吸

醞釀在漿果里的清酒，折一楓葉酒杯

舀一勺酒，搭乘流水的順風(fēng)車

寄往山下的故人。好久不見

棋盤上，棋子已駐足了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