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宇璇， 田妮， 于藍， 鐘瑞英

（1.廣州中醫(yī)藥大學第一臨床醫(yī)學院，廣東廣州 510006；2.廣州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廣東廣州 510405；3.青島市市立醫(yī)院眼科，山東青島 266000）

干眼（dry eye，DE）是一種多因素慢性功能障礙性眼表疾病，是由于淚膜穩(wěn)定性下降而引起的眼部不適以及眼表組織病變。干眼與中醫(yī)學中的“白澀癥”相似，均表現(xiàn)為白睛不赤不腫而自覺眼內(nèi)干澀，甚至視物昏蒙，根據(jù)病情不同階段，中醫(yī)學將其歸屬于“白澀癥”“神水將枯”“干澀昏花”等范疇[1]。近年來，隨著生活習慣及社會環(huán)境的改變，干眼癥的發(fā)病率呈逐年上升趨勢，嚴重影響著人們的生活質(zhì)量，干眼的防治已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本研究通過分析干眼的中醫(yī)證型分布規(guī)律，以及干眼中醫(yī)證型與年齡及性別之間的相關性，結合中醫(yī)學理論，探討干眼病因病機，以期為干眼的辨證論治及防治措施的制定提供有益借鑒和新思路?，F(xiàn)將研究結果報道如下。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采用回顧性研究方法，選取2023年1月～2023年4月在廣州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眼科門診就診的符合干眼診斷標準的患者，共244例。其中，男性96例，女性148例；年齡18～77 歲，平均年齡（44.12±14.67）歲。本研究符合醫(yī)學倫理學要求并通過廣州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倫理委員會的審核批準（批準號：JY2023-113）。

1.2 診斷標準

1.2.1 西醫(yī)診斷標準 參照中華醫(yī)學會眼科學分會角膜病學組提出的《干眼臨床診療專家共識（2013 年）》[2]中干眼的診斷標準。（1）主觀癥狀：有干燥感、異物感、燒灼感、疲勞感、不適感、視力波動等主觀癥狀之一，淚膜破裂時間（break-up time，BUT）≤5 s 或Schirmer Ⅰ試驗（Schirmer’s test，SIT）≤5 mm/5 min；（2）上述主觀癥狀之一和5 s＜BUT≤10 s 或5 mm/5 min＜SIT≤10 mm/5 min，同時有角結膜熒光素染色（fluorescence staining，F(xiàn)L）陽性。

1.2.2 中醫(yī)辨證分型標準 參照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制定的《中醫(y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3]，根據(jù)臨床實際情況具體歸納為以下4 種證型：（1）肝腎虧虛證：雙目干澀，黑睛生有星翳，多伴腰膝酸軟，頭暈耳鳴，失眠多夢，舌紅苔少，脈細數(shù)。（2）氣滯血瘀證：雙目干澀，異物感，羞明流淚，情志抑郁，食少噯氣，胸脅脹痛，舌質(zhì)紫暗或有瘀斑，苔白，脈弦澀。（3）脾腎虧虛證：雙目干澀，畏光，少淚或無淚，頭暈耳鳴，面色萎黃或浮腫，夜尿頻多，舌淡胖，苔白，脈沉弱。（4）陰虛濕熱證：目珠干燥乏澤，干澀，疼痛，畏光，視力模糊，口鼻干燥，溲黃，便干，舌紅，苔薄黃，脈數(shù)。

1.3 納入標準 （1）年齡≥18周歲；（2）符合上述干眼診斷標準及中醫(yī)辨證分型標準；（3）自愿參加本研究并簽署知情同意書的患者。

1.4 排除標準 （1）年齡＜18周歲的患者；（2）不符合上述干眼納入標準的患者；（3）合并有其他眼部疾病的患者；（4）合并有全身系統(tǒng)疾病，如嚴重心腦血管、肝腎、免疫系統(tǒng)疾病及精神疾病的患者；（5）眼科手術后半年以內(nèi)的患者。

1.5 研究方法

1.5.1 檢查方法 （1）淚膜破裂時間（BUT）：將熒光素鈉染條輕觸下瞼結膜，囑患者輕輕眨眼數(shù)次，至熒光素分布均勻后開始檢查?；颊弑犙勰暻胺剑材亢箝_始計時，用裂隙燈鈷藍光觀察角膜出現(xiàn)第一個干燥斑（黑斑或黑線）為止，即為淚膜破裂時間。測量3次取平均值。（2）淚液分泌檢查（SIT）：將5 mm×35 mm的淚液分泌試紙一端折彎5 mm，置于下瞼中外1/3交界處的結膜囊內(nèi)，另一端懸垂于瞼外，囑受者輕閉雙眼，5 min 后取下，測量濾紙條被淚液浸濕的長度。（3）角膜熒光素染色（FL）：將熒光素鈉染條輕觸下瞼結膜，囑患者閉眼并轉動眼球，睜眼后使用裂隙燈鈷藍光觀察患者角膜上皮著染情況。以上檢查均由同一位檢查者在同一暗室及同一裂隙燈下完成。

1.5.2 研究內(nèi)容 對干眼患者的性別、年齡、中醫(yī)證型分布情況進行統(tǒng)計學分析，并探討干眼患者的中醫(yī)證型分布與性別、年齡的關系。

1.6 統(tǒng)計方法 應用SPSS 26.0統(tǒng)計軟件進行數(shù)據(jù)的統(tǒng)計分析。計數(shù)資料用率或構成比表示，一般情況用描述性統(tǒng)計，中醫(yī)證型分布與性別、年齡的相關性分析用卡方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性別和年齡分布情況 結果見表1。性別分布方面，244 例干眼患者中，男性96 例（占39.34%），女性148 例（占60.66%），男女比例為1∶1.54。由于本次研究為隨機調(diào)查，故可認為干眼的發(fā)病率女性高于男性。年齡分布方面，＜45歲患者124 例（占50.82%），45～60 歲患者81 例（占33.20%），＞60 歲患者39 例（占15.98%），其中＜45 歲患者的占比高于其他年齡組，故可認為干眼好發(fā)于45歲以下年齡段。

表1 244例干眼患者的性別和年齡分布情況Table 1 Gender and age distribution in 244 dry eye patients[例（%）]

2. 2 中醫(yī)證型分布情況 在244 例干眼患者中，肝腎虧虛證89 例（占36.47%），氣滯血瘀證75 例（占30.74%），脾腎虧虛證69例（占28.28%），陰虛濕熱證11 例（占4.51%），其分布頻次由高到低依次為肝腎虧虛證＞氣滯血瘀證＞脾腎虧虛證＞陰虛濕熱證，即干眼患者中，以肝腎虧虛證最多，氣滯血瘀證次之。結果見表2。

表2 244例干眼患者的中醫(yī)證型分布情況Table 2 Distribution of TCM syndrome types in 244 patients with dry eyes

2. 3 不同年齡段干眼患者的中醫(yī)證型分布情況在不同年齡段的中醫(yī)證型分布方面，＜45 歲的干眼患者以氣滯血瘀證為主，占41.94%（52/124），45～60 歲和＞60 歲的干眼患者均以肝腎虧虛證為主，分別占46.91%（38/81）和53.85%（21/39）。統(tǒng)計學分析結果表明，不同年齡段的中醫(yī)證型分布不同，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χ2= 22.128，P＜0.01），年齡對干眼的證型分布有一定的影響，其中肝腎虧虛證多見于中老年人，氣滯血瘀證多見于青年人。結果見表3。

表3 不同年齡段干眼患者的中醫(yī)證型分布情況Table 3 Distribution of TCM syndrome types in dry eye patients of different age groups[例（%）]

2.4 不同性別干眼患者的中醫(yī)證型分布情況 在男性干眼患者中，以氣滯血瘀證為主，占39.58%（38/96）；在女性干眼患者中，以肝腎虧虛證、脾腎虧虛證多見，分別占41.89%（62/148）、31.08%（46/148）。統(tǒng)計學分析結果表明，不同性別的中醫(yī)證型分布不同，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χ2= 82.610，P＜0.01），性別對干眼的證型分布有一定的影響，男性多為氣滯血瘀證，女性多為肝腎虧虛證和脾腎虧虛證。結果見表4。

表4 不同性別干眼患者的中醫(yī)證型分布情況Table 4 Distribution of TCM syndromes types in dry eye patients of different genders[例（%）]

3 討論

干眼在中醫(yī)學屬于“白澀癥”范疇，其病名首見于明代傅仁宇的《審視瑤函·白痛》：“不腫不赤，爽快不得，沙澀昏朦，名曰白澀”。《靈樞·五癃津液別》曰：“五臟六腑之津液，盡上滲于目”。五臟六腑津液不能上達，目失濡養(yǎng)以致眼干澀不適。《證治準繩·雜病·七竅門》云：“視珠外神水干澀而不瑩潤?！嘶鹩粽舾酀晒式蛞翰磺澹椴滑摑?，汁將內(nèi)竭，雖有淫淚盈珠，亦不潤澤”?！吨T病源候論·目澀候》記載：“其液竭者，則目澀”。津液在目化淚，成為目外潤澤之水，使眼珠潤滑舒適。中醫(yī)認為，白澀病病因多由于津液虧虛，淚液減少，目竅失于津液滋養(yǎng)而干澀不適所致。

本研究結果顯示，在年齡方面，干眼以45 歲以下年齡段多見，說明青年人群是干眼癥的主要人群，與鄭敏明等[4]的研究結果大體一致。干眼已趨向年輕化，可能與青年人生活、工作方式的轉變，角膜接觸鏡和電腦等視頻終端的普及，以及更多年輕人接受屈光手術等有關[5]。長期使用電子產(chǎn)品是導致干眼的主要原因。研究表明，青年患者接觸電子產(chǎn)品每天超過8 h者，其干澀感、異物感等眼部不適癥狀明顯高于每天使用時間少于3 h的人群[6]。其原因是由于瞬目次數(shù)減少，淚液涂布減少，眼表暴露時間延長，淚液蒸發(fā)加速，淚膜穩(wěn)定性下降，從而導致視疲勞及眼部不適。

在性別方面，女性的干眼發(fā)病率高于男性，與高明梅[7]的研究結果一致。女性干眼與雄性激素缺乏相關，是因為瞼板腺存在雄激素受體，調(diào)節(jié)淚腺與瞼板腺的分泌功能，一旦缺乏雄激素，導致雄激素的紊亂，使得淚膜穩(wěn)定性降低，引起眼部不適，最終形成干眼[8]。另外，更年期的女性角膜厚度變薄，結膜杯狀細胞數(shù)目減少，也會導致淚液分泌不足，從而引起眼部干澀不適。

在中醫(yī)證型分布方面，本研究中干眼患者以肝腎虧虛證最為多見，其他依次為氣滯血瘀證、脾腎虧虛證以及陰虛濕熱證?！躲y海精微》曰：“淚為肝之液”。肝之疏泄，使得肝所藏之真血能升運于目，化生為淚，濡養(yǎng)目珠。肝陰虧虛，淚液化生之源不足，目珠失于濡潤，以致白澀。腎為水臟，主津液，潤目珠，成為目外潤澤之水。腎陰虧虛，陰津生化無源，無以上滲于目，則目珠干澀。氣機條暢，水道通暢，津液輸布，目得神水而潤。氣滯以致氣機調(diào)達不暢，疏泄失常，淚液無法正常輸布，目外神水減少，目不得潤；氣滯以致血瘀津停，水液停聚，血中有津，目絡不得津液滋養(yǎng)而發(fā)為干眼。脾失健運，陰津化生乏源，脾腎陽氣不足，蒸騰氣化無力，升舉運化失司，津行不暢，津液不能上輸于目，目失濡養(yǎng)，則目珠干澀。陰虛生內(nèi)熱，虛火上炎，耗傷津液，失其陰液濡養(yǎng)目珠。濕熱熏蒸，阻遏氣機，津液輸布失常，清氣不升，血行不暢，目竅失于滋養(yǎng)。

本研究結果顯示，不同年齡段及不同性別干眼患者的中醫(yī)證型分布不同，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與既往研究[7，9]認為的年齡、性別與證型分布無相關性的結論不同。本研究中肝腎虧虛證多見于中老年人，而氣滯血瘀證多見于青年人。《靈樞·天年》中記載：“五十歲，肝氣始衰，肝葉始薄，膽汁始減，目始不明。六十歲，心氣始衰，苦憂悲，血氣懈惰，故好臥。七十歲，脾氣虛，皮膚枯”。由此可見，老年人以虛證為多見，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人體氣血、臟腑、經(jīng)絡也會逐漸衰弱。中老年人氣血不足，不能上承于目，目竅失去津液濡養(yǎng)，則可致目珠干澀；或肝腎虧虛，津液生化乏源，目珠失養(yǎng)，也可致目珠干澀。而青年人“腎氣平均，筋骨頸強”（見于《黃帝內(nèi)經(jīng)》），故青年人多以實證為主。青年人生活節(jié)奏快，工作壓力大，情緒緊張焦慮，易肝氣不舒，氣滯血瘀，津液輸布不暢，目失所養(yǎng)。本研究發(fā)現(xiàn)，男性患者以氣滯血瘀證多見，這可能與男性的體質(zhì)及性格有關，同時男性承擔的社會、家庭責任重，情緒波動大，抒發(fā)不暢，易致氣血運行不暢，氣滯血瘀，津液輸布失常，目珠無以濡養(yǎng)。女性患者多為肝腎虧虛證和脾腎虧虛證，與溫勇等[10]研究認為的女性干眼多表現(xiàn)為肝腎虧虛證的結論一致，這主要與女性特殊的生理和體質(zhì)特點有關。腎為先天之本，主水藏精，脾為后天之本，化氣生血，而女子以肝為先天，以血為主，孕、胎、產(chǎn)、乳，均傷津耗氣耗血，以致肝脾腎虧虛，津液化生不足，目珠失去淚液滋養(yǎng)而致目珠干澀。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以及生活方式的不斷變化，不僅疾病會發(fā)生變化，而且同一種疾病的證型分布也會發(fā)生相應的變化。臨床工作中需要根據(jù)具體情況作出診斷，從整體出發(fā)，辨證施治，治病求本，標本兼治，制定合理、正確的理法方藥，改善患者干眼癥狀，提高患者生活質(zhì)量。由于本次研究為橫斷面研究，觀察時間短暫、地域局限，研究結果可能存在偏倚，故確切的結論有待日后的臨床研究進一步驗證，從而為指導干眼的辨證論治提供更加全面、客觀的證據(jù)，以及為干眼的防治提供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