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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匝道以北

        2024-03-05 16:36:54裴非
        湖南文學 2024年2期
        關(guān)鍵詞:匝道老師

        裴非

        大清早的,姐姐就給我打來電話,說父親快一個月沒洗澡了,讓我回去好好給他洗一洗,他都一身的味了。父親總是這樣,一到冬天就不肯洗澡,說洗澡容易患感冒,老人最害怕感冒了。父親年輕時在西藏當過兵,參加了一九六二年的那場邊境戰(zhàn)爭,過去跟街坊喝酒聊天時,喜歡炫耀自己是槍林彈雨里待過的人,早視生死于度外了,哪知道真到老了,他比誰都怕死了。

        臨出門時,老婆耷拉著臉對我說,你回去一趟也好,順便去一下梁老師家,人家老早就打電話了,你這么拖著是什么意思?她說話一字一頓的,語氣也不對,我瞪了她一眼,沒有搭理她。

        父親住在考棚街的老宅里。三年前,母親去世,如今老宅里只住著父親一個人。姐姐家在城西的大水坪,離父親家近,隔三岔五的,她會過去給他買買菜、做做飯。我住在資江南岸,下崗后好不容易找了份在小區(qū)當保安的工作,因為忙,因為遠,回家的次數(shù)少。

        來到父親家,姐姐已經(jīng)給他拿上了換洗的衣服,廁所里還生著一盆炭火,父親氣洶洶坐在沙發(fā)上,顯然是剛剛跟姐姐發(fā)生過一場爭執(zhí)。我對父親說,你這一身臭氣的,怎么好意思出門?他說,我臭不臭,關(guān)別人什么事?我說,人家不會說你,會說我們,說溫爹的崽女多么不孝順。這話不是父親希望聽到的。洗澡的時候,父親坐在炭火邊,一會說水燙了,一會說水涼了,盡找岔子。我不管他,使勁搓著他的身體。父親退休前是郵遞員,整天騎著自行車走街串巷,身體結(jié)實,直到現(xiàn)在,大腿上還可以看到一股股肌肉。廁所里熱氣騰騰,他忽然打了一個噴嚏,我說,未必冷呀?他說,就是冷嘛,你能不能快點?我剛給他洗過頭,正在搓脊背,下半身還沒開始洗。我知道他在裝,但也不得不加快速度。正在這時,他又開始打噴嚏了,不是一個,是一個接著一個,因為動作劇烈,身體都彎成一只剝皮巨蝦了。他裝得真像。我說,生著炭火的,哪會這么冷?他說,外面風颼颼的,窗戶又關(guān)不牢,你是成心想我死吧。我有些火了,拿著蓮蓬頭往他身上一頓亂射,他一邊用手擋著眼睛,一邊沖我破口大罵。澡洗得很潦草,出了廁所他就直接鉆到被窩里,一分鐘也不肯耽誤。

        姐姐留我在家里吃中飯,讓我陪父親喝一杯。我說好的,我出去一下就回來。我沒有告訴她我要去找梁老師。

        半年前,我在崗亭里值班,看到一個老婦人在小區(qū)門口徘徊。正在這時,一輛小車駛出小區(qū),我連忙抬起欄桿,為小車放行。欄桿還沒來得及放下,老婦人忽然蹣跚著過來,勾下身子,貓著腰,惶惶地從欄桿下鉆了進來。行人有專門的通道,她怎么可以走行車道呢?我正準備朝她吼幾句,老婦人卻咂巴著嘴沖我笑了,溫一凡,我是你梁老師呀。我一看,果然是梁老師。我不好再指責她什么了,隔著小窗問,梁老師,你到這里干什么?梁老師也住在考棚街,平時不怎么出門。她說,我來找你幫個忙。我說,什么事?她瞄了我一眼,一下子顯得難為情了,我出門忘帶錢了,你能借我一千塊錢嗎?我爽快地說,沒問題,剛發(fā)了工資,身上正好有。拿上錢,她又說,到時我給你打電話。我知道她說的是以后還錢的事,便笑道,梁老師,不著急呢。她也笑了笑,然后小心地將錢放到褲兜里,還用手在上面拍了拍,顫顫地走了。她沒說借錢的理由,我也沒有問,梁老師借錢,還需要問什么理由呢?

        梁老師是我初中班主任。我們讀書那會,她才四十出頭,長得像電影演員王馥荔,大眼睛,短頭發(fā);性格也像,精明,要強,做事風風火火。我們學校隔壁就是人民電影院,那時只要放王馥荔的電影,我們就逃票進去看。記得有一次,放的是《許茂和他的女兒們》,王馥荔在里面演“四姑娘”。晚上我叫上同桌崔方方,兩人相約去翻墻。以前都是熟門熟路,不想這次剛從電影院墻頭跳下,便被看門人喬紅鼻抓了個正著。這家伙長著酒糟鼻,一臉橫肉,平時大家有些怵他。他拎著我倆走出電影院,讓我們站在柵欄外示眾,還敲我們的頭。梁老師正好路過這里,“嗖”的一下沖過來,攔在喬紅鼻面前大聲喝道,你干什么?喬紅鼻說,小兔崽子逃票,老子教訓教訓他們。梁老師說,他們還是孩子,你怎么可以動手打人?喬紅鼻牛皮哄哄地說,小小年紀就不走正道,不打他們不長記性。梁老師忽然一陣冷笑,你走正道了?你走正道怎么經(jīng)理不當,當起了看門人?喬紅鼻頓時啞了,紅鼻子一陣發(fā)紫。幾年前,他因貪污票款被撤了職。如今喬紅鼻死了都快二十年了。

        梁老師找我借過錢后,我回過幾次考棚街,一次也沒碰到她。中間她給我打過電話,但我沒有急急忙忙去。主要是面子在作怪,覺得我一個做學生的,為著這一千塊錢,還特意去上門,讓人笑話。我設想的場景是,兩人在某個地方無意間相遇,幾句家常后,她主動提到錢,事情就這么自然而然地解決了。但老婆卻有另外的想法,她說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這么大年紀了,到時候可能真的給忘了,時間一長,你更不知道怎么開口。

        之所以每次回考棚街,碰不到梁老師,是因為資江上新建了一座跨江大橋。新橋南北走向,與考棚街平行,按理二者并無瓜葛,問題是,新橋跨過北岸的濱江大道,在引橋處修了兩條匝道,其中下橋的東匝道,硬生生將考棚街一劈兩半。葛公廟巷因修匝道被全部拆除;父親住的人和巷,以及閘門巷、石井巷、明星池巷,留在匝道南邊;匝道以北僅剩下永清巷,孤零零的,仿佛一條尾巴,被人砍掉扔到了外面。梁老師就住在這條尾巴上。過去,永清巷的居民出門,從考棚街由北往南走,順順當當?shù)鼐涂梢匀コ詡€早餐,理個發(fā),串個門,打轉(zhuǎn)時還可以買塊肉,提條魚,拎把青菜捎帶回家?,F(xiàn)在好了,新橋一建,再去吃早餐,去理發(fā),去串門,馬路被匝道堵得嚴嚴實實。真要去,你得往西,繞過一個巨大的花壇,穿過引橋橋孔,沿魯肅街往南,經(jīng)濱江大道,再拐回考棚街。那是街坊們始料不及的遠距離。曾經(jīng)有人嫌麻煩,試圖穿過匝道去考棚街的另一邊,結(jié)果被川流不息的汽車嚇了回去。有次還引起了幾輛車的連環(huán)追尾。市政方面因此在那里立了一塊警示牌:“匝道危險,嚴禁穿越。”

        因為一條匝道,考棚街南北兩邊的街坊,現(xiàn)在都不怎么來往了。距離難免讓人疏遠,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我也不敢去穿匝道,只得老老實實繞。走到魯肅街,我在路邊攤買了一些水果,我都不記得多少年沒去過梁老師家了,這樣空手空腳去,有點不太好。我拎上水果,走得很慢,腳步飄忽,實際上我還在猶豫,不知道這次上門是不是合適。到了永清巷的巷口上,我點燃了一根煙,梁老師家在巷子最里面,我估摸著等我抽完這根煙,正好可以走到她住的小院。

        梁老師家的門是虛掩著的,我敲了幾下,她在里面問,誰呀?我說,梁老師,我是溫一凡。我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聽到她說,快進來吧,外面怪冷的。看到我,梁老師一臉喜色,買什么東西呢,家里什么都有呀。她家里果然什么都有,水果、切糕、麻糖,還有一大袋葵花籽,扎著口子放在一邊。難道梁老師家經(jīng)常賓客盈門?可她是個獨居的老人啊。梁老師給我倒上茶,自己先將腳伸到火箱里,又掀起毛毯的一角,讓我進來烤火。我說,我不冷呢。她說,跟梁老師還客氣什么?你剛從外頭進來,烤烤暖和。我想了想,還是坐下了,脫掉鞋子,跟她一起烤火。畢竟,我這么站著,好像就是來拿錢的,而且拿上錢馬上就會走,我不想給她留下這樣的印象。

        我坐在沙發(fā)上,人一下子陷了進去。這時我忽然想起多年前,我們幫她搬沙發(fā)的事。那天她家新買了一個沙發(fā),很大,真皮的,油光泛亮。梁老師喊來考棚街她的幾個學生——我、柯建良、張慶東和崔方方,讓我們幫她搬沙發(fā)。沙發(fā)搬到她家門口遇到了麻煩,門太窄了,試了幾次,橫著豎著都進不了屋。她老伴羅老師在旁邊抱怨,家里就兩個人,哪用得著這么大的沙發(fā)?梁老師瞪了他一眼,小妍讓買的,你廢什么話!小妍是他們的女兒。羅老師說,事先也不量一量沙發(fā)的尺寸,現(xiàn)在這樣怎么辦?梁老師說,搬都搬到家門口了,莫非送回去?又對我們說,你們想想辦法??陆纪说教炀铮[起眼睛打量了一番,然后說,真要搬進去,就只能卸窗戶了。羅老師氣得一跺腳,轉(zhuǎn)身到資江邊遛彎去了。在柯建良的張羅下,我們敲敲打打,真卸下了梁老師家的窗戶,這才將那個沙發(fā)搬了進去。

        在考棚街,誰家也沒用過真皮沙發(fā),更別說大到要卸下窗戶才可以搬進屋的龐然大物。只有梁老師家才這么闊綽。她和羅老師退休前都是教師,女兒小妍在國外生活。說到小妍,我們對她沒多少印象,只知道她大學畢業(yè)后,在上海工作,男朋友是個老外。后來他們定居在非洲一個叫摩洛哥的國家,生育了一大群混血孩子。因為路途遙遠,十多年了,她只回來過一次,那還是七年前羅老師去世的時候。她回到考棚街時,父親已經(jīng)下葬。她在家僅僅陪了梁老師一個禮拜。我們一直以為那個摩洛哥人是黑鬼,結(jié)果不是,是個紅皮膚的人,蓄著大胡子,牙很白。有一次,我和柯建良在南門口吃夜宵,遇到他們在逛街,我們讓摩洛哥人過來喝酒,他連連擺手,說他是穆斯林,從來不喝酒的。但他對臭豆腐發(fā)生了興趣,直接用手抓著往口里塞,辣得直吐舌頭。他吃東西居然用手,我們哈哈大笑。

        羅老師去世后,我們都相信,總有一天,梁老師會住到她女兒摩洛哥的家去,可這么些年了,她還一直住在考棚街。她心臟有毛病,先是裝了支架,后來又搭了橋,她坐不了飛機。

        我和梁老師一邊烤火,一邊說話,看得出她十分高興,一會給我削蘋果,一會給我剝橘子。梁老師老了,滿臉褶皺,一頭白發(fā),牙也掉了不少。我忽然想起了梁老師年輕的時候,想起了王馥荔,想起了《許茂和他的女兒們》。一切都像夢一樣不太真實。見我望著她有些走神,她說,梁老師是不是老得不像樣了?我說,哪有,氣色蠻好的。她笑著說,這話我愛聽!

        坐了好一陣,梁老師也沒提錢的事,我只得時不時掏出手機看。她顯然沒明白我這個動作背后的潛臺詞,還在興致勃勃地說話,她說,你跟同學們聯(lián)系還多嗎?我說,我又混得不好,不好意思跟他們聯(lián)系。她嗔怪道,同學關(guān)系最親了,你這么說可就見外了。我說,去年春節(jié),任小娟從深圳回來,俞明亮組織了一次同學聚會,來了二十幾個人,好些我還是三十多年后第一次見面。她說,俞明亮,以前住我們院的?我說,是呢,現(xiàn)在他發(fā)財了。她說,噢,這孩子,看不出來呀。俞明亮小時候瘦,愛紅臉,不喜歡說話。他父親在航運公司當水手,常年不著家,母親是麻紡廠的擋車工,三班倒。家中無人時,他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巷子里瞎逛,沿著墻根走,頭都不敢抬,梁老師心疼他,經(jīng)常領(lǐng)他到家里吃飯。

        梁老師為我掖了掖毛毯,又問其他同學近況。我知道一些,有些我也不知道,我只說了我知道的。她笑了笑,問,你有沒有他們的電話?我說,那天大家相互留了電話,我也留了幾個。她在茶幾上拿來一個筆記本,說,你幫我寫這里吧,到時我跟他們打打電話什么的。我說,好的,同學們都說想你呢。這話是我臨時編排的,事實上那天大家說了不少趣事,開了不少玩笑,喝了不少酒,但誰也沒有提到她。

        我又在看手機,這次梁老師注意到了,她說,你是不是要走了?我心一動,側(cè)身看了她一眼,說,是呢,我還有事。她說,都到中飯時候了,要不你在這里吃了再走。我陡地一陣失望,說,不麻煩了,我回父親家吃。她說,在梁老師家,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冰箱里有條魚,我給你做紅燒魚吃。我想了想,不再推辭,做飯要一陣,吃飯要一陣,慢慢地,說不定她就會想到還錢的事了。梁老師要下廚,我沒讓,做紅燒魚我最拿手了,父親就最愛吃我的紅燒魚??墒?,直到我們把那條魚吃得干干凈凈,盤子里光剩下一副完整的魚骨,梁老師也沒把錢還給我,好像借錢的事壓根兒就沒發(fā)生。

        幾天后,我在龍洲路碰到了柯建良,當時他踩著三輪車,裝著七八籠雞,正急匆匆往前面趕。我叫了他一聲,他扭頭看到我,連忙從三輪車上跳下來。我說,給團洲市場那女人送雞呀?他咧嘴傻笑,是呢,她忙不過來,讓我?guī)蛶兔?。說著從口袋里掏出煙,遞給我一根,自己也叼上了一根。平時他從不主動給人遞煙的。

        柯建良是個光棍。在我們看來,他老找不上對象的原因是小氣。有一次,有人給他介紹了個女人,他帶著女人在資江大堤上溜達了大半天,就是不去茶館或電影院。他說茶館打牌的太吵了,又說電影假得很。天黑下來,女人說,走了這么久,都餓了。他對女人說,我?guī)闳コ悦追郯?,考棚街的酸辣米粉最好吃了。女人沒跟他去吃“最好吃”的酸辣米粉,她翻著白眼,跳上一輛公交車,絕塵而去。回頭我們笑他,吃什么酸辣米粉呢,至少應該帶人家去吃一碗牛肉米粉吧。他還嘴硬地說,本來酸辣米粉就好吃嘛。

        一年前,又有人給他介紹了女人,是郊區(qū)千家洲的一個寡婦,有著一對大奶,帶著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在團洲市場賣雞鴨。我跟他開起玩笑來,這次別吃酸辣米粉了,牛肉米粉也別吃,直接帶人下館子。他瞅我一眼,還好,她不講究這個。我說,你行呀,一下子成了兩個孩子的爸。他說,你別笑話我,這女人不錯,蠻知道心疼人的。其實我并沒有笑話他的意思,他都快五十歲了,還能找上黃花閨女?

        聊了幾句,我正準備走,他忽然說,不知道為什么,梁老師最近老折騰人,好像我有什么事得罪了她。我連忙問,怎么回事?他說,你說說看,我待梁老師好不好?我說,好呀,在我們這幫同學中,就數(shù)你待梁老師最好了。他家也住匝道以北的永清巷,離梁老師家近。這些年,同學們各奔東西,有的離開了這座城市,有的住到了別處,真正留在考棚街的,也只有他??陆甲x書不行,上完初中就輟學在家,但干活是把好手,干什么像什么:拿起萬用表和試電筆,他是電工;拿起管子鉗和熱熔機,他是水管工;拿起抹子和砌刀,他是泥水匠。他一直沒有正經(jīng)工作,主要靠手藝和力氣維持生計。所以,梁老師家有什么事,下水道堵了,水龍頭關(guān)不牢了,燈泡壞了,都是他幫忙。他也給我父親幫忙不少。

        想起這些,我便安慰他,你是不是想多了?他搖著頭說,真不是,這些天我手機都讓她打爆了。我說,她找你干什么?他說,鬧著玩似的,沒事找事。我吃了一驚,哪會呢,梁老師不糊涂呀。擔心我不相信,他氣呼呼說開了:有一天,她說她電視機壞了,怎么也開不了。我趕緊過去一看,原來是電源插頭沒插上。又過了幾天,她說菜刀找不到了,我讓她別著急,好好想一想,肯定落什么地方了。她說哪里都找了,就是找不到。我能怎么樣,只得趕過去啊,一進她家門,屋子里翻得亂七八糟,連臥室里的三門柜都翻過了,衣服散落一地,像是遭了賊。我?guī)退龑ち艘蝗Γ怨?,菜刀就在砧板上。我哭笑不得,她倒好,在一旁呵呵直笑?/p>

        我說,也許梁老師記性不好了,你也別生氣。他嘆了口氣,繼續(xù)說,消停了沒幾天,她說冬天快到了,讓我去給她包一包屋外的水管。我說,那就給你包唄,去年冬天我父親家的水管就凍爆了,這事很糟心的。他說,這次我沒去,最近生意好,我讓我小徒弟去了。我說,那也行,誰去都一樣。他忽然一陣苦笑,哪知道我小徒弟剛走,梁老師又打電話來了,大呼小叫,包錯了,包錯了,你那小徒弟包了隔壁王大爺家的水管。你說,哪有認錯自家水管的?我“噗”地噴出一口煙,這事確實很搞笑。我說,院子里房子那么多,水管絞在一起,哪是哪家的,還真不好說。他說,沒辦法呀,我只得隔天再去,重新給她包了。我朝他豎了豎大拇指。他說,包過水管,我還惦記著生意,水也沒有喝,拎著工具就走??蓜傋叱鲈鹤?,她就跌跌撞撞追了出來,跟在我屁股后頭嚷嚷,下次別讓你那小徒弟來了,年輕人做事太毛糙!

        他話沒說完,我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我說,你不在考棚街住了?他撓撓頭,嘿嘿一笑,是呢,我搬到那女人家去了??陆几改杆赖迷?,他一直住在父母留下的老宅里。他也買不起新房子。我說,原來是這樣。他說,修了那匝道,回考棚街麻煩得很。那女人也不愿意住過來,路遠不說,她家里還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我想了想說,也許,你忽然這么搬走了,梁老師一下子不適應,平時都是你關(guān)照她。他說,那有什么辦法呢?我好不容易找了個女人,我也得有我的生活,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那破房子里吧。我在一旁點頭附和。他說,我已經(jīng)打算好了,給人修修補補的活我不干了,那也賺不到幾個錢,對付自己一張嘴都難。我準備跟她一起干,將來把旁邊的攤位也盤下來,等到有了錢,我們在資江邊買房子,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我很替他高興,這樣的生活才有盼頭。

        馬路上散著幾塊白菜幫子,他敏捷地跑過去,在車流中撿了回來,扔到雞籠里。雞們一片歡騰。他要繼續(xù)給我遞煙,我攔住了,掏出我的遞給他一根。他沒客氣,趕緊點上,又說,問題是,梁老師明明知道我手頭緊,可她還老找我借錢。我一下愣住了,她找你借錢了?他說,借了好幾次,每次一千塊。第一次過了三個月才還,第二次快一點,也有兩個月,最近一次,都拖了大半年了,到現(xiàn)在還沒還給我。我哪有錢,每一次都是在那女人手上拿的呢。我想了一陣心事,告訴他梁老師也找我借錢了,也是一千塊。他呆呆望著我,還給你沒有?我說,沒有,我開不了口。他搖了搖頭,很沮喪地說,是啊,我去過她家好多次,也開不了口呀。我笑了,我知道他開不了口,柯建良家窮,父母都是患癌癥死的,一個拖了一年,一個拖得更久,當年梁老師沒少給他們家?guī)鸵r。

        父親真感冒了,這次不是裝,他連酒都不喝了。平時他天天離不了酒。我趕緊買了藥回考棚街看他,他把我手上的藥一推,眼皮也不抬。我說,病了就得吃藥,你別不講道理。他說,哪個不講道理了?我早說了不洗澡不洗澡,你們非得讓我洗。他還在怪我給他洗澡的事,意思是這次患感冒,與那天我給他洗澡脫不了干系。我說,你說怎么辦?他說,我要去住醫(yī)院。我不吭聲,瞪著他。姐姐在一旁說,依著他吧,快過年了,別到時家里有個病人,年都過不好。

        出門前,父親特意找出一根拐杖,那拐杖是母親在世時用過的。他拄著拐杖,“叩叩叩”從考棚街走過,路上遇到街坊,問他,溫爹你怎么用上拐杖了?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感冒了,腿使不上勁,我去住醫(yī)院。街坊說,溫爹你身子骨金貴呀,感冒還去住醫(yī)院。他說,沒辦法呀,老人最怕感冒了,搞不好,它就會要了你的命。父親勾背塌腰,邊走邊咳,似乎在告訴人們他的身體有多么羸弱。

        父親住院期間,白天是姐姐,晚上是我,父親身邊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守著。也不知是因為吊了水,還是有人這么陪著他,父親一下子精神好了,容光煥發(fā),常常大聲地跟病房里的人聊天,說他在西藏的事,說那場邊境戰(zhàn)爭。父親一輩子平庸,那次參戰(zhàn)是他最值得驕傲的事。護士來過幾次,讓他說話小聲點,別影響其他病人休息,父親“嘿嘿”笑著,護士一走,嗓門又高了。更過分的是,姐姐告訴我,他還偷偷喝酒了,就在病房里。我氣得夠嗆,問他還要不要命,他一副無賴的樣子,說,我哪喝了,哪喝了,你找找我的酒在哪里?我把病房翻了個底朝天,還真沒找到他的酒。

        因為晚上沒睡好,白天值班我打不起精神。車子進進出出,我卻眼皮打架,瞌睡不止,直到喇叭一聲緊一聲,我才手忙腳亂地按下電動門開關(guān)。還有賣菜的老頭老太,趁我不注意,從欄桿下鉆了進去,公然在小區(qū)里大聲吆喝。有人向頭兒投訴,頭兒小跑著過來,氣急敗壞地問我怎么回事,是不是不想干了?我只得給他遞煙,又將父親住院,晚上起夜數(shù)十次,我整宿沒合眼的事給他說了。念我一片孝心,頭兒臨時決定給我調(diào)崗位,讓我在小區(qū)巡邏。

        巡邏相對自由,可以到處溜達,不擔心打瞌睡無法履行職責,但麻煩事多。剛拎著警棍走幾步,一個女人就跑過來找我反映,有人占了她的車位。我跟過去一看,她的車位果然被占了,是一輛奔馳。她開的是甲殼蟲,這時正翹著渾圓的屁股,性感地橫在馬路中央。我說,你先把路讓出來,不然車來了過不去。女人說,憑什么呀,我就在這里待著。我沒跟她計較,樓前樓后找開了。老半天地,車主挺著大肚子露面了,居然是俞明亮。我說,你住在這里?他說,沒有,跟朋友在這里打牌。我說,難怪沒見過你。他看了我灰不拉嘰的制服一眼,說,你在這里當保安?我說,沒本事,只能干這個。女人見我們只顧聊天,沒理會她,在一旁急吼吼地催,你們還有完沒完,打不打算挪車?俞明亮忽然垮下臉,你他媽吼什么吼,老子就不挪了,怎么著?女人見他一副兇相,欺軟怕硬地將矛頭轉(zhuǎn)向我,你們保安干什么的,這事你們還管不管?我不想這時出現(xiàn)意外,連忙息事寧人地對俞明亮說,老同學,幫個忙吧,要不她會投訴我。

        移好車,俞明亮對我說,看在你的份上,不然我早揍她了。我想起他小時候紅著臉、低頭沿著墻根走路的樣子,忽然笑了笑。我遞給他一根煙,他沒有接,他說他習慣抽外煙。我們各抽各的煙,站著說了一會兒話。他說,任小娟過些日子會回來,我們再聚一聚。俞明亮讀書時就喜歡任小娟,之所以每次任小娟回來,他就屁顛屁顛張羅同學聚會,原因在這里。我說,你小子,舊情難忘啊。他哈哈一笑,擂了我一拳。

        聊著聊著,我忽然問,最近你見過梁老師沒有?俞明亮皺了皺眉頭,哪個梁老師?我說,我們初中的班主任呀,永清巷的,以前你們是鄰居。俞明亮有錢后,很早就離開了考棚街,父母也搬走了,住上了電梯房。他“噢”了一聲,像是想起了什么,說,幾個月前吧,那天我剛走出公司大門,不想在馬路上遇到了她。我們都快二十年沒見面了。我說,她還認得你吧,你胖成這樣了。他笑笑說,怎么不認得,她一下叫出了我名字。我說,她是不是找你借錢了?俞明亮吃驚地望著我,你怎么知道的?我說,借了一千塊?他更加吃驚了,這個你也知道?我沒有回答他,繼續(xù)說,后來呢,她還給你沒有?沒想到聽我這么一說,俞明亮一下氣惱起來,也許不是氣惱,是用氣惱來顯示自己的大方和闊氣,他說,別提這事了,一提我就煩。才一千塊,還不夠我抽一條煙的,還不夠我喝一瓶酒的,我打麻將放一炮都不止這個數(shù)。可過了沒多久,她就不停給我打電話,一個接一個的,讓我去考棚街拿錢。梁老師找我借錢,我還巴望著她還,這不讓人笑話?

        他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臨走時,他一再對我說,溫一凡,下次回考棚街,你跟梁老師說一聲,別老打電話了,我真的很忙。

        父親出院的第二天,我接到柯建良的電話,問梁老師還錢給我沒有。我說,沒有,我哪有時間去,這些天我在醫(yī)院陪我爸。你也別著急,也許她只是一時忘了。他說,可那女人不高興了,昨晚我去她家,敲了半天門,她就是不讓進。我說,要不你再去找找梁老師,別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說。他在電話那頭支支吾吾,我嘴笨,你跟我一塊去吧,你的錢不是也沒還上嗎?

        第二天,我和他約了個見面的地方,結(jié)伴去了梁老師家。我們是走路去的,公交車不去匝道以北的考棚街;出租車也不肯去,因為回頭載不上客。像上次一樣,梁老師蜷縮在沙發(fā)上,一個人在烤火。我們推門進去時,她像做夢一樣抬起頭來,望了我們一陣,皺巴巴的臉上立即蕩開了笑。她說,來了!柯建良裹足不前,躲在我后面。我說,來了。她說,修了那匝道,怪不方便的,不像從前,街坊天天可以串門。我說,我們年輕,走走沒關(guān)系。她說,快過來烤烤火吧,天氣真冷。我準備脫鞋,可柯建良沒有動,他說他要到外面轉(zhuǎn)一轉(zhuǎn)。說著扭頭出了門。我跟了過去,擔心這家伙倔,還在生梁老師的氣。他是一個遇事不會動腦子的人。

        但柯建良并沒有生氣的樣子,自顧自忙開了。下到天井時,他發(fā)現(xiàn)地上幾塊磚有些松動,便找來了沙子和土,墊在下面,還用腳跺了跺,直至磚塊穩(wěn)當了才離開。然后繞到屋子后面,檢查墻上的那些水管。上次他已經(jīng)采取了防凍措施,水管用隔熱棉包得扎扎實實,然后拿膠帶纏緊,沒有露出半點縫隙。最后,他晃了晃水管,確定那根水管在拐過幾個彎之后,最終通往了梁老師家的廚房,這才放下心來。我望著他笑了,這家伙做事,挺靠譜的。

        我遞給他一根煙,他沒抽,夾在耳朵上。他說,你進去吧,我上屋頂去,北面風大,瓦搭得不牢,我去撿一撿。我說,要不要我給你打打下手?他說,不用了,你去陪梁老師,看看她怎么說。我知道他心里一直裝著錢的事,便打趣道,你就那么怕那女人?

        回到屋里,我在梁老師身邊坐下來。她說,柯建良呢,怎么不進來烤烤火?我說,他上屋頂撿瓦去了。她說,這孩子,每次都這樣,進門就幫我檢查門鎖、插電板、煤氣開關(guān)、水龍頭,怕我上廁所摔著,還給我鋪上了防滑墊。我說,他是熱心人,街坊有什么事,都是他幫忙。她點了點頭,笑了。我說,你知道嗎,柯建良找了個女人。她說,好呀,有個女人做伴,總比一個人過強。我說,現(xiàn)在他搬到那女人家去了。她說,我知道,有日子沒見到他了。我說,如果柯建良不搬走,也許可以多照應照應你。她忽然嘆了一口氣,搖著頭說,我一個孤老婆子,哪能讓他天天守著。我怔怔地,一時接不上話。

        梁老師剝了一個橘子遞給我,又問我父親的情況。我回過神來,告訴她,出院了,其實沒多少毛病,他是喜歡鬧。我還把父親在醫(yī)院偷著喝酒的事給她說了。梁老師說,老小老小,你別跟他計較。我說,我哪會跟他計較呢,什么都順著他。她說,人老了,害怕的事情就多。這些天,我夜夜做噩夢,夢見自己死在家里,誰也不知道,老鼠咬我,螞蟻啃我,一會兒工夫就變成了一堆白骨。我心一揪,趕緊拉著她的手說,哪會呢,你不是好好的嗎?她的手青筋畢露,滿是老年斑,摸上去咯吱作響,像一片從樹上掉下來的枯葉。

        這時,梁老師望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去上趟廁所。她的鞋在火箱下面,我彎腰揀出來,幫她穿上了。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時,她的身子忽然一陣搖晃,我趕緊扶著她問,你沒事吧?她捂著心口說,老毛病,總是喘不過氣來,緩緩就好了。梁老師離開后,我忽然難過起來,以前回到考棚街,在馬路上遇到梁老師,因為自己生活不順,我頂多朝她點點頭,或笑一笑,連寒暄幾句的閑心也沒有。修了那匝道,更是連面都見不上了。人總是這樣,當自己身處困境時,不會想到比自己更加窘迫的人。得意的人呢,或許更不會想到。

        那個筆記本就放在茶幾上,我記得上次我給她留了不少同學的電話。我隨手翻了翻,這時,一張照片從筆記本里掉了下來。我撿起一看,是我們的畢業(yè)照,上面寫著“考棚街中學初二十三班師生留影1988年7月”。我呆呆地瞅著這張泛黃的照片,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么多熟悉的面孔,他們青澀,懵懂,迷茫,傻笑,都那么年輕。還有梁老師,亮著大眼睛,精精神神坐在最中間,那時她長得真像王馥荔。我仿佛回到了畢業(yè)合影的那個午后,天很藍,云很白,微風吹拂,夏蟬在枝頭鳴叫。一切都那么親切,又那么遙遠。我也有這張照片,但我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記事本上密密麻麻,是梁老師的筆跡。梁老師的字以前十分遒勁,都說像男老師的字,但如今因為握不住筆,寫得歪歪扭扭。我一下子看到了那些名字,我們班同學的名字,他們是:柯建良、賀海洋、潘文盛、溫一凡、孫春燕、俞明亮、張慶東、王琴、崔方方、楊俊杰。每個名字的后面,除了電話號碼,還寫著“一千元”的字樣,然后是認真注明的日期。這是一個借賬本啊。我蒙在那里,原來梁老師找這么多同學借過錢!

        這次我和柯建良又空手而歸?;厝サ穆飞希陆祭洗蟛桓吲d,埋著頭走得飛快,我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我說,你別生氣。他說,我能不生氣嗎?我都跑了好幾趟了。我笑了起來,寬慰他道,梁老師只是老了,老了就容易忘事,我們多跑幾趟,總有一次她會記起來的,你說是不是?

        果然,任小娟從深圳回來的當天晚上,俞明亮就邀上一大幫同學,組織了一次同學聚會。從家里出來,我讓出租車繞道去了團洲市場,順便捎上了柯建良。路上,柯建良忽然“撲哧”一笑。我說,你笑什么?他說,我想起了俞明亮請任小娟看電影的事。我也跟著笑了。讀書那會,誰也沒想到俞明亮會喜歡上任小娟。任小娟漂亮,她是我們班女生中第一個穿高跟鞋的,第一個穿吊帶裝的,第一個將校服改成窄褲腿的,按現(xiàn)在的說法是“潮女”。而俞明亮木訥,半天打不出一個屁,還愛紅臉,跟誰說話都紅,讓人無端生出憐惜。有一天,俞明亮偷偷在任小娟的課本里塞了一張電影票。但任小娟沒有去,去的是她爸。俞明亮如坐針氈,電影還沒開始,便一臉通紅地從任小娟她爸身邊悄悄溜走了。第二天上學,任小娟嘻嘻哈哈走到俞明亮面前,當著一教室的同學對他說,俞明亮,我爸讓我謝謝你呢,昨晚的電影真好看。恰巧那天放的是《被愛情遺忘的角落》,于是,這件事一下子成了個寓意深刻的笑話。

        我們走進酒樓包廂時,同學們正圍著任小娟在說說笑笑,其中幾位女同學,一會兒摸摸她的皮膚,一會兒撩撩她的頭發(fā),一會兒看看她的身段,都嘖嘖咂舌,說不知她怎么保養(yǎng)得這么好,還這么年輕,還這么美麗,還這么漂亮。大家夸她一句,她就欠欠身子說一聲謝謝,好像她已經(jīng)習慣了人家一夸她,她就說謝謝。

        我忽然想到了隔壁班的一個女老師,每次看到任小娟都怒目而視,還經(jīng)常跑到校長面前投訴,瞧瞧梁老師班那個小妖精,整天奇裝異服,哪像個學生,我就擔心我們班女生也跟著學壞了。校長找梁老師,梁老師呵呵一笑,都什么年代了,打扮漂亮點有什么錯?再說,校服那褲腿,確實有點大,改改好看。當年梁老師也很時尚,涂口紅,燙頭發(fā),喜歡穿碎花裙子。我還知道,退休后她加入了老年旗袍隊,表演時走在最前面,獲過市里的獎;也跳廣場舞,經(jīng)常擔任領(lǐng)舞??墒乾F(xiàn)在她垂垂老矣,連出門都困難了。哪有永遠的年輕呢,連我們——她的學生們也是正在老去的人啊。

        俞明亮拍了拍巴掌,大家的目光一下轉(zhuǎn)到他身上來了。他說,你們別夸她了,夸她她就嘚瑟。來來來,同學們請上座。大家便笑了,紛紛找位子坐下。俞明亮說,同學一場,這是老天注定的緣分。今天任小娟回來,我們?yōu)樗语L,請大家放開喝,誰也不許裝孫子!

        一陣推杯換盞過后,俞明亮開始滔滔不絕,說他的發(fā)家史,說他的朋友圈,說他的那條大狼狗——你們不知道它有多忠誠,我兒子去資江里游泳,它以為他落水了,猛的一下子撲到河里,拼命往我兒子身邊游去。說著哈哈大笑。坐在我旁邊的崔方方,用手肘捅了捅我說,沒想到這個見人就臉紅的家伙,如今口若懸河了。我說,人家現(xiàn)在有錢了,底氣當然足,不然任小娟會跟他熱乎起來?有人舊事重提,說到那張電影票,我們以為俞明亮會尷尬,沒想到他一點也不惱,更沒臉紅,只是瞅著任小娟嘻嘻地笑。任小娟趕緊將頭伏在他肩上,嬌滴滴地說,對不起,人家當初年幼無知嘛。有人接著起哄,那不行,必須喝個交杯酒。兩人也沒扭捏,手臂挽手臂地把酒給喝了。

        大家繼續(xù)喝。喝到高潮處,有人開始放聲歌唱:“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怎么也難忘記你容顏的轉(zhuǎn)變”“我曾經(jīng)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唱的都是我們那個年代的流行歌。有人敲桌子,有人起身伴舞,其他人則笑成一團。崔方方也在笑,笑著笑著忽然感嘆了一句,可惜梁老師沒在這里。我愣住了。下午接到俞明亮電話時,我也曾問過他,要不要請上梁老師?他沒同意,理由是擔心她又說還錢的事,他很煩這個。我沒跟崔方方說這些,只是說,是啊,如果梁老師來了,她一定會挺開心的。崔方方接著說,梁老師老夸你呢,說你和柯建良經(jīng)常去看她。我尷尬地笑著,又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那個記事本上也有他的名字,便說,你也經(jīng)常去她家吧?他說,是的,去過幾次。離開考棚街后,我好多年沒去那地方了,我還以為那些破街舊巷早拆了呢。如果不是梁老師讓我去她家,我都不知道羅老師早死了,不知道她女兒這么多年沒回來,不知道她身上裝著支架搭著橋還一個人住在那地方。嘆了一口氣,他又說,有時間我還得去看看她。我沖他點了點頭。

        鄰座有人聽到了我和崔方方的交談,有的打耳語,有的則無所顧忌,話題一下轉(zhuǎn)到梁老師身上了。俞明亮拿起酒杯,敲了敲桌子,嚷嚷道,多大的事呢,不就是找你們借了點錢嗎,她是我們喊老師的人啊。我告訴你們,丑話講在前面,如果再有人往考棚街跑,再去找梁老師拿錢,我他媽跟他急!

        包廂里一下子安靜了,繼而響起一陣噼噼啪啪的掌聲。

        我仰頭喝下一杯酒,猛地站了起來,沖著包廂里所有人吼道,別鬧了,你們聽我說!

        責任編輯:易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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