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
堆積在房間里的黑暗夢幻般輕靈,
潔白的、烏黑的、多彩斑紋的羽毛自由飛舞。
而重壓在我們心頭的黑暗巨石般沉重——
我們既沒有獲得過榮譽,也不曾擁有過愛情。
真摯的、濃烈的、迸發(fā)著力量的詩句,
在曠野里,在深井中,在記憶之墻,吶喊,哭泣——
攪碎寧靜的幽光一直在閃爍,而黑色裂縫逐漸彌合;
翻騰在我們心中的巨浪像死掉的白象變得平和。
一雙沾滿暗紅污漬的大手試圖蒙住我們的雙眼,
我們的嘴巴經(jīng)常言不由衷,雙腳也被迫走上險惡之途。
有人說,愛情即將變?yōu)橐环N失傳的藝術;
有人說,文明的盡頭是地獄,或荒原。
我們在深夜觸碰詞語,不為緬懷,也不為反抗——
然而,它們是火藥,是利刃,是劈開冰封大海的斧頭……
海螺頌
它在反抗,試圖掙脫鉗制的力量——
以柔軟的身體和纖細的觸角,以兇猛的憤怒。
它靈巧地調整方向,不懈地進攻,
是的,渺小,盲目!然而,我贊頌它。
鉗制的力量來自人類的手指,它們被擊中——
或許,他們并無惡意,只是想觀摩一場表演。
然而,它詮釋了以卵擊石的意義,以及關于美的藝術;
然而,他們在更大的壓迫面前噤若寒蟬,束手待斃……
更多的活著和死去毫無意義——
我們假裝殘疾,假裝患病,假裝對一切喪失了信念和激情……
一想到應該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這多么使人憂傷——
然而,另一些人一直處于險境——那里有自由,也有光。
我們并不期待傍晚
我并沒有溶化在暗夜中,也沒有復活,
即使像沉默不語的影子一樣黯淡無光,
即使空洞的白色地帶一直在蔓延——
茂盛又空虛的欲望紙片般單薄,并且逐漸垮塌。
從時間那淡藍色的縫隙處泄露出一個秘密,
是的,我們喜歡凝視,并擄掠彼此,或者沉湎于懷疑和爭執(zhí)。
盡管我們相信永恒和愛并不存在;而死亡是真實的——
然而,戀人的角色閃爍著迷人的光芒;然而,玫瑰綻放。
你的眼神陰暗又生動,灰藍天穹中的星星冷漠又熱情,
我們不再年輕的臉被一把無形的刀子雕刻——
一次又一次徒勞地探索。是的,我們散發(fā)出荒廢的腐敗氣息,
我們因遺憾而狂歡。寂靜如此喧嘩;喧嘩如此悲傷。
仲夏的清晨清澈如玉,鳥鳴飄浮于樹叢,
我們并不期待傍晚,是的,那是一個陷阱,一個玩笑。
七月,與己書
飛翔使我孤獨。是的,那些鳥兒——
從枝頭到高空,從夜晚到白天,從你到我……
未及實現(xiàn)的愛情,像一塊堅硬又冷漠的石頭——
但我不能折斷那雙淬過火的翅膀,也不能一直悲傷。
真正安靜的空間并不存在,
然而,真生的死亡一直在發(fā)生。
當環(huán)境不再適合時,動物會停止繁衍,或者遷徙;
然而,我們會停止相愛嗎?或者,我們能遷徙到何處?
那是一次殘酷的試探。夜幕下的村莊淡泊,安靜——
它也陷入疾病和老邁——熱情不再給出暗示,也不再積蓄力量。
被迫寫下的最后一首詩、喝下的最后一杯酒散發(fā)著腐敗的氣息,
三角梅、萬壽菊、桔?;ā鼈冮_得正好……
居所空蕩,心靈空蕩,靈魂空蕩……
而我只想沉睡,一個人,夢見茫茫大野和數(shù)不盡的星辰。
【作者簡介】四四,原名趙海萍,河北邢臺人,生于1980年,中國作協(xié)會員,河北文學院簽約作家,魯迅文學院第43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有作品發(fā)表于 《十月》 《詩刊》 《清明》 《雨花》《長江文藝》 等,出版有長篇小說 《漸入佳境》?!哆h山中的淡影》獲第四屆三毛散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