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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存在

        2024-02-22 06:09:05張建春
        安徽文學 2024年2期
        關(guān)鍵詞:張浩運河李老師

        張建春

        遠 方

        張浩干了件趣事,在我們宿舍的門上用白色的油漆寫上“數(shù)學研究所”,紅底白字特別顯眼,而宿舍是平房,遠遠的就能看得見。

        一間宿舍八個人,個個都成研究員了。忘了交代,這是一所師范學院,那時剛剛恢復高考制度才兩年,底子就是所高級中學,學院條件差得很。

        我們八個同學來自省內(nèi)八個地方,語言不同,南腔北調(diào)“哇哩哇啦”的。不久大家混熟了,知道了張浩的一些情況,張浩的高考成績還是不錯的,過錄取分數(shù)線五十分,本可以上一所不錯的大學,可他志愿從上到下填的全是上海的大學,要做個“阿拉上海人”,沒錄取上,最終“服從”到了師范學院。

        張浩寫得一手好字,還會篆刻,因而有了“驚人”之舉,在宿舍的門上寫下了“數(shù)學研究所”幾個字。又忘了交代,我們的宿舍住的是數(shù)學專業(yè)的學生。

        “數(shù)學研究所”太個性化了,贏得了許多同學的關(guān)注,不少宿舍躍躍欲試,準備也給自己的宿舍命名,比如“物理研究院”“化學實驗室”“政治講習所”之類。來我們宿舍探頭探腦的不少,一看字牌,二看張浩?!皵?shù)學研究所”五個字寫得率性,“數(shù)學”二字嚴肅,“研究所”三個字則潦草,整個布局開闊而放松,確實值得看。張浩的長相卻是讓人失望的,個頭小,如一根沒長開的茄子,五官團在一起,皺皺巴巴的。張浩歲數(shù)小,應(yīng)屆畢業(yè)就考上大學了。我們這一屆學生,年齡七長八短的,大的三十歲,小的十六七歲,張浩屬于最短的那一截。

        同學們在驚奇張浩字寫得好的同時,也對張浩的長相驚嘆不已,不匹配呀。美術(shù)專業(yè)的老師看過張浩的字建議他轉(zhuǎn)專業(yè),張浩搖頭不干,字寫好算個啥,張浩的字家傳,世世代代一筆滔滔。后來,美術(shù)專業(yè)請張浩去做模特,看中他長相的“特長”,承諾給五元錢菜票,張浩屁顛屁顛去了,當時一份紅燒肉兩角錢,算算五元能買多少份紅燒肉,還能不去?

        美術(shù)專業(yè)辦畫展,張浩做模特的畫被展出來了,壞菜了,張浩大多被畫成了個小老頭,秋茄子樣蔫乎乎。不過有意外的,有一張面孔略略打開,眼睛炯炯有神,眉宇間透著靈氣,這是張浩嗎?我們以為不是,但張浩認定是自己,說:瞧,那靈氣,那眼神,不是我是你?

        宿舍的八個人中,張浩和我關(guān)系最好,我也是應(yīng)屆生,年齡貼近。張浩對我說:晚上把那畫給揭來。我知道張浩想干什么,點了點頭。

        沒費周折,那張張浩自認為傳神的畫被揭回來,夾進了他的數(shù)學書里。第二天下午就有人找上門來了,是美術(shù)專業(yè)的“專業(yè)花”涓子。畫是涓子畫的,是她較得意的一張,涓子平時驕傲得很,不正眼看人。張浩囁嚅半天,不知說啥好,倒是涓子落落大方。最后倆人達成和解,揭畫不為偷,何況畫的是張浩,畫歸張浩保管,“畫權(quán)”是涓子的。

        涓子在“數(shù)學研究所”小坐了半天,算是我們的福利了,我們屏住呼吸,把涓子一絲絲看進眼睛里。

        張浩自此和涓子有了聯(lián)系。問題隨之來了,張浩對本專業(yè)的課不再上心,課余就把鋪蓋一掀練字,讓宿舍整天充滿臭烘烘的墨味。除練字,張浩找石頭磨平,在上面刻字,我們宿舍每個人都擁有一堆印,都是張浩刻下的。印有石質(zhì)的、木質(zhì)的,還有用牙刷把刻下的,用磨成形的紅磚刻成的。張浩有一本事,什么樣的材質(zhì)都能在上面篆刻,且有大氣象。

        大三那年,逢了大事,學院組織金石書畫比賽,張浩在我們攛掇下參加了,一幅字,一個印章,內(nèi)容相同:“有水涓涓”。“數(shù)學研究所”又一次揚名,張浩獲得了書法和篆刻一等獎,把學院美術(shù)專業(yè)的學生壓了下去。

        學院同學們風傳,“有水涓涓”中的涓是美術(shù)專業(yè)涓子的涓。事實上也是,我明白。張浩內(nèi)心感激涓子,涓子畫出了張浩的眉眼。自認識涓子后,張浩似乎打開了自己,眉眼一個勁兒向涓子畫的眉眼上靠。

        張浩的心思用在了書法和篆刻上,專業(yè)課學得不深不透,一考試就出毛病,好在和我坐一張課桌,可抄一二。張浩的抄極講究,不是全抄,抄個及格分罷手。張浩有話,不蓋我成績好的風頭。不過,有一次張浩抄少了,沒及格。補考抄不到,又不及格。再補考,張浩急了,連天加夜的讓我輔導,如不及格畢不了業(yè)。張浩聰明,一用勁,補考得了個滿分。

        畢業(yè)了,分配工作,張浩竟分得最好,留校去美術(shù)專業(yè),師范學院的領(lǐng)導惜才。沒想到張浩堅決不干,報名支邊去西藏。學院有支邊名額,看張浩要求堅決,同意了。

        和張浩一道去西藏的還有涓子,一個代表數(shù)學專業(yè),一個代表美術(shù)專業(yè)。我小試“才”氣,湊了八個字送他們:淼淼涓涓,商商浩浩。張浩為這八字刻了方印送我,我一直保存著。

        西藏在遠方,當年張浩報考上海的大學,為的是去遠方。

        張浩我們平時喊他“浩子”,有“耗子”之嫌,無不良之意。

        另 眼

        我們宿舍因張浩在門上大書“數(shù)學研究所”而出名,我們也跟著“沾光”。

        恢復高考頭幾年,能考上中專(一條龍的考試,大學、高中專一起考、一并錄取)就了不得了??忌狭司皖A(yù)示著有了工作、有了住房、有了老婆,如是農(nóng)村人還轉(zhuǎn)城市戶口,標準的跳了農(nóng)門??忌蠋煼秾W院等于燒高香上高樓,大學本科生,不久后的人民教師,了得,胸口足以挺得高高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張浩在宿舍門上龍飛鳳舞寫上“數(shù)學研究所”,一點兒不為怪,所寫的是心態(tài)。

        師范學院坐落在一所被稱為雨天“池州”、晴天“徽州”的北方城市,說是市也就一個小縣城的模樣。但由于有了師范學院,城市的地位大大提高,城里常有一干人戴著白底紅字的師范學院?;眨ɡ蠋煹幕照率羌t底白字),在城里招搖,這還不是道風景?那時的大學生是天之驕子,有句話說:吃菜要吃白菜心,嫁人要嫁大學生。大學生吃香,尤其是城中就唯一一所大學,最高學府,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我們宿舍的幾個哥兒們感覺好得一刀把鼻子抹去,特別是從市里回來,一律唱吆吆的,相互訴說著回頭率。劉運河是我們宿舍歲數(shù)最大的,事懂得多,眼也毒,他能從眾多圍繞他的目光中抽出一些線頭來。不久,就有女孩找到我們宿舍了。

        我們宿舍好找,“數(shù)學研究所”多亮的名頭和門牌。劉運河一點兒不吃驚,在宿舍里和女孩夸夸其談,我們在一邊聽,心中暗暗發(fā)笑,劉運河十句話有九句有水分。

        女孩長得好看,有工作,是附近紡織廠的擋車工,擋車工三班倒,上夜班白天的時間就多。女孩常到我們宿舍來,我們跟著沾光。一來女孩愛買些零食,我們跟著劉運河可蹭吃點;二來我們洗了被子女孩幫我們釘,省得我們的手讓針戳。

        和女孩混熟了,女孩提了個問題:為何在門上寫“數(shù)學研究所”?我們一致讓張浩回答女孩,此時的張浩已沉湎于書法,但他還是回答了,說:知道哥德巴赫猜想嗎?張浩反問女孩。女孩愣怔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我看女孩尷尬,不省事的從枕頭底下?lián)瞥隽恕度嗣裎膶W》雜志,遞給了女孩,雜志上有徐遲的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

        女孩接過雜志,一個勁兒道謝,說:好好看,好好欣賞。劉運河對我的舉動很是稱贊,背后對我說:估計看不懂,看不懂更好。

        女孩叫彥麗,我和張浩該稱之為大姐的人,劉運河二十七歲,彥麗二十五歲。

        我和張浩不多久就喊彥麗為姐了,彥麗對我和張浩也特別的好,在為劉運河洗衣服時,順帶著把我們的衣服也洗了。

        劉運河是在和彥麗談戀愛?劉運河不認,但我們?nèi)@般認為。

        不知什么時候,輔導員開始干預(yù)劉運河和彥麗的事了。輔導員叫李新安,自我介紹為:木子李,新安徽的簡稱新安。我們一下子就記住了李老師的名字。李老師和氣,五十來歲的人,整天一團和氣的笑。李老師跨進我們宿舍,張浩練字,我看小說,劉運河對窗想心思,其他的五位都去打球了。李老師呵呵笑:“數(shù)學研究所”沒人研究數(shù)學呀?我們忙著讓座,李老師坐我床上,我是住下鋪。李老師坐得猛,屁股被書硌了下,抽出一看是《飄》,忙說:好書,好書。

        李老師沒管我和張浩,只是對著劉運河發(fā)問:彥麗沒來,不是上夜班嗎?李老師的目的性很強,對著劉運河的。劉運河不知如何回答,張浩鬼精,對李老師說:哦,哦,玄策表姐呀,沒來。玄策是我的名字,張浩邊說邊對我使眼色。

        劉運河的臉漲得通紅,我不知說啥,沉默就是默許。李老師哈哈大笑:明白了,彥麗是玄策的表姐,常來看玄策,明白了,明白了。

        隨后的日子,彥麗還來,我改了口,喊她為大表姐,張浩也改口,稱彥麗為玄策大表姐。

        在這之后,劉運河在我們宿舍人到齊時,關(guān)了門發(fā)了通火,責問:誰告的密?學院有段時間不準學生談戀愛,有告密的必查。我調(diào)侃:是談戀愛嗎?我大表姐來看我的,劉運河多情,多情個頭哇!大家“哈哈”笑一氣,事了了,誰讓是“數(shù)學研究所”呢,目標大。

        大四時,我們宿舍開了次“批斗會”,批斗劉運河,劉運河有和音樂專業(yè)一女生“暗送秋波”的舉動。想當陳世美,沒門。我們都為大表姐說話,還把信息傳給了彥麗?!芭窌遍_過,我們主動散布劉運河和彥麗的戀情,堵住了另一條路。

        劉運河沾了彥麗的光,一畢業(yè)就留在師范學院所在市的二中,學院人性化,不能造成人為的兩地分居。

        劉運河是我們一宿舍同學中結(jié)婚最早的,李新安老師做了證婚人。李老師說:我的棍子舉起了,可沒打下哦。劉運河小雞啄米樣點頭。

        我們?nèi)⒓踊槎Y,把劉運河放在了一邊,對著彥麗大表姐或姐喊,劉運河成了姐夫。

        這算不算另眼。

        院 長

        我們宿舍算是出了名,那門上的“數(shù)學研究所”太招眼,加之平房對面是個排球訓練場,人來人往,見了的人都會好奇地念上一遍:數(shù)學研究所。還特別把“研究”二字咬得重重的。每在這時,我們就和張浩過不去,打打鬧鬧一氣,怪張浩惹事,不該在門上亂寫,屬“能吊臺”(當?shù)氐乃渍Z,有瞎逞能之意)。不過,我們還是滿滿的驕傲,我們的宿舍是學院獨一份。

        奔著“數(shù)學研究所”,宿舍來貴客了,學院的黃院長找上了門。

        我和張浩在宿舍,其他的六位也不知忙啥子去了。張浩一個心練字,我捧一本小說“惡讀”。為啥說是“惡讀”?入學院前沒書可讀,小說又那么好看,還不是餓牛進了青菜園。我下過決心,要把學院圖書館的小說讀完。實際上圖書館也沒多少書,但我還是見縫插針讀,至于專業(yè)課,課堂上認真聽聽也就完結(jié)了。

        黃院長一頭白發(fā),走進我們宿舍,就見滿頭銀色閃動。張浩沒抬頭,我也沒搭理。黃院長倒好,大聲說:哦,字寫得不錯。我和張浩這才發(fā)現(xiàn)來人了,忙站起,喊了聲:黃院長。黃院長在大會上講過話,我們認識。黃院長應(yīng)了聲,嘴中念道:數(shù)學研究所,嗯,字不錯。是說門上的字好,還是說張浩床上正寫的字好?我以為是說門上的字好,黃院長的目光一直在門上游動。

        黃院長沒等我和張浩搭話,轉(zhuǎn)身走了,邊走嘴里還邊叨咕,叨咕什么我們沒聽明白。

        院長上門是件大事,還關(guān)注“數(shù)學研究所”,我和張浩都提出,要不要把字蓋上,誰知遭到了反對,其他六個同學的意見一致:不蓋,難保我們宿舍不出個數(shù)學家。理由不是十分充分,不蓋就不蓋,黃院長還說字好呢。

        不久,輔導員李新安老師到了我們宿舍,說是拜訪“數(shù)學研究所”,有調(diào)侃的味兒,但算不上嘲諷,李老師走后,我們一致認為,李老師是帶著黃院長交給的任務(wù)來的,詢問張浩可愿轉(zhuǎn)專業(yè),黃院長對張浩的毛筆字大加稱贊。看來我錯了,當時黃院長說寫得好,應(yīng)是說張浩在床上剛寫下的。黃院長真不錯,愛惜人才。李老師夸了一句。張浩卻不領(lǐng)情,說:不改,數(shù)學好,學好數(shù)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張浩心中盤算要改美術(shù)專業(yè),數(shù)學就丟了。學數(shù)學,書法可照練,學美術(shù),還有閑工夫搞數(shù)學?

        李老師不勉強,他給黃院長有個交代就行。黃院長也愛好書法,愛屋及烏,看好張浩,張浩不領(lǐng)情,張浩心中還有個小算盤,今后去學校當老師,數(shù)學老師比美術(shù)老師強。

        自此,黃院長盯上了我們宿舍,隔三差五,早晨就來我們宿舍敲打。

        學院一早出操,大喇叭喊得震耳朵,我們就是醒不了,我更是,我天天晚上看小說,不到雞叫不睡(學院外就是村莊,公雞報曉,喔喔喔地叫),早晨正好睡。黃院長提溜根棍子,在被子上亂敲,被子上灰塵被攪起,霧靄舞動。我三番五次被逮個正著,本想乘著同學們?nèi)コ霾偎瘋€好覺,卻成了黃院長的獵物。

        起來吧,我灰溜溜地去操場,身后跟著拿根棍子的黃院長。好在如此的場景我不是唯一的,我的臉不紅。

        與我有同樣待遇的還有劉運河。

        一個早晨,我鬼使神差地去了操場跑步,黃院長進我們宿舍,沒發(fā)現(xiàn)我,卻見劉運河在蒙頭大睡。劉運河夜里沒怎么睡,彥麗上小夜班,劉運河上完自習去接彥麗下班,一來一往天就麻麻亮了。

        劉運河被黃院長逮了個正著,拿著棍子被趕下床,又被押解著去了操場。不跑不行,劉運河小跑,黃院長扔了棍子跟著跑。

        劉運河后來告訴我,吃大虧了,被黃院長打了一棍子。我問為什么?劉運河說:我謊沒撒圓,說發(fā)燒,黃院長用頭碰我頭,說聲騙子,棍子就來了。我“哈哈”大笑,劉運河悶悶地說:我父親就是這般樣子的,我說假話,他拿鋤頭跟我后面攆。劉運河動了感情,說:以后早早起。

        黃院長有許多傳說,說他是老干部,“三八”式的,教學上的事不管,專問些學生婆婆媽媽的事。黃院長還天天在食堂吃飯,和學生一起排隊,蒼蠅多時,拿把扇子趕蒼蠅。這是我們有目共睹的。

        黃院長唯一的兒子,不姓黃,也不跟媽姓,說是跟黃院長戰(zhàn)友姓,是戰(zhàn)友的親兒子,戰(zhàn)友夫婦都不在了,是戰(zhàn)死的。這不是傳說,是真實的事。

        黃院長在學院里行走,路就走不動,學生們見了,喊聲院長,黃院長站下,回以厚厚的目光。

        我們在學院多了吹牛的資本,哪個宿舍有我們宿舍黃院長來得多,“數(shù)學研究所”嘛,不僅僅是幾個字寫得好的事情。

        左 道

        我得交代下我們“數(shù)學研究所”的所有成員了,我及張浩、劉運河都亮過相,有過故事發(fā)生,剩下的是念君、馬標、王通喜、龐國華、吳時敏。

        一間宿舍十八平方米,放了四張上下鋪的架子床,只剩下走路的通道,黑黝黝的,不開燈難看清彼此的眉眼。我們捉對住一張床,一上一下,界限分明。劉運河住我上鋪,張浩在下馬標在上,念君在王通喜的上鋪,龐國華和吳時敏一上一下。

        張浩多事,門上寫下“數(shù)學研究所”,我們一宿舍的人都成了研究員。研究員不得了,陳景潤就是研究員。

        龐國華是我們宿舍的老大哥,有人悄悄說,老龐結(jié)過婚,連孩子都有了,是隱瞞身份報名參加高考的?;謴透呖碱^兩年,結(jié)過婚可以參加高考,后來政策收緊了,結(jié)過婚報不了名。沒有問過老龐這事,我們只是在暗地里說。老龐有老大哥的模樣,自然成了寢室長,威信高高的,老龐說東,沒一個說西的。

        念君單薄,個子不高,薄得如一張紙,和龐國華走一起,如是兩代人。重要的是這兩人形影不離,念君就似老龐的影子。

        念君的歌唱得好,嗓子亮亮的,班上組織晚會他唱過,尤其是唱的泗州戲,韻味長長的,我感覺有河南豫劇的味道。為之我和龐國華說過,老龐手一揮,說豫劇是學泗州戲唱腔的,說得十分肯定。

        念君還有一招,吹小嗩吶,在念君的嗩吶里百鳥啼鳴,這是《百鳥朝鳳》,還有《喜洋洋》等,聽過了滿心的歡喜,大可以忘記所有的愁怨。

        念君在學院的舞臺上清唱過泗州戲,挺著小肚子吹過嗩吶,龍其是嗩吶吹奏,還拿著個小瓷碗,在嗩吶的喇叭口隔隔蓋蓋,營造出不同的聲響,讓音樂專業(yè)的人眼紅。我們?yōu)槟罹龤g呼鼓掌,忘不了說:我們“數(shù)學研究所”的,打得響。

        在我們宿舍的八人中,念君學習最專心,專業(yè)課特別好,一次考試,老師用了北師大的試卷(試卷是學院在北師大進修的老師捎回來的),念君考了九十九分。本該是一百分的,一道題的答案是“不成立”,念君多寫了個“不”字,成了“不不成立”,老師扣去了一分,成了九十九分。課任老師大為驕傲,說:誰在妄自菲薄,不饒誰。意思是說我們學院學生不比北師大差,我們暗中說:能差?來自“數(shù)學研究所”的。我們有些阿Q精神。

        我們高興,晚上睡覺前,龐國華和念君開玩笑,說:念君,明兒讓張浩改個字,把所改成院,數(shù)學研究院才容得下你。我們七嘴八舌地插話和笑,就不見念君吭聲。張浩大聲問念君:念君可聽見了,你同意,我就改。念君只是笑,就是不講話。

        念君不講話,話題進行不下去了,龐國華拿出寢室長的威風發(fā)話:不說了,不說了,睡大頭覺。

        關(guān)了燈,我睡不著,一個念頭閃了下:一兩年了,怎沒聽過念君說過話。啞巴?不可能的,念君的歌唱得比誰都好。不說話就不說話,沉默是金,話多糞草臭。黑暗中,我沉入了睡眠中。

        不久發(fā)生了件事,我更大惑不解。

        一天,就我和念君在宿舍里,念君突然塞了個紙條給我,是張借條,上寫:“借到人民幣五元,十天后歸還?!蹦罹淖謱懙煤?,龍飛鳳舞的,但卻嚇到了我,一來念君一言不發(fā),將條子塞給我,二來五元錢也不至于打張借條。我不解地望著念君,念君的眼睛在說話,大有哀求之意。

        我沒說什么,拿出了十元錢塞在了念君的手心,把借條撕了。不過,我心中的疑團更大了,念君一定不會講話!我把這疑問和龐國華悄悄說過,老龐捂住了我的嘴,讓我千萬別說出去。

        十天不到,念君還了我錢,還外帶給了我?guī)讉€梨,念君的家鄉(xiāng)產(chǎn)梨,狗頭大的梨多汁酥甜。念君回了趟家,錢是賣梨的錢。

        大四這年,我們進學校實習,我和念君分在一個組,上高一年級的課。備課時念君就心思不寧,一聽說要試講,嘴唇不停發(fā)顫。我有一些害怕,悄悄和輔導員李老師說,李老師怔了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把念君該上的課上了,念君實習期間在實習學校的教務(wù)室打雜,干刻鋼板、打鈴子之類的事。

        龐國華告訴我們,念君嚴重口吃,就是結(jié)巴嘴,唱歌行,說話三個字湊不成一句。

        同學四年,一個宿舍四年,僅僅是在畢業(yè)送行的時候,才聽念君說過一句話,只有五個字,也是奇了。

        念君的分配成了大問題,口吃當不了老師。我們都分配結(jié)束了,念君還留在“數(shù)學研究所”等待。后來還是黃院長出面,找了老部下,才將念君分配了。

        念君比我們都分得好,留在了一個縣的教育局,不能上課,局里打雜總是可以的。沉默是金,果然如此。

        念君后期傳奇,竟當了副縣長。話少,干實事,又有學歷,不該重用嗎?

        游 隼

        我們宿舍八個人中,馬標在宿舍待的時間最少,按張浩的話說,馬標是只游隼,是“數(shù)學研究所”兼職研究員。

        游隼是遨游在北方天空中的猛禽,常見的狀態(tài)是打開翅膀頂流滑翔,一旦發(fā)現(xiàn)獵物,就居高臨下直撲過去。馬標怎能是游隼?他駝著背,腰始終處于伸不直的狀態(tài),馬標沒有隼的體態(tài),也難見隼的精神。

        馬標的床,似乎只在晚上宿舍燈熄了后,才有用處,此時馬標悄無聲息地上床,之后又悄無聲息地睡去。

        張浩說他的天空靜悄悄。馬標是張浩上鋪,還不就是他的天。

        馬標一天的時間除睡覺,就是在教室或者操場。在教室就看書,看專業(yè)書,解大量的數(shù)學題目,題目做了一本又一本,說是為以后準備的。不過,馬標的考試成績沒見好過,僅是過及格線,不需補考而已。在操場上就是快走,球類不沾邊,單杠雙杠從不摸。馬標走得極快,他走,隨后的人得拎起雙腿跑才能跟得上。

        馬標的話也少,這和念君匹配,卻沒見二人成為好朋友。

        馬標在宿舍沒見和人親近過,在班級也是,他沒有朋友,獨來獨往,這一點和游隼差不多。

        我們剛?cè)雽W時,吃飯分小組,六人一組(怪怪的,為什么不是八人一組?),我們班三十六人,正好分成六個組,但有五名女生,得有一男生和她們搭配。幾乎是沒經(jīng)周折,馬標和五名女生成了一組。說起來很傷馬標的自尊,三十一個男生,自愿結(jié)組,沒人想著馬標,打單了,單到了女生組。

        馬標卻因“禍”得福,學院食堂地方小,餐廳里桌子不夠,分組打飯,中晚餐多是兩菜一湯,用盆裝著,找個地方蹲下吃飯。女生飯量小,好了馬標,五個女生吃飽走后,常見馬標放開了猛吃,大碗的剩菜飯向肚子里傾倒,絕不剩下一點兒。

        可以說,分組吃飯的一段時間,是馬標一輩子吃得最飽的日子。馬標眼見長胖,小肚子一天天凸起。

        吃集體餐,進行了一個學期,之后,發(fā)飯菜票,各吃各的。師范院校有助學金,一個人一月二十來元,夠吃飯的了。飯菜票和錢一個樣,吃不完是可以換糧票和錢的。

        馬標吃飯票不久,就瘦了下來,明顯地見著瘦,原因很簡單,一是吃得少,二是很少吃菜,頓頓摸上個饃饃了事。北方的院校別扭得很,以饃饃主打,把南方以米飯為主的學生撇在了一邊。馬標是北邊人,白面饃饃對他是寶貝是美味。

        省下飯菜票換錢,馬標的目的明確,肚子餓點兒可以忍,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錢的用場多,盡管是大學生,可誰心中不藏著點兒東西?

        馬標和我有一次交集。學院有一塊好幾百畝的農(nóng)場(若干年后學院升大學,新校就建在這農(nóng)場上),麥子熟了,組織我們?nèi)ジ铥?,完成任?wù)有補助,一人半斤飯票、五角錢菜票。麥子長得不咋樣,矮矮的棵子、稀稀拉拉的穗,可割起來真吃虧。輔導員李新安自己選了一墑,剩下的同學一人一墑。北方的地平整,墑一般的大小,尺子拉出來似的。

        我傻眼了,沒干過割麥的事,連哭的淚也沒有。馬標湊到了我身邊,說:你玩,我來。我翻眼看了眼馬標,他的意思我明白,馬標要一人割兩墑。

        會者不難,難者不會。兩墑地對馬標來說不算什么,小半天割完了。我雖是玩,也拼命地干,手還割出了幾道口子。

        飯菜票發(fā)下來了,我把自己的一份塞給了馬標,馬標推了下,還是裝進了自己的衣袋,我看到了馬標的羞澀,盡管只是一瞬間。

        大三這年的秋季,學院組織野營,就是背上被包行軍五公里,學院重視學生的體能,做個測試。

        吃過飯打被包,張浩打不好。馬標打好被包等著出發(fā),說:我來打。打的過程中,突然身子一軟,栽在了張浩床上。

        這一栽,栽出了大事。請醫(yī)生、送急治,還是沒救過來,心肌梗死,在市醫(yī)院里馬標斷了氣。

        下午的野營繼續(xù),我們幾個的腿總是抬不起來,眼前總是浮現(xiàn)著馬標絕望的眼神。

        我們宿舍只剩下七個人了,張浩的上鋪空蕩蕩的。馬標死后,宿舍陡然安靜多了,也更加抱團,我們都忘不掉,七個人輪流為馬標做人工呼吸的場景……

        黃院長和李新安到我們宿舍,黃院長特批,換一張床,張浩不同意,說:沒什么,我們不“膈應(yīng)”,有他體溫。說這話時,張浩和我們都流淚了。

        李老師和我們說了件事,馬標是姐姐自小帶大的,馬標的姐姐在馬標上大學后不久死去了,留下兩個孩子,馬標省吃儉用,要把兩個外甥拉扯大。

        我們“數(shù)學研究所”牽頭,發(fā)起了幫幫馬標姐姐家活動,效果很好,生生地為馬標姐姐家蓋了三間磚瓦房。

        我們當時不知道捐款最大的戶是黃院長,一把捐了兩千元。

        三間磚瓦房也是可以做游隼家的。

        我們宿舍又一次名聲大振。

        存 在

        馬標走了,八人的宿舍成了七個人,突然就感到空落了許多,張浩的上鋪沒了鋪蓋,陳舊的木頭散發(fā)莫名的氣味。張浩有些后悔,不該拒絕黃院長的好意,換一張床,沒有后悔藥可吃,只能認了。張浩把頭頂空著的床鋪當書法、篆刻的陳列室,寫好、刻好的作品隨手就能放上,也很方便。

        有一段時間,晚上一睡覺,我們不自覺地就說起馬標,也說不出所以然,大家對馬標了解得太少。不過,王通喜知道多些,但他不愿說,王通喜話語短,三句話一句話說,話落地就了了。

        王通喜知道多,是因為去過馬標的家,事實上是馬標姐姐家,馬標上大學前跟姐姐生活。王通喜說,窮,窮掉坑里了。王通喜是說馬標的姐姐家窮,窮得沒日子過。學院給馬標姐姐家蓋的房子如何?王通喜說,好,空得裝空氣。房子是好,可里面一無所有。

        王通喜回家,要經(jīng)過馬標姐姐家,王通喜中途下車,去看看馬標倆外甥,看到的讓王通喜不敢相信。倆孩子沒媽,大的五歲,小的三歲,跟著腦子不十分清楚的父親過日子,除了淚水就是苦水,王通喜陪著他們一家哭了場??揆R標,馬標如活下來,馬標姐姐家的日子會過下去的。

        馬標活著時,和王通喜算是說得多的,王通喜和馬標一樣愛泡教室,愛把專業(yè)課學了又學,不同的是王通喜成績好,每次考試都是班級第一、二名,不愧是“數(shù)學研究所”里的人。

        王通喜為人也好,和宿舍里每個人都合得來,我們沒少求教過他,作業(yè)不會做,都想抄他的,可他一定不讓原封不動地抄,總是耐下性子講解,講得他以為你聽懂了,才把作業(yè)本子拿出,讓參考參考。

        吳時敏在我們同學中比較“強勢”,說強勢好聽,實際上就是有點兒不講理。龐國華住吳時敏上鋪,龐國華不能翻個身,一翻身吳時敏就用腳踢上鋪,甚至龐國華在上鋪放個響屁,吳時敏也不依不饒。

        吳時敏在宿舍里孤單,只有王通喜和他說上幾句話。王通喜的名字起得好,通喜,凡人他通通喜歡。

        王通喜暗地里和我們不知說過多少次,說吳時敏人不錯,就是有些小性格,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沒人能搞過他。而事實上,我們也沒人和吳時敏計較,包括龐國華,屁急了也忍著,盡量到室外放。

        龐國華是真正的老大哥,有老大的樣子,他和我們說:馬標倒下,第一個給馬標做人工呼吸的是吳時敏,馬標嘴中全是嘔吐物。龐國華公正,說話一是一、二是二。老龐一說過,我們跟著回憶,還真是這樣的。

        就要畢業(yè)了,宿舍里的人不安分起來,畢業(yè)分配是大事,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龐國華的老婆悄悄來了,說是對象,誰都看得出是夫妻。龐國華不瞞我們了,說,畢業(yè)回家,一工一農(nóng),美美的。劉運河急,留不到市里,彥麗怎辦?我和張浩無心無肝,隨它去了。念君就那么一堆,結(jié)巴嘴,書是肯定不能教了,望賞吧。吳時敏自大,說要考研究生,分哪都行,反正是個過渡。

        王通喜沒事樣,談起戀愛來了,談的女朋友是英語專業(yè)的,人漂亮,一頭的披肩發(fā)飄飄逸逸的。王通喜是要臨門一腳,解決婚姻問題。也有議論,說是王通喜成績優(yōu)異,已經(jīng)內(nèi)定留校,英語專業(yè)的女孩看中了留校,想搭個便車,留在學院里。我問過王通喜,王通喜呵呵笑,不置可否。

        宿舍開始變得嘈雜,“數(shù)學研究所”的字跡也開始斑駁,據(jù)說我們一畢業(yè),所住的平房宿舍就要扒了,取代的會是一幢六層的大樓,不用說,“數(shù)學研究所”將不復存在。宿舍里讀書的氛圍已不存在,我們關(guān)心的是分配的去向。

        我們白天黑夜議論分配的事,張浩一邊聽議論,一邊為我們刻閑章,說:??菔癄€,章猶在。不知不覺為馬標也刻了一方,尖叫一聲,我們反而不吭聲了。

        分配方案公布了,王通喜、張浩留校。張浩留在美術(shù)專業(yè),王通喜留在數(shù)學專業(yè)。劉運河留市里,人性化設(shè)定。我及龐國華、吳時敏回原籍縣,念君等待分配。

        “數(shù)學研究所”將就此解散,四年的宿舍也隨之散伙。

        不過方案歸方案,還是發(fā)生了較大的變化。

        王通喜堅決不同意留校,他攜上英語專業(yè)的女朋友,要求去馬標姐姐家的縣,這縣是貧困縣,他們要做一件事,做馬標沒完成的事情。張浩心向遠方,不愿留校,和涓子去西藏。

        塵埃落定,除念君,我們各有去處。

        劉運河和念君、彥麗一個個送我們,送得彼此淚眼麻花。

        念君不知憋了多長時間,說了五個字:我們存在過。念君一點兒不結(jié)巴,時光一點兒不結(jié)巴。

        確實,我們存在過,“數(shù)學研究所”存在過,我們還將存在下去。

        責任編輯 張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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