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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生此世

        2024-02-22 06:09:05石鐘山
        安徽文學(xué) 2024年2期

        石鐘山

        秦班長家老二的電話,是一大早打來的。這么多年,秦家老二還是第一次給我打電話,他的聲音很平靜,我爹不在了,你們來不來?來我就等你們兩天,不來我就發(fā)喪了。

        秦班長不在了?我握著電話,電話那端已經(jīng)掛斷了。我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秦班長不在了,是他家老二的報喪電話。我正準(zhǔn)備過幾天再去看他,他卻突然走了。

        記得最后一次去看秦班長,差不多是兩年前的事,那會兒他身體不好,在他家樓下,門前的自行車棚里,他搬了一捆紙殼,讓我坐在上面,自己也坐在一捆紙殼上,另一捆紙殼就放在我倆中間。他從后腰上取下一只塑料袋,有花生米和幾片豬頭肉,變戲法似的還在廢品堆里掏出半瓶酒。他的樣子真誠而又惶恐,低下頭,喝了一口酒后,才喃喃自語道,德子,都老胳膊老腿的了,以后就別來了,這些年,你心里有俺這個戰(zhàn)友,老班長知足了。

        看著老班長的樣子,忍不住心酸,陪老班長喝過幾口酒之后,我才說話,怎么能不來呀,只要有一口氣,就是爬著也會來看你。

        秦班長聽了我的話,眼圈紅了,舉起酒瓶,半晌才喝下一口酒,聲音沉悶,其實我挺好。

        最后一次和老班長相見,我們在自行車棚里坐了許久,其間有鄰居到自行車棚里放車或取車,見了老班長都打個招呼道,又喝兩口?或者丟下一句,少喝兩口吧,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秦班長都諾諾地應(yīng)了,表情是軟和的。自行車棚的一角,被秦班長占據(jù)了,堆滿了紙殼、書本、報紙等垃圾。在垃圾中間,還有一只鄰居丟棄的沙發(fā),幾乎被垃圾埋掉了,還有一件幾乎辨不出顏色的軍大衣,卻被規(guī)整地疊好,放在沙發(fā)的窩里,這就是秦班長的家了。

        自行車棚外,不遠(yuǎn)處的樓洞里,是他曾經(jīng)的家。前幾次來,我最后一次去他家,在三層左手邊,是兩居室的小房子。窗子小,采光不好,站在門廳里,眼前的兩居室,陰沉沉的。他站在門廳里就不再往里走了,手足無措的樣子,似乎走錯了門。家里沒人,兒子和兒媳上班去了,孫子上學(xué),整個家是空的。

        那次,秦班長帶著我在門廳里,停頓了大約有一兩分鐘,就帶我出來了。帶上門之后,還不放心,又扭了幾下門把手,確信門真的鎖上了,才帶我回到樓下。到了自行車棚里,他似乎又恢復(fù)到原來的樣子。

        老班長住的地方是個老小區(qū),他在工廠時分到的最后一批福利房,后來房改,這套房子就歸秦班長個人所有了。以前我來看他時,他還沒退休,每次下車,我都直接去工廠,到了工廠的門衛(wèi)室里給車間打電話。他一聽是我,不一會兒就從廠子大門里跑出來,樂顛顛地一把抱住我,那會秦班長身體還好,見面都會用力地拍幾下我后背,然后激動地說,德子,你又來了,真想你呀。

        每次相見,我們都要在他工廠附近的飯館里點上幾個菜,要上一瓶酒,喝上幾口。幾杯酒一下肚,我們的話題又回到了從前。從前的我們是那么年輕,聊起部隊的歲月,我們似乎又重新活過了一次。

        有時趕到下班時,老班長也會把他老伴喊出來,老伴和他在一個工廠的包裝車間。秦班長的老伴是個靦腆的人,常年在工廠工作,臉色和工廠的空氣一樣也是灰蒙蒙的。她靜靜地坐在桌角一側(cè),聽我和秦班長聊過去在部隊的歲月。她從不插話,就靜悄悄地坐在那,默默地看著我們,不停地給我們加酒添菜,仿佛她就是一位忠實的聽眾。

        記得是在秦班長退休的那一年,有一天秦班長給我打電話,聊了幾句別的,他才話鋒一轉(zhuǎn),你嫂子走了。我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我決定要去送嫂子一程,這時秦班長才淡淡地說,走了有些日子了,早就火化了。

        從那以后,我的心就空空蕩蕩的。我知道秦班長的老伴姓馬,我總是叫她嫂子,話語不多,夫唱婦隨。嫂子不在了,我開始擔(dān)心秦班長的生活了,不停地打電話,每次秦班長都在電話里說,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咱當(dāng)過兵的人,料理自己的能力還是有的。

        我還知道,秦班長生了兩個兒子,都在工廠里上班,后來下崗,自己做點小生意。這是秦班長親口告訴我的,想著他還有兩個兒子在身邊,我的擔(dān)心慢慢就放下了。

        最后一次見他,我才知道,老伴死后,他就搬到自行車棚里住了,我打量著四面漏風(fēng)的自行車棚,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秦班長卻習(xí)以為常的樣子,不停地解釋,孫子大了,該有自己的房間。我一個撿垃圾的,在哪都能湊合。

        我又問,老二這不行,老大那里呢?

        秦班長聽了我問話,不看我,盯著垃圾堆,臉上浮起一朵平淡的笑,孩子都不容易,我好手好腳的,自己照顧自己吧。

        在兩個孩子身上,秦班長總是欲言又止,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兩個孩子也不容易。

        兩年前,最后一次和老班長相見,我告辭要去車站,老班長送我,送到小區(qū)門外,我要打車了,他扯了一下我的衣襟,把二百元錢塞給我,我驚怔,不由分說把錢又塞到他的衣兜里。他不安地說,德子,你也老了,來看我一趟不容易,這是我的心意。我把錢給他塞回去,他又要把錢掏出來,我有些生氣地制止了他。

        上了出租車,他手里還舉著那二百元錢,渾身上下寫滿不安。我打開車窗,揮著手道,班長,我還會來看你的,你保重。他把右手攥著的兩百元錢換到了左手,舉起右手,給我敬禮。車開出去好遠(yuǎn),我仍能看見他立在街邊,舉手敬禮的樣子。

        我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老班長的身影模糊成了一片。這就是我的老班長,我的救命恩人,二等功臣。

        老班長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個人,也是無法忘懷的人。

        第一次見到秦班長,他帶著全班人歡迎我們?nèi)粍側(cè)胛榈男卤G匕嚅L站在宿舍門口,臉色紅潤,面帶微笑。我走在最后面,秦班長引導(dǎo)著另外兩名新兵,在靠宿舍里側(cè)找到自己的床鋪,回過身時,只剩下門口上鋪的空床位了。秦班長親自把我的行李接過來,放到了那張空床鋪上。

        后來我才知道,我就睡在班長的上鋪。到了班里才知道,秦班長比我們這茬新兵早兩年入伍。

        入班后第一次緊急集合,許多年過去了,我仍然記得那次緊急集合的緊張,俗話說,老兵怕炮,新兵怕哨。炮指的是打仗,哨就是緊急集合。因為緊張,又是到老兵班的第一次任務(wù),我們?nèi)齻€住在上鋪的新兵,手忙腳亂的情形可想而知。住在里面上鋪的張旺財,連同床單都打到了被子里,跳下鋪才發(fā)現(xiàn),他在黑暗中撕扯著,重新把行李打開,訓(xùn)練有素的老兵已經(jīng)打好背包,整齊地站在床下。一個心急的老兵要沖出去,被秦班長一把拉住,一直等我們?nèi)齻€新兵站在地下,把背包背在身上,秦班長才打開門,率先沖了出去。我們班來到操場集合地點時,全連的人已經(jīng)列隊就位了。

        那次因為我們的拖拉,讓全連緊急集合的時間,延遲了兩分鐘。我們?nèi)啾稽c名批評。隊伍解散后,我明顯感覺到老兵對我們?nèi)齻€新兵的不滿,直到我們回到宿舍,把背包放下,秦班長站在宿舍門口,很威嚴(yán)地把目光掃到我們每個人的臉上,幾名老兵心不甘情不愿地梗著脖子,借此對我們?nèi)卤虾笸鹊男袨楸磉_(dá)著不滿。秦班長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今晚我們班的表現(xiàn)和大家沒關(guān)系,都是我的責(zé)任,要怨就怨我。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些心懷不滿的老兵臉上,老兵們在秦班長目光的注視下,把目光移開,梗著的脖子松弛下來,我們班幾個人才重新上床。

        到了三班后,秦班長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咱們?nèi)嗍且粋€整體,只有每個人進(jìn)步了,我們?nèi)嗖拍芎腿思腋偁?。秦班長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班長,但他不論做什么事,總是用行動說明,而且在全班做得最好。他會用目光說話,不論我們做得好壞,他總是把目光投過來,或贊許或批評。

        在連隊站崗,成了我們每人的必修課,夜間站崗是全連輪換的崗哨。我第一次上崗時,是下半夜的兩點到三點,剛沉睡不久,值上班崗的老兵,悄無聲息地把我從夢中叫醒,冰冷的槍放到我的懷里。人激靈一下,從熱被窩里爬起來,走進(jìn)連隊空蕩蕩的院子里,只有一盞門燈,在深夜的風(fēng)里搖曳著。夜班崗是流動哨,白天熟悉的一切,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都變得莫測起來。遙望著天上的星星,恐懼和愁緒便一起涌了出來,轉(zhuǎn)到連隊后院時,我不敢再走了,抱著懷里的槍杵在暗地里。先是聽到一串腳步聲,又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朝我一點點走近,我的心都跳到了喉嚨口,壯著膽子,問,誰?那黑影靠近,立住,聲音嚴(yán)肅地說,你該問口令。每天晚上輪到上崗的人,都會接到一個口令,是我們的密碼。因為緊張連口令都忘了,雖然秦班長沒有看到我黑夜中的臉,但我的臉紅得發(fā)燙。

        秦班長并沒有再責(zé)備我什么,他走在我的前面,邁開大步,像走在白天,他把暗夜撕開一角,我隨在他身后,執(zhí)行流動哨的任務(wù)就順暢起來。秦班長帶著我在連隊院子里走了一圈,我也完全適應(yīng)了眼前的黑暗,最后我們停在連隊大門前。秦班長小聲地說,沒事,我當(dāng)新兵時,值夜班崗也怕??床灰娗匕嚅L的臉,但知道他就在眼前,一盞燈似的,照得我心明眼亮。秦班長并沒有馬上回去的意思,模糊中見他抬起頭,望著滿天的繁星道,想家了吧?要說不想家,那是騙人的鬼話。哪有新兵不想家的,剛離開家門,通信又不暢,給家里寫上一封信,半月二十天才接到老家來信。秦班長仍望著天上的星星道,想家了就看天上的星星,老家的親人也能看到。我信了秦班長的話,從那以后,每到想家時,總是會抬頭尋找天上的星星,望著那些星星時,就想親人也一定在望著這些星星。這么想著,思鄉(xiāng)的情緒就緩解了許多。

        我們這批新兵入伍的那年年底,秦班長被連隊宣布復(fù)員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秦班長已經(jīng)是三年老兵了,到了服役年限,復(fù)員也算正常。秦班長這些老兵被宣布復(fù)員后,把領(lǐng)章、帽徽摘了下來,人的魂似乎就沒了,人也萎頓下來。他們一遍遍收拾自己的行李,沒事找事地拿起掃把去打掃宿舍衛(wèi)生。然后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停下來,和這個握下手,又拍一下另外一個戰(zhàn)士的肩膀,強打起精神說,小劉,好好干。小馬,加油。秦班長做這些時,我們眼里都有了淚光,離別的話語,在班務(wù)會上我們都輪番說完了。此時,只有一種離別的情緒在我們每個人心里彌漫著。我們用含淚的目光,壓制的情緒和秦班長默默告別。

        終于,團里派出的送老兵的大巴車開到了連隊。被宣布復(fù)員的老兵,最后一次集合,在連長的口令聲中,他們登上了離別的大巴車。當(dāng)大巴車緩緩駛離時,我們送行的隊伍終于有人哭泣起來,所有人似乎受到了傳染,都開始哭泣,我們淚流滿面,一遍遍朝著大巴車揮手,又一次次敬禮。

        我看見秦班長臉上的淚水,他的目光正在掃視著我們?nèi)嗝總€人,和他平時的目光一樣,落在我們每個人的臉上。全班人都看到了,他注視到的人,都舉手向他敬禮。

        車駛到連隊大門口時,坐在車?yán)锏那匕嚅L在我們眼中已經(jīng)模糊成一團。離別的哭聲達(dá)到了頂峰。大巴車離開大門那一刻,鳴響了車笛。連長突然命令道,敬禮。全連人向老兵行了最后一個軍禮。

        秦班長走了,我們的心空了。

        誰也沒有料到,那天傍晚,那輛大巴車突然又駛回來了,秦班長和所有離開的老兵又一次從大巴車上下來。我們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紛紛跑出門外,向這些歸來的老兵奔過去。

        秦班長這些已被宣布復(fù)員的老兵,已經(jīng)站在了車站的月臺上,即將登上開往家鄉(xiāng)的列車,他們心懷不舍,遙望著連隊的方向,向軍營做最后的告別。就在此時,部隊接到了戰(zhàn)備的命令,其中有一條就是,復(fù)員的老兵立即歸隊,恢復(fù)軍籍。電話打到了車站,車站立即廣播通知,所有復(fù)員的老兵,停止登車,原地待命。

        部隊的大巴車再次趕到車站時,老兵們已經(jīng)列隊站在廣場上等候了。憑他們從軍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隱約感覺到,即將來到的戰(zhàn)事。

        那天,我們?nèi)嘤又鴼w隊的秦班長,他背著行李,穿著早已洗得發(fā)白的軍裝,神情嚴(yán)肅地從大巴車上下來。我們簇?fù)碇氐搅税嗬?,他把行李甩到床上,沖我們說,如果我沒猜錯,部隊很快開拔。全體做好準(zhǔn)備。

        我們不知秦班長這些老兵因何又重新歸隊,但秦班長已經(jīng)感覺到了即將發(fā)生的大事。果然,幾天之后,部隊接到命令,全員開赴前線。在我們接到開拔命令時,整個部隊被一種悲壯感籠罩了。讓人想起,“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的詩句。

        十幾天之后,我們部隊終于開赴到前線,腳剛一落地,槍炮聲從遠(yuǎn)處傳過來,通過雙腳傳遍我們?nèi)?。我們這批軍人,是在和平時期長大的,沒有作戰(zhàn)經(jīng)驗,僅有一腔熱血豪情。

        又是幾天后,部隊接到了一項穿插的任務(wù),穿插就是深入敵后,把敵人的退路切斷,兩面夾擊敵人。這種戰(zhàn)術(shù)是把雙刃劍,弄不好反而會被敵人“包了餃子”。在一個雨夜,我們輕裝前進(jìn)了,正面部隊為了掩護(hù)我們的行動,一直在炮擊敵人的陣地。

        果然,在穿插途中,我們遭到了敵人兩面伏擊,那場遭遇戰(zhàn),從半夜打到黎明,這是我們上戰(zhàn)場后參加的第一次戰(zhàn)斗,因為輕裝前行,彈藥并不充足,經(jīng)過半夜激戰(zhàn),我們的彈藥所剩無幾了。黎明時分,部隊接到了突圍的命令,在其他部隊的接應(yīng)下,經(jīng)過幾小時的苦戰(zhàn),終于突圍成功。撤出戰(zhàn)斗后,部隊傷亡近三分之一。我們班的馬東、趙小亮、郭大為也身負(fù)重傷,被送到了野戰(zhàn)醫(yī)院。

        回到駐地后,秦班長把我們班僅存的幾個人集合起來,他從頭至尾看了個遍,然后把目光停在我們的臉上,淚水從他的臉上流了下來。半晌,他吸溜了一下鼻子,突然大聲地說,我不想讓你們?nèi)魏稳嗽匐x開了。

        他先是抱住了排頭的機槍手曹國旺,后來,我們所有人圍抱在一起,一邊流淚一邊聽秦班長甕著聲音說,我們都好好的。我們的手握在一起,吶喊著,都好好的。這是我們所有人的愿望,然而,戰(zhàn)爭是無情的。

        休整后的部隊,又接到了攻打319高地的命令。319高地是敵我雙方必爭之地,誰占領(lǐng)319高地,就處于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態(tài)勢。從交戰(zhàn)之初319高地就幾易其手,雙方傷亡慘烈。我們的部隊接到了收復(fù)319高地的命令,成立了敢死營,抽調(diào)全團的精兵強將,補齊編制后的三班,也成了敢死營的一部分。

        主攻前,全營列隊在松明火把面前,每個全副武裝的官兵,在火把的照耀下,一半明一半暗,像剛出土的兵馬俑。一排戰(zhàn)士把出征前的壯行酒端到我們每個人面前,所有人都把壯行酒一飲而盡,然后又豪氣地把酒碗摔碎,所有出征的人都知道,這是九死一生的戰(zhàn)斗。

        當(dāng)我們把酒碗摔在腳下,碎裂聲響成一片的時候,我方的炮兵向319高地進(jìn)行了炮擊。一發(fā)發(fā)炮彈,拖著光束越過我們頭頂時,敢死營奔向了進(jìn)攻地點。秦班長一馬當(dāng)先,進(jìn)入陣地后,在炮聲間隙里,提高嗓門吼道,沖鋒時,跟著我,咱們?nèi)喽己煤玫?。在暗夜里,聽了秦班長的話,我們又一次熱淚盈眶。我方的炮火一停歇,就是我們敢死營沖鋒的時間。

        我們吶喊著沖出掩體,前半程路毫無障礙,秦班長一直沖在最前面,不斷地回頭提醒我們。到了半山腰,敵人暗堡里的火力從四面八方射向我們,我們只能就地尋找掩體立即反擊。雙方的子彈拖著流彈的光束,交織在一起,把整個山頭織成了一張火網(wǎng)。敵人在暗處,有工事地堡,我們在明處,有的把彈坑當(dāng)成了掩體,更多的人只能匍匐在明處,第一波就遭到了敵人的射殺。

        敢死營進(jìn)攻受阻,炮兵又一次延伸射擊,在炮兵的掩護(hù)下,我們就地又展開了一次沖鋒。秦班長在炮聲中不停地回頭沖我們喊叫著,跟上我!火光中我看到身邊的戰(zhàn)友接二連三地倒下,機槍手老曹從一塊石頭后沖出來,一邊向前跑一邊射擊,我看見一串流星一樣的子彈向他射過去。他一頭重重地摔倒在我的面前。我還沒有從驚懼中醒過來,一顆子彈擊中了我的小腿,正奔跑的我就像被一把鋒利的刀砍了一下,腳一軟一下子跌倒了,跌倒前我驚叫了一聲。這一聲叫喊,引起了秦班長的注意,他停下腳步,向我奔過來,抓住我的手。這時,正有一發(fā)呼嘯的炮彈襲擊過來,他一下子撲向我的身體,又向遠(yuǎn)處打了幾個滾,那發(fā)炮彈正好落在我剛才跌倒的地方。火光中,我看到了秦班長那雙睜大的雙眼。

        攻打319高地的戰(zhàn)斗,從半夜一直打到天亮。在后續(xù)部隊的支援下,319高地又重新回到了我方的手中。

        秦班長一直把我背到了救護(hù)所,他救了我一命,給我做了簡單的包扎,就又沖了出去,我沖著秦班長的背影喊了一聲,班長,好好的。他回了一下頭,火光中我只看到他的一口白牙。

        我們這些傷員被轉(zhuǎn)移到后方醫(yī)院,我是輕傷,不久就能拄著拐下床了。在另外一個病房里,我見到了秦班長。他身負(fù)重傷,胸前和腹部纏滿了繃帶,兩眼無神,臉色蠟黃。意外的相見,讓秦班長的臉上多了一抹血色。

        事后我才知道,在那晚的戰(zhàn)斗中,秦班長身中五槍,他用身體堵住了敵人暗堡里的火力點,又再現(xiàn)了黃繼光飛身堵槍眼的一幕。因為這一次戰(zhàn)斗,秦班長榮獲了一次二等功。

        幾個月后,他胸戴大紅花回到了部隊,我們?nèi)嗳擞恿怂?,他立在隊伍前,目光在隊列里從頭看到尾,發(fā)現(xiàn)只有我一張熟悉的面孔時,愣住了,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他突然奔向我,一把抱住我,悲愴地喊了一聲,德子,咱們班都打光了呀。

        319高地一戰(zhàn),全班只有我和秦班長幸存了下來。要不是秦班長在炮彈落地前救了我一命,我也不會站在隊伍中了。

        從那天開始,秦班長變得沉默了,他像換了一個人。他常常蹲在一旁發(fā)呆,沉默,然后又抬起頭,打量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新補充來的新兵。他還經(jīng)常叫錯名字,他看著新兵,嘴里叫的卻是已經(jīng)犧牲的戰(zhàn)友。

        三個月后,部隊撤離前線,回到軍營休整。曾經(jīng)熟悉的面孔不見了,又一茬新兵來到了連隊。

        從那以后,秦班長經(jīng)常念叨起那些曾經(jīng)熟悉的戰(zhàn)友,他們的音容笑貌就在我們的眼前??涩F(xiàn)實是,他們再也回不來了,他們成了烈士,被安葬在異鄉(xiāng)的烈士陵園。秦班長說,他傷好后,去過烈士陵園,那會兒烈士陵園還沒有完工,許多烈士安葬了,墓前還沒有自己的名字。他一遍遍走在烈士陵園里,呼喚著戰(zhàn)友,最后他向烈士陵園告別時,把全班犧牲的烈士呼喚了一遍,然后轉(zhuǎn)身,命令道,全體都有了,跟我回家。秦班長在前面走,仿佛那些亡靈排在他的身后。秦班長和我說,全班戰(zhàn)友都回來了,躲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聽了秦班長的話,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怯弱地打量著周圍,似乎那些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把我們團團圍住了,就像每次聚在宿舍里開班務(wù)會時一樣。

        不久后,上級分給連隊一名破格提干的指標(biāo),合適人選是一班長和秦班長。一班長和秦班長是同年兵,兩人幾乎同時擔(dān)任班長,又一同被宣布復(fù)員,也都是在即將登車時,被召了回來。在319高地,一班長帶領(lǐng)全班戰(zhàn)士,打掉了敵人暗堡里的三個火力點,身負(fù)重傷。戰(zhàn)后,也榮立了一次二等功。一班長和秦班長的事跡雙雙上過報紙。他們都是319反擊戰(zhàn)的功臣。

        連隊里出了兩個功臣,上級卻給了一個破格提干的指標(biāo)。連隊支部召開了幾次會議,研究提干的人選,最后都無果而終。一班長和秦班長在連隊人的心中,手心手背都是肉,割舍任何一個人他們都于心不忍。他們就一遍遍地開會,據(jù)說,投了幾次票,一班長和秦班長仍沒分出勝負(fù)。

        那幾日的秦班長竟出奇的平靜,他和往常一樣,帶隊出操,帶著全班訓(xùn)練。每天照例開班務(wù)會,仍然叫錯名字,補充來的新兵,他早就熟悉了,可張口叫的卻是昔日戰(zhàn)友的名字。他一開口,就知道自己喊錯了,然后愣愣神,再叫上一遍新兵的名字,表情訕訕的,很不自然。他把目光投向遠(yuǎn)處,似乎那些犧牲的戰(zhàn)友,集體躲在某個角落里。

        有一天中午,連隊的支部會議仍然沒有結(jié)束,第二天就是上報提干指標(biāo)的最后一天了。那天無論如何都要在一班長和秦班長之間選出一個人來。我們離很遠(yuǎn),都能聽到連隊會議室里發(fā)出的爭吵聲。就在這時,秦班長一步步走向了連隊會議室。不久,秦班長又走了出來,他和走去時的樣子并沒有區(qū)別。

        不久我們就聽說,秦班長把提干名額讓給了一班長,他的理由是,一班長是孤兒。我們這才想起,一班長是從孤兒院入伍的,當(dāng)兵幾年,從沒休過探親假。

        一班長提干的命令到達(dá)連隊時,一班長抱住秦班長,哭成了淚人,一遍遍地說秦班長是自己的恩人。秦班長卻說,咱們是戰(zhàn)友,誰留下都一樣。

        很快就到了年底,在復(fù)員的老兵中有秦班長的名字。一輛大巴車又開到了連隊,秦班長是最后一個上的車。他上車時不住地回頭看,嘴里還念念有詞,沒人聽清他在說什么。大巴車開走了,我發(fā)現(xiàn)秦班長坐在最后一排,他一直扭著頭,目光望向連隊。我們列隊向老兵敬禮,我看見淚水從秦班長眼角流了出來,他扭過身子,隔著車窗還禮。大巴車遠(yuǎn)去,秦班長還是原來的樣子,扭著身子,目光直勾勾地望著連隊和我們,嘴唇一張一合念叨著什么。

        事后我猜想,他一定在念叨著那些犧牲戰(zhàn)友的名字,他把他們從烈士陵園帶回到連隊,此時,一定在向戰(zhàn)友們告別。想到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想著秦班長的樣子,想著他在319高地上奮不顧身地?fù)湎蛭摇?/p>

        從那以后,我一直和秦班長通信,保持著聯(lián)系,知道他復(fù)員后進(jìn)了工廠,結(jié)婚,生子,時光過得飛快。

        秦班長每次來信,說得最多的是319高地犧牲的那些戰(zhàn)友。就是班長在信里不說,我也忘不掉那些戰(zhàn)友,平時安靜下來,昔日的戰(zhàn)友總是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機槍手老曹、馬大川、李樹森、王長江、馬志剛……曾經(jīng)生龍活虎,親密無間的戰(zhàn)友,一夜之間,再也見不到了,這種滋味,只有參加過戰(zhàn)斗的人才深有體會。不知何時,何地,這些戰(zhàn)友的影子冷不丁就會在腦海里出現(xiàn),他們說著笑著,往日的片段,一幕幕在腦海里浮現(xiàn),自己的情緒被牽扯得高高低低的。

        有一次,秦班長來信說,德子,我又夢見他們了,真想他們呀,我決定去陵園再看他們一眼……我又何嘗不對戰(zhàn)友魂牽夢繞呢。那次我和秦班長相約,一起去了一趟烈士陵園。在陵園門前相見時,秦班長還是在部隊時的裝束——洗得發(fā)白的軍裝,武裝帶扎在腰間,還有背在身體一側(cè)的軍用挎包。他懷里抱著鮮花,就像一個出征的戰(zhàn)士,正在等待檢閱。

        秦班長第一次到陵園時,陵園還沒完工,有墓地,碑還沒立好。此時的陵園早已完工了,墓碑上有戰(zhàn)友的名字。我和秦班長在陵園里尋找了好一會兒,終于把三班的戰(zhàn)友找齊了,機槍手老曹、馬大川、李樹森、王長江、馬志剛……這些昔日的戰(zhàn)友散落在陵園里,仍然像列隊的士兵,整齊地排列在隊伍中,隨時等候出征的命令。

        秦班長每找到一個戰(zhàn)友,先是敬禮,然后獻(xiàn)花,再從挎包里掏出酒,把酒灑在草地前。李樹森生前吸煙,秦班長就點燃一支煙,把煙插在墓前,煙燃著,飄散出裊裊的煙霧。他端正地在墓前站好,啞著聲音說一句,李樹森,班長和德子來看你了,然后睜大眼睛凝視著碑上鑲著的戰(zhàn)友照片。時光似乎又被拉回到了319高地戰(zhàn)斗前,每個人豪邁地喝壯行酒的場面。淚水就一點一滴地從秦班長和我的眼角流下來。

        那一次,我們在陵園里駐足了好久,直到夕陽西下,才戀戀不舍地離開陵園。走出陵園,秦班長還一步三回頭,就像當(dāng)年他離開軍營時一樣。

        我第一次走進(jìn)秦班長的家,是在他退休前,他和老伴擠在小屋里,客廳小得局促,擺下一張沙發(fā)和一個電視,幾乎就沒有空地方了,采光也不好,大白天的還要打開燈。最大的一間房,門上著鎖。秦班長說是老二和新婚媳婦住的地方。我們正聊天時,老二回來了,聽到開門聲,秦班長臉上剛才還綻放的笑容消失了。他不安地欠起身子,沖老二說了一句,這是你爸的戰(zhàn)友,當(dāng)年在一個班的。

        老二投過來一雙生硬的目光,嘴里又生硬地“嗯”了一聲,便去開自己房間的鎖,然后聲音很大地把門關(guān)上。從老二進(jìn)門開始,秦班長的神色就變得不安起來,表情也不自然,很快他就張羅著帶我到外面吃飯。他和老伴一起,陪我走出家門,神態(tài)才恢復(fù)正常。我聽到秦班長的老伴從喉嚨口發(fā)出的一聲嘆息。

        坐在外面的飯館里,我很想聊聊他的兩個兒子。幾次開口,秦班長似乎意識到我要問什么,都用話茬把我的話岔開了。他一個又一個地又說起那些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說著說著,那些戰(zhàn)友似乎又活了過來,就站在我們的身邊,和我們一起說笑著。

        秦班長喝多了,我?guī)缀跏前阉艹鲲堭^的,他身子左搖右晃,最后伏在我的身上,悲愴地說了句,我那兩個兒子,怪我沒本事呀,瞧不起我。說到這,他再也不說了,委屈地掙開身子,蹲在路邊,哀哀地哭了起來。他的老伴立在一旁,也在偷偷抹淚,半晌,掩飾地對我說,那啥,讓你笑話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后來,我架著搖晃的秦班長,一直把他送到他家樓下,他再也不讓我相送了,扶著門洞立好,沖我敬了個禮。老伴扶過他,他掙脫開老伴的手,向樓洞里走去。

        我一夜沒有睡好,腦子里總是閃過秦班長家老二那張生硬的臉。又想起秦班長的話,看來,秦班長的兩個兒子成了他的心病。

        第二天,我起了個早,想單獨和秦家老二聊上幾句。等了不久,果然看見秦家老二騎著自行車從小區(qū)里出來,我叫了一聲,他疑惑地下了車,我?guī)撞阶哌^去,自我介紹道,我是你爸的戰(zhàn)友。

        秦家老二有些不耐煩地說,我知道。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戰(zhàn)友能咋,又不當(dāng)工作,又不能當(dāng)飯吃。

        我望著他的臉,依稀從眉宇間看到了秦班長年輕時的樣子。我把火氣往下壓了壓。

        你爸是功臣,榮獲過二等功,還曾經(jīng)救過我的命。我盯著他的臉,希望秦班長昔日的榮光能讓眼前的秦老二為之所動。

        沒想到秦老二聽了我的話,臉上閃過不屑,搖著頭道,二等功臣能咋樣?救過你又能怎樣?到現(xiàn)在他不還是一個臭工人,我和我哥找個工作都困難,害得我哥去了外地,我的工作也快不保了,馬上要下崗了……

        我望著秦家老二,聽著他的抱怨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半晌,我補充道,你父親本來可以留隊提干的,是他主動退出了競爭,把名額讓給了戰(zhàn)友。

        秦家老二突然暴怒起來,這能說明啥,只能說明他傻。他現(xiàn)在要是個當(dāng)官的,我會把他供起來。

        我實在聽不下去秦家老二的混蛋邏輯了,大聲地質(zhì)問他,你混得不好,為什么要怪你的父親?你父親有過值得尊敬的過去,這就是他的資本。

        秦家老二用手勢阻止我繼續(xù)說下去,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臉,你不是我爸的戰(zhàn)友嗎,請你幫我找份好工作。說完他盯著我,然后冷笑一聲又道,做不到吧,別站著說話不腰疼,誰日子過得難受,誰自己知道。

        秦家老二說到這,不再停留,一下又騎到自行車上,弓下身子,匯入車流和人流之中。

        我站在馬路旁呆怔了許久,心久久平靜不下來。兩個兒子對秦班長的抱怨,這就是癥結(jié)所在了。我只能為秦班長嘆息了。

        一口白茬棺材停放在自行車棚里,紙殼、廢報紙,還有一些礦泉水瓶零亂地堆在一旁。

        秦家老大和老二木然地站在棺材旁,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秦家老大,眉眼上不像秦班長,更像他的母親,樣貌和老二比起來,要祥和一些。我走過去伸出手,和秦家老大握了一下,自報家門道,我是你父親的戰(zhàn)友。老大認(rèn)真地盯著我,小聲地說,我知道,叔,謝謝你,這么遠(yuǎn)還趕來了。

        我回身望著那口白茬棺材,這里躺的就是秦班長無疑了。我伸出手撫摸著棺材,似乎觸碰到了秦班長的身體。兩年前,和秦班長道別的情景又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他一直把我送出小區(qū),我叫了一輛車。走到車門旁時,沖他說,班長,回去吧。他沒動,沖我揮了下手。我說,班長,我還會來看你的。他笑了一下,灰白的臉上泛出一抹血色。我上車,看見秦班長挺直了胸,沖我敬禮。我在車?yán)锲疵貨_他揮手,心里一遍遍地說,班長,我一定再來看你。

        我回去后,總是想起秦班長和他寄宿的自行車棚,天漸漸地冷了,不知他如何度過這個冬天。我給他寄去一筆錢,希望他去租一個房子。不料,幾天后,我寄的錢就被他退回了。他還打來了電話,告訴我,他不需要錢,現(xiàn)在挺好的。我了解秦班長,凡是他下定決心的事,誰也說服不了。

        從那以后,我總會想起那個四面漏風(fēng)的自行車棚,還有縮在垃圾堆里的秦班長,一想起這些,心就不再平靜,總想為秦班長做點什么,我終于下定決心,為秦班長買一套房子,哪怕很小,能容下秦班長棲身就好。我開始攢錢,我在網(wǎng)上查了秦班長所在城市房屋的價位,我開始省吃儉用。目標(biāo)實現(xiàn)時,就是我和秦班長再見之時,當(dāng)我朝著這個目標(biāo)一點點努力時,突然接到秦班長離世的消息。

        我從秦家老二斷斷續(xù)續(xù)的敘述中,得知秦班長是急性腦溢血去世的,就在自行車棚里,被人發(fā)現(xiàn)時,身子已經(jīng)僵硬了。我想象著秦班長離別時的樣子,慶幸秦家老二把秦班長離世的消息告訴了我,讓我有機會送秦班長最后一程。

        我到之后不久,秦班長留下的那部手機,不斷地響起,秦家老二在電話里一遍遍地報出小區(qū)的詳細(xì)地址。他放下電話,抽空沖我說,都是我爸常聯(lián)系的人,我是按照電話號碼打過去的,沒想到,他們真的都來了。

        陸續(xù)有人聚到自行車棚里,有男有女,他們都是從外地趕來的,操著不同省份的口音,我斷定他們不是秦班長家的親戚,因為他們之間,也互不相識。還有人給秦班長的手機打電話,哭訴著請求秦家老二,給秦班長再晚發(fā)喪一些時日,他們還在趕來的路上。

        來人一律稱呼秦班長為秦志國班長,這是秦班長的名字。我試著打探這些人和秦班長的關(guān)系,才知道,原來這些人是我們?nèi)酄奚?19高地上的九個戰(zhàn)友的家人,有兄弟,有姐妹。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秦班長一直和那九個烈士的家里有聯(lián)系。他們得知秦班長去世的消息,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

        下午時分,九個烈士的家屬終于聚齊了,我們齊齊地站在秦班長的棺材前。秦家老大找了一張秦班長的照片,放大,當(dāng)成了遺像擺在棺材前方。那是一張秦班長風(fēng)華正茂時的照片,他仍穿著一身舊軍裝,兩眼望著前方,他的目光中,是希望和未來。

        九位烈士的家屬齊齊地把目光聚在秦班長的照片上,久久不肯離開。李樹森的弟弟走上前,伸手撫摸著遺像,又后撤兩步,沖遺像三鞠躬后,把目光投在我的臉上,說,我家沒少受到秦志國班長的接濟,我們一家人都記著秦志國班長的大恩大德,我們從沒見過他,我們來送他最后一程,能讓我們看看秦志國班長的真容嗎?

        我抬眼望著秦家老大和老二,他們也把目光聚在我的臉上,似乎在等我最后拿主意。我走過去,移開棺材頂蓋,秦班長就呈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他的臉色依舊灰白,頭發(fā)凌亂,眼睛微微睜開……在棺材打開的那一刻,九位烈士家屬都聚集過來,空氣似乎凝固了,不知誰哭泣起來,然后所有人都哭了起來,他們一邊哭一邊歷數(shù)著秦班長對他們家的種種好處。

        我沒料到,秦班長不僅和烈士戰(zhàn)友的家人有聯(lián)系,還不時地給他們寄錢,過年過節(jié)還會給烈士戰(zhàn)友的家人寫上一封信,就像他們的兒子仍然活著。我望著棺材中的秦班長,目光又落在自行車棚一角的垃圾堆上,他的退休費還有賣垃圾的錢,都分別寄到了戰(zhàn)友家里。幾十年如一日,他成了烈士父母共同活著的兒子。

        送秦班長最后一程后,烈士戰(zhàn)友的家人們紛紛告別離去了。我又回到了自行車棚里,獨自坐在垃圾堆旁,和秦班長做著最后的告別,我一直覺得秦班長就坐在我的身邊,我們一起聊部隊,聊三班的戰(zhàn)友……我的目光被一塊紙殼下面的一個舊日記本吸引過去,拿過來,展開,這是秦班長的遺物。日記本扉頁上,寫著一行字,戰(zhàn)友通訊錄。后面就是九個戰(zhàn)友的詳細(xì)通信地址,還有他們父母的名字。再往后翻,就是每次匯錢給戰(zhàn)友家人的明細(xì)了。每一筆都記錄得很詳細(xì),最早的一筆,是他復(fù)員后的第一年,從他復(fù)員后,到他離開,從沒間斷過,一本日記本,都快記滿了。我翻著日記本,手抖了起來,想著平日里省吃儉用的秦班長,戰(zhàn)友們的責(zé)任和義務(wù),他都一個人默默地承擔(dān)了,兩個兒子卻和他越來越遠(yuǎn)。

        最后一次,我不知在自行車棚里待了多久,離開小區(qū)時,坐在出租車上,我又習(xí)慣地向車窗外望過去,似乎看到秦班長仍站在馬路旁,他抬起手向我敬禮,微笑著,似乎沖漸行漸遠(yuǎn)的我在喊,歡迎戰(zhàn)友再來呀……

        我一直扭著頭,望向秦班長。

        責(zé)任編輯 夏 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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