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榮池
坦陳的平原像憨直的漢子,一聲帶著酒味的叫喊平白粗糙,但暗含著無數(shù)的情緒和秘密。這些秘密是深刻或者遙遠,更可能正是平淡無奇的本身。及至我后來見過很多山川,仍然固執(zhí)地認為平原上有更多龐雜的秘密,它們無須假借變幻的形式去掩飾虛實的轉(zhuǎn)化,而是以更為倔強的態(tài)度將秘密鋪陳得浩浩蕩蕩。
一
秘密是從冬天開始藏下的。當大喇叭里從西伯利亞席卷而來的寒冷入侵平原的時候,無數(shù)的生機在泥土里緊鑼密鼓地生長。冬麥是唯獨一片壯觀的綠色,蔓延在勤勞的土地上。正是這些生長讓平原得以生機勃勃地延續(xù)。日子就靠著口糧里的秘境在年復(fù)一年地延續(xù)。等來一場兆豐年的瑞雪落下,土地就更加充滿生氣和活力。人們奔走在綿延的土地上,看到了雪霽后陽光明媚的祝福。從東北鄉(xiāng)帶著獵狗趕來的漁人,放棄了冰凍中僵硬的船舶,用雙腳在雪國里走出一條魚游過的樣子。瑟瑟發(fā)抖的野物,被兇猛的獵狗追逐,成為這個季節(jié)最動人的場景。土地一直對人們慷慨解囊,不會因為大雪封門而讓生活束手就擒。
人們把萬年紅的對聯(lián)貼在門上,一句“飛雪送春歸”隆重而熱烈,春天就掀開了冬雪的被子,在“打過春,赤腳奔”的諺語里濃墨重彩地開始抒情了。
沒有一種春色如平原上這般寫意與浩蕩。被河流分割的土地從來沒有失去聯(lián)系,它們用一色的金黃排比著坦蕩而盎然的純欲。一朵油菜花,就像突然抵達的消息,一夜間把里下河裝扮得熱烈和絢爛。無數(shù)的垛田就是大地之章的一個個深情的標點,生長出只有平坦的土地才配擁有的豪情。放學歸來的少年,和歡快的蜂蝶一起鉆進色彩絢爛的花海,仰望著被東風鼓蕩的風箏,衣服上留下關(guān)于色彩的無數(shù)秘密。這樣的春色才是最動人的秘境。
農(nóng)人們來不及搭理孩子們的頑皮,他們早就拿起辛勤的農(nóng)具,在一畝三分地里梳理著生長的秘密。莊稼、野草、鳥獸以及無盡的暖風是這些秘密的締造者,它們也與人們一起享受這河水一樣流淌的好消息。河流是里下河平原最重要的段落,她澆灌了倔強的泥土,也涵養(yǎng)著魚米之鄉(xiāng)的無數(shù)重要內(nèi)容。水草豐美的春潮里,鴨子埋著頭在河里打撈著秘密。那些活食沒有一粒是多余的,它們喂養(yǎng)出聞名遐邇的“雙黃蛋”,讓人覺得日子總是富得流油。水草間游弋的野魚們“咬籽”了,它們也有莊稼一樣的種子,撒播在溫情的流水里。暴躁的黑魚最是沒有城府,把一陣陣的“烏子”炫富一樣帶在水面巡游,惹得貪婪的漁人對它們報以死亡的凝視。暴躁的黑魚父母忍無可忍,在獵殺到來時與險情進行殊死搏斗。一陣暴動般的浪花騰躍之后,血水就像容易恢復(fù)的疲憊一樣消散,水流又回歸素來的平靜,正是這樣深情的流淌成就了平原上來來去去的過往。沒有耐心可言的蝌蚪們密布在“小蝌蚪找媽媽”的童話故事里,一轉(zhuǎn)眼它們就要爬上岸邊,長出幼嫩而努力的雙腳,找到自己追求的路途。它們長成了青蛙或者蛤蟆,叫出的動聽或者笨拙的聲音都美如天籟,因為那都是季節(jié)輪換的消息。
人們站在豐收后空蕩的麥地里遠望。運河來的水再次征服了平坦的土地。泥土和農(nóng)民一樣舍不得一寸光陰的停頓和休息,生長就像是緊鑼密鼓的節(jié)奏,在平原上依次匆忙地行進。栽秧的時候,平原上滿是動人的號子和歌聲。這些動人的旋律,就像人們臉上掉下豆大的汗珠,澆灌著賴以生存的土地?!笆职亚嘌聿鍧M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心地清凈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辈即蜕械慕^句自唐朝吟詠著古往今來的道理,在辛勤的秧田里和莊稼一起長成屬于土地的哲學和秘境。村莊、平原以及我們的日子,正是那些莊稼一樣頑強而堅定的道理維系著的,它們從過去走來,長在眼下,也祝福著泥土上充滿希望的未來。
萬物生長的夏日,有雷打不動的堅強和激情。平原上的雨水和泥土一起堅守著默默無聞的不盡日常。沒有人把這些當成秘密,可它們一定是世上最美好的消息。農(nóng)閑片刻,人們端著碗去凝望黃昏的來來去去。碗里裝著的是飽暖,也是賴以生存的秘密。人們“聽取蛙聲一片”便滿心歡喜,他們不說稻香的事情,只講那些土地上生長的故事。家長里短、春去秋來的日常,一切就像沒有香味的稻花,比任何花朵都動人。女人們就是戴花也不那么矯情,只是把那雪白的梔子花或者艷紅的月季別在胸前或者耳后。濃郁的香氣可以減輕勞作辛勤的苦累,除此之外她們并不關(guān)心美麗。這也正是她們最平素的美好。
人們講月亮的故事,說月亮上的桂花一直開放。桂花真正開放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關(guān)心涼月,一茬又一茬的收獲才是正事。搶收就像是與秋天變幻的氣象賽跑,人們赤裸的雙腳在祖祖輩輩被埋怨的土地上用力地奔走。刀鋒的銳利、扁擔的沉重、石磙的蠻力,這些都讓寧靜的平原喘著粗氣。也正是這種一刻不得清閑的笨重與周旋,接續(xù)了從來未曾斷線的日子。多收了三五斗,人們臉上掩飾著喜悅,但心里盤算著賣糧之后可以破例在回來的路上割一塊肥白的“二刀肉”,祭一下空洞而辛勤的臟腑廟,這也是一種不用說出口的美好情緒。
秋耕的時候,孩子們跟在黑煙滾滾的機器后面。被翻開的泥土就像是打開過而沒有完全記得的課文,里面有很多心知肚明的遺漏。扶著拖拉機的二叔松開手來低下頭去,撿起被遺忘的一串荸薺,扔給站在一邊眼巴巴望著的孩子。稻田里本來都是莊稼的故事,但偶也有一兩個“懶棵子”的生長,意外地埋藏著孩子們心知肚明的甜蜜。很多年后,村莊里栽種了很多這種城里人喜歡的吃物。外人不過是把它當成一顆甜果,他們并不知道這些是埋藏在泥土深處的秘密——只有那些被遺忘的角落,才有生活最寶貴的秘境。可是土地又不多說什么,他們等待的是又一茬守信的種子。父親早就數(shù)好了種子,悄悄地放在潮濕的盤子里做他莊重的試驗——他要知道這些種子有多少可以發(fā)芽的幾率,這是村莊最為重要的數(shù)據(jù)。這也是他最在意的秘密,土地就像天時一樣從來不和生活開一句玩笑。
撒下去的種子是被埋藏起來的故事,又開始一輪關(guān)于生長的復(fù)述。莊稼像孩子,年復(fù)一年愁養(yǎng)不愁長地竄高個子,一眨眼總是變化萬千。孩子們素來不關(guān)心書本里的秘密,他們喜歡待在田野里等待最后一絲暮色的消失。等到天完全黑透了,他們也不害怕——那些蜿蜒的泥路他們早就心知肚明。他們不是在等待星星點燈的天空,也不巴望村頭汽車揚塵而去的未來,而是等著父親粗暴地喊上一聲又一聲:“老巴子,家來吃晚飯啰……”
二
然而饑餓仍然是一種長期的秘密,踞守在鍋臺上。
日后我因為懼怕饑寒交迫的日子而離開了村莊。我當然認為這種叛離對于窘迫的日子而言是無奈和幸運。然而,我忽視了這種叛離遮蔽了依舊存在的貧困。當我日后再次返鄉(xiāng),用自以為體面的鞋子踏上熟悉的塵土時,才發(fā)現(xiàn)貧困依舊盤踞在生活的角落里,就像草木總有瘦弱苦命與風貌葳蕤。當然,我們生活的城市也是一個巨大的村莊,是村莊就會有艱難和秘密。
我又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觀察過那些進城賣菜者的表情。我并沒有什么資格可憐他們?;氐酱迩f中他們就是我們的父母姊妹。他們能帶著菜蔬進入城市,并不比那些自以為傲嬌的城里人顯得羸弱。城市里有自己的生長規(guī)則。這些規(guī)則并非全比村莊高明?;蛘哒f城市已經(jīng)失去了自己生長的能力。種子和力氣只有在土地上才有用武之地。高明的城市人用水泥將泥土覆蓋起來,這并不是什么高貴的做法。他們失去了滿是蠻橫的臂膀和嗓音,只能靠著精明和算計得到差額的生機。農(nóng)民依舊相信生長,他們背一筐菜進城,就像是抓住了生活的命門般莊重與篤定。
他們并不努力地叫賣,怕在臉色上輸給城市。菜的臉色就是最好的廣告詞。他們甚至并不多說話,是因為打心眼里不想和城里人計較。他們最多這樣說:“你看都是家里長的,不值幾個錢,賣完了就回家了。”在村莊里他們可能是一家之主,甚至一個莊臺都畏懼他們的嗓門。在車水馬龍的城市,他們不敢奢望成為主角,只能把“不值幾個錢”的菜蔬交給城里人換得些許的尊嚴。有時候穿制服者會來盤問他們,甚至會不客氣地請他們離開。他們紅著臉局促不安地說:賣完就回家了。其實這些穿著職業(yè)服裝的人們,好些也是從村莊里來的。他們的父母兄弟可能也會有這樣的經(jīng)歷。他們也知道這些菜有最新鮮的品質(zhì)。他們偶然的對立其實有些戲劇色彩。那是和在村里爭執(zhí)一樣的,不過是換了一個看起來體面的地方。
我經(jīng)常光顧這些零散的菜攤,并且覺得這就是城市和村莊的接口。而那些被掐斷的菜上,正有生活無奈的傷口。他們所制定的價格沒有什么嚴格的依據(jù)。有時急切起來便廉價央求著買者抱堆帶走。他們裝菜的塑料袋都是曾經(jīng)用過的,這樣到底可以省幾毛錢的支出。他們不需要那種虛無的體面。那些塑料袋上甚至還有無奈的油污,這些農(nóng)人們都是不計較的。只有矯情的城里人會皺起眉頭來。我估算過一堆菜的價格,多數(shù)不抵一包廉價的煙錢。離開村莊很多年,這點錢能干什么對我竟然也成了秘密。城市的快速和浮華讓人們變得眼高手低,竟然麻木地不清楚一些零錢究竟還能抵什么樣的用處。當然,他們每收獲一枚硬幣,都會有具體的用處。
無數(shù)的窘迫依舊存在于城鄉(xiāng)的現(xiàn)實之中。這是由來已久的宿命,也可能是支撐萬物生長的事實。人們所來到的城市也并非沒有窮困,但土地上的窮困對于一個農(nóng)人而言感受更加迫切。人們依舊斤斤計較地生活著,生怕一有閃失貧窮和饑餓立馬就會卷土重來。一次我和父親在城里吃面,面條之外加了一只雞蛋。他明確地和我說了兩遍:“家里雞蛋有很多,一只蛋要一塊錢,可以買到一打火柴?!边@種計算并不是什么精明的思路。但三瓜兩棗的收入和支出依舊被重視,也并非只是一貫的節(jié)儉。
如果還能提著籃子進城,也許還是值得欣慰的事情。村莊里還有在與生活糾纏著無以為繼的日子。病痛就像是貧窮一樣,潛行在村莊既遙遠又清楚的角落里。因病致貧或者返貧的人們充滿著令人惋惜的絕望。他們的家前屋后也生長著喜人的菜蔬和瓜果,但只能和主人一起無奈死守。這些菜蔬也有自己的宿命,它們連進城參與斤斤計較的機會都沒有。我曾經(jīng)作為一個城市人,走進過一些貧困的屋舍。我曾以為自己對村莊的情況一直了如指掌。當村莊的道路已經(jīng)被體面的水泥路所支配,一些具體的屋舍里仍包藏著令人心疼的困頓。門檻是入門之地,也像是貧富的界線。衣冠楚楚的進入者,用皮鞋踏上了一如既往的艱難。一些虛浮的形式難以掩飾真實的境況。原先我是赤著腳走過這些泥土地面的。今天它只和我隔了一層體面的穿著。屋子里那些破舊的凳子,帶著祖祖輩輩不曾改變的面色。今天我坐在上面的時候,就像看見過去的自己一樣如坐針氈。我沒有資格說是來訪貧問苦,因為一個人會刻意隱藏自己過去的難堪。被訪問的人們并非沒有見過世面,我手里那薄薄的信封里裝著的是杯水車薪的善意。我從來不學陌生人拍照紀念,對我而言那也可能只是揭露自己的困難的老底。貧困依舊是一種秘密,深藏在生活的角落里。貧病或者懶惰是事實的始作俑者。城市越發(fā)繁華與寬廣,城鎮(zhèn)與鄉(xiāng)村的格局和形勢越發(fā)接近,也逼迫著一些極端的細節(jié)清晰可見。這樣的人間里一枝一葉都值得被提起和掛念。
三
消失的黃雀蕩早年是南角墩生長秘密的地方。我聽說的黃雀蕩就像“草木葳蕤”這個詞一般陌生。村莊所在的平原沒有這些嚴肅的詞語和高雅的意境。生長只是按部就班地來去著。也許正是這種習以為常,讓人們忽略了許多土生土長的秘密,同時又帶來了新的困境。當困境成為秘密無法解釋,村莊就生出很多病痛來。這種糾纏不清的過程就像頑強的藤蔓,勒住了生活的脖子。
我面對黃雀蕩時它已經(jīng)有了新的名字:黑水塘。這個名字成了村莊的一個巨大傷疤,以至于南角墩的名號幾乎都被這個帶著氣味的詞語所淹沒。那些時日突然出現(xiàn)了許多造紙的工廠。從村莊里收去的麥秸成為造紙的原料,回饋給村莊的就是工業(yè)殘存的黑水。這是草木生長的農(nóng)業(yè)宣泄出的不滿情緒,最終又吐到了村莊的角落,讓并不起眼的黃雀蕩成了南角墩的病痛。
父輩們在黑夜里議論這些事情似是而非的來龍去脈。如實在需要在白天提起則用暗語低聲,比夜色更為神秘。黃雀蕩在他們的密談中,乃因一場交易成為寸草不生的惡地??缮屏嫉搅钊诵奶鄣霓r(nóng)人依舊盲目地信賴水土,哪怕它已經(jīng)面目全非。我見過圩子上瘦弱的油菜花,像有滿腹的委屈和心思。大媽種下它們是在秋后最落寞的時候。那時地里的油菜已經(jīng)栽完了,余一些疲憊的菜苗被遺忘在角落,干癟得失去了生機。獨居的大媽想起了黑水塘邊的空地。那塊荒草都無心生長的空閑地方,就像是人們不愿意提起的閑話一樣。她在村子最南端的小屋里住了半生,依然不能抵抗空閑的寂寞,就用下午的時光把那些奄奄一息的菜苗種在了水塘邊。她用破舊的水舀將那黑水澆在了根與土糾纏的土上。這種水當然是包藏禍心的。它顯示出來的暗黑是工業(yè)化的,與小河里的渾濁不是一回事。這就像是村里犯渾的小子,與真正的惡徒比起來,當然不是一種面相。菜苗到底善良得如大媽一樣木訥,在涼風里緩了一口氣,又感恩似的努力生長起來。
它照樣能熬得過秋霜冬雪,把花開在自己的角落,盡管它心知肚明咽下去的是惡毒的苦水。也就是從那些春天里起,村莊里不斷有人染上了古怪的病痛。過去的藥已經(jīng)不能醫(yī)治現(xiàn)在的病。人們一開始并沒有在意這些秘密。因為老去和死亡一直在春夏秋冬里發(fā)生著。許多年后,當這些病痛被一再提起時,卻已經(jīng)沒有人再能指陳那些苦痛的經(jīng)歷。人們并不知道“化學”這個詞的意義。當他們的后人明白一切的時候,已經(jīng)多數(shù)離開去了城市里。人們本來是靠著手腳和泥土周旋的。那些辛苦本也是糾纏了土地和人們生生世世的,然而原來鮮有被水土害命的事實。
人們從來無比信賴土地,甚至認為自己的膚色都是土地賜予的。農(nóng)作曾經(jīng)就像演出一樣,是一種艱辛的詩意,每一個步驟都有唱念做打的規(guī)矩。這些秘密是肉身和水土排練出來的。后來有了很多化學的方法,這是人們無從了解的新秘密。因為一時解放了雙手的苦難,被人們將信將疑地接受了。這些方法快捷而省事,也帶來了一些偶然的危機。鄰家的婦人一早就背著藥水下地去除草治蟲,只要幾滴刺鼻的藥水就能藥到病除,過去這些都是靠繁復(fù)的手工。她輕松地將殘余的藥液在河水中洗凈的時候,當然不知道河水從此暗得了病痛。那次大概是她勞累過度地放松了警惕,沒有洗干凈做農(nóng)活的手就進了廚房,殘余的惡意讓她昏倒在手中的飯碗邊。當然,這些都是偶然的事故,甚至能被人們傳說為好笑的故事。過去女人們用雙手去拔除那些無用的稗子。放工回來匆忙間喝了餿味的粥湯也會偶然地不適,可畢竟沒有昏厥甚至殞命的惡毒。
大地和人們的肉身存在很多秘密,但他們最終敵不過化學分子里精確的成分。從此村莊不斷生出古怪的病痛。春雨,夏汛,秋霜,冬雪都曾是秘密,也曾洗刷和掩蓋過無數(shù)的秘密,但是它們對于新來的事實已經(jīng)變得束手無策。人們并沒有考慮過這些殘酷的事實,饑餓與病痛永遠是土地需要對抗的問題。沒有人騰出時間去回想水土和自身的得失。這就是善良到無知或無能的村莊自己帶來的代價。
莊稼和野草依舊蓬勃,土地和人們默默地失去著一些珍貴的秘密,又親手締造了更多來者不善的秘密。死去也會掩蓋了一些真相和悲傷。然而一代代的人赤腳或者穿鞋,依舊需要這些不斷被繁殖的真相,否則古往今來的事實無從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