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柄宏

鄭紹文（1905-1993），重慶潼南人。1927年5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曾任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長等職。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他不僅具有卓越的軍事指揮才能和身先士卒的獻身精神，而且創(chuàng)造性地開展部隊政治思想工作，為人民軍隊的建設做了大量工作。

改造第6團隊

1940年1月，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正式成立，李先念任司令員，朱理治任政委。鄭紹文在縱隊組建過程中短期擔任參謀長。

2月的一天，李先念約見鄭紹文，提出讓他到第6團隊工作，負責改造這支隊伍。李先念著重指出：“改造第6團隊的任務既繁重又緊迫，這支部隊是剛剛爭取反正過來的一支偽軍隊伍。團長郭仁泰是應城礦區(qū)的一位‘漢流大哥，團里的營長、連長多屬他手下的‘漢流骨干。第6團隊駐在石板河一帶，靠近礦區(qū)，內(nèi)部情況復雜，如果出了毛病，再被敵人或國民黨拉了過去，對我們縱隊、對石板河或礦區(qū)，都有很大威脅，所以叫你去，盡快把部隊改造過來。”

李先念特別囑咐道：“這次去，你一個人去，不要帶家屬，考慮你的安全，給你帶去一個班。”鄭紹文笑答：“一個班能解決啥子問題？一個連還馬馬虎虎。”李先念說：“哪有一個連給你，一個排也困難?！?/p>

鄭紹文立即回答：“那就我單槍匹馬，一個人去，只帶一個警衛(wèi)員、一個飼養(yǎng)員、一個勤務員，一行四人足矣！”李先念試探地問道：“這能行嗎？”鄭紹文爽快答道：“可以?！苯邮苋蝿蘸?，他很快到了第6團隊團部所在地——石板河附近的何家大灣。

鄭紹文到任第一件事是改編部隊。在做好郭仁泰思想工作的同時，他摸清了整個團隊的人員情況，擬定改編計劃專案后，向縱隊首長李先念等匯報，爭取領導的支持。部隊改編過程中，李先念親自召開全團隊干部會議，正式委任第6團隊的干部：郭仁泰任團長，鄭紹文任政治委員，張卓然任副團長，楊子仿任參謀長，謝威任政治處主任。團隊下設三個大隊，第1大隊隊長為李春山，第2大隊隊長為董漢清，第3大隊隊長為肖廷楚。各大隊、連隊由共產(chǎn)黨員擔任教導員、指導員。

第二件事是在湖區(qū)成立第6團隊的留守處。留守處由李春山任主任，其主要任務是負責安排傷病員和家屬，并為團隊籌集后勤裝備。留守處成立后，一有傷病員就送到湖區(qū)，有人負責安排。如果有官兵請假回家或要求離隊，他們回湖區(qū)也有個吃飯的地方，免得騷擾老百姓。這樣既掌握了部隊實際戰(zhàn)斗力，又不傷感情地給“漢流”骨干安排了一條退路。

第三件事是設立聯(lián)合指揮部。1940年4月，日軍對丁家沖、八字門發(fā)起“掃蕩”。以第6團隊當時的情況，很難獨立應付。由于楊煥民、蔡松云的第5團隊駐在附近，鄭紹文立即電示，建議縱隊組織第5、第6團隊成立聯(lián)合指揮部，楊煥民任指揮長，鄭紹文任政委。實質(zhì)上，此舉是依靠第5團隊監(jiān)視第6團隊，以防發(fā)生意外。鄭紹文和楊煥民商定，第6團隊向第5團隊駐地王家松林方向靠攏，讓開大路，再迂回側擊敵人。為了掩護司令部和后方機關撤退，鄭紹文派董漢清的第2大隊到蘆子坡阻擊日軍。結果，董漢清率隊到蘆子坡后，聽到日軍打了兩炮就慌忙撤退。敵人向丁家沖進犯時，他們一槍也沒打，只顧往后跑。董漢清打算把部隊拖到湖區(qū)李家集，誰知路過王家松林時，楊煥民下令繳了他們的槍。

第二天，鄭紹文到團部郭仁泰的房間時，董漢清正哭喪著臉向郭仁泰訴說被繳槍的事。郭仁泰聽后大發(fā)雷霆。鄭紹文冷靜地對郭仁泰說：“不要急嘛，先聽聽情況再說?！编嵔B文問董漢清：“5團在什么地方繳的？”董漢清說：“在王家松林?！编嵔B文又問：“叫你防守蘆子坡，你怎么到王家松林去了？團部有命令沒有？軍隊打仗能這樣擅自行動嗎？”董漢清頓時啞口無言。

恰好這時，第5團隊派人送回被繳的槍支和楊煥民的一封信。通過多方證實，是董漢清違抗軍令。鄭紹文聲色俱厲地說：“在戰(zhàn)場上違抗軍令，是應該槍決的，繳槍還是最輕的。”這樣一來，郭仁泰不再發(fā)脾氣了，反倒追問鄭紹文如何處理這件事。鄭紹文明確表態(tài)：“教導員是黨的代表，不服從黨的決定，脫離團隊建制，立即撤職。董大隊長是黨外人士，從輕處理，記大過一次，通報全團?！?/p>

經(jīng)過這次較量，董漢清的囂張氣焰被打下去了。敵人“掃蕩”后，第5團隊駐在南面的丁家沖，實際上堵住了第6團隊去湖區(qū)的道路，使“漢流”骨干不能拖著隊伍叛逃。

第四件事是確立革命軍隊的組織觀念。第6團隊雖已納入新四軍序列，但內(nèi)部仍是“漢流”幫會式的統(tǒng)屬關系，團長是“大哥”，大隊長是“三哥”“五哥”，連排長是“老八”“老九”，一見面彼此就這樣稱呼。

鄭紹文深知，他們習氣甚深，即便身在新四軍仍以“漢流”等級來處理上下級關系。這種關系如果存在，革命軍隊同志式的上下級關系就樹立不起來。為此，鄭紹文找到郭仁泰，向他講清革命軍隊上下級關系的道理，講明“同志”稱謂的含義。經(jīng)過說服，郭仁泰同意在團隊解散“漢流會”，不準再稱兄道弟，一律以職務和同志相稱，并由他在全團大會上宣布。這樣，第6團隊的“漢流”風氣才逐漸清除。

但個別“漢流”骨干還不死心。通過多方調(diào)查，鄭紹文掌握了3排長調(diào)戲婦女的情況，給他記大過一次，并通報全團。后來，那些“漢流”骨干在政治宣傳的攻勢下，逐漸被孤立。董漢清、李光安、韓勁武和3排長等先后請假離隊，一去不歸。于是，鄭紹文提拔新干部，6團隊的干部隊伍逐漸發(fā)生了變化。

經(jīng)過多次斗爭和整訓，第6團隊不僅提高了戰(zhàn)斗力，而且嚴守群眾紀律，部隊所到之處，受到廣大群眾的歡迎和擁護。李先念聽到反映后說：“可以了，鄭紹文的任務完成了?！?/p>

1940年9月，縱隊政委任質(zhì)斌在總結第6團隊工作時說：“6團隊是與鄭紹文同志的名字分不開的?！?/p>

收編散兵游勇

1941年1月皖南事變后，中共中央決定重新組建新四軍軍部，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受命整編為新四軍第5師，李先念任師長兼政治委員。2月，豫鄂邊區(qū)成立抗日保安司令部，負責指揮、訓練和管理全邊區(qū)各縣地方武裝和自衛(wèi)隊。鄭紹文任司令員，夏忠武兼政治委員。

當時，在豫鄂邊區(qū)和敵占區(qū)之間有國民黨川軍的散兵游勇，他們是國民黨整編軍隊時裁撤下來的官兵。這些人離開部隊后，憑借原來的軍官身份或者“漢流”關系，拉攏從前的老部下，搞上幾支槍，打出某某司令的牌子，組成了數(shù)十股游擊武裝。這些武裝多則三四十人，少則六七人，到處打家劫舍，捉人拉票上款，對當?shù)匕傩赵斐蓸O大危害，也對抗日根據(jù)地的穩(wěn)定造成嚴重威脅。

各地群眾和地方黨委紛紛向邊區(qū)黨委反映，要求邊區(qū)黨委派出部隊清剿。保安司令部本想組織人馬殲滅這些散兵游勇，但他們背靠川軍，如果打起來被國民黨軍利用，容易引發(fā)嚴重的軍事沖突。鄭紹文決定采取更為穩(wěn)妥的處理方式，即將他們收編后再慢慢改造。

鄭紹文派出兩個偵察小組，以游雜武裝的面貌混入其中，利用四川老鄉(xiāng)的關系與他們接觸，向他們宣傳新四軍團結抗日、官兵平等等政策，擴大新四軍的影響，把他們吸引過來，爭取合作，逐步達到收編目的。半年中，經(jīng)過幾十次戰(zhàn)斗，收編了大小十幾股游雜武裝，打擊了鄭星南等幾股土頑勢力。余下的土匪武裝經(jīng)過合流，形成一股400多人的武裝，打出“洪山挺進支隊”的招牌，在京北、隨南、京安一帶活動。因人多目標大，日軍和國民黨軍都想將其吞掉，致使他們到處逃避。這時，鄭紹文派溫家福以四川老鄉(xiāng)的身份前去聯(lián)絡，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商談，1941年8月，杜炎理、周茂林、林光耀帶著幾百人從川港出發(fā)到向家沖集合。這支部隊被正式命名為豫鄂邊區(qū)保安司令部洪山支隊。杜炎理、周茂林分別擔任正、副支隊長，林光耀任參謀長。

司令部主持召開了洪山支隊建軍大會，各單位、駐軍、團體、地方政府和群眾都送來賀信并派代表參加大會。洪山支隊進會場時，士兵們有的穿軍裝，有的穿便服，有的戴博士帽，還有裹著紅頭巾的“神兵隊”，實在不成樣子。

夏忠武對此不理解，對鄭紹文說：“你這么搞，不是在搞私人武裝嗎？”鄭紹文拍拍他的肩頭，笑笑說：“同志哥，這你就不懂了。人家來，不是來參加共產(chǎn)黨的，而是來投奔我鄭司令的?，F(xiàn)在，我們還不能用主力部隊的標準來要求他們。只能利用他們投奔鄭司令這一點把他們團結起來，再逐步進行教育改造。只有進行一段工作，把他們隊伍中好一些的成員改造提高了，發(fā)展一批黨員，建起了黨的支部，我們就可以用黨的名義去進行工作了?！?/p>

隨后，鄭紹文遣散了一批無法適應游擊環(huán)境的人員，把一些可以培養(yǎng)的對象送到隨營軍校學習。接著，他以四川老鄉(xiāng)的身份團結部隊，分別和他們建立個人感情。

洪山支隊成為黨領導下的革命軍隊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工作，鄭紹文開始對洪山支隊集中整訓。

這時，周茂林因不適應新四軍的艱苦生活，受不了軍紀約束，串聯(lián)了一批人想走。鄭紹文知曉后，當即把周茂林找來，當面批準他的要求。接著，鄭紹文召集部隊講話：“我們新四軍是抗日的隊伍，抗日要靠自愿。所以我們訂了個‘來者滿意，去者自由的條約。現(xiàn)在，有人要走，我們照條約辦事，完全同意。但要走，也要有個條約：第一，出去以后，不能再打我們新四軍的旗號；第二，不能在我們的防區(qū)內(nèi)活動；第三，不干壞事。如果能遵守這三條，我們還是朋友。以后有了困難，還可以找我們。”

對周茂林等人的處理，在支隊官兵中起到了很好的反響。他們佩服新四軍說話算數(shù)，了不起，還稱贊鄭紹文是“仁義將軍”。

周茂林一行離隊后，部隊更加團結。鄭紹文隨即開始整頓軍紀。那時川軍隊伍里很多人抽鴉片，這個問題不徹底解決，會瓦解部隊的戰(zhàn)斗力。因此，頭號大事是在支隊中戒絕鴉片。鄭紹文一方面派醫(yī)務人員到支隊，強制官兵服用戒毒藥物；另一方面清理內(nèi)務，強制收繳煙土煙槍，并當場銷毀。其間，鄭紹文和司令部的同志輪流下支隊看望戒毒官兵，給他們送去營養(yǎng)品和香煙，幫助他們下決心戒掉鴉片。經(jīng)過20多天的禁戒和藥物治療，戒毒官兵全部戒掉了惡習。

之后，部隊為大家發(fā)放軍裝。戰(zhàn)士們領到灰布軍裝后，高興地說：“這才真的是新四軍了?！闭爼r，干部戰(zhàn)士精神抖擻，軍容軍貌煥然一新。接著，部隊開始政治學習，戰(zhàn)士們學習熱情高漲。不久，周茂林等人又回到司令部，請求鄭紹文收留，并表示以后再也不離開新四軍了。鄭紹文同意了，將其編入支隊，并讓他們在連隊發(fā)言，引起了很大反響。戰(zhàn)士們深刻認識到，只有跟著共產(chǎn)黨抗戰(zhàn)到底，才有前途，才不愧是光榮的中國軍人。

這期間，鄭紹文在連隊發(fā)展了一批黨員，選拔了一批在學習中涌現(xiàn)出的積極分子充實基層，另調(diào)一批干部加強營連級政治工作，建立了黨組織。通過選舉，成立了士兵委員會、群運檢查小組、學習委員會、伙食委員會、墻報編輯組等。同時，民主制定了一整套相關制度。整訓結束時，洪山支隊指戰(zhàn)員的階級覺悟和民族覺悟普遍提高，舊軍隊殘留下來的不良習氣得以消除，洪山支隊真正成為了黨領導下的革命軍隊。

1942年底，天門—曾家灣戰(zhàn)斗中，新四軍一舉全殲頑匪128師江宏一個團。接著，天門—石家河戰(zhàn)斗中，擊潰128師史耀先團。10天內(nèi)，前后兩次大戰(zhàn)，新四軍重創(chuàng)了敵人，但也付出了130多人傷亡的代價，他們都來自洪山支隊。

戰(zhàn)斗結束后，李先念在會上評價洪山支隊時說：“對洪山支隊的收編和改造，成功地把那些‘敵對勢力變成了‘對敵勢力，把那些消極因素變成了保衛(wèi)祖國、保衛(wèi)人民的力量。這說明了，只要我們正確執(zhí)行黨的政策，依靠人民依靠黨，我們就可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永遠立于不敗之地?！?/p>

作者單位：重慶市潼南區(qū)檔案館

編輯/王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