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仙進
傍晚終于來臨,江面仍有
水鳥新鮮的鳴叫
火車遲緩地穿過成都、重慶、武漢
明暗交界線在末尾消失
無數(shù)支水做的箭矢
斜射在玻璃表面,發(fā)出“沙沙沙”的呻吟
在一節(jié)明亮的車廂中,鼾聲如雷
使光線中也多了無數(shù)暗礁
使我們?nèi)缃酗w地,日夜經(jīng)受
水珠的清洗
嶄新的風和陽光撫摸著,我愛的人
仍在臂彎安睡,而一生中
會有無數(shù)個這樣的夜晚
想蘭州
黃昏分娩出一座座棱角分明的城市
很多時候,我們是天地間匆忙的過客
來不及詳細了解這座城市的歷史和風景
只知道落日是慈悲的,經(jīng)過的風沙也是慈悲的
下山的牧羊老漢就著甘醴吃饃饃
像吃掉大半個太陽
他趕著去馬桂芳羊肉館,將羊全都換成錢
黃河兩岸,在漫天的風沙中野蠻生長的人
一閑下來就會擺開陣勢劃拳、喝酒
然后一邊哭泣,一邊懷念過去
而那些以水為生的纖夫,他們厚實的肩膀
長著拴住自身的繩索,也長著不知來處的傷疤
那里的人依舊落后,依舊習慣等待
習慣用民歌來歌頌愛情。西行的火車
花費一個夜晚穿過它,徒留一串無奈的嘆息
懷揣刀斧的人
以水為鏡,可以照見干凈的靈魂
在茶卡鹽湖,一群人赤著腳從我眼前經(jīng)過
又走回。用腳趾試探,摩擦著鹽塊
感受著鹽湖粗糙又溫柔的一部分
我不了解的事物太多,比如面對鹽湖
那個扎著小辮的女孩
她究竟為什么而悲傷,又為什么而哭泣
我的目光在她的背影里越陷越深
越陷越深,仿佛有種命中注定的錯覺
湖水漫向群山,沉默代替了語言
而水波謙遜地生長。茶卡湖沿岸馱鹽的人
終有一日,身體也會擱淺成為雪白的鹽塊
而圍著茶卡高聲歌唱的人,會接近神靈
一起身就會變成一只圣潔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