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大唐不夜城,感受“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的繁華;在銀裝素裹的古城墻,感受“一朝長安雪,半夢醉人間”的夢幻;穿梭在街市,感受新鮮熱鬧的早市和城門洞涼爽的穿堂風……這些,都只是西安作為“網(wǎng)紅之城”的滄海一粟。
當我們從上下三千年的建城史里去探尋西安,會發(fā)現(xiàn)這座古城的高光時刻數(shù)不勝數(shù)。這里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發(fā)祥地,黃河流域中規(guī)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原始社會母系氏族村落之一——半坡遺址在此誕生;西周、西漢、隋、唐等十三個王朝,在此建都;張騫開辟的絲綢之路從這里出發(fā),西安由此成為古代東方大都會。西安的“出圈”之路,從數(shù)千年前就開始醞釀。
千年盛世長安風靡世界的歷代老網(wǎng)紅
早在千年前,西安就“紅”了。帝王們統(tǒng)一中原,千挑萬選將西安作為他們中央集權(quán)的象征,賦予了這座城市璀璨的文化遺產(chǎn)。日月輪替中,七十多位帝王權(quán)力更迭,并在這塊深厚、神秘的黃土地下長眠,把西安變成中國歷史上建都朝代最多、歷時最長的城市。
最早統(tǒng)一中國的秦始皇,生前鮮衣怒馬,死后也前呼后擁。他在驪山腳下修建了帝陵,把這里作為他偉大一生的終點。兩千多年后,人們得以在此目睹世界第八大奇跡“秦兵馬俑”。
驪山的華清池,從西周開始便是天子行宮。當唐太宗結(jié)束中國的四分五裂,開啟貞觀盛世時,華清池也開始重建。唐玄宗帶著楊貴妃來到這里,每年十月游幸,歲盡始還長安。白居易據(jù)此寫下千古絕唱“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人們也有幸在今天的華清池觀看一場紅了十八年的舞劇《長恨歌》。
一手開創(chuàng)大唐盛世的唐太宗滿意地為自己挑選了昭陵作為歸宿。于是,我們得以見到這座宏偉壯觀的陵寢,現(xiàn)存于西安的地下世界。豐厚的金銀珠寶、關(guān)于歷史的隱秘,都被封存在西安的地下,惹得無數(shù)后人來到這片土地,尋找過去的秘密。
當這些偉大的帝王在世時,西安也無疑是那個最讓人向往的城市。當時人與世界的距離,就是他們與長安(即如今的西安)的距離,對世界的所有想象,西安都可以還原。
作為古代絲綢之路的起點,唐代的長安設(shè)置了鴻臚寺、典客署、禮賓院等機構(gòu),并配置翻譯人員,負責與三百個國家和地區(qū)交往。作為當時世界頂級城市,留學生、僧侶、樂工、商人等不同身份、不同國家地區(qū)的人絡(luò)繹不絕地來到長安游歷,也把他們的文化基因撒向這片大地。
從唐太宗貞觀四年,到乾寧元年的二百六十四年間,日本遣唐使頻繁往來。其中,留學生阿貝仲麻呂十九歲踏入唐土,七十二歲于長安辭世,長達五十三載。他入唐后易名為晁衡,李白曾為其作詩“日本晁卿辭帝都,征帆一片繞蓬壺”。印度僧人久居長安,一邊傳授佛法,一邊翻譯梵文經(jīng)典,長安一時成為學習梵文的熱門之地。波斯商人也遍布長安,他們開設(shè)供波斯人居住的邸店和售賣食物的畢羅店,并從波斯灣帶來大量珍珠,在這個國際城市開展貿(mào)易。
財富、名聲、夢想與生活,都在當時的西安聚集,以至于人人都想來做個“西安漂”。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維等詩人來了,吳道子、閻立本等畫家也慕名而來,他們想在長安的官場中爭得一席之地,與此同時,他們也飽覽這座帝王之都的繁華與孤獨,感悟著人生的起伏與世事的無常,用筆墨書寫的名篇,成為這座古城的盛世注腳。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早朝時,大明宮的莊嚴肅穆在王維筆下盡顯;“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白居易登觀音臺眺望,長安城先進的城市規(guī)劃,在他的眼里如同規(guī)整的圍棋和田地;而在感性的李白心中,從長安城傳出的思念,是有聲音的:“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guān)情?!?/p>
在人人盡愛寫詩念詩的唐朝,詩人們紛紛以長安為背景創(chuàng)作了許多膾炙人口的名篇,如《終南山》《樂游原》《過華清宮》,從墻內(nèi)到墻外,從中心到郊野,長安城的山川風景、宮殿建筑,都是他們的靈感繆斯。他們的詩篇傳承著長安城的歷史記憶,為后世留下千古絕唱。
作為都城,西安收獲著所有人的熱切目光。
被遺忘的“廢都”再譜一曲熱辣滾燙
唐代以后,西安再未做過中國的首都,逐步退出中國的政治歷史舞臺。尤其是宋以后,由于戰(zhàn)爭對自然資源毫無節(jié)制的糟蹋,最終導(dǎo)致了整個北方地區(qū)自然環(huán)境的惡劣。隨著黃河流域的沒落,淮河、長江流域隨之崛起,海上貿(mào)易的迅速發(fā)展,偏居內(nèi)陸的西安,逐漸隱沒在中國的繁華版圖中。曾經(jīng)的“帝都”,也在殘酷的歷史變更中,得了個“廢都”的名號。
不過,來到當代,西安又迎來了紅火的苗頭。
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隨著唐朝樂隊、黑豹樂隊、飛樂隊成立,“好皮囊的鄭鈞,好思想的張楚,好音樂的許巍”,才華卓絕的“西安三杰”就此成名。
一直以來,人們致力于將西安并入搖滾之都。在“西安三杰”的音樂中,刻在西安歲月年輪中的西北風情隨之流露。一個立體的西安由旋律、和聲、鼓點架構(gòu)起來,質(zhì)樸而硬朗,帶著西北大地的蒼涼,一如盛唐后逐漸被邊緣化的西安人。
在音樂的敘事下,“600年的城墻如今讓你隨便觸摸,西安的小吃足夠讓你變成吃貨,在你的腳下曾經(jīng)埋著王孫顯赫,和平門下馬陵是最低調(diào)的一個……”一首名為《西安人的歌》的民謠,唱響天南地北,音樂將西安再次拉回主流視線。
從唐朝《十部樂》里晝夜不停的西域歌舞表演,到如今《長恨歌》《夢回大唐》《駝鈴傳奇》年年吸引著忠實的觀眾;從千年前炙手可熱的宮廷樂師李龜年,到今日火熱的西安樂隊;從過去的胡姬舞曲,到今天西安城墻下的大合唱,古典、搖滾、民謠、說唱、國風,各種各樣的音樂風格肆意生長,讓西安總有自己的歌。
西安也有自己的煙火,成為源源不斷的“翻紅”素材。相傳唐朝時,一種來自大食國,名叫“饦爾木”,類似于“馕”的特產(chǎn),被士兵們拌以羊肉和羊肉湯食用,成為了羊肉泡饃的雛形。
此外,西安自唐代始,已有不少糕點作坊、酒樓飯店,并隨著歲月沉淀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陜西美食。聞名的涼皮、肉夾饃、臊子面背后,都有一段北人征戰(zhàn)、民族交融的傳說。還有驢肉火燒、油茶麻花、臘汁肉、臘牛肉、小酥肉、八寶粥、火晶柿子、蜂蜜涼粽……西安仍然延續(xù)著千年以來關(guān)于美食的創(chuàng)造力,吸引人們紛紛來打卡,并透過美食展現(xiàn)老西安的氣質(zhì)。
重生之西安拿回屬于我的一切
“全國14億人,有7億人來過西安?!被ヂ?lián)網(wǎng)時代的到來,讓西安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年都會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抓住人們的眼球。
2024年的春晚西安分會場,即使是在歷屆各地春晚分會場中也顯得突出。當眾人齊聚西安城墻,電影《長安三萬里》中的李白駕鶴穿越過人群,一齊飲酒對詩,當傳唱千年的《將進酒》響徹西安上空,一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伴隨著零點鐘聲敲響,很難不讓人產(chǎn)生逆轉(zhuǎn)時間的錯覺,仿佛看到過去流光溢彩、滿是詩詞歌舞的大唐長安。
其實,“夢回長安”一直是西安文旅的流量秘訣,每一個中國人的心里都有對大唐盛世的想象,而為了滿足眾人的想象,西安不遺余力地編織了這場幻夢。
西安大雁塔,匯集了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大唐高僧玄奘在西行之路上跋涉數(shù)年,帶來天竺的經(jīng)卷、佛像和舍利,在此處供奉;吳道子、褚遂良等大唐藝術(shù)家來這里題字作畫;每逢科舉放榜,新科進士更是要來“雁塔題名”;到了三月,牡丹花開得最繁盛的時節(jié),人們來大慈恩寺賞花、看戲,于是大雁塔常常聚集了長安城最熱愛生活的人。
作為歷史上最具有代表性的兩座唐文化建筑,西安城北側(cè)的大明宮已經(jīng)消失不見,唯有大雁塔依舊屹立在西安城南側(cè),延續(xù)著大唐的風華。白天,一條南北長兩公里的寬闊長街,沿著大明宮—大雁塔的軸線,繼續(xù)往南延伸,兩旁飛檐斗拱的復(fù)古建筑密布,在周圍高樓的包圍下,看起來并不突出。然而,一旦夜色初垂,燈火齊明,這條獨特的長安街,就會瞬時切換為讓人魂牽夢縈的“大唐不夜城”。
與此同時,這座不夜城的真正居民也出場了。剛開始,這條長安街最打眼的是街頭巷尾流動的“簪花仕女們”,那些眉間一點朱砂紅的華裳女子,眼尾紅艷,青絲高挽掩映在金色的釵頭鳳尾中,仿佛從千年古畫《簪花仕女圖》中走出。后來,一位手持羅扇的仕女面若桃花,眼眉帶著風情,仿佛陜西博物館里重生的彩繪女立俑,她腳下緊緊粘著不倒翁,腰肢隨著擺動的方向搖曳,羅扇輕撫時,另一只手伸向周圍的觀眾,人群也紛紛向她伸出雙手。這段被拍下的“雙向奔赴”的畫面發(fā)布在社交平臺上,成為很多人不遠萬里奔赴西安的開始。
在大唐不夜城,也許每一個唐朝頂流就在身邊。李白藏在涌動的人群中,尋找一位中意的路人對詩,乘興而歸時,再揮一揮衣袖留下一個肉夾饃。
在《舊唐書》中,房玄齡與杜如晦的名字總在一塊兒,后人稱之為“房謀杜斷”,因為房玄齡擅長給唐太宗出主意,杜如晦擅長為唐太宗選擇決斷。而在大唐不夜城,紫袍加身的房玄齡和紅袍黑帽的杜若晦仍然是最聰明的NPC。他們每天都會準時在街邊一角的“盛唐密盒”,等待大家前來答題。
不來“盛唐密盒”失敗一次,就不算來過大唐不夜城。你也許不知道“孫悟空的金箍棒有多重”,也從未留意過“雞柳是雞的什么部位”,答題失敗也無傷大雅,起碼可以在房杜的“左擁右抱”中獲得合照機會。當然,如果憑本事連對三題,也能收獲一些物質(zhì)獎勵,比如:電池、棉簽、暖寶寶等。但更多人來到這里,圖的就是被房杜二人調(diào)侃一句“臥龍鳳雛”。
馬伯庸的《長安十二時辰》剛被搬上大熒幕不久,西安的長安十二時辰就緊鑼密鼓開市了。上午十點踏入南大門,鑼鼓聲中,一聲“開市嘍!”便拉開了盛唐市井的序幕。《霓裳羽衣舞》僅僅是樂宴前菜,當挑燈侍女們拉開屏風,薄紗之下的妙齡少女們從高處旋轉(zhuǎn)而下,宮廷樂舞《極樂之宴》將尋歡作樂的熱鬧氛圍推向高潮。這邊的歌舞升平是雅致的宮廷風,那邊西市里的胡姬酒肆則是屬于平民的異域風情。胡人小酒館里沒有杜康,卻有來自吐魯番的葡萄酒、波斯的“龍膏酒”、訶陵國棕櫚葉酒、黨項羌大麥酒,以及東南亞的三勒漿。除此之外,每個小酒館里都有為顧客斟酒、演奏樂曲、或歌或舞的美麗胡姬。正如李白詩中寫道:“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欲安歸?!?/p>
王小波曾說:“一個人只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應(yīng)該擁有詩意的世界?!彼€說:“這個世界在長安城里?!苯裉?,互聯(lián)網(wǎng)與科技的力量讓人們夢中的“世界都城”長安終于有了理想的畫面,也讓西安這座古老的城市再一次涅槃重生。上千年的深厚家底,是西安“出圈”的底氣,從不墨守成規(guī),更是其“翻紅”的關(guān)鍵,在不斷挖掘與創(chuàng)新之下,西安足以再紅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