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的云朵

云朵一黑，春天就臥床不起了

倒下的花" 心口里裝著枝條的痛

燕子們把窩倒貼到屋檐下

嚼著去年的陳谷

候著不可預測的愛情

風吹來" 塘里一條鯉魚站直身子

箭一樣越過塘角缺口處

隨溪水向著遠方奔去

一朵花為一只蜂殉情

枝頭狹窄

剛好安置一朵花的行程

和兩片守候春光的葉子

風的剪刀被陽光越磨越亮

亂麻樣的心事

被強行剪去了些

三月，一只蜜蜂的踐約

導致了一朵花的

萬念懼灰

毛草路

毛草路沒有搭上改革開放的小汽車

沒有看見過長著尖腦殼的高跟鞋

它在山垛邊落草

它在荒溝僻嶺里削發(fā)

只有見識短淺的野菜野草緊摟著它

只有那條冰涼的菜花蛇鉆出草叢時

吐出的蛇信子點燃過它

時光的拖拉機在水泥路上隆隆駛過

震落了它身邊草尖上

幾滴細小的露水

孤單、落寞

毛草路，我看不見你臉上的淚

但我看得見你小心意意珍藏的那只

誰遺落在路邊

已散架多年的草鞋

秋天

黃昏時分，山谷轉(zhuǎn)涼

一頭水牛在榆樹邊衰老

三個穿開襠褲的小不點

于曬谷場邊堆著的稻草里

縮個小身子

其中一個唇邊掛兩行鼻涕

就像花貓的兩撇小胡須

石榴樹上妙齡的紅石榴

朱唇輕啟" 一口白牙齒

白得比秋霜

還要讓人惆悵些

哪里去了

從村民丁紅兵搬到?jīng)_外后

若大個鯉絲沖只有一些散居的鳥苦守著

沖頭和沖腰的兩池碧水

多年來沒一尾小魚掀起過波瀾

幾條野蝦和泥鰍忍著時光的寂寞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光禿的山丘上

如今長滿了黑森森的雜樹和柴禾

沖里一棵開得好看的石榴花

如今也懶得再開了

當年滿沖滿坡的牛群和看牛娃

已被歲月的刀尖一個個雕老

那些掘草積肥的場景哪里去了

曾經(jīng)飄著的四五柱裊裊炊煙哪里去了

漢字從來沒有記載過這些

荒廢的稻田也失去了回憶

只有我的幾行文字

讓它們浮現(xiàn)得幾分沉重幾分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