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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巍太子山

        2023-12-31 00:00:00王維勝
        時代報告·奔流 2023年7期

        序言

        1956年,一群農(nóng)民扶老攜幼,從美麗的大夏河岸邊來到北塬,他們的身邊停著政府派的大卡車,車廂里裝載著拆下來的木料,他們要在趙官寨這個地方修建新的家園。他們原來的家,是稱之為喇嘛三川的地方,因為建設劉家峽水電站,被黃河水庫淹沒了。他們響應國家的號召,遷徙到先鋒鄉(xiāng)政府規(guī)劃的移民村內(nèi)。

        只消奮戰(zhàn)三個月,圍起夯土墻,把拆來的立柱、橫梁、順檁、椽子,按原樣榫卯在一起,蓋上屋頂,他們就可以搬入新家了。

        他們拿著鐵锨,興致勃勃地走進了那片將要成為他們家園的田野。當他們準備平整場地大干一場時,卻發(fā)現(xiàn)了兩座墳塋,位置不偏不倚,赫然矗立在中心。他們只好先停下來,筑墻建房可以等兩天,安頓亡靈成了頭等大事。他們在荒野中挖好新的墓穴,但當他們挖開舊墳、搬動靈柩時,一下子愣住了,他們看到了墓主人的頭骨上被手槍穿透的槍眼。

        生命是大自然賜給人類最美麗的花朵,生命舞蹈的舞臺就搭建在大自然之中。面對被槍彈射穿的頭骨,這群人齊刷刷地跪倒在地下,潸然淚下,愧疚地說,我們不該打擾你。

        墓穴中被打擾的墓主人,就是早期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的胡廷珍和他的父親胡尚德。

        第一章" 罷課風波

        清朝末年,在南北長二里半、東西寬二里又百步、面積只有一平方公里的導河縣城內(nèi),能擁有十間鋪面,那就是上好的人家;能擁有百間鋪面的家戶,那可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shù)。而當時胡廷珍家擁有五百間鋪面,不僅如此,胡家在大夏河灘有一盤水磨,在周家壩有一家當鋪,更令人咋舌的是,他家在北塬還擁有大批的良田。當時導河縣傳唱著童謠:胡半塬,宋半川。說的就是胡家的家產(chǎn)占了半個北塬,宋家宋光文的家產(chǎn)占了半個東川。北塬有十個鄉(xiāng),面積三百六十平方公里,如同陜西的白鹿原、慶陽的董志塬一樣,屬于黃土高原二級階地。其上空曠平坦,一望無際。胡家田產(chǎn)占了半個北塬,那該是相當有錢了。

        胡家的當家人胡尚德在幾年間發(fā)達起來,其變化軌跡并不復雜、難解。他年輕時跟著岳父馬文熺走南闖北,干腳戶生意。盛唐以來毗鄰藏區(qū)的導河城就是一個有名的商埠,明清時期朝廷在這里設立茶馬司。腳戶把中原的茶葉、高原的駿馬販運到這里交易,這一行當在當時可以說是獲利相當豐厚的職業(yè)。幾年下來,胡尚德積累了大量資本。他用這些錢在縣城置辦了鋪面,在周家壩開設了典當行,很快成了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戶。

        胡尚德的大兒子胡廷珍在私塾里念書用功,字寫得好,算盤打得更是流暢。夫人又接連給他生了兩個兒子,添人進口,生意興隆,胡尚德心里是滋潤的,他對這樣的日子很滿意。他希望大兒子胡廷珍將來接過他的家業(yè),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下去。

        導河縣雖說是西部偏僻的山城,但外面清醒的空氣,依然腳步不停地送了進來。這里同全國一道,廢科舉、興學堂,許多有識之士,紛紛舉辦義學或高級、初級小學堂,風林書院很快就變成了風林高等學堂。受新學影響,胡廷珍不再接受父母規(guī)劃的人生道路,他想到大地方求學,想到更廣闊的天地中去,干一番大事業(yè)。父子間產(chǎn)生了分歧,胡尚德想出了一個解決辦法:給兒子完婚,用媳婦拴住兒子的心。胡廷珍為了達到外出求學的目的,同意了父母安排。新娘是糧商黃百萬的大姑娘,女孩兒美麗賢惠,這也讓他非常滿意。

        1919年四月份,胡廷珍如愿考中了甘肅法政專門學校。

        這一年,五四運動爆發(fā)。胡廷珍雖然沒有親自參加五四運動,但五四運動對他的影響是巨大、深遠的。那些日子,胡廷珍不僅和進步學生討論時局,而且如饑似渴地到書店、圖書館等這類地方,去尋找進步書刊。這場運動,改變了胡廷珍的人生道路。他從這場運動中吸收了革命的養(yǎng)料,逐漸覺醒起來,從一個愛國青年成了革命的一員,成了下一階段甘肅革命的骨干和領導核心。

        1920年四月的一天,甘肅省公立法政專門學校的院子里,空氣中彌滿著紫丁香的清香。學生會主席蘇振甲匆匆從丁香樹下穿過,步子輕快有力。這位來自甘肅省靖遠縣糜灘鄉(xiāng)勞家灘的農(nóng)村青年,以榜首成績考入法政學校,但因為家境貧困,性情自卑、內(nèi)斂,與同學來往較少。但五四運動后,他和大多數(shù)年輕人一樣受到了激勵和鼓舞,尤其是他和胡廷珍成為朋友后,他的性格大為改變,成了校園進步青年中的活躍分子。

        按當時教育部規(guī)定,甘肅省公立法政專門學校實行助學金制度,每人每月有六元助學金,這是貧困生生活的唯一來源。眾所周知,甘肅是個窮省,財政拮據(jù)??墒怯械膹d長公開抽大煙,演堂戲,一開宴席,動不動就是一二百桌,花天酒地,恣意享樂。官場賣官鬻爵,腐敗成風。本來教育經(jīng)費少得可憐,教員月薪不是拖欠,就是減成發(fā)給。貪得無厭的教育廳官員的黑手伸進了學校,他們的眼睛盯上了少得可憐的學生的助學金,動起了歪腦筋。

        這天,校長施國禎突然宣布,說奉政府的命令,停發(fā)助學金。

        胡廷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跟趙文炳、張雅紹、蘇振甲等人商量,決定效仿五四運動,發(fā)動罷課??紤]到學生會主席蘇振甲等人系助學金發(fā)放的對象,他們不便出面,大家推舉胡廷珍等不享受助學金的同學為學生代表。經(jīng)過短時間的發(fā)動,罷課學潮迅速在蘭州掀起,這場風波持續(xù)了一個多月,校方和教育廳不得不作出處理。但他們處理的辦法是減成助學金,只發(fā)一半,三塊錢。學生們不同意。

        胡廷珍鼓動大家,如果不按原來的執(zhí)行,決不復課。校方和學生各持己見、互不相讓。

        教育廳派官員到學校跟學生代表胡廷珍、趙文炳談判,聲稱恢復執(zhí)行助學金制度,但甘肅財力困難,以前的助學金就不補發(fā)了,以后的要減成發(fā)放。教育官員軟硬兼施,威脅利誘,甚至搬出在甘肅法政專門學校當國文教師的胡廷珍的三姥爺馬文煒作胡廷珍的工作,可是他們依舊寸步不讓。校方和教育廳對胡廷珍恨之入骨,但他們對這個文質彬彬的學生毫無辦法,最終只好照原數(shù)發(fā)放。

        在結束學潮,恢復上課還不到一月,校方宣布開除胡廷珍、趙文炳、張雅紹的學籍。

        第二章 秘密入黨

        1921年的秋天,年僅17歲的胡廷珍擦干眼淚,毅然離開蘭州城,和張雅紹等幾位被開除的學生一同進京趕考。他們在北京的胡同里租了一家破舊的民房。深秋的北京,天氣已經(jīng)轉冷了,附近好多人家已經(jīng)升起了火爐,可是胡廷珍他們?yōu)榱耸″X,屋里沒有火爐,只能忍受著北方寒冷的氣候,看書學習。經(jīng)過一番考試,胡廷珍考取了北平朝陽大學,就是現(xiàn)在的中國人民大學。

        這一年春天,北京學界成立了“八校教職員代表聯(lián)席會議”,李大釗教授領導八校教職員向反動軍閥政府進行了“索薪斗爭”,并在后期擔任聯(lián)席主席,負責主持每隔數(shù)天一次的會議,研究對策及籌劃一切。這時北京各大高校校園內(nèi),隨著北京大學教授陳獨秀創(chuàng)辦的《新青年》雜志,李大釗創(chuàng)辦的《每周評論》等進步學刊的流行,民主與科學、新文化、馬克思主義等思想在大學生中廣泛傳播。

        1922年,胡廷珍參加了馬克思學說研究會,這是中國創(chuàng)建的最早研究馬克思主義的革命團體,成員不僅包括各高校的教師,還有各校的進步學生。

        當時李大釗工作十分繁忙,需要從八校中挑選一些學生中的積極分子,承擔一部分工作。胡廷珍因其思想活躍,革命熱情高,口才好,擅長演說鼓動,加之又有很強的組織才能和一手剛勁挺拔的書法,被李大釗看中。胡廷珍聽從李大釗的安排,撰寫文稿、刻印蠟版、書寫傳單、印刷分發(fā)刊物。

        1924年李大釗赴廣州參加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前夕,決定在北京招攬人才,發(fā)展一批共產(chǎn)黨員,把革命力量凝聚起來。這天胡廷珍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準備從北大紅樓返回朝陽大學,李大釗叫住他,送給他兩本書。書用一張舊紙包著,書頁已經(jīng)很舊了。

        胡廷珍回到朝陽寄宿的地方,等同屋的人睡了,點著油燈,拿出李大釗送的兩本書,在昏暗的燈光下,第一次閱讀了《共產(chǎn)黨宣言》。他又一口氣閱讀了《列寧主義革命理論基礎》,這兩本書解開了他心里的許多疑惑,他覺得身上熱得像一團火,充滿了力量。這一晚上,胡廷珍激動得徹夜難眠。

        1924年7月,胡廷珍在沙灘紅樓經(jīng)李大釗介紹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在甘肅的早期黨員。胡廷珍入黨后,遵照李大釗的指示,暑假期間到蘭州,聯(lián)絡蘭中、法政學校學生胡蘭谷、田志仁等60余人,贈以進步書刊,宣講唯物史綱和國共合作的意義,向他們宣講反帝反封建的重要性,介紹胡蘭谷、田志仁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后又介紹到廣州,投考黃埔軍官學校,參加了第一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

        第三章 北京慘案

        1926年3月18日這一天,天色陰沉、寒氣逼人,首都各界人士5000余人因不滿日本軍艦炮轟天津大沽口,在李大釗、陳喬年等人組織下舉行示威游行。胡廷珍等學生參加示威游行活動,抨擊日本政府干涉中國內(nèi)政。當他們行進到北京新華門前時,段祺瑞政府悍然下令開槍,當場打死打傷和平請愿的學生200多人,制造了震驚中外的“三·一八”慘案。

        當槍聲響起的那一刻,胡廷珍正高舉標語、帶領著甘肅籍學生李閔學、張雅韶、馬元鳳等走在請愿隊伍前列。李閔學被軍警射擊,當場身亡。面對鐵雨血花,胡廷珍不顧個人安危,掩護同學,搶救傷員,指揮疏散。

        3月23日,北京各校紛紛罷課。胡廷珍按照黨的指示,組織甘肅籍的同學在宣武門外南橫街吳公祠,為死難烈士李閔學等人舉行追悼會。胡廷珍忙前跑后,布置靈堂,書寫了“韶華年慘遭毒手,民國奇辱、英雄不暝目;白發(fā)人痛失愛子,我心傷悲、同志會報仇”的挽聯(lián)。甘肅旅京同鄉(xiāng)會、今是學校、匯文學校、朝陽大學的老師和同學共數(shù)百人,手持白花參加了死難烈士追悼大會,胡廷珍發(fā)表了慷慨激昂的檄文,痛斥反動派的罪行,鼓勵大家誓死血戰(zhàn)到底!追悼會后,他們將李閔學等烈士公葬于北京圓明園遺址。

        慘案發(fā)生當天,段祺瑞政府下令通緝徐謙、李大釗、李石曾、易培基、顧孟余五人。張作霖派奉軍闖進北大、女師大、中俄大學及報館等,大肆查禁進步書刊,搜捕進步人士,《京報》主筆邵飄萍、《社會日報》主筆林白水等被捕被槍殺。為了安全,徐謙等人避進蘇聯(lián)大使館。而李大釗也在奉軍入關前率全家躲入了東交民巷蘇聯(lián)大使館的舊軍營內(nèi),同時還將國共兩黨在北京的領導機關也一同撤了進去,繼續(xù)進行反對軍閥的革命斗爭。

        為了國共兩黨領導機關和外界聯(lián)絡保持暢通,李大釗確定楊景山、胡廷珍等人擔任了聯(lián)絡任務。李大釗的許多指示通過胡廷珍從蘇聯(lián)大使館帶出來,送到中共北方區(qū)委黨組織手中,胡廷珍又將外面的消息帶進大使館。據(jù)當時住在朝陽大學附近,在 “宏達學院”補習功課的胡廷珍的戰(zhàn)友田志仁回憶:

        “自奉軍入關進駐北京之后,斗爭更加艱苦,胡廷珍像李大釗同志的‘左膀右臂’,徹夜研究斗爭策略,在關鍵時刻,為避免敵人的跟蹤,他們轉移到蘇聯(lián)駐中國大使館從事活動,胡廷珍同志工作很忙,每晚都回來得很晚。但他仍然堅持工作,檢查當天任務的完成情況,并布置第二天工作。不論回來多晚,每晚必寫一篇大字而后再睡,他有空便給我們滔滔不絕地講形勢,講革命道理,講中國前途。他的話使我茅塞頓開,使我萌生了想?yún)⒓庸伯a(chǎn)黨的念頭,并向胡廷珍提出要求。胡廷珍十分高興,并和另一個黨員表示愿意介紹我入黨。一天,我按他說的找到了一間小屋,那里坐著三個人。他們問清我的名字和一般情況后,問我為什么要加入共產(chǎn)黨。我說我家很窮,在學??戳瞬簧傩≌f,羨慕那些行俠仗義的好漢,也想作一個打富濟貧的人。我又說我聽了胡廷珍同志講的革命道理,認為共產(chǎn)黨是幫助窮人的,所以想?yún)⒓庸伯a(chǎn)黨。不久,我聽說胡廷珍也介紹胡蘭谷參加了共產(chǎn)黨。我們黨小組共有四五人,小組長是胡廷珍同志,我的一切都聽從他的安排。我以后才知道他就在李大釗同志的身邊工作。”

        胡廷珍有時化裝成郵遞員,有時化裝成菜農(nóng),可是蘇聯(lián)大使館周圍早已布滿了特務,胡廷珍進出次數(shù)一多,立刻引起了密探的注意。起初張作霖一直不曉得李大釗藏在哪兒,以后京師警察廳抓住了時任共產(chǎn)黨北京市委宣傳部長的李渤海。李渤海被捕以后很快就叛變了,供出了李大釗,還將舊軍營內(nèi)的情況和盤托出。

        五月份,隨著李渤海的叛變,形勢更加緊張,各校同學中的一些黨員被反動特務盯上了,時隔不久,胡廷珍的名字就出現(xiàn)在通緝名單上了。

        情況十分危險,北方區(qū)委為了保護胡廷珍和其他受通緝的同學,命令他們隱姓埋名,離開北京,南下廣州,到廣州國民政府和黃埔軍校工作。當時中央秘密發(fā)出了第22號通告,要求各地黨組織按照“迅速多送”共產(chǎn)黨員、共青團員和國民黨左派到黃埔軍校報考,選派一批共產(chǎn)黨人和優(yōu)秀分子到黃埔就學或任教。

        第四章 黃埔教官

        火車進入了廣州,慢慢地駛入火車站,緩緩地停在站臺邊上。

        胡廷珍提著簡單的行禮,走下火車,隨著人流走出火車站,在人來人往的旅客中,胡廷珍發(fā)現(xiàn)一些年輕人,他們邊走邊興奮地談論著,從他們的話題中,聽出這些人是來報考黃埔軍校的。

        到了黃埔軍校,胡廷珍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有了一種到家的感覺。這里是革命的大學校,是推翻舊政權的搖籃,不需要胡廷珍隱姓埋名。他從行李中拿出真實證件,到校本部辦了必要的入校手續(xù),然后按北方區(qū)委的指示,獨自到校部二樓,挨個看過去,在大樓中間,看到了一間房門上掛著政治部主任的牌子,敲了敲,聽到回音,便推開了房門,直接到政治部主任周恩來跟前報道。

        從此,胡廷珍留在周恩來身邊,擔任黃埔軍校的政治教官。他以雙重身份兩面任職,即:一邊在廣州國民政府內(nèi)工作,一邊在黃埔軍校工作。

        當時在黃埔軍校中,成立了兩個特別支部,一個是國民黨特別黨部,一個是共產(chǎn)黨特別支部。但是前者是公開的,后者則是半公開。除了一部分共產(chǎn)黨員,多數(shù)共產(chǎn)黨員的身份不公開,是保密的,胡廷珍便是其中之一。

        黃埔軍校是近代中國最著名的一所軍事學校,培養(yǎng)了許多在抗日戰(zhàn)爭和國共內(nèi)戰(zhàn)中聞名的指揮官。在這里,胡廷珍在周恩來的領導下,秘密發(fā)展黨員,建立地下黨組織,凡有重大活動,胡廷珍都忙得不可開交,寫標語,組織學員參加活動。也就是在這里,胡廷珍和周恩來建立了深厚的感情。1950年,周總理派政務院和北方局的同志尋找胡廷珍的下落。

        在黃埔期間,正逢毛澤東在廣州主辦第六屆農(nóng)民運動講習所,胡廷珍等共產(chǎn)黨員數(shù)次到農(nóng)民運動講習所,聽了鄧中夏、肖楚女等同志的授課和所作的政治形勢報告?!案愀锩鸵秾Φ?,槍對槍。必須建立農(nóng)民自己的武裝,刀把子不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就會出亂子。”毛澤東的這句話如同一盞明燈,胡廷珍的心里亮堂多了,后來在甘肅任特支書記時,他堅決主張武裝斗爭,和王孝錫等人一起,在平?jīng)?、慶陽等地發(fā)動武裝暴動。

        田志仁撰寫的《我在黃埔軍校的前前后后》一文回憶:他和胡廷珍數(shù)次見到主持農(nóng)民講習所的毛澤東同志,他穿一身藍色長袍,經(jīng)常在院子里散步。胡廷珍在這里閱讀了蘇聯(lián)共產(chǎn)黨領導人布哈林著的《共產(chǎn)主義ABC》等有關共產(chǎn)主義的書。并與李翰園、胡蘭谷、田志仁等交流學習心得,討論時局。

        1926年7月9日,一場以推翻帝國主義、封建北洋軍閥為目的北伐戰(zhàn)爭全面打響,也叫第一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國民革命軍集合在廣州東校場,舉行“北伐誓師大會”,胡廷珍等教官同軍校全體入伍生列隊參加了大會。

        當時北伐軍中的宣傳工作十分重要,很有實權,蔣介石不愿意讓共產(chǎn)黨員在軍隊中搞宣傳工作,但是國民黨里又沒有人可以勝任。周恩來想出一條錦囊妙計,讓文化人中的共產(chǎn)黨員和一些身份沒有公開的黨員進入軍隊,胡廷珍便在北伐軍總政治部擔任宣傳股長。隨軍開赴戰(zhàn)場。

        北伐軍十萬人出師北伐,兵分三路,不到半年時間,先后擊潰北洋軍閥吳佩孚、孫傳芳等軍隊主力。從珠江流域打到長江流域,聲勢震動全國。

        第五章 五泉接頭

        l927年3月,轟動一時的蘭州皖江會館事件突然暴發(fā),國民黨甘肅黨部分裂,消息傳到西安,馮玉祥立即命令劉伯堅處理。而這個時候,中共甘肅地下特支也遭到破壞,特支書記張一悟等身份暴露。國民黨西北軍總政治部副主任、共產(chǎn)黨員劉伯堅接到命令后,與中共陜甘區(qū)委聯(lián)系,當即派胡廷珍、王孝錫、馬凌山、保至善四名地下共產(chǎn)黨員,以“西北政治委員會特派甘肅省黨部黨務委員”身份到蘭州整頓甘肅國民黨黨務,改組國民黨省黨部。

        胡廷珍又回到蘭州這座讓他傷心而留戀的城市。六年前,他揮淚離開時,心里曾暗下決心,不再回來。六年后,當他踏上這片故土,百感交際,他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對這片土地充滿了深情。

        第二天一大早,督府派人來,領著胡廷珍他們四人,去見劉郁芬。劉郁芬在正堂二樓一間寬大的辦公室里等著他們。劉郁芬是馮玉祥手下的五虎將之一,在進甘肅之前,盡管他培訓官佐、行軍布陣、用兵打仗常常高人一籌,但由于身材矮小,馮玉祥并不看重。馮玉祥認為,甘肅轄管八鎮(zhèn),其封疆大吏非相貌堂堂、高大偉岸之人,不足以服眾望。后經(jīng)督辦公署參謀長蔣鴻遇勸說,才委以總指揮重任。劉郁芬開門見山地交待省黨部的情況,接著頒發(fā)了任命狀。任命胡廷珍接替錢崝泉職務,擔任甘肅督署政治處副主任。王孝錫接替延國符職務,擔任甘肅督辦公署政治部主任,并任甘肅政治委員會會長、國民聯(lián)軍第二軍事政治學校政治處長。任命頒發(fā)之后,胡廷珍等四人便開始著手整頓甘肅國民黨黨務。

        這次整理黨務,對共產(chǎn)黨來講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因為孫中山去世后,國民黨內(nèi)發(fā)生了嚴重的分化,以蔣介石為首的右派逐漸形成。他們背叛革命,在思想理論上歪曲三民主義,主張同列強合作,以達到反革命目的、反共目的。因此胡廷珍確定了團結左派,孤立右派的斗爭策略。

        胡廷珍宣布:國民黨兩個黨部同時解散,所有國民黨員重新登記。

        皖江會館事件前,掛在中街子東西兩頭、國民黨新舊兩個省黨部的牌子被摘了下來,在省黨部機關大門口,一塊寬大嶄新的大牌子掛了出來,上面寫著“中國國民黨甘肅省黨部”十個大字。每個字閃光明亮、引人注目,散發(fā)著新鮮的油漆味。

        胡廷珍著手重新登記國民黨員,田崐山等一批右派分子在登記中被淘汰。

        登記結束后,胡廷珍等人召集國民黨黨員,召開了黨員大會。選出了國民黨黨部執(zhí)行委員會。胡廷珍任黨部執(zhí)委兼組織部長,王孝錫任黨部執(zhí)委兼青年部長,馬凌山任宣傳部長,保至善任農(nóng)工部長,陳宗濤任婦女部長。在整頓國民黨甘肅黨部的同時,胡廷珍又著手重組了蘭州市國民黨黨部,共產(chǎn)黨員鬩可選任蘭州市國民黨部組織部長,李果任宣傳部長,何其亨任農(nóng)工部長,韓芝惠為婦女部長。這樣一來,使國民黨部的領導權牢牢掌握在國民黨左派和共產(chǎn)黨員的手中。

        在大張旗鼓整頓國民黨黨部這件明處的工作之外,胡廷珍暗中還擔負著盡快建立和恢復遭到破壞的中共甘肅特支的重任,他必須想方設法跟受到軍方監(jiān)視的特支書記張一悟接頭,了解組織和黨員的真實情況。

        這天吃過晚飯,胡廷珍和王孝錫從黨部出來,漫不經(jīng)心地散步。走到蘭州道升巷65號這兒,抬頭看見蘭州大藥房的匾額,胡廷珍捂住肚子說,我身體不舒服,到藥房買點藥。王孝錫心領神會,在門口望風。

        蘭州大藥房的杜太太秦義貞是四川省忠縣人,家境貧寒,自幼喪父喪母,隨義父鐘繁堂在漢口經(jīng)營藥店,成人后在義父的撮合下與藥店伙計杜酋康結為夫妻,漂泊異鄉(xiāng),在蘭州道升巷開了藥房。后由錢振標和王陶介紹,秦義貞秘密加入了共產(chǎn)黨,成了甘肅省第一位女共產(chǎn)黨員。她在道升巷的家也是黨的秘密活動據(jù)點。胡廷珍和秦義貞第一次見面,對上暗號,確認了身份。

        秦義貞告訴胡廷珍,張一悟的家小倉子六號,已被軍方監(jiān)視。張一悟化裝成道人,躲藏在五泉山嘛呢寺。胡廷珍得到這個消息,第二天趁人不備,悄悄去了一趟五嘛呢寺。胡廷珍拿出魏字體的文件給張一悟看,因當時黨組織不公開,黨員彼此之間不發(fā)生橫向聯(lián)系。黨組織規(guī)定,給負責人的文件,都使用魏字體,也算是一種暗號。張一悟看了文件,緊緊握住胡廷珍的手說:“胡同志,自從錢崝泉被捕,我們一直盼望著黨派人來。你來了,我心中有了主心骨?!?/p>

        這天晚上,胡廷珍和張一悟同床共眠,談了一宿。

        胡廷珍從這位長他七歲的兄長口中,了解到他到蘭州之前的許多情況。

        三年前胡廷珍剛加入共產(chǎn)黨員的時候,李大釗推薦宣俠父、錢崝泉、賈宗周、邱紀明等到馮玉祥國民軍中進行政治工作的。宣俠父、錢崝泉等人以認真工作和過人的才華,博得了馮玉祥的贊賞。1925年秋天,第二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第二師師長劉郁芬率二萬大軍進軍甘肅,并代理甘肅督辦,宣俠父等人隨軍到蘭州,與先期回蘭的張一悟接上組織關系,建立了黨在甘肅的第一個組織——中國共產(chǎn)黨甘肅特別支部,張一悟任書記,宣俠父、錢崝泉為委員。在賈宗周、壽耀南、邱紀明、李印平等共產(chǎn)黨員的努力下,倡辦了政治人員訓練研究所,發(fā)展、吸收了40多名共產(chǎn)黨員和進步青年。

        張一悟告訴胡廷珍,自從宣俠夫調(diào)任陜西孫良誠第三路軍政治處長后,特支的力量受到削弱,去年蘭州皖江會館事件發(fā)生后,馮玉祥撤銷了錢崝泉、延國符二人職務,押解赴陜。特支遭到破壞,他的身份暴露,行動受到監(jiān)視。

        第六章 恢復組織

        1927年4月上旬的一天,暮色蒼茫,胡廷珍提著禮物,邁著大步,急匆匆地朝蘭州下溝9號走去。這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偏僻的四合院,房主人是胡廷珍的舅舅馬俶。由于下溝深處背巷,住戶少,平時街頭沒有多少人,城里的人也不常到這里來。下溝街的居民,大多是社會下層群體,很少有官僚或商家富戶。

        地下黨組織今天要在這里召開重要的會議。

        替胡廷珍開門的是馬家老仆張建,他在馬家已經(jīng)八個年頭了。胡廷珍在蘭州讀書時,張建已在馬家干事,馬府上上下下,都稱他張爸。他雖年過花甲,卻一眼認出了胡廷珍。胡廷珍的舅舅是省禁煙委員會的煙酒稅局長,不常在家,家里只有一位年逾不惑的舅母傅氏及兩個表弟馬曉余和馬守訓。

        中共甘肅特支原先在候街租賃了三間堂屋,作為秘密開會、活動、組織進步青年學習的地方,平時的日子,一位做秘書工作的同志常住在這里??墒清X崝泉被抓后,這里也受到了軍方監(jiān)視。舅舅的家偏僻閑靜,閑雜人很少,極符合招開秘密會議的條件,因此胡廷珍想借這里召開秘密會議。他把來意同舅母一說,舅母欣然同意。

        前來開會的人都是農(nóng)工學商各界代表,為了不發(fā)生事端,胡廷珍采取了安全措施。讓表弟曉余和守訓從里面閂上門扣,從正午到下午六時,把守前門。兩人作了分工,守訓七歲,歲數(shù)小,就在北樓門口玩耍,觀察街頭動靜。馬曉余把守在門口,來開會的人約定了暗號,若有人在外面的鐵門環(huán)上敲三下,馬曉余就問找誰?如果外面回答找顧掌柜,說明來人是地下黨員,馬曉余就閂開門,讓他進來;如果暗號不對,回答也不對,千萬不要開門。胡廷珍當時對外稱顧掌柜,因為胡字左邊是古字,古顧同音,他就是顧掌柜,作為開會暗號。

        馬俶這座院落,三間堂屋與南房對廳相對,東西三間廂房互相對應,北面三間北樓,雄踞堂屋之巔,門迎四墩坪,背負北塔山,黃河波濤,聲聲不斷,極是寧靜雅致。這時正是春暖花開的明媚時刻,左右四鄰,街頭巷尾,梨花空中綻放,將這座不大的院落包圍在鮮花中,滿目一片白玉世界,好似到了世外桃園。而院內(nèi)的盆花,好像要急切地表達迎賓的心情,也在浩蕩的春光里,生機勃發(fā)地抬起頭來,把芬芳吐到庭院的每個角落。

        為了會議防密和安全,會場正中沒有懸掛孫中山和列寧遺像,沒有貼標語和口號,只在隱蔽處掛寫了會議的程序。屋子里的四張方桌移拼到室中央,擺成了一字形,桌子正中,放置著一個八音鐘,桌子兩邊,各種色彩迥異、質地不同、大小不同的茶杯、茶缸、小碗等飲茶的家具,整整齊齊地擺成了兩排,側面文書的位置上,擺著文房四寶,以供記錄之用。周圍擺上了參層不齊、高低不等的各式椅凳。

        胡廷珍掏出四塊銀元,讓張建買了一條單刀牌紙煙、四川卷煙、茯茶、洋火,稱了十斤干酥大豆。為防不測,胡廷珍將督辦公署政治干事馬守和叫來,擔任警戒,馬守和是馬曉余的族兄,在胡廷珍的幫助下,雖未入黨,卻是個進步青年。他穿著一身戎裝,挎著一桿槍站在室外房頂上巡視了望。而讓張建守候在通道里,目視八方,耳聽四面。若有可疑分子,張建以送茶水的名義進入房間,立即報告。開會的人立即從后門撤離。

        一點鐘,三十多個共產(chǎn)黨員都到齊了。他們服裝各不相同,有的穿著中山裝,有的穿著學生服,有的穿套衫,還有扎短腰帶、穿麻鞋的貧困人。他們的年齡,從二十歲到五十歲不等,口音南腔北調(diào),土話方言,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三間北樓,聚集了這么多人,可從外面聽不到一絲聲音和人們走動的影子,和平常一樣,看不出這小小的三間屋子里,正在召開一次甘肅特支的重要會議。

        會議由馬凌山主持,保至善報告開會的意義。保至善報告完開會的意義后,會議進入主題階段,根據(jù)黨的指示,恢復中共甘肅黨組織,成立了中共蘭州特別支部。選舉胡廷珍為特支書記,王孝錫為組織部長,馬凌山為宣傳部長。國民軍第七方面軍政治處長賈宗周、原特支書記張一悟(此時張一悟尚在蘭州)、蘭州一中教員王陶、秦儀貞、焦玉南等為支部成員。

        新成立的特別支部雖然沒有沿用甘肅特支這個名稱,但仍然是全省甚至于甘、青、寧、新四省共產(chǎn)黨的最高組織,擔負著四大任務:一是執(zhí)行共產(chǎn)黨的方針、政策和決定,在中共北方區(qū)委的領導下,宣傳新三民主義,建立廣泛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推動反帝反封建斗爭的蓬勃發(fā)展;二是利用國共合作的有利形勢,公開幫助第二國民革命黨整頓和發(fā)展黨務;三是秘密發(fā)展共產(chǎn)黨員,壯大中共黨的組織;四是努力發(fā)動工農(nóng)群眾,大力開展民眾運動。

        鬧鐘響過六點,全體共產(chǎn)黨員起立啞唱國際歌,會議結束。

        還和來時一樣,代表們輕手輕腳地下了北樓。馬曉余站在前門跟前,一扇門啟開著,一扇門虛掩著,共產(chǎn)黨員循序出門,微笑著彼此分手,各奔東西。還有一部分黨員,由張建引導,從后門悄悄地出去,順城壕西去。

        胡廷珍沒有下樓,他和幾個共產(chǎn)黨員,輕輕搬動桌椅,物還原位,撕去掛在隱蔽處的會議程序,掃凈衛(wèi)生,鎖好門戶,下了樓,送最后的幾個共產(chǎn)黨員離開這里,才返身到東廂房,向舅母傅氏道謝。

        第七章 發(fā)動工農(nóng)

        蘭州雖然是一座有著悠久歷史的古城,但它封閉落后。文化教育更不能和北京、西安等相比,識字人少。城中幾乎沒有什么工業(yè),老百姓大都從事著貧賤的工作。人民覺醒,說穿了,是要最基層、最廣大的百姓覺醒,共產(chǎn)黨的根扎在這些人中,特支才能生存,才能發(fā)展,才能壯大。重組后的特支著手組織成立工會、農(nóng)會、婦女及青年社等組織,工會由胡廷珍負責,農(nóng)會由保至善負責,婦女工作由賈宗周的愛人陳仲嬡負責。胡廷珍在電燈電話系統(tǒng)、郵務、挑水、車夫、理發(fā)等八個行業(yè)建立了工人工會,保至善在七里河、西固等建立了起農(nóng)民協(xié)會。

        這段時間,胡廷珍滿腔熱情地參加成立大會,發(fā)表演講,進行指導,鼓勵廣大工人、農(nóng)民團結起來,為改變自己受壓迫、受奴役的命運而斗爭。他們富有啟發(fā)和鼓動性的講演,深受民眾歡迎,工人學生以至軍隊中的下層官兵,紛紛邀請他去演講,一時成為蘭州地區(qū)政治活動中的領袖人物。

        甘肅這個貧瘠的家園,最需要陽光和雨露的依然是那些干渴的土地,那些遠離城市的鄉(xiāng)村,那些渴望擺脫黑暗的老百姓。胡廷珍和他的戰(zhàn)友,利用他們在省督辦公署任職的條件,按照上級黨組織的指示精神,頒發(fā)了《最近宣傳大綱》《黨務指導工作方針》《中山俱樂部設備綱要》等訓令,把三民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的陽光,撒播到最需求它的民眾中去。胡廷珍和保至善帶領農(nóng)民,修復渠道,引水灌溉農(nóng)田,受到農(nóng)民歡迎。胡廷珍和保至善發(fā)動群眾,很快成立了農(nóng)會。

        農(nóng)會成立這天,會場上人山人海,四周的樹上,墻壁上,草垛上,插滿了旗幟,到處寫滿了標語。標語的內(nèi)容是 “工農(nóng)商學兵聯(lián)合起來,取消不平等條約”“工農(nóng)商學兵團結起來,打倒壓迫我們的資本家”“打倒帝國主義”保至善主持大會,胡廷珍、王孝錫代表國民黨省黨部講了話,閻可選、李果代表國民黨蘭州市黨部和青年社講了話,會上散發(fā)了“告蘭州及甘肅農(nóng)民書”的傳單。

        在農(nóng)會的影響下,蘭州各縣,普遍建立農(nóng)會及其他各種社團。

        與此同時,在特支的領導下,胡廷珍、王孝錫同志發(fā)起組織青年社。這是一個革命的青年組織。社員以中等以上學校的學生和社會青年為對象。這件事耗費了他們大部分精力和時間。胡廷珍曾在法政學校讀過書,他就從這兒入手,在同學中傳播進步思想,先后吸收傅秀、唐祖寧、席步剛、陳述凱、程憲宜等同學,成為第一批青年社員。胡廷珍在蘭州讀書期間,蘭州中等以上的七所學校曾組織過學生聯(lián)合會,他和學生聯(lián)合會會長蘇振甲是摯友,常到各校串聯(lián),認識許多同學。這些同學,現(xiàn)在都圍繞在他身邊。為了方便,胡廷珍在道陸巷租用了一座私宅,作為他們定期組織學習和開展各種活動的場所。

        王孝錫、保至善、王陶、秦儀貞等人,分別利用工作關系、同鄉(xiāng)關系、同學關系在學校、機關、軍隊中發(fā)展社員,吸收馮玉潔、竇香菊、王有章等一大批青年成為社員。一時間,青年社如雨后春筍般在黃河邊成長起來。

        隨著青年社的壯大,特支將河州何正庵在蘭州轅門開設的商務印書館確定為各地青年社聯(lián)絡接頭的樞紐地,平時,轅門商務印書館以“討論學識”為名義召集青年社員聚會,而特支的許多指令,通過商務館傳達到各地。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nèi),發(fā)展蘭州一中、師范、女師、工校、農(nóng)校等10多所學校和機關青年社員300多名,在萬壽宮禮堂舉行了隆重的蘭州“青年社”成立大會。選舉王孝錫為“青年社”社長,馬凌山為書記,王有章等被選為青年社執(zhí)行委員。

        在胡廷珍、王孝錫等的領導下,“青年社”在邸家莊創(chuàng)辦了《婦女之聲》旬刊、《醒獅周刊》、《覺報》等報刊,宣傳婦女解放的新思想,宣傳革命思想。青年社還組織 “進化劇社”,聘任宋家壁為主任,王和生(電信傳習班英語教師)為副主任兼導演,王孔璋為編劇并任核稿。編排演出了戲劇《徐錫麟革命記》《十萬金鎊》《五大臣出洋》等劇目。革命青年姚天驥、丁尚謙、王和生等參加演出。

        胡廷珍經(jīng)常到青年中去,鼓勵他們多讀書,送給他們許多革命書籍。如:《共產(chǎn)黨宣言》《獨秀文存》。胡廷珍讓青年多寫些日記,寫下讀書體會。青年們有什么不懂的問題,胡廷珍就一一解答,輔導他們讀書。在胡廷珍的領導下,特支相繼創(chuàng)辦《工農(nóng)之聲》《新隴民報》等報刊,宣傳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主張,發(fā)動群眾投身到大革命運動。相繼在蘭州、平?jīng)?、導河、涇川、高臺、臨洮、天水縣以及皋蘭、西固、七里河等地建立了共青團、青年社、工會、農(nóng)民協(xié)會等組織,點燃了甘肅農(nóng)民運動的烈火。

        古城蘭州呈現(xiàn)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

        第八章 導河特支

        相傳胡廷珍的故鄉(xiāng)是大禹治水的地方。如同大禹鑿開峽谷,胡廷珍也在這里開天辟地,疏浚出了一條思想的河流。他以國民黨黨部特派員身份,多次利用到故鄉(xiāng)視察的機會,與第二國民革命軍駐導河部隊中的地下共產(chǎn)黨員李印平秘密聯(lián)絡,建立了導河特別支部。從此馬列主義的陽光照進了河州古城。

        有一段史料記載特別有意思,胡廷珍視察導河,馮玉祥手下號稱十三太保之一的趙席聘,親自在鎮(zhèn)臺衙門廣場主持召開由教育界、工商界及地方紳士等四百多人參加的歡迎大會。趙席聘是甘肅省長劉郁芬的姑表兄弟,時任甘肅省政府委員、河州鎮(zhèn)守使、甘肅省警務處處長、省警察廳廳長、國民軍駐甘少將師長等職,劉郁芬調(diào)離甘肅后他還代理過一陣甘肅省主席,可謂聲名顯赫。聰明的胡廷珍抓住時機,發(fā)表演說,從國內(nèi)形勢談到蘇俄革命的經(jīng)驗,號召桑梓人民實行孫中山先生的新三民主義,要奮發(fā)圖強,振興中華。

        也許胡廷珍的演說太有感染力,感染了趙席聘,導河特支竟然就在這位少將師長的眼皮底下成立。它和蘭州特支、平?jīng)鎏刂П环Q為甘肅最早的三大特支,受中共陜甘區(qū)委領導。胡廷珍馬不停蹄,幾乎和導河特支同期,成立了導河青年社,編輯出版石印旬刊《工農(nóng)之聲》,提出了“打倒軍閥,打倒貪官污吏”的口號。

        導河特支有幾個核心人物,除了胡廷珍,最積極最活躍的要數(shù)河州第一個外籍黨員李印平,他同時是“導河青年社”的主要負責人。

        李印平是北平人,劉郁芬國民軍第二師到蘭州后,他隨河州鎮(zhèn)守使趙席聘的三營人馬駐防河州,在營中擔任政治教官。民國15年冬,原籍臨夏縣紅臺鄉(xiāng)果園山的楊松軒從省立蘭州中學畢業(yè),考入政治人員訓練所學習,而這時候李印平在政訓所任政治教官,他發(fā)現(xiàn)楊松軒愛唱愛跳,非常活躍,很有藝術天賦。于是經(jīng)常邀他教青年唱革命歌曲,排演文藝節(jié)目。楊松軒通過閱讀《工農(nóng)之聲》《新隴民報》等進步書刊,漸漸具備了馬列主義和俄國十月革命等進步思想,這引起了胡廷珍的注意,介紹他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楊松軒在訓練所學習結束后,分配至導河,在第二國民軍趙席聘部政治處任政訓員。導河特別支部成立,他成了支部重要成員。楊松軒的一生經(jīng)歷過許多坎坷、磨難和挫折。他是一位跨越坎坷、尋找光明的偉大的共產(chǎn)黨員,用荊棘書寫了一首信仰之歌。蔣介石發(fā)動反革命政變,胡廷珍被通緝,特支破壞,楊松軒被捕入獄,后經(jīng)地方人士營救,保釋出獄。1949年楊松軒全家遷居蘭州,與黨組織取得聯(lián)系,恢復了黨籍。在蘭州被服廠和雍新公司面粉廠臨夏籍工人中發(fā)展了4名黨員,建立了支部,楊松軒任支部書記,開展地下活動。因叛徒出賣,楊松軒第二次被捕,被當局殺害于蘭州沙溝。

        導河特支的另兩名重要成員傅琇和李劍虹,先后在平?jīng)?、蘭州被捕。據(jù)資料記載,楊松軒、李和琴(李劍虹)、傅琇等三個,因有共產(chǎn)黨嫌疑,逮捕解省,拘押年余。四年后蘭州軍法處將傅琇等提出公審,強迫四人承認“共產(chǎn)黨是鼓動馬仲英造反”的罪魁禍首,蘭州保安司令馬麟說:“馬仲英造反起事于西寧時,僅有七人,為大家所知,我也完全明白。與河州的漢民尕娃有啥關系?把他們放了就沒事了。”就因馬麟這一句話,他們獲釋出獄,去了青海。

        導河城有胡廷珍的父母、妻子兒女,除了以官方的身份視察外,他私下到河州的次數(shù)更多。到河州后,一般情況下他總是到風林學堂楊公祠聚會。聚會的目的并不是單純?yōu)榱私挥眩菫榱税l(fā)展進步青年。

        經(jīng)常到楊公祠同胡廷珍聚會的有魯成朋、牙含章、李建章、石珊、魏秉仁、王硯山及風林學堂教師鄧豪杰等人。在這里,胡廷珍介紹楊松軒、傅秀、曹福祥等加入了青年社,介紹段煉平、李劍虹、李印平等入黨。這些人中,由于受胡廷珍的影響,牙含章毫不猶豫地投身革命,懷著救國之志前往延安,參加了中國共產(chǎn)黨,后受組織派遣到隴右搞黨的地下工作。

        第九章 風云突變

        北伐戰(zhàn)爭節(jié)節(jié)勝利,北洋軍閥面臨崩潰。

        驚恐萬狀的美、英、法、日等國,急忙增調(diào)軍隊進行武裝干涉,分化中國革命陣營,策動資產(chǎn)階級右派的叛變。

        1926年11月,國民政府決定遷都武漢。蔣介石企圖將國民政府掌控在他手下,極力主張遷都南昌,挑起遷都之爭。但國民政府仍于12月9日遷至武漢,當月13日國民黨中央委員會和國民政府委員會召開聯(lián)席會議,推徐謙為主席,執(zhí)行最高職權。并決定聯(lián)合唐生智,聯(lián)絡馮玉祥,開展反蔣運動。

        蔣介石一面發(fā)出通告,警告武漢不得以中央黨部和國民黨政府名義公開辦公。另一方面與日本、張作霖勾結,屠殺共產(chǎn)黨員,武力鎮(zhèn)壓國民黨左派。1927年3月10日到17日,國民黨在武漢召開二屆三中全會。全會否決了定都南昌的提議;通過了維護孫中山三大政策,提高黨權,反對軍事獨裁等決議;并以改變領導體制的辦法,在實際上撤銷了蔣介石的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主席的職務。但由于蔣介石重兵在握,有恃無恐,他變本加厲地進行反共活動。他離開南昌到達上海時,“走一路打一路,專門打倒赤化分子”。

        蔣介石到達上海后,隨即同外國列強、江浙財閥和上海流氓頭子等進行了一系列秘密會談。江浙財閥提供巨額資助,黃金榮、杜月笙保證用他們控制的青紅幫流氓充當他解除上海工人糾察隊武裝的打手。蔣介石又約李宗仁、白崇禧、黃紹竑、李濟深、張靜江等人,在上海舉行秘密會議,決定用暴力 “清黨”。

        4月12日凌晨,被蔣介石雇用、收買的大批青紅幫武裝流氓,從上海租界沖出,向分駐上??偣忍幍墓と思m察隊發(fā)動突然襲擊,工人糾察隊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被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六軍強行繳械,殺傷300多人。4月13日,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上海人民舉行總同盟罷工,示威游行,當隊伍走到寶山路時,早已埋伏等候的周風歧二十六軍的士兵向密集的人群掃射,當場打死100多人,傷者不計其數(shù)。接著,蔣介石下令解散上海總工會,查封革命組織,到處搜捕共產(chǎn)黨員和革命者。這就是震驚中外的“四一二”反革命政變。

        噩耗頻頻從南方傳來,傳進了胡廷珍的耳朵里,胡廷珍潸然淚下。

        但是胡廷珍沒有低下頭,另一種消息讓他擦干淚水,抬頭向前。

        中共蘭州特支在省署轅門前召開了一次反蔣動員大會,胡廷珍、王孝錫都參加了大會,會場上懸掛著孫中山先生及列寧的巨幅畫像。張貼著“共產(chǎn)黨萬歲”“馬列主義萬歲”等標語口號,他們散發(fā)了印刷品,宣傳了共產(chǎn)黨的綱領,揭露了蔣介石及甘肅國民黨右派的反革命嘴臉,這次大會,提高了群眾覺悟,動員了廣大群眾,制造了社會輿論,使國民黨右派的囂張氣焰不得不有所收斂。

        僅僅過了十七天,從北京又傳來一則驚駭?shù)南ⅲ?月29日李大釗被害。

        當時胡廷珍正在導河視察工作,噩耗如晴天霹靂般砸在胡廷珍的頭上,他無法承受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相信這是真的。他跑到導河縣衙,找到官文,白紙黑字,他否認不了老師已離他而去這個現(xiàn)實,頓時淚如雨下。巨大的痛苦與哀傷籠罩著他,幾乎將他擊倒。那幾天他覺得心似乎被掏空了,感覺沒有了依靠。

        他踉踉蹌蹌地出了縣衙,這時天下起了大雨,胡廷珍茫然地走在雨中,任滂沱大雨淋透全身。到了家,妻子黃招娃看到他淋成這樣,趕緊找來干凈衣服,替他換上。黃招娃看到丈夫眼里滿含淚水,十分心疼。但胡廷珍無法向妻子說清這件事,也無法傾訴心中的悲痛,他輕輕地推開自己的妻子,輕輕關上房門。

        雨越下越大,窗外看不到一絲亮光。

        不知過了多久,天黑了。

        風從窗縫里吹進來,桌子上的油燈忽明忽暗地擺動了幾下。胡廷珍拿起桌上的一本書,這是未入黨前李大釗先生送給他的《共產(chǎn)黨宣言》,他不知翻看過多少遍。他翻過書面,看到扉頁上李大釗的親筆簽名,他呆呆地望著那三個字,猛然抬起頭來,恍惚之間,看見先生站在面前。先生穿著黑色的長布衫,寬寬的額頭,濃濃的雙眉,兩道厚而黑的上唇須,炯炯有神的眼睛。在胡廷珍的記憶中,先生從不教訓別人,他總鼓勵你,安慰你,讓你慢慢地睜大眼睛,看清這個世界。先生會牽著你的手徐徐朝前走,倘使有絆腳石,他會替你踢開……

        油燈下,胡廷珍看見先生深邃的眼睛看著他,他仍舊那么慈祥,臉上仍舊微笑著。他看到先生夾著一支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向空中噴著煙霧……

        仿佛是在夢中,胡廷珍看見李先生在北大紅樓那間辦公室里踱著,他走到椅子上坐下來,抽煙,看書,李先生俯下身,在寬大結實的辦公桌上批閱文件。胡廷珍覺得自己就站在他的身邊,向他訴說著什么,先生躺坐在他那張發(fā)舊椅子上,靜靜地聽著,突然先生發(fā)出了爽朗的笑聲……

        一切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平常。先生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微笑,每一句話語,都是那么熟悉。李先生一點兒也沒有改變。仍然是那么的安靜,那么的懇切,那么的熱心,那么的慈祥。李先生坐在椅子上,好像從他身上撒出來一股一股的熱氣,胡廷珍覺得這間冰冷的屋子,慢慢地溫暖了。

        一陣狂風吹過,窗戶晃蕩。屋外大雨如注,屋子里燈光黯淡。突然一聲悶雷在空中炸響,胡廷珍看見一道眩目的光劃破長空,刺破窗欞,射進屋子。

        胡廷珍目不轉眼地朝那紅光處看,發(fā)現(xiàn)李先生就在那道紅光里,透過黑幕,胡廷珍看見了先生那顆燃燒的通透的心。先生的心一直在燃燒,成了一顆鮮紅、透明、光芒四射的東西。胡廷珍望著這顆心,渾身的血都燒起來了,他覺得自己需要把身上的熱量散出去,他感到了一種獻身的欲望……

        過去他在李先生手下工作時,或聽先生講話,或翻閱先生著作的時候,胡廷珍多次觸到了那顆燃燒的心,他常常有這樣一種感覺。其實不僅僅是他,當時許多進步青年都曾從那顆心上得到過溫暖,受到過鼓舞,找到了勇氣。

        胡廷珍站起來,慢慢地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漆黑的天空,望著不時射進屋子里的亮光,仿佛覺得先生的心就懸在空中,于是天空亮了,整個屋子亮了。

        他擦干眼淚,在昏暗的燈光下為先生編制花籃。

        他一遍遍地朗讀先生雄健的格言:為世界進文明,為人類造幸福,以青春之我,創(chuàng)建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國家、青春之民族、青春之人類、青春之地球、青春之宇宙,資以樂其無涯之生。

        他一遍遍地吟詠先生迷人的詩句:壯別天涯未許愁,盡將離恨付東流。何當痛飲黃龍府,高筑神州風雨樓。

        他拿出筆墨紙硯,一遍遍地書寫著先生贈楊子惠的一副楹聯(lián):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當黑字落滿白紙,胡廷珍從老師的楹聯(lián)中汲取到一股力量。淚水感化不了刀槍,面對兇險,他必須站起來。

        天亮了,胡廷珍決定公開在古城河州為老師李大釗舉行悼念大會,各族各界人士共有六百多人參加。追悼會上,大家佩帶著黑紗,腳穿白鞋。挽聯(lián)和黑幛掛滿了會場。胡廷珍以他健挺的書法,寫了一幅“李大釗精神不死”的橫額。他發(fā)表演說,介紹李大釗的生平和革命精神,控訴段政府的反動罪行,號召革命青年繼承戰(zhàn)斗。要“打倒帝國主義劊子手張作霖,打倒兇手主謀日、英帝國主義”。號召大家完成李大釗等烈士未完成的事業(yè),實現(xiàn)他們未竟的志愿。

        第十章 武力清黨

        “四一二事變”后,蘭州城籠罩在一片黑云之中,大街小巷,到處彌漫著一股股暗流。空氣中,充滿了濃烈的火藥味,似乎一點就爆。省黨部門框兩邊,貼上了一副刺目的黑色對聯(lián):忠實信徒走進來,赤化分子滾出去?!缎码]日報》頭版便登出了“共賊胡廷珍、王孝錫等煽惑蘭州青年,應該驅逐出境”的文章。

        就在這天下午,胡廷珍、王孝錫、馬凌山、保至善接到劉郁芬通知,要他們到省府中山堂參加總理紀念周活動。

        趕往省府的路上,他們發(fā)現(xiàn)國民軍士兵全副武裝,列隊站立在道路兩旁。中山堂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如臨大敵。到了大禮堂內(nèi),座無虛席,省府機關工作人員和國民軍政人員全部到場。主席臺上,只有劉郁芬和國民黨甘肅黨部右派人物何履亨坐在上面,兩人黑著臉孔,一付殺氣騰騰的模樣,沒有一點兒總理紀念周活動的味道,誰都感覺得出來,國內(nèi)肯定發(fā)生了大事。

        會場上鴉雀無聲,特別地沉悶而壓抑。劉郁芬以第七方面軍總指揮的名義宣布:“奉馮總司令電令,留甘第10師、第2師、第19師、第4軍第1師、騎兵師、第12師、第23軍馮治安旅、第26師、第27師各部從即日起實行清黨,軍隊政治工作及各級黨務工作一律停止活動。清黨期間,不經(jīng)軍、師長許可,一律禁止開會。所有國民黨員重新登記,所有共產(chǎn)黨員禮送出境。在政府工作人員中的共產(chǎn)黨員,要注明何時入黨何人作保,愿意走的發(fā)給川資,不愿離開而愿意留下工作的必須聲明脫離共產(chǎn)黨,聽從國民黨的指導,遵守國民黨的規(guī)則,然后方可收容。各級政治人員則一律開除,調(diào)到開封訓練后再行另派職務。”

        劉郁芬同時宣布國民黨開封政治分會電令:胡廷珍、王孝錫、馬凌山、保至善四人調(diào)往河南鄭州馮總司令部開會!解散國民聯(lián)軍中的共產(chǎn)黨組織,成立“甘肅省清黨委員會”,宣布緝查、肅清、防范共產(chǎn)黨的訓令。

        從省府中山堂回到住處,胡廷珍四人連夜秘密開會,研究對策。他們判斷,自己共產(chǎn)黨員的身份還沒有完全暴露,他們的身份現(xiàn)在依然是國民黨中央特派員。而此前,黨組織接到密電,馮玉祥和蔣介石已同流合污。他們分析形勢后決定,連夜向陜西省委發(fā)秘信,報告這邊的情況。已經(jīng)暴露身份的地下黨員馬上秘密轉移,離開蘭州。特支成員前往河南鄭州,聽從安排。

        胡廷珍等人上路后發(fā)現(xiàn)沿途各縣驛站,早已有人迎候,說是奉命接待,其實是監(jiān)視。過了平?jīng)?,便是崇信,胡廷珍發(fā)現(xiàn)有人暗中盯梢。崇信地處隴東,屬涇原行政公署。保至善家就在縣城西街,他們在涇原行政公署安頓下來后,便想擺脫盯梢的人。保至善提出要回家看望父母,邀請胡廷珍三人到他家作客。公署的人不便反對,放他們一行四人去了保至善的家。

        保至善父親保萬鐘是個秀才,經(jīng)商有方,因此在城里置了這處一進三院的大宅子。前院住著下人,中院住著父母,后院住著哥嫂,院院相連。后院屋后,是他家的一片果園,園門直通后街。保至善提出,四個人分開走。胡廷珍和王孝錫從他家果園出去到后街,趁人不備,出城到下一站,再雇輛車,先離開此地。他和馬凌山在保至善家住下來,拖幾天再走。四人約好在鄭州黨效賢家碰頭。

        胡廷珍和王孝錫,穿廂走院,直到果園,打開后門,瞧瞧后街無人,才開始出去,管家看他們走遠,才關上后門。他倆擺脫盯梢,離開崇信,過涇川,走高平,到達陜西長武。路上碰到在國民軍中供職的共產(chǎn)黨員許清祺。許清祺告訴胡廷珍,馮玉祥讓他們到鄭州是個騙局?,F(xiàn)在西安情況十分危險,第二集團軍中的政治工作人員一律被馮玉祥甄別,解除了職務。原來在部隊的二百多名共產(chǎn)黨員和馮玉祥管轄的地方中的共產(chǎn)黨員干部四十多人,都被調(diào)到鄭州軍營,并派人監(jiān)視。

        胡廷珍和王孝錫從許清祺的口中還了解到,安子文、宣俠夫、鄧小平、劉貫一等共產(chǎn)黨員也離開軍隊,到武漢找黨組織。而他們的直接領導劉伯堅則去了鄭州。許清祺勸胡廷珍不要再去西安,也不要去鄭州。胡廷珍想了半天,和王孝錫又商量了一陣兒,考慮到他倆身份尚未暴露,還是決定到西安看看動靜。

        西安四處布滿崗哨,壁壘森嚴,正在清黨,搞甄別。胡廷珍和王孝錫偷偷找到西安中共黨組織的負責人趙葆華。趙葆華告訴他們,國民軍和地方都成立了清黨委員會,大規(guī)模清黨正在進行。黨組織已經(jīng)停止公開活動,轉入地下。陜西省委要求胡廷珍和王孝錫趕緊離開西安,因為胡廷珍曾在劉伯堅手下工作,又是劉伯堅讓他們?nèi)ジ拭C,因此省委指示他們回到在洛陽一帶活動的劉伯堅身邊去。

        于是二人連夜動身,直奔洛陽。

        洛陽城大兵壓境,一派肅殺景象。車站、路口、旅店,到處布滿了暗探,街頭巷尾,警察和士兵端著明晃晃的槍,不時闖進人家,搜捕共黨。他倆不敢住洛陽城里,跑到郊外,換了一身便服,住在一家車馬店。分頭出動,四處尋找劉伯堅和黨組織。找了幾天,情況非常不妙,河南的黨組織遭到破壞。后來得到確切消息,說劉伯堅在漢口,便前往武漢三鎮(zhèn),找到長江書店。通過書店經(jīng)理找到了聯(lián)絡員,向黨組織匯報了甘肅特支的情況,希望盡快見到劉伯堅。

        黨組織負責人告訴他們,劉伯堅同志根據(jù)黨中央的派遣,與劉伯承等再度赴蘇聯(lián)學習。這時武漢革命形勢急轉直下,時局非常緊張,黨組織命令他們迅速離開武漢,回到甘肅堅持斗爭。臨行前,黨組織負責人交代了一項重要任務:到偏避的地方去創(chuàng)建革命根據(jù)地。胡廷珍和王孝錫當即出發(fā),原路返回。

        到了鄭州,按照保至善提供的地址,找到保至善的同學黨效賢的家。黨效賢不在家,他的妻子一聽是保至善打發(fā)來的,告訴胡廷珍,幾天前黨效賢接到保至善的來信,已趕往洛陽,并且告訴黨效賢在洛陽的地址。胡廷珍和王孝錫在黨效賢家吃了一頓便飯,馬上趕到洛陽。

        在洛陽,他們找到了黨效賢。黨效賢告訴他倆,保至善在西安他的一個女學生高淑珍處,她在陜西中山學院深造。胡廷珍和王孝錫馬上趕到西安,見到高淑珍。高淑珍哭著告訴他倆,保至善被捕了,押往鄭州。

        胡廷珍和王孝錫連夜離開西安,路過彬縣,從報紙看到年僅二十六歲的保至善在鄭州慘遭國民黨反動派殺害的消息。

        第十一章 掩蔽太昌

        胡廷珍和王孝錫在陜西不敢久留,徒步回到隴東。

        鑒于當下的形勢,他們商定先到寧縣。因為寧縣是王孝錫的故鄉(xiāng),地理位置特殊,東依子午嶺,南接陜西,北靠寧夏,西臨涇、蒲二河。扼甘、陜、寧三省要沖,也就是說它處在三省交界,屬三不管地帶,易于掩蔽。

        胡廷珍化名林廷楨,住進了寧縣太昌鎮(zhèn)西壕村王孝錫家。

        王孝錫家系“杏林世家”,祖輩幾代都以行醫(yī)為生,家中常有病人出入,這為他們開展地下工作提供了便利。據(jù)史料記載,胡廷珍在太昌逗留期間,給當?shù)亟處熀蛯W生宣傳形勢,灌輸革命思想,書寫了大量對聯(lián)、中軸、條幅,還在窯洞墻上題寫了 “養(yǎng)鋒蓄銳”四個大字,抄錄岳飛“滿江紅”詞,以砥礪斗志。

        當?shù)乩习傩章犝f王家診所來了一位書法繪畫高手,紛紛前來求字,胡廷珍有求必應,從不推辟,可惜這些墨跡大部分都遺失了,只有王孝錫的兄弟王干誠保留了胡廷珍試墨時寫的“冰清玉潤”四字和一幅中軸,四幅條屏。中軸畫為一只翅膀緊收的鷹,四幅屏畫的是花中四君子梅蘭竹菊,寓意“胡王保馬”堅守信仰的美好品格。書法作品由王孝錫孤兒王維成捐贈給甘肅黨史人物研究學會,現(xiàn)珍藏在甘肅省檔案館。而五幅畫作之所以得以保存完好,還要歸功于王孝錫后代及子侄等人。王家的外戚系官宦人家,外姥爺曾是慶州知府,寫一手好字,家藏有名家字畫。王家在崖上挖了密窯,雙缸裝了中藥,抽成真空,埋在土里。好在王家杏林世代,有郞中,有秘方,懂得防腐防霉技術,字畫才得以保存。而胡廷珍的作品并不是王家保存的重點,因為紙張厚、大,他們用它將名人字畫和王孝錫的詩作日記包裹起來。后來挖掘出來時,才知是烈士詩作及日記,這些珍貴的烈士遺物還原了歷史,記錄了王孝錫的革命生涯,印證了他悲壯犧牲的細節(jié)。那些字畫和胡廷珍的繪畫都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多少年以后,慶陽延安精神硏究會副會長王釗林同志、南梁革命歷史文化硏究會副會長鞏世鋒等同志在欣賞王孝錫侄子王維璽的字畫藏品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胡廷珍的遺作,經(jīng)專家審核,在王孝錫烈士紀念館展出。2016年秋天,王維璽老人遷居天津市養(yǎng)老前,將它捐贈給臨夏市,現(xiàn)藏于市檔案局。

        在太昌鎮(zhèn)西壕村的窯洞里,胡廷珍當然不可能沉醉于書畫藝術中,他就像自己那一幅畫作中蓄勢待發(fā)的雄鷹,收緊了翅膀,聳起耳朵,睜大眼睛觀察著甘肅的局勢。向他索字畫的人中,除了老師學生,還有鄉(xiāng)紳。常言道,秀才不出門盡知天下事。他跟他們漫不經(jīng)心的交談中,了解到當?shù)氐那闆r:

        他們離開甘肅后,國民黨中央派開封政治分會的楊耀東、馬鶴天、曾三省、駱力學、任冠軍等七人到蘭州,組成了甘肅省黨部籌委會。省主席劉郁芬命令各縣國民黨組織停止活動,逮捕、通緝共產(chǎn)黨員,解散工會、農(nóng)會、婦女、青年社等組織。平?jīng)鎏刂泤翘扉L創(chuàng)辦的《新隴民報》,轉入地下活動,活動地點暗中轉移到歇馬店,在這里繼續(xù)傳播馬列主義。

        吳天長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平?jīng)鍪×⒌谄邘煼都嬲n教師。他把課堂變成了傳播馬列的講臺,向學生介紹國際國內(nèi)時事,傳播反帝反封建的救國真理。而現(xiàn)在是放暑假,他就到柳湖村秘密開展地下黨的活動。

        令吳天長驚喜的是,任鼎昌受黨組織指派,從皖北輾轉到平?jīng)鰩煼吨\職,也住在柳湖村。幾天前任鼎昌到平?jīng)?,找到師范校長姚長林,說自己要應聘該校教師。任鼎昌系西北大學畢業(yè),在北京大學深造過,完全符合招聘要求,姚長林校長也同意任鼎昌在師范任教。但現(xiàn)在是假期,須等到來年春開學才能赴任。就這樣,任鼎昌便借住到平?jīng)錾虉鰱|面寧縣老鄉(xiāng)趙海子醋坊里。

        任鼎昌在西北大學就已秘密入黨,他到平?jīng)龅娜蝿帐且越處煘檠谧o,開展地下工作。在趙海子醋坊里,吳天長跟任鼎昌見了面,接上了頭。

        他們準備在柳湖村大干一場,然而帷幕尚未拉開,一場暴風雨卻忽然而至。

        在胡廷珍整頓黨務中失去權力的右派人物田昆山再度控制了國民黨甘肅黨部,擔任了執(zhí)行委員會常務委員。田昆山一掌權,馬上露出猙獰的面孔。他派親信張彬來到平?jīng)?,與陸軍中將、隴東鎮(zhèn)守使陳毓耀聯(lián)手清黨。大批軍警進城,荷槍實彈,深更半夜搜查、拘捕共產(chǎn)黨員、青年團員。吳天長迅速銷毀黨內(nèi)文件和進步書籍,委托身份未暴露的平?jīng)黾h員劉培華代理特支書記,與冀明信、姜炳生、賀鴻針等離開平?jīng)鋈ノ靼?。在吳天長、冀明信等離開平?jīng)龊蟮牡诙?,國民黨平?jīng)霎斁植榉饬恕缎码]民報》社,《新隴民報》停辦。

        國民黨軍警對外來人員追查比較緊,天天查戶口,而任鼎昌來自西安,一時尚未正式聘任為教師,難以立足,經(jīng)特支研究同意,暫回寧縣。

        但是風暴并沒有嚇退他們,任鼎昌一到寧縣,很快打聽到蘭州特支書記胡廷珍的消息。晚上在昏暗的油燈下,胡廷珍、王孝錫、任鼎昌還有先后回到家鄉(xiāng)的共產(chǎn)黨員王彥圣、王之經(jīng)等在西壕村王孝錫的窯洞里秘密碰頭。

        他們互通各自偵查掌握的情報信息:蘭州女師的馮玉潔、竇香菊等六人被捕,沿途車站、旅店到處張貼布告,附有照片,通緝共產(chǎn)黨員;王陶、秦儀貞、談仲瑜、王有章音訊全無,聽說已經(jīng)離蘭;吳天長離開后,軍警撲進平?jīng)鰩煼蹲ト耍叵曼h員程景明翻墻逃走,軍警在門口聽見響動,看見一位穿著旗袍的女青年從校園走出,埋伏的殺手一槍擊中眉心,倒在血泊之中。那女子的父親聞訊趕到學校,女子已經(jīng)香消玉殞,他抱著女兒冷冰冰的尸體失聲痛哭。

        當聽到有人犧牲,有人被抓,他們心中復仇的火焰又一次升騰起來。

        任鼎昌把陜西黨組織要“黨員化整為零,深入農(nóng)村開展農(nóng)民運動” 的指示向胡廷珍和王孝錫作了傳達。通過這次血雨腥風,他們深刻認識到,只有走武裝反抗的道路,才是制止國民黨血腥屠殺的唯一出路。要達此目的,必須重振旗鼓,發(fā)動工農(nóng)。他們決定,由胡廷珍負責與上級聯(lián)系,并到華亭礦區(qū)作社會調(diào)查,發(fā)動工人,組織暴動;王孝錫在寧縣、長武、彬縣、旬邑邊界發(fā)動農(nóng)民,準備暴動;任鼎昌負責在平?jīng)龀菂^(qū)發(fā)展黨員,擴大力量,觀察局勢,居中策應。

        1927年10月,胡廷珍按約定只身前往華亭,著手對當?shù)孛旱V和陶瓷工人的狀況進行考查。他到華亭后化裝成收購山貨、皮毛的行商,走鄉(xiāng)串巷,訪貧問苦,偵查地形,熟悉了解當?shù)厍闆r。為與上級聯(lián)系,他按照原來的通訊地址試探著發(fā)去一封信,簡要報告了4個月來的情況。為保密起見,要求按原地址復信。

        第十二章 河湟起義

        在華亭,胡廷珍碰見了一個燒陶瓷的窯工。他操著一口河州話,鄉(xiāng)音引起胡廷珍的注意,他便主動跟他攀談,問他為何到隴東。他鄉(xiāng)遇故人,窯工就把自己的遭遇講給胡廷珍。他說自己是河州人,因為燒過磚窯,就在華亭打些零工。

        他告訴胡廷珍,導河發(fā)生暴亂,城鄉(xiāng)百姓紛紛逃難,他帶著一大家人逃到這里避亂。胡廷珍拉他到偏僻處,他詳細說了臨夏的情況:駐臨夏的國民軍為了擴軍備戰(zhàn)向百姓征收煙筒款青苗款,也就是只要煙筒冒煙,地里有青苗,你就得交稅,不堪忍受國民軍壓迫的老百姓眾推馬寶等十名請愿代表向省府表達訴求,卻被省府主席劉郁芬斬殺,馬寶之子年僅17歲的馬仲英得知父親被殺,一怒之下反了,他脫離國民軍,率領一支部隊向河州城逼近。

        胡廷珍眼睛一亮,當即離開華亭,前往彬縣百子溝煤礦,偷偷跟化裝成郎中的王孝錫和王曉時商量,胡廷珍的意思是馬上動身到導河,王孝錫說目前的情況比較復雜,我們還不清楚暴動的實情,最好派個人去了解一下。

        王曉時自告奮勇地說,我到青海、蘭州去看看。胡廷珍想了半天,掏出筆寫了一個手札,遞到王曉時手中說,你到西寧民眾教育館找王承舜,他是自己人,也是李大釗介紹入黨的,“天水學會”成員。我們在北平時經(jīng)常見面。

        三天后王曉時回來了。他告訴胡廷珍,他到西安,在民眾教育館沒見到王承舜卻見到了他的族弟王繩之。王繩之說:馬仲英造反,西安城大兵壓境,國民軍搜捕很緊,王承舜等在西寧任教的外籍人預知戰(zhàn)事難免,便啟程回蘭。行至樂都縣老鴉峽享堂堡在一小飯館吃飯時,遭土匪襲擊遇難。

        聽到王承舜遇難,胡廷珍臉上露出悲戚之色。過了片刻,胡廷珍詢問青海的情況,王曉時說馬仲英帶領寧海軍騎兵13營營長馬騰、親屬馬儀、姐夫馬虎山等7人,騎馬持槍,自西寧沖入循化縣衙。綁架縣長苗長惠,釋放監(jiān)犯,得長槍十多支,大洋數(shù)千元。繼而在達里加山雞窩灣丫口伏擊國民黨門致中部征兵官佐13人,奪其武器,繳獲押運的槍械服裝。沿黃河的村子里,逃得沒一個人,我進了循化城里,街上到處是丟棄的木枷和火把抖落的黑灰渣子,縣衙門口,城墻上貼滿了布告。據(jù)王繩之講,馬仲英已渡過黃河,到達河州西鄉(xiāng)三法觀成立了“黑虎吸馮軍”。因為年輕,人稱尕司令。西寧國民軍26師、涼州27師的官兵很多人嘩變,也參加了起義,河州城風鶴頻驚。

        他們立即向上級黨組織報告了這個消息。

        中共陜西省委對當時的情況進行分析,國民軍進入甘肅后大肆擴軍,短短幾年時間,由1師共1.5萬人迅速擴充到9師20萬人,成十倍增長,這還不包括地方武裝、民團。甘肅當時的總人口為600萬。為了拔這20萬兵丁,甘州、涼州、河州、狄道、秦州等處設立了招兵站或接兵站,兵價一時高達200大洋。走進村莊,青壯勞力不見一人,全都是老弱婦孺。初期拔兵,有所挑選,到了后來,饑不擇食,強拉硬綁,武裝押運。擴軍帶來軍費開支猛增,不得不用殺雞取卵的辦法,甚至橫征暴斂。這當然會引起民眾反抗,中共陜西省委研究后,指示胡廷珍按照“八七會議” 走武裝斗爭的精神,設法爭取這支暴動力量,把馬仲英的灰色武裝改造成紅色武裝,建立革命根據(jù)地。

        第十三章 潛入河州

        1928年春,馬仲英農(nóng)民起義軍殺向導河的時候,中共陜西省委在關中組織了渭華起義,呂佑乾、許才升也開始策劃旬邑暴動。5月6日,暴動群眾在呂佑乾等人指揮下,處決了旬邑縣長李克宣、公安局長等七人。暴動發(fā)生后,國民黨邠乾區(qū)行政長官劉必達,一邊收買奸細瓦解暴動隊伍,一邊任命李煥章為代理旬邑縣長,命令其率軍警、民團反攻旬邑縣城。由于叛徒劉興漢出賣,剛剛建立起來的革命政權遭到摧殘,呂佑乾、許才升等7位起義領導者被殺害,中共陜西領導機關被破壞。劉必達從叛徒口中得知胡廷珍在華亭、王孝錫在百子溝組織煤礦工人暴動,配合旬邑行動的情況,國民黨當局立即指令甘肅方面追捕,卻發(fā)現(xiàn)王孝錫、王彥圣先后化裝返回寧縣,胡廷珍潛回河州。

        此時馬仲英已召集三萬民眾,建立“黑虎吸馮軍”,大舉圍攻河州城,而馮玉祥的第二國民革命軍大批東調(diào),省城無兵可調(diào),劉郁芬當局得到胡廷珍潛回河州的情報,驚恐不安。劉郁芬想到,馬仲英年紀輕,不懂軍事,但胡廷珍是黃埔軍校教官,若胡、馬聯(lián)手,局勢將無法收拾。劉郁芬一方面使出挑撥離間回、漢關系的詭計,一方面下令通緝胡廷珍。

        胡廷珍從臨洮等地輾轉潛入導河境內(nèi)。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大街小巷到處都貼著懸賞搜捕他的告示,他悄悄地來到北塬大魯家村,找到曾在風林學堂楊公祠堂參加青年社的魯練如。魯練如見了胡廷珍很吃驚,慌忙拉他到后院,并低聲告訴胡廷珍:劉郁芬料到他要來導河,不僅沒收了胡家財產(chǎn),日夜派人監(jiān)視他家,還到處散布他是赤化魔王,共產(chǎn)共妻,阻止他跟馬仲英聯(lián)系。魯練如還告訴了導河特支被破壞的情況。特支書記李印平?jīng)]有抓到,也不知躲到那里去了,楊松軒、李劍虹還有二十多名進步青年都被抓走,押送到蘭州軍法處關押。傅琇因回家,未在軍營而沒有抓住,而將傅琇父親傅子明抓去頂數(shù)。魯練如、魯子俊1983年在《臨夏“青年社”活動的回憶》中寫道:“楊松軒和傅子明在押解途中,光著腳,跟在解差馬后步行。歷程兩日到達蘭州時,腳血肉模糊,疼痛不堪。此后,河州導河縣‘青年社’的活動也就停止了?!?/p>

        第二天,魯練如受胡廷珍委托去了一趟河州城,到大柳樹巷胡廷珍家?;貋頃r他身后跟著一個大個子,這人體魄健壯,面目白凈,戴著一付眼鏡,看上去慈眉善目。胡廷珍認出他是中和當?shù)膸し刻J永福,也就是胡家的管家。蘆永福掏出一包銀元說:“這是老掌柜給你的,老掌柜吩咐,城里風聲緊得很,叫你別回來,安心在外避幾天,錢不夠,家里隨時給你帶?!?/p>

        胡廷珍問家里的情況,蘆永?;卮穑骸澳惚煌ň兒?,家產(chǎn)被抄,舅舅和親戚家的人都受到牽連,端官家飯碗的,國民軍一個個都進行了審問,問是不是共產(chǎn),因為拿不出證據(jù),最后寫了保證書,都放回家了?!焙⒄溆謫枺骸拔夷赣H呢?”蘆永?;卮鹫f:“她平時身體不好,經(jīng)常生病,這次清黨抄家時,她受了過份的驚嚇,一下子病倒了,很重,到現(xiàn)在還沒有起床,大夫說,怕熬不了幾天了?!?/p>

        胡廷珍非常揪心,決定要回家看看。魯練如和蘆永福勸阻不住,胡廷珍裝扮成商人,隨著布莊的貨物進了城。胡廷珍進城后不上一周,母親過逝。

        不知做事不密,還是誰走漏了風聲,當局知道了胡廷珍進城的消息,下令到胡家逮捕胡廷珍。當一群氣勢洶洶的軍政人員趕到大柳樹巷時,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胡家大院的門前掛起了喪幡白布,放滿了花圈,門兩邊貼出了白紙對聯(lián),院落中央停放著一付畫彩的大紅棺材,一群披麻戴孝的男女,正大放悲聲,痛哭不已。胡家大院的門口外邊、巷道里全是前來吊唁或幫助的人。

        軍政人員被左鄰右舍的人攔在大門外面,但他們十分強硬,號稱胡家出了共產(chǎn)黨,要搜捕胡廷珍,誰也不準阻攔。軍政人員的囂張氣焰引發(fā)了眾怒,大家走向前來,擋住軍政人員的路,你一言我一句地論理。這個責備說誰人沒有父母,人家的老母親死了,你們偏到這時候來搜查,有沒有良心;那個罵軍政人員狗仗人勢,不看時機。言來語去,兩下里吵嚷起來,軍政人員一看對方人多勢眾,也不敢過分強硬,便去請示縣府,于是得到加強監(jiān)視、喪后搜查的指示。

        這一年,胡廷珍的父親胡尚德還不到六十,雖說年紀并不太大,然而生活已將他磨老了。高大的個頭,微微有點彎曲,兩撇八字胡,已經(jīng)花白,而下巴上的長胡子,已經(jīng)全白了。他從不對人大發(fā)脾氣,也不頤指氣使地發(fā)號施令。逢年過節(jié),他還為當鋪的伴計多發(fā)一些錢,街鄰有什么難處,他總是竭力去幫助,因此不管是當鋪的人還是大柳樹巷的鄰居,對胡家的主人胡尚德都很尊重。

        如今,胡家出了喪事,大家都來幫助。幾個親近的朋友,也知道胡廷珍就在胡家,到了第三天臨晨,亡人入殮的時候,胡尚德大哭不止,當然一方面他在哭妻子,另一方面為兒子胡廷珍擔憂。有人走過去勸胡老先生,并出了一個主意,讓胡廷珍鉆進棺材,隨著送喪的出了城,躲過了軍政人員的搜捕。

        第十四章" 將貨藏起

        胡廷珍藏在棺材出城,上了北塬。但是軍政人員并沒有因為胡家的喪事而放松抓捕,胡廷珍在老家趙官寨無法久留。他出乎常人意料地住到城郊周家壩自家當鋪中去。人們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軍警看來,胡宅及中和當已經(jīng)搜查過多次,處在他們的嚴密監(jiān)視之下,胡廷珍絕不會到這兒來,可事實恰恰相反,胡廷珍在白天當鋪人最多的時間,扮成當客,從軍警的眼皮底下,大搖大擺地進了中和當,躲在二樓。

        中和當并不位于繁華的河州城中心,所以并不喧鬧,但它又是各色人等非去不可的地方,因此也就有了一些熱鬧,而這熱鬧,又引開了官方的好些視線。中和當?shù)闹車扔衅迮品?,又有一座戲樓,不遠處還有一家煙館和酒館,這常把來監(jiān)視的軍政人員的目光吸引過去,甚至把他們的腳步也吸引到那邊去。中和當?shù)囊粯鞘墙?jīng)營門面,同時保管著當進來的比較廉價的物品,一些普通的衣服和家中常見的日用品。二樓上放著值錢的東西,大戶人家的古董,時興的裘皮大衣,各種金銀首飾。樓上沒有床,只有一排一排的貨架。為了防范,樓上只有一個通風的小窗,人是絕對爬不進去的。

        胡廷珍的外侄馬義明那年還是個孩子。學校剛好放寒假,胡廷珍利用孩子不易引起大人注意的特點,讓馬義明擔當通信任務。雖說處境險惡,但胡廷珍還是巧妙地同國民黨開展了一系列的地下斗爭。馬義明回憶說,他白天隱蔽,夜晚四處活動,一方面宣傳群眾,發(fā)動群眾,恢復黨的組織;另一方面行進秘密連串,準備發(fā)動一批回、漢勞動群眾待機起義。這期間回紳張樂山、漢紳張質生以及周腳戶等人,提供保護,讓他藏匿在西川金家村宅院,以躲避國民黨的追捕。

        隨著馬仲英暴動部隊的日趨壯大,馬仲英在西川等地聚集了六萬人馬,在前河沿設立司令部,準備二次圍攻河州。劉郁芬越加害怕胡廷珍在馬仲英部隊中搞策反,他在積極準備用武力鎮(zhèn)壓的同時,加緊對胡廷珍進行追捕,風聲并沒有因為即將到來的河湟事變而有稍許松懈,反而越加緊張。劉郁芬抽調(diào)大批軍警,在蘭州、河州兩地,突擊搜捕胡廷珍。在蘭州的何正庵、程憲宜等人,用隱語向導河縣何恕庵拍發(fā)密電:蘭州古月大漲價,請轉告大老板,將貨藏起。古月在當?shù)?,是胡椒的代名詞,暗指胡廷珍。將貨藏起,意思是胡廷珍趕緊盡快轉移。

        這時的胡廷珍,秘密串連,行蹤不定,住處也是一日數(shù)變。家人并不知曉,只有胡煊谷一人與胡廷珍保持單線聯(lián)系。家人立刻找到胡煊谷,將電報內(nèi)容告訴胡廷珍。其實在內(nèi)心深處,胡廷珍不想一走了之,因為中國共產(chǎn)黨自“八七會議”后,中央改組了領導機構,確定了武裝斗爭的正確路線。會議號召全黨和全國人民繼續(xù)堅持革命斗爭,以武裝斗爭推翻國民黨的反動統(tǒng)治,要求黨員到軍隊中去,掌握武裝力量,組織民變,建立獨立的革命武裝。一大批共產(chǎn)黨員,分赴各地,組織發(fā)動農(nóng)民暴動,策反、改造各地的地方武裝,謀求建立紅色根據(jù)地。而這時候,河州發(fā)生了河湟事變,如果把馬仲英爭取過來,對甘肅特支來說,無疑是一次絕好的機會,他不想這個時候離開河州。

        但是大批軍警荷槍實彈,深更半夜地搜查盤問,周家壩、金家村、趙官寨、小什字書店等處,軍警布置了暗梢。四個城門口,貼著胡廷珍的畫像,形勢更加嚴峻。胡廷珍心生一計,讓胡煊谷買了洋糖,散給街頭的小要饃的,讓他們撕掉城門上的畫像。他乘逢集這天人多,穿上大襠褲、破舊的毛藍上衣,戴了一頂破了幾個洞的黑氈帽,肩上背了兩條毛口袋,裝成躉糧的農(nóng)民,從東門出城。

        出城后,胡廷珍不敢逗留,真奔北塬。胡煊谷按照約定的時間,在北塬五里巷等候。晌午時分,胡廷珍如期到達。由于北塬是國民軍從蘭州進軍馬仲英的主要通道,雙方爭奪得相當激烈,不是久留之地,胡廷珍只在盧馬家等村莊躲藏了一段時間,就從蓮花渡口渡過黃河,在河口、紅古、海石灣一帶活動。聯(lián)絡了部分回、漢農(nóng)民,準備跟著他暴動,反對國民黨。

        第十五章 輾轉河湟

        就在胡廷珍在蓮花一帶活動的時候,一封密信,寄到了合興書社。

        何恕庵一看信件,便知是中共彬寧支部的信件,連夜派人將信送到胡廷珍手中。胡廷珍拆開一看,信是王孝錫親書,說他策反了平?jīng)鋈мr(nóng)民武裝,已潛回臨洮,發(fā)動群眾。胡廷珍興奮異常,立刻回信,寫信告訴王孝錫,他已在河州北鄉(xiāng),組織了部分回、漢群眾,隨時準備暴動,并問王孝錫在臨洮組織動員的情況,以便互應,同時發(fā)動暴動。

        可是信件送出以后,時過多日,王孝錫音信全無。胡廷珍萬分焦急,打聽到田志仁躲藏在劉家峽東30里處他妹夫的父親喬鳳儀家。打發(fā)人通知田志仁,讓他到黃茨灘秘密見面。田志仁是胡廷珍發(fā)展的地下黨員,黃埔軍校學生,“四一二”事件發(fā)生后潛去香港,不久轉往武漢,潛回河州。由于國民黨在向甘肅軍政機關拍發(fā)密電,提供潛來甘肅的共產(chǎn)黨嫌疑分子名單時,電報員錯將田志仁譯作田生金,因此躲過一劫。

        胡廷珍在黃茨灘見了田志仁,互通情報。胡廷珍對田志仁說:“我收到王孝錫來信,說他到了臨洮,我寫信告訴他,聯(lián)絡了一部分回、漢農(nóng)民,準備起義,要他回來一同搞,可是信送出去的日子多了,不見信,不見人。你到蘭州打聽一下情況!”田志仁受命到了蘭州,得知王孝錫已被敵槍殺,任鼎昌被捕入獄中。

        原來王孝錫潛回臨洮,給胡廷珍寫信,商定下一步行動計劃,不料信發(fā)出不久,突然從平?jīng)鰝鱽硐ⅲf黨內(nèi)有人叛變。情況緊急,如果處理不及時,剛剛建立的黨組織,很可能遭受破壞。王孝錫不敢在臨洮逗留,連夜趕回寧縣。

        國民軍軍需處長劉涇泮,在河州追捕胡廷珍過程中,由于抄家有功,調(diào)任軍法處長,他帶領軍法官楊天樞及兩名特務,直撲寧縣,開展搜捕活動。王孝錫到達寧縣,摸清情況,立即通知寧縣、涇河川、長武等地的共產(chǎn)黨員立刻轉移。他到家中,焚燒黨內(nèi)文件。就在這天,寧縣縣長效維國帶領劉涇泮、楊天樞、兩名特務及大批軍警,直撲太昌,包圍了王孝錫的宅院。將王孝錫抓獲,特務用盡酷刑,要他交待胡廷珍,但王孝錫堅貞不屈,最后被槍殺。

        王孝錫被槍殺后,國民軍集中精力搜捕胡廷珍。富有地下斗爭經(jīng)驗的胡廷珍意識到,大川不可久留,連夜轉移到誰也想不到的地方——炳靈寺。在這里,他化名王文,扮成修煉的和尚,住了下來。

        但胡廷珍心里清楚,在炳靈寺,他不是來修性的,只能短暫地躲避一下,他的使命還沒有完成,王孝錫的仇恨還沒有報。等風聲稍松,他便告別寺院,仍想回到河州,但此時甘肅省境內(nèi)的黨組織已全部被破壞,國民黨當局仍舊勾結地方反動勢力,到處捕殺共產(chǎn)黨。想來想去,覺得到青海保安縣去發(fā)動群眾比較穩(wěn)妥。

        1929年的夏天,胡廷珍動身先在積石山居集隱居,不久經(jīng)田志仁聯(lián)絡到了保安循化、保安縣。然而這里的居民,以保安族和撒拉族居多,長相特征明顯,他們有語言而沒有文字,平時用撒拉語說話。胡廷珍看到當?shù)卣畬Π傩盏臋M征暴斂和百姓不堪忍受的痛苦,準備策劃發(fā)動一次農(nóng)民抗丁、抗糧、抗稅的武裝暴動,但是胡廷珍不懂撒拉語,難以交流。而當?shù)匕傩?,對胡廷珍更不了解,認為他是國民軍的偵探。而馬仲英帶領的造反部隊,許多保安、撒拉族百姓都是參加了的,并且不少人擔負重任,成為馬仲英的骨干。馬仲英的矛頭是國民軍,當?shù)厝思热徽J為胡廷珍是國民軍偵探,他發(fā)動群眾工作自然就困難重重,終告失敗。

        無奈之下,胡廷珍又返回炳靈寺,扮作和尚,來往于崗溝寺、八咪山、高塔山等地。有時扮作商人,潛入村莊、集市,宣傳革命,然而由于戰(zhàn)亂不斷,百姓四處逃難,居無定所。地方小軍閥,為了培植勢力,趁機出動人馬抓壯丁,青壯男子漢,都進山躲避,加之國民軍對胡廷珍搜索甚緊,胡廷珍發(fā)動群眾、恢復黨組織的工作極難展開。

        隨著王孝錫、任鼎昌等一大批共產(chǎn)黨員被殺、被抓,甘肅境內(nèi)的三大特支均被破壞,胡廷珍沉思片刻,忽然想起武漢書店地下聯(lián)絡員的話,說劉伯堅到蘇聯(lián)去了,他便思索通過新疆到蘇聯(lián),尋找新的出路。

        第十六章 魂歸天山

        1929年10月,胡廷珍同田志仁等相約,相繼離開臨夏。

        1929年l1月,胡廷珍攜妻子兒女經(jīng)涼州,到達甘州。其姥爺馬文煒曾任張掖縣行政長、高臺縣長等職,此時賦閑,胡廷珍在馬文煒家逗留數(shù)月,每天習字繪畫,潛心學習,閱讀了《獨秀文存》《史記》《王船山全集》及《東方雜志》等書刊。讀書之余,他還給妻子和兩個孩子教授文化。

        十八歲的表弟馬曉余,新婚不久,在他認為胡廷珍家財萬貫,學富五車,對胡廷珍冒險革命,頗為不解,茶余飯后。二人常就革命話題,進行對話。馬曉余問:“哥,我真不明白,你經(jīng)歷這么大的風險鬧革命,真的一點也不害怕嘛?”胡廷珍哈哈一笑,拍著馬曉余的肩膀回答:“古人有句話,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革命也是這樣的道理,你知道孫中山先生吧,當年清朝政府多強大,四處搜捕孫中山,他為了推翻清朝帝制,受了多大的罪,忍受了數(shù)不清的苦難!最后還不是把清政府推翻了嘛?!辈痪?,胡廷珍到達肅州,與馬仲英部隊中的地下黨員葛霽云、吳應祺、張雅韶等取得聯(lián)系。1930年3月,胡廷珍進入新疆。

        新疆督辦金樹仁此前多次收到國民黨中央的通緝令,胡廷珍到達前夕,國民黨甘肅黨部從蘭州發(fā)來密電,稱共黨甘肅特支書記胡廷珍潛來新疆,要督辦務必緝拿歸案。金樹仁當時有兩種處理辦法,一是秘密將胡廷珍處決,呈報了案;一是當即抓捕,移交甘肅懲辦。但是金樹仁曾在風林學堂擔任過山長(校長),和胡廷珍有師生之誼,同時金樹仁是永靖縣人,其左右都是同鄉(xiāng),有些還和胡廷珍是至親。經(jīng)大家勸說,金樹仁礙于情面,下令胡廷珍可攜眷住在瑪納斯,或農(nóng)或商,不得妄動。同時密令綏來(今瑪納斯縣)縣衙及軍警,隨時監(jiān)視胡廷珍動向。

        胡廷珍一家到綏來,開一家雜貨。但因縣城人口少,全家四口靠雜貨鋪無法維持正常生活。胡廷珍通過省府秘書長魯效祖,包收縣城牲畜屠宰稅。胡廷珍盡管受到了監(jiān)視,但他通過駐地營長祁云(東鄉(xiāng)人),秘密與馬仲英部隊中的地下黨員葛霽云、吳應祺、張雅韶等聯(lián)絡,在馬仲英部隊中建立了黨的地下組織,在龍?zhí)痘⒀ㄖ虚_始了艱苦的兵運工作。胡廷珍來往于綏來與迪化之間,由于活動頻繁,外地來訪的人多,引起了駐軍的警惕。

        1933年農(nóng)歷二月,馬仲英以“解除新疆人民痛苦”為號召,率部二次進軍新疆,連克哈密、巴里坤、木壘,兵勢極盛。馬仲英手下馬黑鷹、馬忠善及馬世明,連續(xù)攻克吐魯番、鄯善等地,繞道向綏來方向襲來。綏來縣政府根據(jù)迪化來電,派人通知胡廷珍一家,由東關遷住城內(nèi),家屬留在新城居住,而將胡廷珍單獨押往舊城縣衙,拘押在公安局一間平房里進行監(jiān)視。

        這一夜,雪花飄個不停,馬世明的部隊沒有來攻打縣城。

        到了第二天早晨,院子里,外面的城樓上,下了厚厚的一層雪。

        快吃午飯的時候,城里槍聲大作,縣衙里軍人出出進進,都說守軍營長祁云起兵嘩變,參加了馬仲英部隊,在城里燒殺搶劫,剛才的槍聲,是嘩變的祁營長放的。不一會兒,其他守軍都撤進縣衙,有個軍官走進胡廷珍住的公安局平房,通知他搬到郵局去住。胡廷珍踏著積雪,跟著那個軍官走進郵政局。突然身后響起了槍聲,胡廷珍倒在血泊之中,時年3l歲。

        作者簡介:

        王維勝,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甘肅省作協(xié)理事、臨夏州作協(xié)主席。出版長篇小說《黃蠟燭》《雙城》《打馬走過草地》《花兒》,傳記《馬殿選傳奇》,大型旅游散文集《尋古探幽覽勝》,網(wǎng)絡小說《王維勝揭秘馬仲英》。曾獲《小說選刊》筆會獎、黃河文學獎、敦煌文藝獎等多種獎項。長篇小說《花兒》入圍第九屆茅盾文學獎,獲第六屆黃河文學獎、第八屆敦煌文藝獎。

        責任編輯/雨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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