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的生活方式，隨著那些傳統(tǒng)的百貨公司關停而離去。

3月26日，坐落在廣州知名步行街的天河城百貨停業(yè)；兩年前，2021年11月30日，經營了25年的王府井百貨，也以停業(yè)的方式結束了在廣州的發(fā)展，同年12月，經營超過15年的海珠摩登百貨閉店。

三年時間，三家百貨公司先后謝幕。

千里之外的上海，也上演了同樣的離場。營業(yè)長達20年的上海南京路置地廣場，也在2個月前停業(yè)。和廣州北京路天河城一樣，它也坐落在標志性的老城區(qū)步行街上。

據統(tǒng)計，2022年，42家百貨門店發(fā)文告別。

當曾經撐起城市商業(yè)的百貨商廈陸續(xù)離場，城市該拿什么撐起“國際消費中心城市”？

老百貨停業(yè)，不只是偶然

天河城百貨北京路店一眼看上去就充滿老百貨氣息。與多數新商場呈“十”字形或更復雜的布局不同，一個“回”字形中庭，就涵蓋了這家商場的所有商業(yè)空間?！盎亍弊种虚g的“口”，如同天井，是商場的中庭。

所有的商業(yè)空間，均環(huán)繞這張“口”展開，無論是1層，還是6層。

3月24日晚8點，離商場停業(yè)還剩兩天，商場一樓擺放了不少貨架，品牌皮鞋打折促銷，吸引不少人選購。而商場負一、負二層一片漆黑，不少區(qū)域被隔板封閉。

一樓往上那幾層，皮鞋箱包及男女服飾是這家商場售賣的重點品類，但和不少新商場鋪位的封閉式格局不同，這家商場的鋪位完全向外開放。鋪位中間留出的過道，只有狹窄的兩米寬，再加上兩米多的層高，對逛街的人來說，這里的空間顯得過于逼仄。

“和周邊幾個商場比，這家商場在數年前就比較冷清，有時售貨員比顧客還多。商場負一層、負二層也關了很長時間?！苯址焕钆空f。

李女士此時正在天河城百貨一樓某家品牌奶茶店喝奶茶，她平均一個月就來一次這家商場，這個習慣已經延續(xù)了十幾年，不過，在她的印象中，這家商場近年一直在衰落。

“北京路步行街上那么多人，但大家就是不走進來?！闭勂鹄仙虉鏊ヂ涞脑?，她認為，不僅空間布局比新商場差了檔次，業(yè)態(tài)也有明顯缺陷，百貨較多，餐飲、親子類的體驗式消費較少，而這些反而是目前新商場的主力業(yè)態(tài)。

經營26年的上海置地廣場，也選擇與天河城百貨同樣的關停。

上海置地廣場曾是上海商業(yè)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商場，很多人在這里買了自己第一件耐克、阿迪達斯。這家商場所在的上海南京路步行街，是不少外地人到上海旅游的必去之地，也是上海較早的商業(yè)街區(qū)之一。

談及上海置地廣場關店的原因，有分析認為，隨著越來越多新潮購物中心的開業(yè)，這家商場和很多老百貨一樣，由于設施老舊、定位不符合年輕人需求而衰落，近幾年更是門可羅雀。

這一原因，與北京路上的天河城百貨如出一轍。

從目前的消費習慣觀察，和改革開放初期人們有針對性的外出消費、購買剛需商品不同，如今的消費者更關注消費的體驗感。

比如，一家人外出，會希望商場里有可以讓兒童、父親以及母親甚至長者各自沉浸的空間，而現(xiàn)代的商場也的確在滿足這一消費場景。

現(xiàn)代的商場里，通常有汽車的賣場——讓“一家之主”有體驗感；有親子類項目——滿足孩童學習和娛樂；有餐飲業(yè)——滿足一家人的口腹之欲，剩下的空間，則留給各個快消品牌，滿足具象化的消費需求。

百貨商廈轉型不易。若是傳統(tǒng)百貨商店存在產權不清晰等顯性問題，難以推動轉型，關停的結果就不令人驚訝了。

“老百貨關店是市場優(yōu)勝劣汰的必然結果，主要是商業(yè)模式落后，與地段關系不大?！贝鞯铝盒袕V州商業(yè)部高級助理董事溫苑雯表示。

除了業(yè)態(tài)單一、空間陳舊的原因之外，另一重要原因是商鋪產權不一，難以整合，有不少是整租后再向各經營者分租，這和新商場產權均為開發(fā)商持有且進行統(tǒng)一規(guī)劃運營的模式有較大區(qū)別。

以前述的天河城百貨為例，這僅是其所在的名盛廣場的最大租戶而已，天河城百貨結業(yè)撤場后，名盛廣場內的部分其他商戶表示不受影響繼續(xù)經營。

老商圉處在“十字路口”

李女士作為工作在天河、居住在越秀的本地人，對廣州新老商圈的變化感觸較深。

李女士表示，新商圈商場的消費主力大多是廣州不同區(qū)域的市民，或周邊城市來廣州消費的人。老商圈商場的消費群體主要是本區(qū)域中老年人。

不過，一個明顯變化是，這些年，涌入老商圈的外來游客越來越多，他們熱衷于感受老城豐富的商貿特色，喜歡打卡網紅門店和產品。

這些老商圈實際上走到了新的“十字路口”，并且充滿機遇。在廣州北京路步行街，就有越來越多的網紅店被開起來。

“老商圈有固定的居住及辦公人群，本地人和外地游客會同時在老商業(yè)街區(qū)共存?！睖卦扶┨岬?。

中國（深圳）綜合開發(fā)研究院企業(yè)與市場研究中心副主任阮麗熔表示，老商圈更多承載了居民的城市消費記憶，很難以日常還是文旅消費定義老商圈的未來發(fā)展方向，關鍵是結合消費者實際需要，尋找不同業(yè)態(tài)間的平衡。

深圳東門步行街是一個樣本。當深圳還是一座縣城時，東門就是消費中心。至今，東門也是深圳目前歷史最悠久的商業(yè)區(qū)。1990年，中國內地第一家麥當勞餐廳便在此開業(yè)。

“東門步行街正按國家級步行街定位升級改造，除了日常消費外，融入更多休閑娛樂、文化旅游業(yè)態(tài)，打造成深圳老商業(yè)名片，更多吸引深圳市外游客，實現(xiàn)多元化、特色化發(fā)展。”阮麗熔說。

溫苑雯也認為，廣州上下九、北京路有濃厚的廣府及嶺南文化色彩，因此商圈需要更多將文化旅游與商業(yè)結合，提升城市辨識度。

她提到，廣州可以借鑒上海的案例，將老商圈獨特的歷史文化底蘊與品牌結合，碰撞出新的火花。例如去年開業(yè)的上海張園，將國際大牌奢侈品與歷史建筑融合。另一家在上海淮海路開業(yè)的“TX淮?！保裁撎ビ诶习儇浬虉?，改造后，該商場將零售與潮圈層文化融合，成為一家策展型零售商場。

“老百貨關店，會有新的運營方進入?！睖卦扶┱f，可以將國貨首發(fā)品牌及更多本地品牌融入老商圈，體現(xiàn)差異化特色。

在這些國際消費中心城市的相關規(guī)劃中，提到老商圈出現(xiàn)最多的詞是“重振”“重塑”“改造提升”等。上海在建設國際消費中心城市實施方案中提出，支持發(fā)布“國潮新品”，支持老字號在重點商圈集聚發(fā)展，升級打造旗艦店、品牌店、集成店。

廣州也在規(guī)劃中提出，高質量改造提升北京路、大西關等嶺南特色商圈，培育集歷史風貌、品牌購物、文化創(chuàng)意、美食品鑒、休閑娛樂和交互體驗于一體的公共空間。

新商圈的想象空間

老商圈、新商圈，都是國際消費中心城市的重要組成部分。

今年3月8日，廣州公布了建設國際消費中心城市發(fā)展規(guī)劃（2022-2025年），其中提到，打造北京路一海珠廣場、上下九一永慶坊兩個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嶺南特色商圈，建設天河路一珠江新城、長隆一萬博、金融城一黃埔灣、白鵝潭、廣州塔一琶洲5個世界級地標商圈。

在這計劃里，廣州對新老商圈賦予了不同的任務，以新消費為“老城市”注入“新活力”。

3月初，深圳市商務局也公布了加快建設國際消費中心城市的若干措施。其中，提到了深圳的商圈布局：福田、后海、羅湖，打造集國際消費目的地和標志性城市景觀于一體的世界級地標商圈。

天河和后海，是目前廣州與深圳新商圈的典型代表，而其中的太古系和萬象系商場，又是新商場的典型代表。

廣州太古匯是中國奢侈品暢銷的地方之一。那里的愛馬仕專賣店在2020年4月復業(yè)第一天，銷售額就突破了1900萬元，當時被認為是國內單店成交額最高的門店。因此，有這樣的說法，一些高端品牌為了進入太古匯，寧肯排隊等上兩年時間。

而位于后海的深圳灣萬象城，自2018年開業(yè)以來，就吸引了以香奈兒為代表的一批深圳首店。

巧合的是，7年前香奈兒首次進入華南地區(qū)，選擇了廣州太古匯。

新商圈是國際大牌“首店經濟”和“首發(fā)經濟”的落地點，這也是國際消費中心城市中“國際”這一概念的體現(xiàn)——落戶具有國際輻射力和影響力的品牌。

“商圈是國際消費中心城市的核心組成部分。”阮麗熔認為，商圈中的優(yōu)質商業(yè)載體、地標建筑，是城市對外展示的名片。

這也讓北京SKP、上海國金中心、廣州太古匯、深圳萬象城、成都IFS成為外地游客必去的打卡地。

不過，新商圈的想象空間遠不止引入國際大牌。對于那些未成熟的新商圈，探索更加前衛(wèi)、更加先鋒的消費方式成為可能。

廣州塔一琶洲就是一個正在形成中的新商圈。“這里未來可以區(qū)別于珠江新城以商務為主的消費業(yè)態(tài)，結合琶洲數字經濟與人工智能試驗區(qū)的定位，引入電競、文化娛樂等，打造數字化消費形態(tài)。而廣州的專業(yè)服裝市場，可以改造為時尚消費場所，帶動服裝產業(yè)升級?！睖卦扶┍硎尽?/p>

在她看來，新商圈更靠近“大消費”這一概念，也就是消費與產業(yè)更加緊密地結合，以消費拉動產業(yè)升級。

“關鍵是結合城市發(fā)展特點?！睂Υ耍铥惾壑赋?，廣州是“千年商都”，專業(yè)市場保有量多，商貿、會展繁榮，可以更加突出貿易功能。廣州同時是嶺南文化、海絲文化的中心，也是美食中心，煙火氣十足，這些都是值得挖掘的城市特點。而深圳可以利用創(chuàng)新科技、時尚設計為消費賦能，打造數字化的消費先鋒城市。

“國際消費中心城市需要不同類型、不同層級的商圈共同支撐，新商圈也有可能是未來的老商圈。新老商圈都要尋找差異化定位，避免同質競爭?！比铥惾劭偨Y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