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驢與我》

[西]胡安·拉蒙·希梅內(nèi)斯 著 付曉云 譯

北京出版社/2021.6/39.80元

[西]胡安·拉蒙·希梅內(nèi)斯

20世紀(jì)西班牙新抒情詩的創(chuàng)始人，有著重要的文學(xué)地位，對多位拉美文學(xué)大家產(chǎn)生了積極的影響。他的詩作帶著突出的音樂性，似從朦朧幽暗的地方隱隱傳來，如月光下的憂郁，低沉哀切；詩作韻律精巧，不事雕琢，自然清新而又意蘊(yùn)深厚。主要作品有《春天的歌謠》《小毛驢與我》《一個新婚詩人的日記》《精神的十四行詩》等。1956年，獲諾貝爾文學(xué)獎。

本書作者寫出了他和一頭名叫銀兒的驢子之間的深情厚誼，文字優(yōu)美而簡練，并且處處散發(fā)著溫情。詩人描寫了美好的自然風(fēng)光和淳樸的人性，是一首寫給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挽歌。

小毛驢銀兒

銀兒個子不大，渾身光滑而柔軟，用手輕輕地?fù)徇^它的身子，宛如觸到了柔軟的棉花——柔若無骨，唯有那雙烏黑的眼睛散發(fā)著奪目的光彩，透著一股子敏銳，猶如透亮的黑曜石。

我放開了韁繩，銀兒盡情徜徉在草地之中，有幾朵花兒點(diǎn)綴在一片綠色之間，花朵顏色各異——天空般的藍(lán)色、金子般的黃色，還有桃花似的粉紅色。銀兒低頭輕輕地嗅著這些花朵，并沒有貼上花瓣?！般y兒？”我輕柔地呼喚著它。它立即往我這邊輕跑過來，那歡快的樣子就如同哈哈大笑一般，我則完全沉浸在它發(fā)出的清脆聲音之中。

銀兒對吃的東西從來都不挑，甜甜的小柑橘、琥珀似的麝香葡萄以及有著晶瑩果肉的紫色無花果等都是它的最愛。

銀兒就像孩童般溫順，但是它的身體卻像磐石般健壯、可靠。禮拜天的時候，它會馱著我穿越大街小巷，從鄉(xiāng)野間趕來的人們穿著整齊干凈的衣服，閑適自在地站在路旁，仔細(xì)端瞧著我的銀兒。

“原來它確實(shí)是鐵做的啊！”

他們說得沒錯，我的銀兒確實(shí)是鐵做的，不光用鐵，還用水銀呢！

日食

我們將手放進(jìn)口袋里，神情隨意而散漫，感覺自己額頭似乎有寂寥的陰影在跳舞，仿佛此刻正置身于蔥蘢的松林。母雞為了躲避風(fēng)雨，都藏到雞舍去了。青翠的曠野之中一片晦暗，仿若籠罩在紫色帷幔當(dāng)中。遙遠(yuǎn)的海面上可以看到零星的光，閃耀著白色的光芒。露臺上空的白光將會發(fā)生很大的轉(zhuǎn)變！露臺上的人兒相互打趣著，有雅有俗，日食也就是那一瞬間的事情。那一刻安靜而沉默，相比之下，我們看起來既暗淡又微不足道。

我們用來觀測太陽的工具特別多：有用來看戲的望遠(yuǎn)鏡、用于野外的雙筒望遠(yuǎn)鏡、玻璃瓶兒、拿煙熏黑了的玻璃。看太陽的人也特別多，大家的身影隨處可見：陽臺、廄欄那里的臺階、閣樓的玻璃窗、天井的格子窗，以及通過鑲嵌著藍(lán)色玻璃和猩紅色玻璃的格子窗……

太陽變幻多姿，就在不久之前還閃耀著金色光芒，世上的一切都被放大了很多倍，變得巨大而美麗。如今跳過傍晚這段漫長的時光，太陽直接被黑暗所掩蓋，周圍變得既蕭瑟又昏暗，太陽從金色變成銀色，之后又變成了銅色。整個鎮(zhèn)子仿若一枚銅錢，因太過古舊而生了霉，現(xiàn)在什么價(jià)值都沒有了。大街小巷、廣場、塔樓、山間小路，到處都是一片冷清，渺如塵埃！

處于廄欄中的銀兒好像變成了一頭紙做的驢子，而不是尋常的驢子……

寒意

我們的頭頂掛著一輪圓圓的月亮，又大又明凈。在寂寥而朦朧的草地上有一簇荊棘，里面站著一只迷路的黑山羊。在我們路過的時候，有人偷偷地藏身于此……柵欄旁邊有一棵杏樹，它看上去又粗又高，雪白的花瓣可以和圣潔的月光媲美，棉花似的白色云彩縈繞在樹梢，三月的寒光被阻隔，小路保持著原本風(fēng)貌……橘子花開之處，芬芳怡人……既濕潤又幽靜……這是一片山谷，有溪流經(jīng)過……

“銀兒，真……冷！”

不知是由于我的驚懼，還是因?yàn)殂y兒也同樣覺得這里可怖，它忽然間就輕輕地跑起來，一直跑啊跑，跑進(jìn)了溪流。月影瞬間分裂開來，變成了好多好多盛開的水晶花兒，簇?fù)碇?，試圖讓它駐足……

銀兒可能覺得有人要控制它，因此變得很緊張，一股腦兒跑到了斜斜的山坡之上，之后我們才感受到了附近村子散發(fā)出來的溫暖氣息。

祈禱鐘聲

銀兒快看，我們被數(shù)不清的玫瑰包圍了，各種顏色的都有：藍(lán)的、無色的、白的……天空似乎消融掉了，變成了密密的玫瑰花雨?？炜窗?，我渾身上下都是玫瑰……如此多的玫瑰，我要用來做什么呢？

這花兒那么妍麗，那么嬌弱，究竟從何而來？你知不知道？反正我是從來都不清楚。大地上的花兒逐日增加，似是一層層柔軟的毯子，大地也變得柔軟起來了，或白或藍(lán)，抑或是粉紅……玫瑰愈加多……像是意大利畫家弗拉·安吉利科跪在地上畫出來的天空。

這些玫瑰被撒向地球，仿佛自天空飄了一場顏色淺淡的雪，不過卻是暖暖的——塔樓、屋頂、大樹上，隨處可見玫瑰花?？烨瓢?，它們的點(diǎn)綴沖淡了一切堅(jiān)硬的棱角，看起來格外輕柔圓潤。玫瑰變得好多，好多……

銀兒，我們的生活好像變得平淡無奇，在敲響禱告的鐘聲時，似乎有另一種更加偉大、圣潔、恒久的力量在覺醒，仿若噴涌而出的地底溫泉，是上蒼的恩賜，令萬物不斷升騰，直至星辰之中。明滅的星辰被玫瑰花海包圍了，玫瑰還在增多……銀兒，你看不到自己的雙眼，你的眸子中透著一股柔和，你抬頭望向天空的時候，開出了兩朵漂亮的花兒——兩朵玫瑰。

白蝴蝶

薄暮時分，淡淡的霧氣繚繞在天空，像是給天地間籠罩了一層紫色紗帳。教堂塔樓高聳入云，綠色和淡紫色的日光始終盤桓在周圍，微茫而閃耀。這是一段處在一片幽暗之中的上坡路，周圍是一片風(fēng)鈴草。青草的芬芳四處彌漫，道路上飄蕩著歌聲，游子的疲累與期盼都包含其中。忽然，從一個晦暗的、狹小的破爛屋子里走出來一個黝黑的人，他頭上戴著帽子，手里拿著藏有刀劍的手杖，嘴上抽著雪茄。伴隨煙頭或明或暗的紅色微光，他那丑惡的面容也乍紅乍暗。銀兒驚恐連連，趕緊退到后面去。

“打開看一下是什么。”

“您看，是一些白蝴蝶?！?/p>

那個家伙準(zhǔn)備用手里的劍杖刺入籃子，但我并沒阻攔。我把掛在馬鞍上的袋子打開，他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這是用來實(shí)現(xiàn)我夢想的材料，現(xiàn)在竟然這么容易就通過了檢查，連稅金都不用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