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志英

舞蹈《五星出東方》劇照

2023 年7 月20 日至8 月5 日在新疆烏魯木齊舉辦的第六屆中國新疆國際民族舞蹈節(jié)以“舞動夢想，和美絲路”為主題，來自哈薩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土庫曼斯坦、俄羅斯、白俄羅斯等10 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27 個藝術團體演出28部舞臺藝術精品。在本屆舞蹈節(jié)上，一大批來自中國的舞蹈作品紛紛“出圈”,綻放異彩與光芒，成為萬千觀眾眼中既“叫好”又“叫座”的精品佳作。某種角度上，“出圈”不僅僅是刺激觀眾的視覺感受而引起的一時轟動效應，更重要的是舞蹈作品具有高水準的藝術價值、思想價值和時代價值。一部部舞蹈精品在此屆舞蹈節(jié)的大舞臺上接連亮相，以歷史文化為題材的舞劇《只此青綠》《五星出東方》等贏得觀眾的一致好評，而《永不消逝的電波》《秀水泱泱》等一批革命題材的舞劇作品同樣深入人心。在這場宏大的藝術盛會上，中國舞蹈藝術家們用舞姿去喚醒生命的悸動、激發(fā)生命的蓬勃活力，用舞蹈帶領觀眾穿越千年歷史、領略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更以舞蹈的語言向世界講述中國故事，展示新時代更加美好的中國形象。

音舞詩畫《千年之約·夢幻龜茲》劇照

一、世界藝術的交流與互鑒

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世界文化的繁榮發(fā)展取決于各個國家和民族文化的生機勃勃，只有不斷地借鑒學習世界上其他國家和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中華文化才能夠愈發(fā)歷久彌新。傳承中華文化不但要加強與其他國家文化之間的交流互動，更要在世界文明的大花園中汲取養(yǎng)分。事實上，中華文化始終以強大的包容性和開放性保持與其他國家文化的交流互鑒，通過與各國文化互動聯(lián)通而形成了堅韌的文化紐帶。可以說，第六屆中國新疆國際民族舞蹈節(jié)為世界搭建了一個“以舞會友”的互動平臺與交流大舞臺，推動各個國家之間的交往與交流，利用舞蹈語匯增強了世界各國人民之間的情感聯(lián)系，加深彼此的文化認同和情感認同，從而促進了“一帶一路”建設和世界的和平發(fā)展。在第六屆中國新疆國際民族舞蹈節(jié)上，千余名舞蹈演員齊聚“歌舞之鄉(xiāng)”大美新疆，共同參與此次藝術盛會的表演，通過異彩紛呈的舞蹈作品為觀眾呈現了一場場精美的視覺盛宴。更進一步地說，作為中國對外文化交流的重要品牌項目，第六屆中國新疆國家民族舞蹈節(jié)不僅加強了中外文化交流與合作，更描繪出世界藝術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世紀畫卷，同時更加提升了中華文化的國際影響力和傳播力，向世界彰顯了中國氣派和中國精神。

來自不同國家和民族的舞蹈藝術家們演繹了不同特色的舞蹈作品，其生動的故事、曼妙的舞姿、精湛的表演、唯美的舞臺都給觀眾帶來視覺上的沖擊和心靈上的震撼。土庫曼斯坦國家舞蹈團的《來自土庫曼的藝術之花》顯示了生活化與藝術化的統(tǒng)一，讓中國觀眾感受到地道的土庫曼斯坦民間曲調和舞蹈。韓國釜山市立舞蹈團的《暢享Korea》匯集時尚元素，營造出美輪美奐的舞臺氛圍。格魯吉亞國家歌舞團的《格魯吉亞寶藏》通過歡快的音樂和舞蹈，反映了格魯吉亞民俗文化和風土人情。哈薩克斯坦薩爾塔納國家舞蹈團的《富饒的家鄉(xiāng)》中的民族舞、芭蕾舞、現代舞多種舞段如行云流水，令萬千觀眾目不暇接。白俄羅斯國家大劇院芭蕾舞團帶來的經典芭蕾舞劇《睡美人》，以高超的舞蹈技巧創(chuàng)造出極為震撼的劇場效果。泰國的《孔劇—拉瑪堅與四域之舞》讓觀眾領略濃郁的泰國風情。以上種種，我們不難發(fā)現，正是各國優(yōu)秀文化的薈萃共同鑄就了絢麗輝煌的世界藝術華章。

中央芭蕾舞團表演的古典芭蕾舞劇《天鵝湖》、遼寧芭蕾舞團的參演劇目“史詩性交響芭蕾舞劇”《斯巴達克》，可以被視作對俄羅斯經典芭蕾舞劇的致敬和學習，更是世界不同國家文化之間交流互鑒的見證與再現。作為現代舞和街舞的融合之作，由黎星導演的舞蹈劇場《火車站》雖然沒有完整連貫的故事線索，但卻以象征、隱喻等現代派手法表現了特定空間內的人生狀態(tài)，舞蹈整體的敘事節(jié)奏比較跳躍，將舞蹈動作作為情緒輸出的端口，突出展示了人物的內心活動。不得不說，這種跨界融合表演不僅拓展了表演空間，同時為觀眾提供了全新的視覺體驗。值得一提的是，該舞蹈劇場選取了古希臘雕塑“潘神”的腳作為舞臺背景，充分顯示了舞蹈藝術工作者開放包容的創(chuàng)作理念。中國舞蹈在創(chuàng)編過程中積極借鑒學習國外的優(yōu)秀文化，不斷探索舞劇創(chuàng)新之路，借助形體語言與觀眾進行深入溝通，通過舞蹈語匯傳達深刻的思想意蘊，以豐富的美學內涵展示出高超的藝術表現力。

二、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新表達

不可否認的是，《只此青綠》《紅樓夢》《永不消逝的電波》這些“現象級”爆款舞劇的出現為舞蹈藝術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作出了引領和示范。這些舞劇之所以受到觀眾的喜愛，是因為其背后有著強大的中華傳統(tǒng)文化根基。根深才能葉茂，這些舞劇作品從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汲取靈感，借助舞蹈語言讓世界人民感受到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無限魅力與巨大感召力，而這實際上潛移默化地增強了各族群眾對中華文化的認同感，同時也提升了大眾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視程度和傳承意識。學者張曉萌、周鼎在《以絲路精神涵養(yǎng)人類文明新形態(tài)：歷史視野、邏輯意蘊與當代價值》一文中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礎、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這種自信與力量源于文化的交流互鑒和守正創(chuàng)新?！苯ㄔO中華民族現代文明需要從中華源遠流長的歷史與文化中不斷挖掘文化資源和精神資源，而通過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對經典進行當代闡釋是文化傳承的重要途徑。

江蘇大劇院原創(chuàng)民族舞劇《紅樓夢》可以被視為一次極具創(chuàng)新性的藝術實驗，其在保留文學經典原貌的基礎上進行創(chuàng)造性轉化與發(fā)掘，有側重地選擇表現了文學作品中較為積極的部分，深入挖掘了人物內心豐富而龐雜的情感，使得舞劇的文學性、藝術性和時代性統(tǒng)一于精美的舞臺表演當中。更值得一提的是，視角的轉換是這部舞劇最大的亮點所在，其從金陵十二釵的女性視角去探索生命、感悟青春。舞劇《紅樓夢》采取章回體的表演方式，共包含《入府》《幻境》《含酸》《省親》《游 園》《葬 花》《元 宵》《丟 玉》《沖 喜》《團 圓》《花葬》《歸彼大荒》十二篇章，各舞段既可單獨成章，又能夠連綴成篇，整部作品的起承轉合和表演邏輯都處理得恰到好處，精巧的造型、華麗的服裝、唯美的意境更將“中國式浪漫”體現得淋漓盡致?？梢哉f，具有情節(jié)意義的舞蹈動作營造了虛實交替、夢幻詩意的情境，極大地凸顯了中華古典氣息和韻味美感，使整部舞劇呈現出別具一格的東方美學特質。

舞蹈詩劇《只此青綠》劇照

舞劇《秀水泱泱》劇照

當代中國舞蹈藝術家要堅定文化自信，誠如學者王易、秦玉娟在《習近平關于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論述及其創(chuàng)新貢獻》一文中所言及的，“與時代共振推動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新發(fā)展，并且不斷提升中華文化的國際傳播效能，更加自信地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擴展中華文化的感染力、吸引力與影響力。”不同以往的一些舞蹈作品擅以“人海戰(zhàn)術”為風尚，一味地追求視覺效果而忽略舞蹈內容的呈現，現如今，優(yōu)秀舞劇的創(chuàng)編者選擇以更加開放包容的姿態(tài)探索舞蹈的創(chuàng)新之路，巧妙地將戲曲、武術、書法等其他藝術元素融入舞蹈中，集中凸顯中華美學精神，實現了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新時代表達。隨著舞劇的編排越來越傾向于融合，很多編舞打破了不同舞種、流派之間的界限而使舞蹈作品獲得更大的創(chuàng)作空間。例如舞劇《醒·獅》，其講述的是清朝末年中華兒女團結一心反抗侵略，捍衛(wèi)家園的愛國故事。在該舞劇中，民族舞蹈與南拳武術融于一體，兼取木魚說唱等諸多嶺南文化要素，活靈活現地展現了嶺南人的生活場景。通過獨特的舞蹈語匯對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進行現代演繹與展現，充分表現了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獨特魅力，同時也深刻詮釋了醒獅文化的精神內涵，從而使觀眾在接受文化浸潤的同時更能感受到中華民族精神的強大韌性。

舞蹈《絲路花雨》劇照

文物和舞蹈碰撞出的奇妙火花則讓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有了更加多元的呈現方式，因而近些年文物題材藝術創(chuàng)作越來越受到舞劇創(chuàng)作者的青睞。舞劇《只此青綠》靈感來源于文物《千里江山圖》，在舞蹈中注入深厚的文化底蘊，通過精彩紛呈的舞蹈展示華夏千里山河的壯美。舞劇《五星出東方》的構想則源于從新疆和田尼雅遺址出土的國家一級文物“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漢代織錦護臂，該舞劇以豐富的藝術想象力挖掘出文物所蘊含的美學價值。這些舞劇真正實現了“讓文物說話，讓歷史發(fā)聲”，發(fā)掘出文物所蘊含的歷史內涵和價值意義，為觀眾走近文物、了解歷史提供了一種別樣的方式，更是“講好中國故事”的一種有效藝術實踐。

三、中華民族精神的當代呈現

在新時代，賡續(xù)紅色血脈、加強精神文明建設是增強全國各族人民群眾文化認同感和歸屬感的重要舉措。在第六屆中國新疆國際民族舞蹈節(jié)中，一批革命題材、紅色敘事的舞蹈作品同樣精彩紛呈，這些作品用舞蹈的語言講述時代變遷中震撼人心、觸動靈魂的紅色故事，表現歷史與時代變化中綿延不斷的中華民族精神。學者高翔在《賡續(xù)民族精神的偉大時代》一文中指出，“民族精神，體現一個民族在長期歷史演變中涵養(yǎng)而成的基本價值，是牢固而持久的文化基因?！敝腥A民族精神凝結于5000 多年綿延不斷的中華文明中，早已成為激勵一代代華夏兒女不懈奮斗、奮勇前進的精神動力。這些舞蹈作品中對中華民族精神的集中挖掘和表現，譜寫了一篇篇中華兒女舍生忘死、保家衛(wèi)國、艱苦奮斗的動人華章。

舞蹈詩劇《老兵故事》劇照

兵團歌舞劇團的舞蹈詩劇《老兵故事》以塑造群像的方式表現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老兵們屯墾戍邊、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情景。舞臺布景和道具都充分展現了兵團建設初期老兵們艱苦的生活條件，但也從另一方面凸顯老兵們堅韌不拔、無私奉獻的精神與品質。正是一代代兵團人的奮斗史匯聚成七十年兵團波瀾壯闊的發(fā)展史、壯大史?？梢哉f，舞蹈詩劇《老兵故事》以舞蹈的語言為兵團精神和老兵精神作了生動的時代注解。而諜戰(zhàn)題材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則運用現代的敘事技巧，在拓展敘事空間的同時更突出戲劇性，通過張弛有度的敘事節(jié)奏牢牢牽動觀眾的心。其講述的是新中國成立前夕，李俠和蘭芬等黨的地下情報工作者在血腥恐怖的環(huán)境中與國民黨反動派斗智斗勇的故事。整部舞劇劇情跌宕起伏又兼具詩情畫意，以鮮明的對比來表現革命者誓死守護美好家園的大無畏精神。舞劇中，演員們用極致的身體表達細膩演繹了劇中的各色人物，通過細節(jié)勾畫出一個個生動飽滿、富有靈魂的人物形象，這些立體的人物形象塑造無疑大大增強了該舞劇的敘事張力。劇中小裁縫犧牲、李俠蘭芬夫妻訣別的場景都讓觀眾熱淚盈眶，深刻反映了革命烈士頑強不屈的高貴靈魂和為國捐軀的高尚品質。

中央芭蕾舞團的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主要講述的是，受盡惡霸壓迫的丫鬟瓊花在紅軍的幫助下，經歷諸多考驗最終成長為一名戰(zhàn)士的故事。作為中國芭蕾舞經典舞劇，該舞劇在舞臺上歷久彌新，除了藝術上的創(chuàng)新融合和集大成外，更重要的是其精神層面的時代意義和當代價值。該舞劇生動再現了女戰(zhàn)士為黨和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戰(zhàn)斗場景，謳歌了中國女性英勇無畏、堅強不屈的革命精神。中國歌劇舞劇院的舞劇《秀水泱泱》同樣選取女性形象——中共一大代表李達的夫人王會悟為主要表現對象，舞劇在呈現王會悟追求思想進步和個性解放之路的同時，突出了其為中共一大的勝利召開作出的重要貢獻。舞劇還通過塑造王會悟這一平凡而偉大的革命女性形象，詮釋了“五四”時期女性青年知識分子的拳拳愛國之心和英勇果敢的精神品質，引導觀眾重溫紅色崢嶸歲月，追憶中國共產黨誕生和發(fā)展的艱難歷程，繼承和弘揚了偉大建黨精神和紅船精神。

如上所述，可見革命歷史題材的舞劇作品最能夠反映舞蹈創(chuàng)作對思想價值的追求，隨著這一題材舞劇的大量涌現，創(chuàng)作者要注意避免題材的重復和表演形式等同質化，誠如學者喬冰燕所說，“當代的編導如果沒有對當下生活和中國文化的判斷和思考能力，就無法真正選擇作品題材，也就容易出現跟風之作。”舞蹈創(chuàng)作要推陳出新，以富有新意和時代感的作品引發(fā)觀眾的共情和共鳴。在故事編排上要突破模式化的敘事套路，單一的故事線索無法建構立體的敘事結構，也不利于塑造生動飽滿的人物形象。舞蹈藝術最終的落腳點是創(chuàng)作出具有真、善、美的作品，新穎的動作、華美的服飾、精巧的舞美設計無疑是舞臺表演中非常重要的元素，但真正支撐舞蹈藝術核心的是思想情感和精神意蘊。換句話說，高水準、有質量的舞蹈作品中不可或缺的是對生命的探索和對人文的關懷，而這就需要創(chuàng)編者積極探索中國舞蹈藝術實現高質量發(fā)展的路徑，著力打造“形神兼?zhèn)洹钡奈枧_藝術精品與佳作。

上述舞劇都以豐富而多樣的主題內容和舞蹈表演形式契合了當下觀眾對舞蹈觀賞的需求，舞蹈創(chuàng)編者們將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恰如其分地融入現代舞蹈藝術中，同時借助現代科技，實現了更加富有創(chuàng)意的舞臺布景、燈光色彩，完成了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除此之外，現當代舞劇還著力于寫意性和抽象性的思想情感表達，很多舞蹈作品以小人物為切入點，通過把握核心元素、確定敘事策略、衍生主題意義深入挖掘故事內涵，在豐富藝術層次的同時提升了舞蹈作品的品質與水準。整體來說，第六屆中國新疆國際民族舞蹈節(jié)業(yè)已“成為中外文化藝術交流‘會客廳’、促進向西開放和人文友好交往‘連心橋’、講述中國新疆故事‘新窗口’”，它的順利舉辦不僅加強了世界文明之間的交流互鑒，進一步促進了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及地區(qū)間的文化藝術交流，也為進一步增進國家、民族友誼搭建了堅實的橋梁。同時還向世界展現了新時代中國新疆的新面貌、新氣象，對傳承與弘揚中華文化、增強文化自信自強有著積極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