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雨萌
沒有一個作家不想進入文學史,這句話或許有些絕對,但作為評論者,希望自己欣賞的、看好的作家被載入文學史,這大概還是一種比較真實的心情。這并不是說我們在進行評論的時候要過分地吹捧,實際上所有作家創(chuàng)作的集合體正是構成文學史的基石,而作家本身的創(chuàng)作也在一定程度上呼應包括文學理念、文學思潮、文學現(xiàn)象和文學流派在內的文學史脈絡。或者我們可以說,不管我們要評論的作家是否能夠在文學史書寫中擁有一席之地,他都會是組成文學史的一個部分,他的存在或多或少建立了文學史的合法性。
因此我們在評價作家的時候,除了對具體的文本進行細讀之外,我們還可以把他們放到一個更為廣闊和宏觀的視野中去考察。這種考察可以是理論化的、詩學的,就像我們在前幾期中所談到的那樣,也可以是歷史的。這里的歷史不僅可以指文學史,也可以指日常生活史、思想史,等等。當我們以歷史的眼光去看作家的創(chuàng)作時,我們會發(fā)現(xiàn)有些寫作的轉向、調整并不完全屬于作家個人,也包含著時代精神的轉向和文學歷史的調整。
我們帶著這種歷史化的思維去讀紀水苗的《抒情·廢墟·懷舊——理解孫頻近作的三個關鍵詞》就會發(fā)現(xiàn),她的這篇評論正在試圖將孫頻的創(chuàng)作軌跡嵌入時代思潮變革與文學史傳統(tǒng)的雙重軌道之中。她在文章的前半部分引入了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中的抒情理念,并分析了這一理念在一個世紀中國文學中的各個面向,再最終指向孫頻的近期創(chuàng)作,并將她的抒情方式接續(xù)進自《離騷》以來的抒情傳統(tǒng)。在文學評論中我們會稱其為“視野”,并在此基礎上談論作品的細節(jié)、場景的建構、抒情方式,等等,這是一條非常典型的文學史路徑,有助于我們梳理作者創(chuàng)作的文化背景與其使用的文學話語、文學范式的源流,從而更準確地理解作品的內涵。作品的后半段看起來雖然是相當細致的文本細讀,但從章節(jié)標題“歷史的記憶與時代的痛感”上我們就可以看出紀水苗的另一種打算。她對孫頻創(chuàng)作的轉向是有很明確的覺察的,并且她為這種覺察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她認為近年來社會思潮的某些激蕩導致了孫頻的這種轉向,并且在意象和主題上有明確的體現(xiàn)。
我從不認為文學評論只能從文學文本出發(fā),同樣我也不認為作家評論只能從作家本人出發(fā),作家對自己的創(chuàng)作有充分的自覺性,但我仍然認為他們會帶有每一個社會人都帶有的時代刻痕,甚至在創(chuàng)作的潛意識中繼承來自文學史的諸多遺產(chǎn),所以不妨以這種方式進入作家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