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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美君

        2023-12-12 18:05:37黃守曇
        青年作家 2023年7期
        關(guān)鍵詞:寶寶

        今早,我送孩子去上學(xué),轉(zhuǎn)向小學(xué)大門的馬路口被堵成一片。阿女坐在后座,我沒有望向她,但她一邊很焦慮地踢著前座的背,一邊氣呼呼地噘起嘴,發(fā)出一些我不能忽視的聲音。

        我講:“剛剛顧著玩貼紙不刷牙的是誰?”

        阿女講:“要是我的小紅旗沒了,就同你死過?!?/p>

        這句搏命的話從女兒嘴里說出來,我很驚奇,覺得她一下子變得陌生起來。難道真的“女大女世界”?

        我講:“生得你出來,就不怕死。你怕遲到就跑過去嘍,反正離得也不遠(yuǎn)?!?/p>

        話音還沒落下,阿女突然拉開車門,讓本來緩慢行駛的車,不得不被我踩下急剎。

        我罵她:“命都不要啦?”我只不過開個玩笑而已。

        她未必聽得到。阿女試圖大力地摔上門,來展現(xiàn)她的決絕和脾性,但畢竟個頭不大,又不常運動,車門并沒有關(guān)緊。她一臉錯愕,又摔了一次,車門這才發(fā)出沉悶的聲音。我看著她跑遠(yuǎn),書包在她背上一顛一顛的,像顆傻乎乎的氣球。我心想,她到底還是個孩子。

        不遠(yuǎn)處,兩位交警站在馬路上疏解交通,前頭有兩輛車發(fā)生摩擦,一個男人開著車門,與一個女人對罵。學(xué)生們趕著跑進(jìn)校園,跟守在閘門的教學(xué)主任或校長一類的人物,機械地問好,一邊又回頭望那對吵架的車主,或許他們在觀察陌生的中年男女,吵起架來和自己的父母究竟有什么區(qū)別?車龍仍然緩慢地行進(jìn)著,喇叭聲時不時響起,空氣是微涼的,是那種屬于清早的微涼,與擁堵嘈雜的情景極不相稱,或許是我們做家長的,總要承擔(dān)煩躁的生活,把瑯瑯書聲留給兒女們。

        就在此時,我收到了姚美君的回訊,她講:“有空的話來找我吧?!蔽依先タ戳奶煊涗?,有半個月,竟然都是我單方面問候她。我回復(fù)她:“好,我這就去找你?!蔽铱戳丝磿r間,這么早起床,不是她日常的作息,她通常都是睡到吃午飯的時間。我只能猜測,或許她一晚上沒有睡。

        姚美君是我在新加坡讀書時認(rèn)識的女友,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克拉碼頭的酒吧。她坐在卡座里,很文靜的樣子,別人不問她話,她不會主動開口。我見她雙手隱隱抓著沙發(fā),可能對環(huán)境感到不舒服,就經(jīng)常引她講話,讓她盡量多地介紹自己。然后知道她原來是潮州人,在我們一幫澳門人當(dāng)中顯得突出。為了照顧她,我們切換成普通話交流,結(jié)果一個個講出來都是“煲冬瓜”,難聽死了。她擺了擺手,用很僵硬的廣東話講:“真的不用遷就我。”她說自己從小就看TVB,也會講一些廣東話,再說了,她的普通話也不算好聽。

        我們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讓她教潮州話,還說新加坡也有好多潮州人的,你優(yōu)勢更大。她也稍微興奮了點,真的教起我們,先是“食飯”的讀音,后來是對女性外貌的夸贊,然后是一些不能入耳的粗口,真可謂有求必應(yīng)。但當(dāng)她一字一句很認(rèn)真地教我們粗話時,我就知道,她是毫無娛樂天分的,是那種適合一起做小組作業(yè),而非玩大話骰的人。

        帶她來赴場的是朋友楊仔,他是酒場的熟客,經(jīng)常打電話喊我們出去喝酒,留學(xué)生當(dāng)中流傳他是夜店之王,花花公子。我們一幫人和他算是老友,都知道他并非那類人,因為他從不帶女仔來,甚至每次主動組起酒局后,他也不太招呼朋友們聊天、舉杯或者玩游戲,屬于很不稱職的主持人。甚至夸張地說,他總是派對里最沉默的那一個,我們都笑他扮憂郁。

        正是這樣別扭的兩個人,此后在我們的見證下,談了八年的戀愛,還結(jié)了婚。顯然,那時的我們預(yù)料未及,但與世上許多事一樣,真正發(fā)生的時候,又是順其自然合情合理的。他們的婚禮選在了澳門舉辦,我們一班老友當(dāng)然出力相幫。我還記得,我當(dāng)時的祝福賀卡上寫的不是“百年好合”,也不是“修成正果”,而是“世界和平”。

        姚美君和楊仔結(jié)婚多年,都沒有生孩子。他們于婚宴上已經(jīng)昭告眾人,不必祝?!霸缟F子、三年抱倆”,他們要丁克一輩子。當(dāng)天話口一出,隔壁臺上的四位長輩的面色都很難看,一副不知道該不該附和鼓掌的樣子。倒是我們這一桌伴娘伴郎們,相視而笑。我心里暗暗佩服,唉,真就沒有這對奇?zhèn)H做不出來的事。

        早在試婚紗的時候,我就聽姚美君在抱怨講:“如果要生孩子,我怎么甘心嫁入他們家?”

        “也不能這樣講吧,你阿爸阿媽難道更開明嗎?”我?guī)退侠?,聽她這么一說,想起了她那對父母——那對差點因為八字不是上吉,就反對這樁婚事的“老潮州”。

        姚美君一邊望向鏡中的自己,一邊把手抬起來,摸了摸上面的訂婚戒指,講:“天高皇帝遠(yuǎn),我的手指都管不到,還想管我的肚。”

        我笑了笑,贊嘆她的廣東話真是越來越熟稔了。她講:“都是楊仔將我教識的?!蔽抑v:“他可不單教你廣東話?!?/p>

        自從他們在一起之后,姚美君的作息也跟了楊仔走,終日陪他打游戲機,打到日夜顛倒,酒量也水漲船高,很快就練成千杯不醉的好本事。當(dāng)然最明顯的是,她的口齒越來越伶俐,越來越會交際,像是在填補楊仔的沉默,撐起一副女主人的派頭。我們當(dāng)中一些人還很嘴賤地說:“可能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只不過日久天長,原形畢露罷了?!?/p>

        姚美君突然轉(zhuǎn)過身,牽起我的手,包進(jìn)她的手里。她問我:“不生仔,很好啊,兩人世界,多自由。不是嗎?”她把我的手向下頓了一頓,像是在確定什么。

        “你自己鐘意就得啦!”我想,她其實不確定,但這是楊仔的意思。實話實說,楊仔怎么看都不是做爸爸的材料,雖然他工作起來,比以前讀書勤力多了,但創(chuàng)業(yè)這事,本就是沒什么道理可講的,從畢業(yè)算起,他賠了多少錢我們都私下計算過,那筆數(shù)至少可以在橫琴多買一套房了。況且他投資的都是一些游戲公司、網(wǎng)咖、手辦,可見貪玩的生性還沒有沉淀下來,要做父親,是勉強了點。

        “是嘍,我鐘意,最緊要了。唉,我將來要是變得和我爸媽一樣,”她打了一個夸張的冷戰(zhàn),“想都不敢想,所有剩下的幾十年生命都圍著孩子轉(zhuǎn),太可怕了?!?/p>

        “那你公婆他們怎么講?”我剛生阿女一年,還處于母愛泛濫的時期,才不想順?biāo)脑捴v。

        “他們也不愿意啊,吵了好幾次架,不過楊仔還是爭取到了他們點頭?!彼蝗粶惤叶呏v:“有一次差點都要分家了,還是楊仔夠狠,你知道的啦,他臉一塌下來,就跟殺手一樣?!?/p>

        姚美君得意洋洋地把拉鏈一拉,抖了抖,整件婚紗的上裝就跌了下來,露出她上半身的裸體。她的皮膚在非自然的光線下,顯得干凈白皙,幾近于透明,只有乳頭那里貼著兩片白色的乳貼,明晃晃的,像止血膠布一樣。

        猶記得讀書時,有一次玩俄羅斯轉(zhuǎn)盤,楊仔輸了,喝了兩杯“子彈”雞尾酒,還要接受真心話挑戰(zhàn),我指著姚美君問他:“你最喜歡她什么?”他瞇著眼端詳,很嚴(yán)肅地講:“身材……吧?”我們即時驚呼:“膚淺!”我講:“人家堂堂才女,你居然就喜歡身材!”姚美君也臉紅,但不是那種害羞的紅,而是那種出熱汗、有點生氣的紅。她反問楊仔:“你知道我喜歡你什么嗎?”我們都著急地追著問:“是什么?”楊仔卻一聲不吭。她摸著楊仔的頭發(fā),從頭摸到臉,又到胸膛,講:“我最鐘意你扮抑郁?!蔽覀冋雵u她無聊,殊不知她又笑著講:“但又真饑渴?!睂τ谶@個答案,我們當(dāng)然心滿意足。這時楊仔冷冷地講:“你又沒輸,干嘛回答他們?”他一講完,就環(huán)抱住站著的姚美君,示意她坐下來,那模樣,就像小孩抱住了僅屬于他的大型毛絨公仔。所以我們經(jīng)常說,他們這對是孩子和玩具,一個貪玩,一個貪他的貪玩,絕配。

        姚美君的身材確實很好,她自己也知道。她曾經(jīng)給藝術(shù)系的學(xué)生做人體模特,倒不是缺錢花,只是覺得為藝術(shù)獻(xiàn)身,是一件挺美學(xué)的事。所以當(dāng)她在婚紗店的更衣室里,赤裸著上身,轉(zhuǎn)過來跟我講“真想這樣站在婚禮門口迎賓”的時候,我沒有特別意外,只是嘴上不忘罵她一句:“黏線!”罵完又捏了她一下,她倒是很開心,笑得發(fā)出類似鵝的叫聲。

        姚美君和楊仔結(jié)了婚以后,就住在氹仔一個房價不便宜的小區(qū)。我開車過了大橋,找到那個小區(qū),又受了門衛(wèi)的核查,才得以進(jìn)去。小區(qū)的景觀明顯是歐葡式的風(fēng)格,該有的雕塑、噴泉、科林斯式的立柱一件不少。樓棟下正好有一個噴水池,中間安置著一位裸露的女神像,不知是維納斯還是誰?我估計,這套房的位置肯定是姚美君挑的,她最喜歡這些無用的藝術(shù)了,以前在新加坡的時候她就總是拉我去看展。

        上電梯的時候,我發(fā)了語音告知她我快到了,按下電梯樓層鍵,發(fā)現(xiàn)旁邊那道劃痕還在,它就像一根白色的頭發(fā),掛在那片棕金色的漆膜上。兩年多前的一天,阿女被她爸帶過海去香港迪士尼玩,我就約了一幫姐妹晚上出來喝酒,順便講講各自男人們的壞話。結(jié)果那晚我被委以開車的重任,她們倒是殺了個天昏地暗,我卻只是喝了幾樽氣泡水,還得一個個將她們送回家宅,安頓好。

        姚美君是最后一個,她喝了很多,基本上我的罰酒都讓她承受了,倒不是我狠心,只是我相信她千杯不醉,將她留到最后,也是想著或許還能幫我收拾其他醉鬼。誰知她后勁強大,發(fā)起酒癲來像巫婆作法,一邊哭喊,一邊揮著手,我扶著她進(jìn)升降機,她卻扒著門,死活不愿意進(jìn)去。我只能哄阿女一樣地哄著她:“乖啦。入來啦。”

        我連拉帶拽,把她拖進(jìn)電梯廂,她一進(jìn)去就用那雙下午剛做好的“九陰白骨爪”,從上到下將樓層鍵按了個遍。我去抱她,她試圖掙扎,一下就把那塊漆膜劃出細(xì)痕。我求她:“發(fā)個好心啦,你們小區(qū)很貴,我賠不起的?!?/p>

        她倒是放棄了般坐在地上,慢慢抬起頭看著我,講:“你的樣子好媽媽款,好賤格啊。”我不知道她這話什么意思,只當(dāng)她是在開玩笑,一邊伸手去撈她起身,一邊反問她:“好,算是我賤格啦。媽媽款又如何???大小姐?”

        “為什么你們今天都在聊育兒經(jīng)?為什么啊。欺負(fù)我咩?”聽出來她的聲音多了哭腔,我只好拍起她的背,心想今天確實冷落了她一點,我們唾罵各自丈夫的時候,難免總會聊到子女。她三番兩次想岔開話題都沒有效果,我們也不如以前靈敏,根本察覺不到她隱約的失落。

        我在玄關(guān)見到門口沒有男人鞋,就按了門鈴,卻見到她家門上的艾草已經(jīng)枯黃,發(fā)黑,想起她半個月前發(fā)的那條訊息:“死了?!蔽倚乜谝魂嚢l(fā)悶。姚美君打開門,或許是見到我,微微笑了一下。我這才放心,問她:“怎么樣,緩過來了嗎?”

        她又笑了笑,講:“還好吧?!?/p>

        我一邊脫鞋,一邊講:“一個月時間都差不多到了,你從此就要解放啦?!蔽颐摵眯哌M(jìn)去,才發(fā)現(xiàn)她身上穿的,是我之前送給她的哺乳裙。裙子是粉色的,上面有小熊的卡通圖案,最特別的是在胸脯前有一個簾扣,可以方便媽媽們翻開來哺乳。其實她穿起來挺適合的,衣服很寬大,能籠罩住她過度滋養(yǎng)的身體。好看歸好看,我可不敢夸她。

        “我婆婆要我養(yǎng)足四十天,講這樣保險一點?!彼蝗粏栁遥骸霸趺蠢玻靠粗腋墒裁??”

        我講:“沒有,哪有看著你?”我扯開話題,看向她家的電視墻?!澳阍趺纯雌稹顿_紀(jì)公園》了?你不是應(yīng)該看《師奶唔易做》咩?”

        “你才是師奶??!”她將音著重于“師”字上,聽上去就和“C”一樣。

        “知道啦,你是E奶?!蔽曳磽?。

        她低下頭看,講:“你羨慕不了的?!?/p>

        “好好好,你最大。”

        正當(dāng)我為了她還有心情開玩笑而感到安慰時,她就嘆了一口氣,猝不及防。我只好講:“來時買了兩盒藍(lán)莓,吃不吃?”

        我先生問過我,為什么要在姚美君結(jié)婚賀卡上寫上“世界和平”四個字?我跟他講:“如果你見過她公婆就知道了,她們要是能相處得好,那就是世界和平,相處得不好,自然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你不明白,這是最高祝愿?!?/p>

        姚美君和楊仔在婚宴上說要丁克,引起了家族遺老的不滿,即便他們未必一下就懂得這個詞的含義,但要搞清楚也不難。席后還沒送完所有賓客,姚美君就被拉到化妝間挨訓(xùn),我作為伴娘,也只能在一旁看著。她婆婆講:“有些事情燜在鍋里,煮生煮爛都無所謂,反正時間消磨,得過且過;但要是捅開了戳破了見天光了,那就不好意思了?!?/p>

        彼時新郎官已經(jīng)醉倒,被人抬去婚房。姚美君只能孤身作戰(zhàn),乖順地被指教了快半粒鐘,雖然頻頻向我示意,表明自己的禮貌已經(jīng)到了極限的地步,再不救場可能要火山爆炸,但我依然愛莫能助,莞爾謝絕。嘿嘿,姐妹,這就是婚姻給你上的第一堂課。

        等她度完蜜月回來,我們出去喝咖啡,我又聽她一直抱怨婆婆,講她總會打國際電話來提醒,要多做幾次才會中彩。她不無諷刺地問我:“是不是她老人家失憶了?我明明說了要丁克?。俊?/p>

        我附和她:“對啊,做婆婆的,都是這樣。有時裝聾扮啞,有時耳聰目明?!?/p>

        她夸我總結(jié)得好。我又問她:“不過,你婆婆怎么不去找楊仔講?”

        姚美君沒理會我的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講:“你知道嗎?我從機場回家,剛踏入門,她就一直打量我,從我額頭看到腳趾公,好像在檢查一只豬乸一樣?!?/p>

        當(dāng)場姚美君就下了決定,她告訴我:“龍游淺水遭蝦戲,他朝一日,本小姐定要搬出去?!蔽倚南耄挠心敲慈菀??于是提醒她:“這些你跟楊仔說了嗎?”

        姚美君大驚失色,換作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講:“那我怎么可能說?我絕對不做挑唆母子關(guān)系的壞女人?!?/p>

        我諷刺道:“哦,這才想起來要做二十四孝媳婦啦?”

        當(dāng)然,姚美君講得出做得到,她努力做了幾年保險和基金,后來又鞭策楊仔賣掉一些壞資產(chǎn),才購置了這個歐葡式小區(qū)的房子,雖然聽說還是有公婆很大的資助,但至少她這條龍確實游出來了,做了真正的女主人。我們周邊的朋友都以為,好了,她終于過上她想要的好日子了,誰知沒多久,她又開始興風(fēng)作浪。

        講起來還和我有一點關(guān)系。這么多年以來,姚美君和楊仔堅持丁克之家,可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對于孩子,不生就是不生。原本那些阻力,也正如那日我在婚宴化妝間聽到的金句,“時間消磨,得過且過”——他們雙方父母催促的熱情都已經(jīng)隨著時日推移,逐漸冷卻下來。我相信,如果不是那天的聚餐酒局,姚美君還會一直堅持當(dāng)初的決定。

        “你在家會無聊嗎?”我給她端上洗好的藍(lán)莓,問她。

        “看看書啊,或者看電影咯。”她伸出手不客氣地抓起一把,塞進(jìn)嘴里?!胺凑@么多年,我都沒出來做事,習(xí)慣了?!?/p>

        “這位富太太,你找點事情做吧,不要讓自己閑下來?!蔽业氖謾C收到訊息,是公司領(lǐng)導(dǎo)發(fā)來的請假許可。我看她一臉無所謂,不知怎么,還有點微微生氣,我可是請了假來見她,想說此時她或許需要姐妹的膊頭靠一靠。

        “富太太?呵?!币γ谰贿吚湫?,一邊還看著電視機熒幕?!叭松烤篂榱耸裁窗??”

        “你不要又問這一題啊姚美君,我答不了的?!蔽蚁雱裰顾@句話終究還是沒能講出來,因為兩年前她也是這樣問我的,一問“世界”,就要發(fā)生大事。兩年前,就在那場大醉過后不久的一天,她突然約我出去吃重慶火鍋,菜剛上來就跟我講她和楊仔吵架了。我問為何,她講:“我想要個孩子?!?/p>

        我極度認(rèn)真地問她:“你有病啊?”

        “我在想,人生究竟為了什么?。磕憧次易詮陌徇^來氹仔之后,就沒工作了,成日都無所事事。”

        “楊太,做人不可以這么故意炫耀的?!蔽覕[低筷子,叉起手望向她。“你無所事事,是因為你事事都得償所愿?!?/p>

        “亂講,我策劃的藝術(shù)展就沒有成功。”姚美君講的是她喬遷過后,某日突發(fā)奇想,計劃在海事工房一號布置藝術(shù)展,她想邀請一些名星做跨界藝術(shù),但不知道是明星的脾氣太大,還是她對于人性的估計太簡化,對自己的影響力又過度自信,總之響應(yīng)者寥寥,甚至就連楊仔也不支持她,他們的家底還算豐實,但沒有豐實到可以這樣揮霍的程度。姚美君為此事也向我抱怨過楊仔——他一點都不有趣了,極度市儈,已經(jīng)不再是讀書時那個扮抑郁的男仔。我心想,還不是某人逼出來的。

        我講:“那也不能拿生孩子的事開玩笑啊。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傻妹。畢竟你們爭取了這么久。”

        “人會變的嘛?!彼湴恋刂v完,又給調(diào)羹上的蝦滑吹氣。

        我講:“難怪楊仔會和你吵架,換我都會和你吵?!?/p>

        姚美君沉默了,似乎我不應(yīng)該幫她男人說話。“他是不是找你勸我?”她往前傾了傾身子,像要審訊我一樣。

        “沒有。你見我十年來和他說過幾句話?”其實她估中了,楊仔確實聯(lián)系過我,但只不過是給我發(fā)了一句話:“幫我勸下她,求她不要發(fā)癲?!蔽也幻魉裕鞠虢袢粘曰疱來槺銌柷宄?,但現(xiàn)在我只好按下不談,因為要是說出去,那就會天崩地裂:一個姐妹,居然敢背地里和自己男人瞞著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猶記得楊仔求婚的時候,正是我?guī)土怂?,將姚美君騙出來逛街的,這才有他香檳玫瑰蠟燭大陣法,求婚那晚當(dāng)然人人感動,又淚又笑,但事后姚美君竟然向我追責(zé),還毫無羞恥心地講:“你被求婚時我可提前告訴你了?!敝x謝你呢,讓我一點驚喜都沒有。求婚這樣善意的謊言尚且遭恨多年,更遑論現(xiàn)在去當(dāng)他的說客,那簡直是要被釘上恥辱柱了。

        正當(dāng)我以為這事不了了之的時候,姚美君轉(zhuǎn)個身已經(jīng)說服了楊仔,還以為自己很犀利?!拔腋v,女人比男人的壽命長,將來你死了,誰照顧我?”

        有一次,姚美君發(fā)了一張相片給我。我一打開看,原來是她肚子里的胚胎B超彩照。細(xì)細(xì)粒這么一個,就像一顆藍(lán)莓。我知道她花了大半年積極地備孕,不單自己清淡飲食,還讓楊仔戒煙戒酒,就連在我們的酒局上也只喝氣泡水,甚至被我翻著白眼揶揄道:“知道那晚我的心情了嗎?”她也毫無抵抗之心,笑吟吟地講:“激將法,本小姐不受的。”

        今日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我祝賀她,但我又知道,她未來的關(guān)卡還將一山放過一山攔。

        比如她的公婆,他們很高興:“你們想清楚了固然是好?!钡麄兛隙ㄒ矒?dān)心,這兩個前酒鬼生的孩子會不會有什么問題,還講:“如果有什么病況,還是不要拖累到他?!币膊恢肋@個“他”指的是孩子,還是楊仔,抑或是他們兩公婆自己。

        另外就是姚美君的父母,他們風(fēng)塵仆仆從潮州過來看望她,其中一個差點在過關(guān)時中暑,還是我送去醫(yī)院的。他們也是一邊祝賀一邊擔(dān)心,只不過擔(dān)心的,不是她肚子里的寶寶,而是他們女兒到底能不能撐下去,還數(shù)落她:“早讓你生你又不生,好了好了,非要熬到現(xiàn)在三十多歲,做高齡產(chǎn)婦你才滿意?!?/p>

        姚美君沒有一句反駁:“滿意,我很滿意?,F(xiàn)在醫(yī)學(xué)這么發(fā)達(dá),有什么好不滿意的。”她跟我講自己是甘心承受這些的,只是楊仔有時聽到了會不忿。他比任何人都要生氣。我知道,他們夫妻因為要孩子,已經(jīng)有原則問題上的拉鋸,又在備孕時加深嫌隙。

        姚美君講,她會控制兩人性行為的時日,她家里那本臺歷被她畫得花花綠綠,這都基于她所搜集的大量資料,有科學(xué)的,也有不那么科學(xué)的,更多的是介于科學(xué)與不科學(xué)之間,比如受孕時的姿勢、氣溫,乃至星盤和潮汐運動。那些因素,在我們這些過來人看來,根本不重要,但在她姚美君眼里,都是至高信條。她一一照單全收,活脫脫將他們這對唯物主義的新潮流夫妻,變成另一種“天賜麟兒”的信客。盡管這一切雞零狗碎的事務(wù)都承受了,他們還要遭到父輩們的冷嘲熱諷回馬槍,依楊仔的性格,他自然是最頂不住的。

        我問姚美君如何處置這些矛盾?她卻講:“我和他講了,生孩子之前我們兩夫妻吵架,那吵就吵了,我們一氣呵成,全部吵完,不要留首尾,但寶寶生下來之后,我們就得做模范父母,給他一個溫馨的家?!甭犓f這番話,我真是嘖嘖稱贊,心想,你也真是奇女子,非楊仔不能娶也。

        就在姚美君待產(chǎn)的這幾個月里,她的身材更是豐腴起來。有一次我們?nèi)タ赐?,給她帶去各種禮物,有尿片、育兒書、寶寶的衫褲和韓國產(chǎn)的吸奶器,當(dāng)然還有那件哺乳裙。我拆了包裝,將裙子抖落給她看,講:“你別嫌丑,將來一定會用到的?!彼芨吲d,高興之余問我們:“我是不是肥了很多?”

        我講:“怕什么?為了它,值得的?!蔽颐嗣脑卸牵∑鸬貌凰闾?。

        姚美君一邊舀著魚膠,一邊講:“我覺得營養(yǎng)都被我吸收了,他都沒怎么吃到。”我和其他姐妹們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心照,這已經(jīng)不是原來那個姚美君了,她身上泛著一種淡淡的母意。

        這些或許能回答那個問題:人生究竟是為了什么?。?/p>

        可沒等我回答,姚美君就對我講:“你臉上那個東西是什么?”我臉上?她伸手幫我摘下來,我一看,是阿女今早玩的貼紙,是某個少女卡通圖案,粉紅色,上面還帶著金粉。

        我尷尬地笑笑,只好佯裝憤怒道:“都不知她什么時候貼上去的,真是衰女包?!?/p>

        “你看,你有個女,真好!”姚美君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裝出客套話的口吻對我講。

        “哎呀,好煩的。日日都要擔(dān)心她。”

        “是嘍,這不就是人生的意義嗎?”

        我頓時啞言。

        “有些跑道,我輸?shù)靡姴坏角懊娴娜擞?。”她的眼神落在窗臺角落,我也循著去看,原來是朋友們送給她孩子的那些禮物,各類玩具、衣物、尿片,還有一部學(xué)步車。之前來做客的時候她講過,等孩子出生,她要讓這個角落作為背景墻,給他拍張照。我們當(dāng)時只以為是玩笑話,沒想到她這樣真切地記掛著。

        姚美君早產(chǎn)了,其實早產(chǎn)的風(fēng)險我們都已經(jīng)預(yù)備了,只是沒想到宮開的日子,比預(yù)估得還要早。記得有一次楊仔沒空,我去陪她產(chǎn)檢回來,她還輕輕笑了一聲,講:“看來我織的帽子,都太大了?!彼男β暵犐先ズ芸?,這種苦由無奈墊著,更有一種堅實的殘酷,是世上所有做母親的,都不忍聽見的。

        我去看她,當(dāng)我走去廚房,將裝過藍(lán)莓的盤子過了一遍清水,放回底下的抽屜式消毒柜,起身抬頭時,見到燉湯機已經(jīng)冒著煙,正想出去問姚美君,但一踏入客廳,就望見她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眼圈發(fā)紅。我心想,不是吧,看《侏羅紀(jì)公園》也能淚目?我一看屏幕,原來是小恐龍在保溫箱里破殼的那段戲,幾個人類正圍著一頭小恐龍發(fā)出慈母般的哄玩聲,在背景音樂的烘托下,仿佛那是一個令人感動的奇跡。

        我過去坐在她旁邊,就像當(dāng)時在電梯里一樣,輕輕地?fù)崦谋?。她一句話都沒有講。我也什么都不敢問。是的,只要她不主動開口,其他人也不必出聲。這一點,我還是了解姚美君的。

        “你知道嗎?孩子出生之后,只是被護(hù)士按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就送去NICU了。我甚至都沒聽到他的哭聲?!?/p>

        “你知道我隔著玻璃看他在保溫箱里,他身上插滿了各種奇怪的管道,他才多大啊,那么小的一個小生命,剛出生就要被這樣對待,我恨不得被插的人是我,你知道嗎?”

        “你知道我睡在產(chǎn)床上,多難受嗎?我連他的房間都已經(jīng)涂成藍(lán)色了,上面還貼了好多好多星星,關(guān)燈就會發(fā)亮。你知道的,從前,我還嘲笑你阿女的房間這樣設(shè)計很丑?!?/p>

        我以為姚美君會哭著,抱著我講這些話,但她沒有。我發(fā)自內(nèi)心地希望她講出來,這樣我才可以告訴她:“我都知道,我明白你的痛苦,可你要好好撐下去呀?!?/p>

        姚美君坐在沙發(fā)上,只是輕輕地哭著,很有節(jié)制,在流了幾滴淚以后,她就盡量不讓眼淚掉下來了。

        “怎么了?”我很驚訝,趕忙問她。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好像這樣便可以將方才的哭泣抵消,正如半個月前她也是這樣沉默的。半個月前,她發(fā)給我“死了”兩個字的時候,我正哄阿女睡覺,一看到手里的文字,觸目驚心,發(fā)去問她:“怎么了?”等阿女睡著了,我還沒看見她回復(fù)的訊信。

        我又問她:“怎么不回復(fù)我?別嚇我?!?/p>

        “對方拒絕了你的通話要求?!比?。我正擔(dān)心著,楊仔卻發(fā)來訊息講:“她沒事,回頭講。”他這樣說,我反而隱隱覺得不祥。我見過姚美君發(fā)在朋友圈里寶寶的照片,他閉著眼睛,腦袋如同放久了的橘子一樣發(fā)皺,通紅的四肢又瘦又干,他的嘴部插著透明的管道,胸前貼著兩張白色的電極片,因為被放在保溫箱中,活像個外星文明的動物。姚美君配在照片上的文字寫道:“媽媽和你一起加油?!焙瓦@張照片一起發(fā)出來的另一張照片,是好幾張診斷書。我將診斷書發(fā)給一些醫(yī)學(xué)界的朋友,他們話糙理不糙,都講寶寶太脆弱了,夭折是合情合理,不夭折就是奇跡。

        “可是寶寶夭折了就再生一個唄?!蔽倚睦镞@樣想,但又不忍問她。我看著姚美君,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樣子,如今已經(jīng)是另一種別扭。她沉默著,木然地盯著電視機,里面的小孩們望見了高大的雷龍,正發(fā)出贊嘆聲。那聲音將房間里的空氣襯托出寂靜來,更令人不安。好在廚房里的燉盅機響了一聲,可能是什么東西煮好了。我問:“等你想說了你再說,你煮了什么?我給你舀出來喝?”她沒有回答我,只是點了點頭。

        我拿抹布挪開燉盅的蓋子,用勺子一撩,木瓜、鯽魚,我用勺子壓開食材,只取湯水,湯水上浮著一層脂肪泡泡,它們一顆顆擠在一起,就好像細(xì)胞的群落,似乎只要經(jīng)過某種序列的組合,就能孕育成一個胚胎。我將湯水舀進(jìn)碗里,忽然才意識到,木瓜和鯽魚,都是一些催乳下奶的食材,難道她的寶寶并沒有夭折?

        我端著湯到客廳,姚美君站起來,接過去喝了一口。她皺著眉,講:“真的好膩。我前面三十多年喝的湯,都比不上今年的。”沒等我接過話,她又笑了笑,講:“不過還好,我早產(chǎn),比你少喝一個多月?!薄皠e這樣?!蔽逸p輕拉著她的手。

        “我剛剛還想問你,為什么要喝木瓜鯽魚湯?”

        “這樣乳水多點嘛。我量挺少的?!彼嗣约旱娜榉?,就像摸到一張只能打出去的麻將牌,難掩臉上的失望。

        “我當(dāng)然知道是什么功效?!?/p>

        姚美君把湯一口氣喝完,抬高手背擦了擦嘴,講:“現(xiàn)在寶寶已經(jīng)可以喝母乳了?!?/p>

        “在保溫箱里面?我還以為只能輸營養(yǎng)液?!?/p>

        姚美君沒有回答,只是把碗放下,望了望時鐘,將手伸到茶幾底下,拿出一個物件。我一望,是那個韓國吸奶器。“你幫我拿個乳袋,就擺在冰箱里面?!?/p>

        我講:“用這個,很損身體的?!彼龜[了擺手,明顯不想浪費時間討論這個問題。我只好起身走過去,打開她家的冰箱,卻見到有一層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都是裝了乳水的塑膠袋,有大包有小包,它們整齊地排列著,像影片里面的高科技物資一樣,極其冷感,我驚嘆得連下巴都跌低。每一包母乳都清楚地標(biāo)注了日期,但最遠(yuǎn)久也只是半個月前,奇怪,她為什么能產(chǎn)這么多乳水?

        我拿了一個袋子給她,故作無所謂地問她:“寶寶的情況好嗎?幾時可以出院?。俊蔽疫€是不太相信,她的寶寶沒事。

        姚美君表情明顯停滯了一下,很快又坦然地撩開哺乳裙的簾,支起吸奶器?!拔也恢?,反正我能做的,就是留奶水給他。”

        你會不知道?那你說“死了”是指什么意思?我走到落地窗邊,越想越氣,有種被欺騙的感覺。我望著遠(yuǎn)處的海,那無垠的深藍(lán)色令人厭倦。我還是信我的直覺,轉(zhuǎn)過身問她:“你到底有什么問題?”

        “我沒什么問題,我就想問你,男人為什么只顧著自己滿足?”

        她的眼神空洞,面部平靜,這副神情令我想起她在懷孕初期時,跟我要了很多養(yǎng)胎的秘訣和配方,我講:“你們潮州人不是最會養(yǎng)胎咩?”她講:“那也要講究博采眾長的?!边^了一段時日,她的煩惱明顯有了轉(zhuǎn)向,有一次她問我:“他想那個,可是我怕對寶寶不好,怎么辦?”我伸出兩只手指,比作剪刀“咔嚓”的樣子,講:“閹掉。”她明知道我是開玩笑,卻故作認(rèn)真地回答:“那可不行,還有用?!?/p>

        “你堂堂高齡產(chǎn)婦,楊仔也太不為你著想了?!?/p>

        “他同我講,是不是有了寶寶,我心里就沒有他的位置了?”姚美君嘆了一口氣,但又講:“不過,他這樣吃醋也挺可愛的?!?/p>

        我聽人講過,有的孕婦生完仔,會得抑郁癥,難道短短數(shù)月,姚美君對兩性大道理的思考,已經(jīng)飛躍進(jìn)步?不過,我寧愿她問我房事,都不要問我人生的意義。

        她突然吃痛地發(fā)出咬牙切齒的一聲,或許是吸奶器頻率開太大了。我看了一眼,竟然有一點血絲。

        以前我生了阿女,經(jīng)常向姚美君抱怨喂奶會乳頭皸裂,痛不欲生,姚美君每次都是不近人情地嘲笑我,嘲諷我是一部人奶機器,還講:“怕痛用奶粉不就夠了。”殊不知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她也成了母乳的擁護(hù)者。只可惜她分娩之后,寶寶被送去新生兒重癥病房搶救,后來又交給保溫箱,沒有她施展的天地。

        “你都腫了,”我勸她,“別用了?!?/p>

        “我全部都要留給寶寶,一滴都不留?!?/p>

        “又沒人同他搶。”我挪開她的手,將吸奶器從她的乳房上卸下來,望見姚美君的眼又紅了。這時,我聽見她沉沉地講了一句:“我要離婚?!?/p>

        “為什么???”

        “他強奸我?!?/p>

        “楊仔?”

        “嗯。我根本就沒心情,他偏要?!?/p>

        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就打趣道:“男人嘛,在自家吃,那也總比去外面偷吃好?!?/p>

        “他還搶了屬于寶寶的奶水?!?/p>

        “你是說……”我望向她的乳房,她點了點頭。她的聲音顫抖起來:“他嘴上還講是為了安慰我,但多年夫妻,他一碰我,我就知道他什么意思。那一刻,我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好像從胸口涌出來的不是乳水,而是血,是淚水?!蔽彝B接吸奶器的瓶子,乳白色的液體中,我似乎能看見姚美君所講述的那個夜晚,或許那是世上所有妻子們共有的記憶。

        “你幫我找個律師吧,我這里不熟。”我能聽到她聲音里的慌張。

        “傻妹,離婚也未必需要律師的。再講,你們風(fēng)風(fēng)雨雨這么多年了,還有,拜托你想一下寶寶,你想他將來活在一個單親家庭里嗎?”沒有人比我有資格質(zhì)問她了,那句“就像我阿女一樣”,我已經(jīng)不需要講出來。

        姚美君清楚的。她欲言又止,仿佛在找話說服我,或者說服自己,她握著我的手,頓了一頓,像挑婚紗那天一樣。她著急起來,不斷地跺著腳,像瘋魔了的鋼琴家,我甚至覺得好笑,沒想到她會講出來接下來的話:“但是……寶寶死了,他死了,半個月前就死了……我真的好難過,而且我連他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就因為楊仔怕我傷心。憑什么都是他決定?他在我這么難頂?shù)臅r候,非要提醒我……提醒我寶寶死了,還講,沒事我們可以再生一個?!?/p>

        我緩慢地抱住姚美君,我的眼淚卻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她潮濕的呼吸聲在我耳邊一提一放,她講:“結(jié)束的時候,他拿浴巾擦我的身體,我望著我的胸,是那樣陌生,荒涼?!?/p>

        我抹掉眼淚,輕聲講:“沒事的。沒事的。我們?nèi)ニ挥X吧,睡一覺就幫你找個律師,就找我以前那個?!?/p>

        過了一陣,姚美君的呼吸聲漸漸平緩,我估計她在我膊頭上已經(jīng)睡著了,我緩緩將她扶進(jìn)屋子,她半醒半睡地發(fā)出兩聲,恐怕還是沒能抵抗睡意。

        我給她蓋上毯子,想到哄阿女睡覺的時光,覺得姚美君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孩而已。

        我離開了姚美君家,和那個有損痕的電梯間,當(dāng)然也包括那個袒露乳房的女神像。當(dāng)我開車經(jīng)過嘉樂庇總督大橋,由氹仔回到半島時,大橋兩邊的海水,被正午的太陽光照得明亮,水波推過去,猶如一道道妊娠紋。我心想,如果浪潮退去,能順便帶走它們,那也是大海的功德一樁。

        【作者簡介】黃守曇,1994年生12月于廣東汕頭,復(fù)旦大學(xué)創(chuàng)意寫作碩士;作品見于《上海文學(xué)》《香港文學(xué)》《詩歌月刊》等刊,曾獲澳門文學(xué)獎、香港青年文學(xué)獎、林語堂文學(xué)獎,現(xiàn)居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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