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山月
2007 年,沉寂已久的法國文壇,被一本僅15萬字的哲理小說,激起了不小的浪花。出版兩個月內(nèi),這本書便以200 萬冊的銷量,橫掃國內(nèi)外3 項大獎,還令默默無聞的作者享譽全球。《巴黎人報》稱其為“全民公認(rèn)的、最愛不釋手的小說”。這本書,就是法國女作家妙莉葉·芭貝里的《刺猬的優(yōu)雅》。
小說中的故事發(fā)生在巴黎最高檔的住宅區(qū)。54 歲的勒妮,在高檔公寓里做了27 年門房。這幢大樓里住著國會議員、外交官、律師、美食評論家等。上學(xué)時,同學(xué)躲著她走,老師瞧不起她。她跟隨丈夫來這里做門房,活得像縮頭縮腦的老鼠,只要不被使喚,就躲在昏暗的雜物間,不出一點聲兒。后來,丈夫病逝,勒妮則在眾人的冷漠中,陷入死一般的孤寂。
她佝僂著身軀坐在門房里,目光呆滯地看著大伙進(jìn)進(jìn)出出,時常會一整天都沒人和她打招呼。甚至有人住了十幾年,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勒妮好似角落里蒙塵的過時擺件,沒有誰會為她駐足。
除了她,公寓里還有個堪稱奇葩的另類——12 歲的女孩帕洛瑪。她雖不像勒妮這般卑微,卻因為自幼天賦異稟,同樣被拋棄在無人的荒原。她因為太聰明,在學(xué)業(yè)上無人能及,時刻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凄涼;她太敏銳,對生活的奇思妙想,往往沒幾個人能理解。她做夢都想有個玩伴,卻無法在周圍找到同類。
理解是什么?理解是穿上你的鞋,走你走的路,體會你的悲喜。但這世上,根本不存在“感同身受”這種事。命運的參差、際遇的順逆、三觀的差異是橫亙在人與人之間的鴻溝,難以逾越。
作家劉亮程說:“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一生里,孤獨地過冬。”人生的寒冬里,誰都有無處取暖、無人照拂的時刻。只不過,勒妮的寒冬顯得尤為漫長。丈夫去世后,她像一個蚌,迅速縮回自己的世界,將一切關(guān)在殼外。一個人做飯吃飯,和貓咪大眼瞪小眼,看看書,聽聽音樂,盯著窗外發(fā)發(fā)呆,開著電視播放新聞……
她將家中收拾得一塵不染,當(dāng)午后的陽光穿過薄霧般的窗簾,她就躺在搖椅上,冥想、禪思、打個盹兒、做個夢。不面對任何人,也就不會被罵“丑八怪”“蠢女人”,不會被拿去作比較,襯托出別人的優(yōu)越。這種自在的寧靜,令勒妮上癮般沉浸其中。為此,她不惜偽裝自己,裝傻充愣。
她佯裝成悍婦,令人避之不及,但她倒也樂得清靜,心中竊喜。只不過,意外還是發(fā)生了。因為一個人的突然闖入,她陡然落下神秘面紗,露出自己的“真實面目”。一天,公寓樓里搬來了新住戶——音響設(shè)備商小津格郎。當(dāng)小津格郎第一次在門房碰見勒妮,就被她隨口說出的一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驚掉了下巴。
他詫異于這個又丑又老的婦人,竟能將名著《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句子信手拈來。于是他抱著一份好奇心,開始靠近勒妮。他邀請勒妮共進(jìn)晚餐、聽音樂會、看畫展,而勒妮也敬佩他的風(fēng)度,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小津格郎聽勒妮賞鑒名畫與音樂,聽她闡述對文學(xué)藝術(shù)的理解,看她與女伴在雜物間悠閑地喝下午茶,不由得發(fā)出一句贊嘆:“您優(yōu)雅得像個女王?!?/p>
事實證明,勒妮并不是人們眼中的糟老太婆,而是一個極具思想與智慧的體面人。她珍惜生活,酷愛藝術(shù)。她“將生命的每一分鐘都用于讀書、看電影和聽音樂”,能欣賞馬勒、莫扎特的音樂,荷蘭畫派和意大利畫派的畫作。門房后面那片狹小的天地,那個勒妮蝸居了27 年的低矮窩棚,是她為自己營造的秘密花園。在這個靜謐柔軟的角落,她忘卻了一切煩惱與恐懼,達(dá)成了自我和解,收獲了內(nèi)心安寧。
在外人眼中,勒妮生下來就不受待見,生活里一片孤苦,最后又消失得無聲無息。小說的最后,在一個極其普通的早晨,她為了救一個流浪漢,喪生于車輪之下。她去世時,連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就倉促地遠(yuǎn)離了所有人。
勒妮,就這樣結(jié)束了她的一生,將優(yōu)雅的余味留在人世間。在書里,作者妙莉葉·芭貝里寫道:“我們都是孤獨的刺猬,只有頻率相同的人,才能看見彼此內(nèi)心深處不為人知的優(yōu)雅?!?/p>
在人生這趟旅途中,孤獨會一直相伴左右。與其被動接受孤獨,不如主動與之相擁,將其點綴成生命華服上的明珠。在內(nèi)心筑起庇護(hù)所,哪怕在外界無處可去,也可走回自己豐盈的內(nèi)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