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發(fā)山

看到大街上不少男女手捧鮮花一臉甜蜜的樣子，老安想起來了，這一天是情人節(jié)。盡管是洋人的節(jié)日，國人也開始崇拜，成了時尚。他心中一動，想給妻子一個驚喜。有一年七夕，他逮了幾只螢火蟲送給妻子，高興得她前半夜都沒睡著。今天要是送給妻子一束花，她還不得失眠一個晚上？旋即，他又失望了，接連幾個月都沒開工資，口袋里除了幾個皺巴巴的口罩，一分錢也沒有。昨天他還去找工頭老吳了，老吳說人家不給結(jié)算，沒有錢，自己一直都是貼著錢呢。這話，老安相信。他跟老吳不但一個村，還是鄰居，老吳雖說干工程，日子卻緊巴巴的。聽妻子說，老吳的婆娘槐花戴的還是一條鍍金的項鏈呢。

早上吃飯的時候，老吳給老安打電話，說至尊花園小區(qū)有戶人家的馬桶堵塞了，一百塊錢，他如果樂意干，抽空兒去疏通一下。老安感激得不行，忙說了幾個“干”。工地上不給開工資，有外快他就掙。

中午放下飯碗，老安顧不上休息，就往至尊花園小區(qū)趕。他打算晚上騎摩托車回家，不能耽誤晚上的時間。至尊花園小區(qū)是本地的高檔小區(qū)，住的都是達官貴人。他還沒走到門口，保安就給他敬禮。經(jīng)過一番盤問，接聽了戶主家的電話，老安才被允許進了小區(qū)大門。

戶主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看樣子不到三十歲，嘴唇紅紅的，像是喝了血，白花花的脖子上掛著一個明晃晃的吊墜，手腕上、指頭上也都是亮閃閃的。看得出，非金即鉆。屋子里香噴噴的，幸虧戴著口罩，老安才強忍著沒打噴嚏。女人家的馬桶是智能的，老安還是第一次接觸，他這里摸摸，那里按按，忽然，馬桶里躥出一股水，噴到他臉上，嚇了他一跳……問題不是很大，疏通機轉(zhuǎn)了幾下，堵塞的玩意兒掏出來，馬桶暢通了。

臨出門，女人指著門口的一大束鮮花對老安說：“煩請師傅把這束花扔到外邊的垃圾桶里?！?/p>

老安忙不迭地答應(yīng)了。

那束花好大，花的種類也不少，有玫瑰、向日葵、滿天星、百合、紫羅蘭，五顏六色，姹紫嫣紅，煞是好看?；ㄒ残迈r，上邊還帶著不少露珠呢。

走出電梯就有垃圾桶，老安覺得扔掉有點可惜，便打開摩托車的后備廂，把那束花塞了進去，把疏通機綁在后備廂上面。

晚上從工地回來，老安顧不上吃飯便回家了。家在鄉(xiāng)下，騎著摩托車也就半個小時的車程。工地上的飯再有油水，也不如妻子做的飯香。

當(dāng)那束鮮花綻放在妻子面前時，她摸了摸老安的額頭，自言自語道：“不燒啊？”

老安憋不住要笑。

妻子瞪他一眼：“死鬼，不過日子了？這得花多少錢，還不如買成鹽。”

老安撲哧笑了，然后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妻子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妻子解開花束，準備插到瓶子里，忽然，看到花束中間藏著一條金光燦爛的金項鏈！老安掂了掂，用牙咬了咬，說：“真的！”

“下邊還有信……”妻子驚叫道。

花束里有一張紙條，字跡歪歪扭扭的：小芳，我的寶貝……

接下來的話很肉麻，落款是“吳”。

老安叫道：“這是老吳的字跡，他給咱打的欠條就是這樣的字，鱉爬一樣。”

妻子半信半疑，從抽屜里拿出一沓票據(jù)，都是老吳之前給老安打的欠條。兩人對了半天，確認紙條就是老吳的。

妻子說：“咋辦？金項鏈給那個狐貍精送回去還是給老吳送回去？”

老安想了想，說：“你現(xiàn)在就給槐花嫂送去，就說今天過節(jié)，老吳給她買的，讓我?guī)Щ貋砹?。?/p>

妻子使勁點了點頭，說：“那這張紙條？”

“你知，我知，不然，老吳家就該著火了?！崩习沧ミ^紙條，三下五除二撕成了碎片。

晚上十點，老吳的電話打了過來：“老安，真的是遠親不如近鄰?？蜌庠捑筒徽f了，你明天把欠條給我?guī)?，我想法給你清一下欠你的錢?！?/p>

選自《小說林》

202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