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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內(nèi)瓦海軍裁軍會議與英美圍繞海洋權勢轉(zhuǎn)移的博弈

        2023-11-21 13:55:26李書劍洪郵生
        關鍵詞:國海軍巡洋艦海權

        李書劍 洪郵生

        一 問題提出、概念界定與研究主旨

        權力轉(zhuǎn)移是國際關系史上反復出現(xiàn)并且具有重要意義的現(xiàn)象。20世紀上半葉出現(xiàn)的劇烈國際格局變動和權力轉(zhuǎn)移現(xiàn)象,就其結果而言,是美國接替英國成為另一個全球性霸權國家(1)實際上,蘇聯(lián)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崛起成為超級大國,學界論述英美之間權力轉(zhuǎn)移關系的文獻汗牛充棟,但少見論述英蘇之間權力轉(zhuǎn)移的文獻。。這一權力轉(zhuǎn)移進程集中體現(xiàn)于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間歇期(1919-1941年間),而海軍問題是該時期英美權力轉(zhuǎn)移關系的核心問題之一。在該問題上,英美和其他海上強國通過一系列外交會議,尤其是1921年的華盛頓會議、1927年的日內(nèi)瓦海軍會議和30年代的兩次倫敦海軍會議進行了激烈的外交博弈。既有關于權力轉(zhuǎn)移的理論,研究者多聚焦于促成權力轉(zhuǎn)移的因素及其所引發(fā)的戰(zhàn)爭原因與臨界條件,忽略了權力轉(zhuǎn)移進程的基本特征,且暗含權力轉(zhuǎn)移是一個持續(xù)的線性進程。

        在權力轉(zhuǎn)移或海權轉(zhuǎn)移的既有研究中,學界都沒有深入探討其線性或非線性特征。所謂“線性”,原是解析幾何的基本概念,表示一對數(shù)量關系在直角坐標系中呈直線形態(tài),后引申至其他學科。以權力轉(zhuǎn)移為例,線性進程所表達的英國全球霸權的持續(xù)衰落和美國全球霸權的持續(xù)崛起是一個簡單而連續(xù)的此消彼長過程。而非線性則是與線性相反的一個概念集,其數(shù)學含義為包括曲線、非連續(xù)的點的集合以及其他表現(xiàn)為非直線的數(shù)量關系。事實上,非線性進程的概念更為接近客觀世界演變的真實狀況。在權力轉(zhuǎn)移進程中,非線性體現(xiàn)在轉(zhuǎn)移進程的曲折、反復和不確定性上,其本質(zhì)上的意義指向權力轉(zhuǎn)移是一個結果概念。作為進程的權力轉(zhuǎn)移或海權轉(zhuǎn)移,并不是一個具有明確目的性與確定性的過程。同時,無論是海權轉(zhuǎn)移還是權力轉(zhuǎn)移,就戰(zhàn)爭間歇期的國際關系而言,不是只有英美兩國間的二元權力轉(zhuǎn)移,而是包括英美、英蘇、德日等在內(nèi)的多元競爭性權力轉(zhuǎn)移,其中就海權競爭而言,也有英、美、日、德、法、意等多國參與。因此,多元主體權力/海權轉(zhuǎn)移更不可能以線性方式進行,而呈現(xiàn)出更為復雜的非線性特征。

        以上兩點在既有研究中被嚴重忽略。一些學者認為,自一戰(zhàn)結束后,英美之間的權力/海權轉(zhuǎn)移是一個線性進程(2)Giovanni Arrighi, The Long Twentieth Century: Money, Power, and the Origins of Our Times (New York: Verso, 2010): 48-75; Robert Gilpin,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87): 123-131.,即表現(xiàn)為顯著的英國衰落與美國崛起的同時性;也有學者認為,英國并沒有衰落,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之前并不存在所謂的“權力的轉(zhuǎn)移”(3)John R. Ferris, “‘The Greatest Power on Earth’: Great Britain in the 1920s,” The International History Review 13, no. 4 (November 1991): 726-750; David Edgerton, “Science and nation: towards new histories of twentieth-century Britain,” Historical Research 78, no.199 (February 2005): 96-112.。前者否定了權力/海權轉(zhuǎn)移進程的非線性特征,而后者“卻在相當程度上忽視了英美兩國霸權轉(zhuǎn)移實際發(fā)生之前一系列至關重要的鋪墊性變化”(4)胡德坤、錢宇明《爭論與發(fā)展:西方學界英美霸權轉(zhuǎn)移理論評議》,《江漢論壇》2021年第1期,第115頁。。因此,在爭論中進一步重新認識英美海權轉(zhuǎn)移的歷史進程和結構特點,具有重要的學理意義。

        在英美海權轉(zhuǎn)移進程中,1927年的日內(nèi)瓦會議具有特殊意義,因為本次會議最為突出地體現(xiàn)了英美海權博弈與轉(zhuǎn)移的非線性特征。會議的焦點是英國企圖“重返太平洋”,而美國在外交談判中不接受任何阻止其“首屈一指的海軍”建設,即海權崛起的協(xié)議條款,這導致了英美之間在談判桌上出現(xiàn)激烈的對抗,并導致會議最終走向破裂。日內(nèi)瓦海軍談判的激烈與復雜,說明海權轉(zhuǎn)移的斗爭激烈與復雜,又證明了海權轉(zhuǎn)移的非線性特征,為權力轉(zhuǎn)移的非線性特征提供了例證。

        國內(nèi)學界對1927年日內(nèi)瓦會議缺乏專門性研究,而國外學者的研究又多聚焦于裁軍談判本身或者與會國各自的海軍戰(zhàn)略,未能充分結合英美權力/海權轉(zhuǎn)移的宏觀背景加以考察和解釋(5)參見:Donald J. Lisio, British Naval Supremacy and Anglo-American Antagonisms, 1914-1930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4); Edward Adolph Goedeken, The 1927 Geneva Naval Disarmament Conference: A Study in Failure (Ames: Iowa State University, Theses and Dissertations, 1978); Janet Beer and Bridget Bennett, eds., Special relationships: Anglo-American affinities and antagonisms, 1854-1936 (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2002).。同時,即便學界在學理上并不否認權力/海權轉(zhuǎn)移進程的非線性特征,但亦缺乏對該特征的具體案例研究,只是將其視為事物發(fā)展中的一種普遍性規(guī)律,從而忽視了這種非線性特征在權力/海權轉(zhuǎn)移進程中的關鍵性作用。需要指出的是,本文并不是從歷史到理論的抽象性研究,而是在理論的縫隙中尋找歷史的細節(jié)。因為學界只是在邏輯推理中認為權力/海權轉(zhuǎn)移應該或者可能是非線性的過程,而缺乏對真實歷史案例的詳細考察和解釋,故而從微觀視角重新認識、探討1927年日內(nèi)瓦會議就有了特殊的標本意義。本文基于相關的一手外交文獻,圍繞維護還是修改《五國海軍條約》和對海權舉足輕重影響的巡洋艦噸位等重要問題,就英美等國激烈交鋒的過程、原因和實質(zhì)進行分析探討,進而闡釋雙方在該地區(qū)海權轉(zhuǎn)移的復雜性及其相關因素,以有助于理解美國如何最終“和平”地取代英國而實現(xiàn)世界海上霸權的歷史性轉(zhuǎn)移。

        二 英國“重返太平洋”與三國造艦競賽:日內(nèi)瓦海軍會議召開的背景

        1921-1922年舉行的華盛頓會議是兩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重構亞太地區(qū)海權的關鍵性國際會議。英國、美國、日本、法國和意大利經(jīng)過外交談判簽署《五國海軍條約》,規(guī)定五國海軍主力艦比例為5∶5∶3∶1.75∶1.75,確立了英美主力艦平等原則,迫使英國放棄了標志著其海上霸主地位的“雙強標準”(6)即英國海軍不弱于其他兩個最強海軍國家的海軍加總的規(guī)模。。會議期間,美國通過《四國條約》拆散了英日同盟,并通過《九國公約》確認其提出的“門戶開放”政策,防止日本與英國形成、鞏固對東亞地區(qū)尤其是對中國的壟斷性利益。然而,《五國海軍條約》的簽署并不意味著美國已經(jīng)獲得了與英國同等的海權地位,英國依然是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海上霸權國家。因為華盛頓會議只規(guī)定了五大海軍國的主力艦噸位,由于法國的堅持,五國海軍總噸位限制并沒有拓展到輔助艦艇。雖然美國曾在會議上建議將輔助艦艇總噸位限制在45萬噸以內(nèi),但由于英國的抵制,美國的這一建議未能被納入條約。因此,《五國海軍條約》沒有限制輔助艦這一結果促使美國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感覺:華盛頓會議上所達成的英美海軍力量平等,只不過是一種紙面上的臨時性安排,它并不能在實際上幫助美國取得與英國海軍平起平坐的地位,反而可以使英國一直維持世界第一的海軍地位。因此,在華盛頓會議之后的幾年中,美國國內(nèi)一直有人建議召開另一次海軍會議以限制各國輔助艦艇的噸位上限(7)早在1923年1月,這樣的建議就被包括在海軍撥款法案中提交給國會,后續(xù)法案在隨后的幾年里繼續(xù)表達了召開另一次會議的愿望。參見: United States Statutes at Large(USSL), Volume 42-1923, 67th Congress, SESS Ⅳ(Washington: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23), 1153-1154; Volume 43-1924, 68th Congress, SESS Ⅰ, 1924, 203-205; SESS Ⅱ, CHS, 12-14, 1924, 719; SESS Ⅱ, CH, 209, 1925, 880-881. https://www.loc.gov/resource/llsalvol.llsal.,其目的在于促使美國在海軍軍備方面盡快趕上甚至超過英國,并在亞太地區(qū)形成海上霸權。

        英國在1921年華盛頓會議上被迫放棄“雙強標準”,從而失去了在遠東太平洋地區(qū)的海上霸權,導致該地區(qū)出現(xiàn)了英、美、日三國的海上均勢與競爭。上述地緣政治的變化,引起英國國內(nèi)那些強硬支持英帝國海上霸主地位的勢力的強烈不滿。如時任財政大臣丘吉爾(Winston Churchill)認為,“我們在華盛頓會議上作出讓步,放棄了我們長期享有的海軍霸權,放棄了我們忠實的日本盟友,并隨后根據(jù)1923年英美戰(zhàn)爭債務解決方案向他們[美國人]支付了這些巨額款項,[這些讓步]只會導致他們提出新的主張和要求”,因此他強烈反對英國在華盛頓會議上放棄“雙強標準”,并反對與美國海軍平起平坐的外交決定(8)W. Medlicott et al., eds., Documents on British Foreign Policy(DBFP),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W6026/61/98. (Jun 29, 1927)(London: His Majesty’s Stationery Office, 1970).。英國的戰(zhàn)略焦慮并非空穴來風。根據(jù)《五國海軍條約》的規(guī)定,英國在條約存續(xù)期內(nèi)報廢主力艦的強度略大于美國,并且在條約生效當年與條約到期時,英國的主力艦總噸位都將小于美國(見表1)。簽署該條約,意味著英美在主力艦噸位方面將迅速持平,英國將以和美國同樣噸位的主力艦維持其全球海權,而美國則只需要維持其在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海軍存在即可,這將導致英國在太平洋和大西洋面對美國海軍時可能力有不逮。在這種戰(zhàn)略焦慮和現(xiàn)實情勢影響下,英國利用《五國海軍條約》不限制輔助艦的漏洞,希冀保持并且鞏固在輔助艦與整體海軍上的對美優(yōu)勢。

        華盛頓會議后,英、美、日三國不僅按部就班地進行主力艦替換,還加緊輔助艦建設,以爭取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nèi)獲取盡可能多的海軍優(yōu)勢。例如,作為重要輔助艦艇的巡洋艦,成為各國海軍競爭的主要艦種,僅1924年英國就有5艘重型巡洋艦下水,到1925年英國啟動20艘巡洋艦的造艦計劃,其中包括9艘1萬噸的重型巡洋艦和8艘8千噸的輕型巡洋艦(10)Edward Adolph Goedeken, The 1927 Geneva Naval Disarmament Conference: A Study in Failure, 3.。日、美兩國也不甘示弱。到1924年,日本已經(jīng)建造完成了6艘巡洋艦。1924年12月,美國國會授權建造8艘巡洋艦,排水量為1萬噸,并配備8英寸口徑的主炮,授權法案要求這些巡洋艦于1927年7月1日完工;雖然1925年和1926年美國國會兩次為這些巡洋艦撥款,但到1927年只完成了其中的2艘,另有3艘正在建造中(11)1926年5月21日,美國國會撥款用于建造在1924年12月授權的八艘巡洋艦中的三艘,這使得其在建艦艇總數(shù)增加到5個。參見:USSL, Volume 44-1927, 69th Congress, SESS Ⅰ, 1926, 612-614.。截至1927年,英國依然擁有全球海上力量優(yōu)勢:在巡洋艦噸位方面,美國與英國相差將近21萬噸,巡洋艦數(shù)量落后39艘;在輔助艦總噸位上,美國落后英國96710噸(見表2)。顯然,美國在造艦競賽中略微落后于英國。因此,美國國內(nèi)要求召開另一次海軍會議的呼聲也越來越高。美國深刻認識到,如果不限制英國的輔助艦噸位,那么趕超英國的海上霸權將遙遙無期。

        表2 1927年五國已建和正在建造的輔助艦艇數(shù)和噸位對比表(12)王貴正等主編《國際關系史》第4卷(1917-1929),世界知識出版社1995年版,第447頁。

        英國也深知任何對其海軍力量的限制都將威脅其全球海上霸權地位,進而威脅整個大英帝國的利益。與此同時,英國經(jīng)濟已經(jīng)擺脫了一戰(zhàn)后初期的低谷,財政狀況趨于好轉(zhuǎn),英國政府得以有財力支持更為積極的海軍政策,以圖重振在太平洋地區(qū)的海上軍事力量。這種態(tài)勢自然也引起了美、日兩國的不安,而戰(zhàn)爭還不是此時三國的最佳選項,它們都想通過另一次海軍會議來協(xié)調(diào)海權競爭。在這種背景下,時任美國總統(tǒng)柯立芝(John Calvin Coolidge, Jr.)決定召開一次國際海軍裁軍會議,以限制海軍軍備的名義,鞏固、發(fā)展美國在華盛頓會議后所獲得的太平洋地區(qū)海軍優(yōu)勢。這一形勢的變化與海軍會議的召開,標志著一戰(zhàn)結束后遠東太平洋地區(qū)英國海權衰落、美日海權崛起的線性進程的中斷。其海權博弈的深化與復雜,亦呈現(xiàn)出海權轉(zhuǎn)移的非線性特征。

        三 以進為退與堅守底線:英美在會場內(nèi)外的外交角力

        1927年2月3日,時任美國國務卿凱洛格(Frank Billings Kellogg)通過美國駐英、法、意、日四國大使向各自駐在國政府遞交了一份備忘錄(13)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 FRUS, 1927, Vol. I, Document 2, Washington: U.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表示美國將積極參加在日內(nèi)瓦舉行的國聯(lián)裁軍籌備委員會會議(14)1925年10月26日,《洛迦諾公約》簽訂后,同年12月國聯(lián)理事會第37次會議根據(jù)第六屆國聯(lián)大會對仲裁、安全保衛(wèi)、裁軍概念表示“贊賞”的決議,標榜“洛迦諾公約”應予推廣,決定創(chuàng)設裁軍會議籌備委員會,而參加籌委會工作的國家除國聯(lián)理事會各理事國的代表外,美國、蘇聯(lián)、土耳其三個非會員國應派代表參加,在地理位置上與裁軍問題有關的國家亦應派出代表參加,籌委會第三次會議于1927年3月21日至4月26日召開。,希望美國與英國、法國、意大利、日本四個海軍大國能在日內(nèi)瓦舉行一次五國會議,在《五國海軍條約》的基礎之上,繼續(xù)就在華盛頓會議上沒有進行限制的輔助艦艇問題,主要是巡洋艦、驅(qū)逐艦和潛艇進行裁軍談判,以達成一項全面限制海軍軍備的協(xié)議(15)根據(jù)《五國海軍條約》第十一條的規(guī)定,除主力艦或航空母艦外,任何締約國不得購買、建造或在其管轄范圍內(nèi)建造超過1萬噸(10160公噸)標準排水量的軍艦。不是特別作為軍艦建造的,也不是在和平時期作為戰(zhàn)斗目的在政府控制下使用的,用于艦隊任務或作為部隊運輸或以其他方式協(xié)助進行敵對行動而不是作為軍艦的,不應在本條的限制范圍之內(nèi)。盡管該條款已經(jīng)規(guī)定了輔助艦的噸位限制標準,但是條約中并沒有提及這種輔助艦是否是巡洋艦、驅(qū)逐艦或者潛艇。參見:Treaty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the British Empire, France, Italy, and Japan, Signed at Washington February 6, 1922, FRUS, 1922, Vol. I, Treaty Series No. 671.。法國政府在2月15日、意大利政府在2月21日分別明確拒絕了美國的提議(16)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7, 9.;而英國和日本的態(tài)度比較謹慎,兩國分別于3月10日和11日正式答復美國,同意在國聯(lián)日內(nèi)瓦裁軍籌備會議期間召開一次美、英、日三國關于限制輔助艦艇的海軍軍備限制會議,并且期待法國和意大利以合適的方式參與會議(17)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23.。

        (一)英國修約企圖的頓挫:圍繞提前修訂《五國海軍條約》的博弈

        三國海軍軍備限制會議于1927年6月20日至8月4日在瑞士日內(nèi)瓦召開,美國為會議準備的計劃草案主要有三個方面內(nèi)容。第一,確定三國巡洋艦噸位以及輔助艦艇報廢事宜。美國和英國應該擁有30萬噸的巡洋艦和25萬噸的驅(qū)逐艦,日本應該擁有18萬噸的巡洋艦和15萬噸的驅(qū)逐艦。根據(jù)目前各國的海軍軍備現(xiàn)狀和造艦計劃,美國應該立即報廢6萬噸的輔助艦艇,在完成目前的造艦計劃后,再報廢8萬噸的輔助艦艇;英國和日本在完成各自的造艦計劃后,應分別報廢6萬噸和4萬噸的輔助艦艇。第二,確定三國潛艇噸位。美國和英國保有9萬噸潛艇,日本保有5.4萬噸潛艇,如果以此為基礎達成協(xié)定,那么在目前的建造計劃完成之前就不需要報廢潛艇(18)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46.。第三,所有擬報廢的艦艇,應該是即將被淘汰的舊式艦艇。美國方案的主要目標是停止競爭性造艦,盡可能縮減美、英、日三國未來的造艦計劃,并允許在明確界定的范圍內(nèi)進行適度的更換新艦計劃,另外還要避免新的裁軍條約有針對新造軍艦的報廢條款。美國方案力圖將《五國海軍條約》中形成的英、美、日主力艦比例拓展到輔助艦艇范圍。

        與丘吉爾等國內(nèi)激烈觀點不同,英國外交部的主流觀點依然承認英美主力艦平等這一原則,他們參加日內(nèi)瓦海軍會議的主要目標是在輔助艦艇噸位配額方面提出自己的訴求,并盡量爭取限制美國建造大型軍艦,以抑美國之長而避自己之短,這樣就可以阻滯美國趕超英國海軍的腳步。因為美國缺乏海外軍事基地,因此需要大型軍艦進行遠洋巡航;而英國擁有遍布世界各地的海軍基地,因此需要更多數(shù)量的軍艦來保證其可以在全球海洋進行及時的軍事反應與打擊。因此,英國懼怕美國在軍艦的噸位和數(shù)量上超過自身,故而想要限制美國建造大型軍艦。

        英國為了達到這一談判目標,首先提出修改《五國海軍條約》的建議。英國代表團團長、時任第一海軍大臣布里奇曼(William Clive Bridgeman)在會見美國代表團團長吉布森(Hugh Simons Gibson)時指出:英國政府堅持認為,應該在1931年之前對主力艦替換規(guī)則作出明確規(guī)定(19)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53.根據(jù)《五國海軍條約》替換規(guī)則,除第Ⅱ條第3款提及的船舶和第三部分第Ⅱ節(jié)具體提及的替換噸位外,簽約國不得在1931年前建造完成任何主力艦。參見:FRUS, 1922, Volume I, Document 77.。然而,在《五國海軍條約》中,替換規(guī)則已經(jīng)以表格的形式予以明確規(guī)定。英國的提議,實際上是要求修改《五國海軍條約》,即減少大型主力艦的替換,從而降低《五國海軍條約》規(guī)定的五國主力艦噸位。表面上,英國給出的理由是:如果三大國決定不建造更大噸位的軍艦,那么提前修約將意味各國可以節(jié)省巨額海軍預算,并將促使意大利和法國采取類似的行動(20)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53.。實際上,英國提出修改主力艦更換條款有兩層意圖:第一,避免美國在條約框架內(nèi)建造大型主力艦;第二,提前修訂《五國海軍條約》的更換原則,就可能在實際上造成修改比例原則的結果,如果英國實現(xiàn)這一修改,就意味著可以避免在談判中繼續(xù)沿用比例原則來分配各國輔助艦噸位。

        吉布森敏銳地察覺到了英國的態(tài)度和立場的變化及其背后的意圖。他在向國務卿凱洛格匯報時提出,美國要清楚地保持其建議的簡潔性和明確性,以防落入英國人的圈套。美國應該堅持:一國對自身海軍的需求取決于其他大國的海軍力量,純粹是相對的,因此解決海軍軍備競賽的唯一方法是嚴格遵守《五國海軍條約》所規(guī)定的按基本比例分配的原則。在輔助艦噸位分配問題上,吉布森向凱洛格建議應該遵循與主力艦分配比例相同的原則。具體來說,一方面,美國愿意將輔助艦艇的噸位數(shù)調(diào)整到其他大國能夠接受的最低數(shù);另一方面,如果其他國家認為需要一個比美國提出的數(shù)字更高的噸位來滿足它們的需要,那么美國就應該要求必須按比例增加噸位,并與更高的數(shù)字相等。美國的這一談判原則與華盛頓會議時一脈相承:堅守比例原則,無論簽約國提出較高還是較低噸位要求,其他簽約國將按比例獲得相應噸位。按照這一原則,他國要求噸位越高,對美國越有利,因為美國的經(jīng)濟實力和造艦能力位居五國首位,其他四國的綜合國力無法支撐本國無限制造艦。

        因此,在6月24日的執(zhí)行委員會(Executive Committee)(21)在日內(nèi)瓦會議開幕當天舉行的第一次正式會議上,布里奇曼和日本代表齋藤實(Saitō Makoto)提名吉布森為會議主席。根據(jù)吉布森的提議,會議由三國代表團團長組成執(zhí)行委員會,并任命適當?shù)闹謥泶_定進一步的程序方法。參見: 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48,49.會議上,英國關于修改主力艦替換規(guī)則的提議遭到了美國代表團直截了當?shù)姆磳?。美國拒絕討論這一議題的理由是,《五國海軍條約》已經(jīng)解決了該問題,如果需要再次討論這一問題,只能等到1936年條約期滿,由五大國共同舉行會議來討論。面對美國政府的拒絕態(tài)度,英國沒有善罷甘休。英國政府指示駐美大使霍華德(Esmé William Howard)轉(zhuǎn)告華盛頓當局,如果美國不準備接受減少主力艦噸位的建議,那么美國必須在全世界面前承擔起表態(tài)的責任。英國不僅對美國的回應帶有威嚇意味,而且希望能夠得到日本的支持,英國政府訓令駐日大使約翰·蒂利(John Tilley)敦促日本政府盡早在主力艦問題上作出決定(22)DBFP 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W5866/61/98. (Jun 25, 1927).。

        針對這一局勢,美國政府毫不示弱。美國國務卿凱洛格致電吉布森指出,英國要求的意圖無非是想重新形成對美日兩國的海軍優(yōu)勢,只要堅守英國應該和美國保持海軍軍備平等這一根本性原則即可;凱洛格同時強調(diào),“美國并不介意簽署一項條約,使英國將其巡洋艦噸位增加75%,同時使我們的巡洋艦噸位增至目前的三倍。如果英國和我們認真較量,那么[美國]公眾就會認為沒有達成協(xié)議才是合理的,同時,甚至可能會激發(fā)國會對競爭性海軍建設的熱情?!?23)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57.凱洛格同時要求駐英國代辦斯特林(Frederick Augustine Sterling)會見英國外交大臣約瑟夫·張伯倫(Joseph Austen Chamberlain)以轉(zhuǎn)達美國政府的意見:“考慮到英國在華盛頓會議期間以及從那時起一再保證,英國將接受在各類海軍艦艇上與本國平等的觀念,美國政府對英國代表在日內(nèi)瓦的態(tài)度感到驚訝?!?24)之所以凱洛格指示斯特林辦理此事,是因為英國駐美大使霍華德和駐美公使亨利·奇爾頓(Henry Getty Chilton)都不在華盛頓,并且凱洛格指示斯特林在向張伯倫轉(zhuǎn)達美國政府的意見時,要采取友好的態(tài)度。參見: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58.

        英國深知日內(nèi)瓦會議的談判并不是簡單的軍備限制談判,而事關英國能否重奪在遠東太平洋地區(qū)的海權控制,英美談判激烈對抗的背后是兩國對海權的激烈爭奪。雖然在修約問題上英國有自己的外交策略(見后文),但是英國不會輕易在美國的強硬反應下后退。英國代表團建議霍華德繼續(xù)敦促美國政府,令其知曉日內(nèi)瓦會議的成功召開并取得實質(zhì)性成功對美國而言非常重要(25)DBFP 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W6021/61/98. (Jun 29, 1927).。6月27日,霍華德向華盛頓解釋英國建議的原因時指出:第一,削減軍備本身就是華盛頓會議的共識與努力的成果;第二,日內(nèi)瓦會議如果能促成三國進一步削減主力艦,既是對華盛頓會議精神的遵守和推進,又為即將在日內(nèi)瓦舉行的國聯(lián)世界裁軍會議樹立良好的榜樣,以此促進裁軍會議的更大成果;第三,也是最為重要的原因,即由于該條約只要求五個締約國自己不建造超過一定規(guī)模的主力艦,如果這些國家中有三個愿意在該條約期滿之前將其主力艦的規(guī)模減少到條約限制以下,那么不僅不違反該條約,而且是對條約精神的有效促進(26)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63.?;羧A德希望美國政府不要誤會英國政府建議的精神,并且希望凱洛格能盡快將這些情況向柯立芝總統(tǒng)報告。

        次日,凱洛格給正在拉皮特城度假的柯立芝總統(tǒng)做了匯報,并且堅持原議,建議政府拒絕英國關于修改《五國海軍條約》的建議。不過,在美國國內(nèi),海軍部支持英國修約的提議。只是方向相反,海軍部認為太平洋對于美國來說太大了,加之美國在太平洋地區(qū)缺乏足夠的海軍基地,因此美國更加需要排水量更大、巡航里程更遠的軍艦,因此海軍部認為修約的內(nèi)容應該是增加主力艦單艦噸位和總噸位。海軍部的觀點反映了當時美國大力擴充海上力量的勃勃雄心和迫切心情,但是凱洛格認為,除了必要的防御和保衛(wèi)菲律賓之外,美國并不需要更大的軍艦(27)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64.。柯立芝認同并且支持凱洛格的這一立場。

        英、美兩國在日內(nèi)瓦會議開幕的第一周內(nèi)就進行了激烈的外交角逐,除了在會議上,還延伸到兩國的外交部與大使館。可以說,這是一次英國方面精心準備、主動出擊,而美國方面全力應對的全方位外交博弈。英國的目的是想通過修約來部分地否定在華盛頓會議上達成的英美海軍平等原則。雖然英國也一再強調(diào)對華盛頓會議上達成的平等原則無異議,但這是英國安撫美國情緒的外交策略,其真實目的依然是想方設法規(guī)避這一原則的真正實現(xiàn)。美國則通過不斷重申這一平等原則以抵制英國的訴求。由于法國、意大利沒有參會,日本的態(tài)度至為關鍵。日本雖然認為英國的提議中有合理成分,因為日本并不喜歡華盛頓會議上形成的比例原則,日本想要突破對英美海軍噸位比例,而絕不是希望限制自己主力艦建造的增加。但是,日本也看到了實現(xiàn)這一目標的復雜性,日本擔憂英國“重返太平洋”會影響到日本海軍的崛起,畢竟只有美國一個競爭者要強于同時和英、美兩國海軍競爭。綜合考量后,日本還是傾向于美國的立場,不希望英國借日內(nèi)瓦海軍會議修改《五國海軍條約》。由于美、日兩國的反對,加上意大利與法國均未參會,造成英國的建議獨木難支。最終,第一回合的外交較量以英國的妥協(xié)結束,英國不再尋求在日內(nèi)瓦會議上修改《五國海軍條約》。

        (二)噸位要價與互試底線:圍繞新建巡洋艦問題的博弈

        在日內(nèi)瓦海軍會議上,英國的外交策略是主動出擊、拉高要求、步步設卡、不進則退。即首先提出修改《五國海軍條約》的議題,如果無法達成,則后退一步,繼而提出輔助艦噸位、主要是巡洋艦噸位的要求。實際上,由于法國和意大利沒有參會,英國在會前已經(jīng)預測到修改的提議大概率會受挫,因此,英國將更大的精力與重心放在了巡洋艦議題上。英國計劃通過該議題擺脫對美海軍平等條款的限制,為護持英國的海軍優(yōu)勢地位而進行外交努力。實際上,這次日內(nèi)瓦海軍裁軍會議的主題就在于如何分配三大國輔助艦艇配額。因此,在爭取修改《五國海軍條約》的圖謀落空后,英國開始轉(zhuǎn)向這一議題,特別是在巡洋艦問題上主動出擊,從而與美國進行了第二回合的外交較量。

        第二回合外交角力聚焦在巡洋艦配額問題上。英國首先提出68艘巡洋艦(隨后又調(diào)整為70艘)的數(shù)量要求(28)DBFP 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W6028/61/98. (Jun 29, 1927).,并且認為只有當巡洋艦總噸位達到60萬噸的底線時,英國海軍才能保證本國的安全(29)DBFP 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W6314/61/98. (Jul 6, 1927).。這一總噸位配額大大超過了英國巡洋艦保有量,大致相當于在英國1927年的巡洋艦噸位上增加近一倍(見表2)。丘吉爾在6月29日給內(nèi)閣的一份備忘錄中提出了他對英國海上力量的發(fā)展和日內(nèi)瓦會議的看法。首先,英國不應該給予美國海軍與皇家海軍平等的地位。因為一旦如此,英國海軍的每一個行動,無論是造艦還是軍事行動都將可能被美國指責,這對英國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風險。在他看來,“一個以海軍為生命的國家(指英國)和一個海軍只是為了自身聲望的國家(指美國)不可相提并論,前者的平等等于后者的優(yōu)勢”(30)DBFP 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W6026/61/98. (Jun 29, 1927).。其次,反對日內(nèi)瓦會議對巡洋艦的建造進行限制。其原因,一是軍事自由比限制更重要,二是英國的財政政策和造艦計劃需要每年進行調(diào)整,而不是提前數(shù)年就制定一個一攬子計劃,這無疑會刺激美國的造艦熱情,而只要英國保持一個緩慢的造艦計劃,美國就沒有理由大規(guī)模造艦,畢竟美國的軍費也不是無限的。再次,美國需要大型軍艦的理由主要是美國海軍需要穿越太平洋來應對日本的威脅。在這種情況下,英國應該做的是加強與日本的協(xié)調(diào),令美國的這一理由無法成立(31)DBFP 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W6026/61/98. (Jun 29, 1927).。丘吉爾的強硬立場,代表了英國國內(nèi)相當一部分支持海軍的論調(diào)。丘吉爾從其獨特的政治地位與影響力發(fā)出這種聲音,無疑會影響到內(nèi)閣以及英國代表團,使其堅定立場,甚至對美變得更加強硬。

        面對英國咄咄逼人的要求,吉布森向凱洛格建議,鑒于英國不切實際的噸位要求,可以適時將其計劃公之于眾,令其承受輿論壓力,以迫使英國認真考慮降低巡洋艦噸位。如果英國執(zhí)意堅持現(xiàn)有噸位,那么這次裁軍會議失敗的責任將由其承擔。凱洛格則更為直接,他通過駐英代辦斯特林訓令美國代表團:英國提出的噸位建議過于離譜,美國不會接受;美國可以提出一個新的方案,即將巡洋艦噸位配額提高到英國建議的兩倍即120萬噸(32)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72.。凱洛格的策略是利用美國強有力的經(jīng)濟實力與工業(yè)能力拉高英國造艦競賽的成本。

        與此同時,英國也在緊鑼密鼓地謀劃對策。英國代表團成員塞西爾(Robert Cecil)在向張伯倫進行匯報時提出,英國應該承認美國的平等地位,原因非常簡單,即美國在造艦實力上完全可以達到與英國平等的水平,在這種現(xiàn)實情況下,拒絕美國并不明智。就當時英美造艦競爭形勢而言,美國具有建造大型軍艦的能力,因而希望對單艘艦艇的噸位不加限制,而英國由于財力限制,在建造大型軍艦上無法與美國競爭,因此在輔助艦艇配額問題上,即使噸位平等,英國依然擔心美國造出大型巡洋艦,從而更容易趕超英國,于是英國更傾向于對巡洋艦的單艦噸位進行限制。塞西爾強調(diào),英國皇家海軍可以通過增加巡洋艦的數(shù)量來發(fā)展自己的海軍,以保持對美海上優(yōu)勢。盡管塞西爾本人并不反對美國建造大型巡洋艦,但英國代表團的海軍專家卻持有不同的觀點。英國海軍部也普遍認為,協(xié)議的達成取決于美國是否能保證不建造比英國更大的巡洋艦。塞西爾認為海軍部的想法不切實際,因為美國謀求大型巡洋艦以及與英國海軍相等的規(guī)模,都會以日本將在未來的某一時間對美發(fā)動大規(guī)模襲擊作為理由(33)DBFP 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F.O.800/261. (Jul 2, 1927).。憑借這一理由,美國不會放棄在海軍方面和英國平起平坐的努力。

        需要指出的是,美國并不是真的要求120萬噸的巡洋艦噸位,它也在積極修改方案,以期促成會議順利達成協(xié)議。美國提出一種力圖調(diào)和英國基于數(shù)量的建議與美國基于總噸位的建議的方法,其主要內(nèi)容有三點。第一,在1936年12月31日之前,不討論總噸位超過40萬噸的巡洋艦問題(34)即默認巡洋艦總噸位上限為40萬噸。?!段鍑\姉l約》簽約方可以在該條約的原則范圍內(nèi),自由建造總噸位不超過25萬噸、單艦噸位不超過1萬噸的巡洋艦。第二,在此期間,美國無意替換配置6英寸口徑主炮的奧馬哈級巡洋艦(35)奧馬哈級巡洋艦為輕型巡洋艦,美國一共列裝10艘,最大排水量均超過8000噸。(除非損失其中一艘或幾艘)。第三,為了滿足英國對于限制大型巡洋艦的要求,美國愿意在不影響行動自由的前提下,限制自身大型巡洋艦的建造。作為該提議的聲明人,美國代表團成員、海軍上將瓊斯(Hilary Pollard Jones, Jr.)(36)小希拉里·波拉德·瓊斯,美國代表團成員、美國艦隊(United States Fleet)原總司令、美國海軍總委員會成員,海軍四星上將。強調(diào),美國的這一政策聲明應該被理解為美國為迎合英國的觀點所作的最大努力;美國最初的建議是將巡洋艦的總噸位限制在25萬噸至30萬噸之間,基于雙方的談判差距,美國仍然熱切希望所商定的巡洋艦總噸位限制應大大低于40萬噸,因為美國認為就這個數(shù)字達成協(xié)議將是對裁軍事業(yè)極為有益的,并且美國承諾如果最后的協(xié)定數(shù)字低于40萬噸,美國將進一步限制大型巡洋艦的建造。同時,瓊斯重申,美國不會同意將巡洋艦的總噸位定在40萬噸以上,更不會簽署這樣的協(xié)議。

        英國代表團有成員認為瓊斯的聲明以及散發(fā)聲明的行動具有對英國下最后通牒的性質(zhì),但是布里奇曼認為這是美國的虛張聲勢。在布里奇曼看來,除非美國國內(nèi)支持海軍的力量占據(jù)絕對上風,他們才會精心策劃日內(nèi)瓦會議的失敗;否則,柯立芝總統(tǒng)缺乏破壞一個他自己召集的國際會議的動機(37)DBFP 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W6443/61/98. (Jul 6, 1927).。

        四 均衡博弈的僵局:日內(nèi)瓦會議的破裂及其原因

        (一)僵局中的外交掙扎與會議的最終破裂

        由于在巡洋艦等輔助艦噸位問題上英美雙方相持不下,日內(nèi)瓦會議在召開兩周后就陷入了僵局。同樣的僵局也發(fā)生在華盛頓,英國駐美大使霍華德和美國國務卿凱洛格也在進行著激烈的討價還價,他們各自的觀點都在重復兩國在日內(nèi)瓦會談的立場。以致霍華德認為,如果美國不能接受英國的總噸位建議,那么會談就沒有繼續(xù)的必要。對此,凱洛格毫不示弱,表示這種可能性的確存在。

        英美兩國在華盛頓的外交溝通中,凱洛格提出了一個非常值得注意的問題:“任何延長軍艦壽命的行為都將進一步推遲我們與英國海軍達到平等地位的時間?!?38)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75.這句話所傳遞的信息,如前所述。截止到1927年,無論是主力艦還是輔助艦,美國的實際總噸位并沒有和英國持平。換言之,從整個海軍軍備的角度講,美國依然落后于英國。在凱洛格看來,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在于美國建造和替換主力艦的計劃受到《五國海軍條約》的限制。因此,美國在日內(nèi)瓦會議上實質(zhì)性的重點訴求就是讓英國停止、至少是放慢輔助艦的造艦計劃,以便美國可以早日和英國海軍真正地平起平坐。這充分說明了海權轉(zhuǎn)移的持續(xù)性。雖然英美在華盛頓會議期間達成了海軍平等的協(xié)定,但英國一直極力維持自己事實上的海權優(yōu)勢,而美國則極力想要獲得事實上的海權均勢。這一進程不斷反復,并體現(xiàn)在造艦競賽和海軍會議兩個方面。在日內(nèi)瓦會議上,英國的主要訴求是通過建造大量的輕型巡洋艦來保證在總噸位和艦艇數(shù)量上占據(jù)優(yōu)勢,而美國不僅要防止英國過高的輔助艦總噸位配額,而且更加在意美國是否可以建造大型巡洋艦。這兩種不同的海軍戰(zhàn)略,實際上是兩國海軍建設需求的特點與對外政策不同的反映。英國在全球擁有大量的海軍基地,為了保證遍布世界各地的自治領與殖民地的安全,以及本土與帝國各部分的貿(mào)易往來,英國需要大量的軍艦來保護海上航路暢通;而美國在二戰(zhàn)前尚沒有形成全球性戰(zhàn)略利益,因此也沒有遍布全球的海軍基地,其海軍戰(zhàn)略主要是為了拓展其太平洋海權以及防止日本在西太平洋地區(qū)一家獨大,因此美國需要更多大型巡洋艦進行跨洋作戰(zhàn)。英、美兩國在日內(nèi)瓦會議上的一切外交博弈,都是圍繞亞太海權的護持和爭奪這一矛盾展開的。雖然日內(nèi)瓦會議作為一次外交會議,不具有時段上的連續(xù)性,但是此次會議卻是戰(zhàn)爭間歇期海權轉(zhuǎn)移非線性進程中具有說服力的典型案例,并且無論是會前還是會后,英、美、日之間的海權轉(zhuǎn)移進程都充滿了反復性,從而說明線性進程不僅不存在,而且非線性進程還具有歷史客觀性。

        7月7日,美國駐英大使霍頓(Alanson Bigelow Houghton)向國內(nèi)匯報,英國提出這么高的巡洋艦噸位數(shù)字并不全然是談判桌上的一種“叫高價”行為,布里奇曼的行動代表了英國內(nèi)閣的政策,即一旦會議按照這一數(shù)字達成協(xié)議,英國政府就會在經(jīng)濟上支持這一造艦計劃。按霍頓的報告,英國也想公布自己的計劃,以爭取國內(nèi)民眾的支持?;纛D認為,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接受英國的建議,但堅持與英國在輔助艦噸位上保持平等,二是試圖把巡洋艦問題推遲到1936年,屆時可以通過一攬子協(xié)議重新調(diào)整國際海軍條約。他并且認為,如果選擇第一個方案,那么英國的要求越大,美國的立場就會在世界面前顯得越合理(39)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79.。霍頓在和張伯倫會面之后,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認為英國在日內(nèi)瓦的所有談判方案都是倫敦方面精心設計的,張伯倫甚至當著霍頓的面說過,英國的噸位要求是經(jīng)過三屆不同黨派的政府的認真計算通過的(40)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84.。

        面對英美矛盾難以化解的態(tài)勢,凱洛格一方面要求吉布森繼續(xù)爭取英國的同意以達成協(xié)議,另一方面也要求他作最壞的打算,即談判破裂(41)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83.??铝⒅サ闹甘緞t簡短明確:“告訴吉布森,我們需要的不是借口或溫和的語言,而是明確的、強有力的美國立場聲明?!?42)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87.7月9日,三國代表舉行非正式會談。英國提出一種折中方案,即在1931年之前將巡洋艦噸位數(shù)限制在40萬噸以下,并放棄1萬噸級、攜8英寸口徑主炮的巡洋艦建造計劃(43)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88.。這個折中方案是英國企圖以降低總噸位來換取美國放棄建造大型巡洋艦的一種嘗試,但它依然和美國的立場相去甚遠。吉布森指出,英國的這一建議企圖讓美國放棄建造大型巡洋艦,自己卻沒有在總噸位上絲毫退讓,只不過是在1931年前保持40萬噸的巡洋艦,而沒有承諾在《五國海軍條約》到期后繼續(xù)限制海軍軍備。日本也表示不能接受英國的方案。

        至此,英、美、日三國代表都預感會議將無法達成協(xié)議,英、美代表轉(zhuǎn)而開始在休會問題上展開外交博弈,即雙方都想把會議破裂的責任推給對方。在宣布休會前一天的華盛頓外交晚宴上,駐美大使霍華德與凱洛格、胡佛(44)赫伯特·克拉克·胡佛(Herbert Clark Hoover),時任美國商務部部長。他在1928年的總統(tǒng)選舉中獲勝,成為了美國第31任總統(tǒng)。進行了一次非正式的談話。凱洛格直截了當?shù)刂赋?在華盛頓會議上,當時的英國代表團團長貝爾福(45)亞瑟·詹姆斯·貝爾福(Arthur James Balfour),1921年華盛頓會議英國代表團團長。同意將巡洋艦總噸位限制在45萬噸,但是現(xiàn)在英國在既有36萬噸巡洋艦的基礎上企圖把總噸位提高到60萬噸,英國這樣做,是想將一次限制軍備會議變成軍備競賽會議。凱洛格還強調(diào),如果英國執(zhí)意如此,那么美國只好奉陪英國進行這場軍備競賽。凱洛格最后指出,美國國會內(nèi)部一直有強大的力量尋求大海軍建設,雖然總統(tǒng)壓制了他們的造艦熱情,但是在目前的情形下,他不會繼續(xù)阻止這件事了(46)DBFP 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W6471/61/98. (Jul 10, 1927).。顯然,凱洛格的表態(tài)是向英方施壓,希望其在日內(nèi)瓦的代表可以回到談判桌前。但這一外交努力并沒有收獲成效。由于愛爾蘭自由邦政治家奧希金斯(Kevin Christopher O’Higgins)于7月10日在都柏林遇刺身亡,大會秘書長休斯·威爾遜(Hugh Wilson)因此得以宣布會議無限期推遲(47)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89.。

        休會后,英、美、日三國繼續(xù)進行非正式磋商。7月11日,張伯倫會見了霍頓,提出了另一份折中方案,即英國希望根據(jù)每種不同類型的輔助艦進行分別的談判,這樣就可以避免在總噸位數(shù)字上糾纏不休;他表示,英國理解美國需要萬噸級巡洋艦的現(xiàn)實需求,如果美國能將萬噸級巡洋艦總數(shù)限制在12艘,那么英國將放棄2艘在建與1艘已經(jīng)鋪設龍骨的萬噸級巡洋艦,以保持和美國的巡洋艦總噸位相等(48)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95.。倫敦向英國代表團發(fā)出指令,稱可以把巡洋艦的數(shù)量從75艘減少到66艘,并且除了萬噸級巡洋艦外,其他巡洋艦最高噸位不超過6千噸(49)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96.。然而,吉布森認為,談判真正的問題在于英國試圖迫使美日兩國海軍接受與英國相同的標準,而不考慮各自國家的實際情況;美國的客觀現(xiàn)實是需要萬噸級巡洋艦,而英國則將此視為對其安全的威脅。另外,英國打算邀請凱洛格赴日內(nèi)瓦和張伯倫舉行會談。但是,吉布森認為,這是英國的緩兵之計,在英國沒有實質(zhì)性讓步之前,凱洛格親赴日內(nèi)瓦是毫無意義的,而英國一旦作出實質(zhì)性讓步,凱洛格也就沒必要親赴日內(nèi)瓦了;凱洛格同意吉布森的看法(50)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104,106.。7月18日,凱洛格繼續(xù)指示吉布森,做好會談破裂的準備,美國要準備好一整套說辭,將會議破裂的責任歸咎于英國的堅持(51)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109.。

        由于英國堅守自己的立場毫不退縮,會議瀕于完全失敗的境地。英國之所以如此強硬,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它預判美國會在關鍵時刻緩和立場(52)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139.。而實際上,美國也確實對談判破裂的擔憂更大,盡管美國并沒有在談判中退讓,但是在休會問題上以及在對新聞界的聲明中看上去似乎處處體現(xiàn)著美國某種程度的搖擺和不堅定,這加強了英國人有機會堅持自己立場的判斷。更重要的是,英國認為,在海軍軍備問題上的對美完全平等將會損害英國的海上霸權,英國依然要謀求哪怕是微弱的對美海軍優(yōu)勢。因為說到底,在英國看來,即便是微弱的海軍優(yōu)勢,加上英國廣闊的海外殖民地以及一百多年積累起來的豐富的海上擴張經(jīng)驗,它們就會轉(zhuǎn)變?yōu)槊黠@的海權優(yōu)勢。當然,美國的最終態(tài)度并沒有像英國預判的那樣軟化。7月30日,吉布森在會見布里奇曼時依然明確指出,美國不可能接受英國關于巡洋艦配額的建議(53)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139.。

        至此,英美之間的矛盾已經(jīng)無法通過外交談判來調(diào)和了。8月4日,在最后一次全體會議上,大會主席吉布森宣讀了一份經(jīng)過三國代表團審議的會議聲明(54)FRUS, 1927, Volume I, Document 147.,雖然該聲明中使用了外交辭令“休會”(adjourn),但實際上它宣告了日內(nèi)瓦會議的最終破裂。與會三國在巡洋艦總噸位問題、巡洋艦單艦最大噸位和主炮口徑等問題上沒有達成任何共識,由此在全部輔助艦議題上無法進一步展開討論,于是只能宣布會議在沒有任何協(xié)議的情況下破裂,所有問題將留待1931年主力艦凍結期結束前再行討論。

        (二)日內(nèi)瓦會議破裂的原因

        大致說來,日內(nèi)瓦海軍裁軍會議破裂的原因有以下三點。

        第一,英美雙方在會前缺乏必要和有效的溝通。即雙方為正式會議之前的外交準備不足,缺乏對會議主要議題的充分磋商,當雙方在正式會談后發(fā)現(xiàn)與對方的要求相去甚遠時,已經(jīng)失去了充分的外交調(diào)整空間。

        日內(nèi)瓦會議結束不久,張伯倫在給霍華德的電報里坦陳:“毫無疑問,在沒有進行初步交換意見的情況下就開始這樣一個會議是一個很大的錯誤,對此我必須承擔一部分責任?!?55)DBFP 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F.O. 800/261. (Aug 10, 1927).緊接著,這位外交大臣爭辯說,準備不足的原因在于英國不想因為推遲答復邀請而得罪美國。英國不想表現(xiàn)出對海軍裁軍漠不關心的態(tài)度,因此沒有詢問談判的實質(zhì)內(nèi)容就作出了回答。英國海軍部一直不愿意“提前透露他們的計劃”給美國人,主要是因為它希望獲得美國在1921年所享有的優(yōu)勢(56)Edward Adolph Goedeken, The 1927 Geneva Naval Disarmament Conference: A Study in Failure, 107.。在隱瞞信息方面,英國海軍元帥、第一海務大臣戴維·貝蒂(David Beatty)(57)1919年11月1日至1927年7月30日,擔任英國第一海務大臣。扮演了主要角色。除了針對美國之外,他認為隱瞞部分信息,將有助于說服并不知情的內(nèi)閣允許海軍部來代表英國主導日內(nèi)瓦會議的談判。1927年11月24日,工黨領袖麥克唐納(James Ramsay MacDonald)向下議院提出一項動議,譴責保守黨未能在會議前做好充分的外交準備。麥克唐納斷言,在日內(nèi)瓦應該有更多的政治家和更少的軍官,并宣稱在一個討論廣泛問題的會議上,“軍隊代表團是完全不合適的”(58)Great Britain, Parliament, Parliamentary Debates (Commons), 5th series, 210 (1927), 2093, 2096, https://api.parliament.uk/historic-hansard/commons/1927/nov/24/international-peace-and-disarmament.。

        第二,英國內(nèi)部關于日內(nèi)瓦會議的目標分歧較大。這種矛盾具體體現(xiàn)在丘吉爾和貝蒂之間。雖然丘吉爾和貝蒂一樣,都是英國海軍與英國全球海上霸權的堅定支持者,但是兩人在具體政策偏好上并不一致。丘吉爾更加保守,貝蒂則更加激進。如前所述,丘吉爾在英美海軍軍備平等問題上,非常明確地表達過自己的立場,認為英國以海軍為生命而美國以海軍為威望,二者不可能平起平坐,平等就意味著后者的優(yōu)越(59)DBFP 1919-1939, Ser. 1A, Vol. 3, Reference: W6026/61/98. (Jun 29, 1927).。丘吉爾在日內(nèi)瓦會議召開之前并不反對美國的造艦計劃,他關注的是三件事:一是英國需要足夠的軍艦來保證日不落帝國的戰(zhàn)略與經(jīng)濟利益;二是英國的海軍戰(zhàn)略必須是自主的,即不能受制于條約或者外國,換言之,英國所達成的海軍國際協(xié)議,只能在英國具有絕對優(yōu)勢的情況下進行有條件的自我限制,而不能因為條約限制而失去英國的海軍戰(zhàn)略自主與戰(zhàn)略自由;三是海軍建設必須以英國的經(jīng)濟實力為限度。丘吉爾和貝蒂在前兩個問題上沒有任何差異,唯一的分歧在于第三點。丘吉爾相信軍事力量是建立在經(jīng)濟實力之上的,并且作為財政大臣,他認為通過配置稀缺的政府資源來重建搖搖欲墜的戰(zhàn)后經(jīng)濟,英國可以確保在不遠的將來擁有更加強大的軍事實力。所以,丘吉爾不同意議會以加征稅收的方式建造21艘巡洋艦,他認為日本短期內(nèi)并不會對英國構成威脅,所以希望議會將這一計劃推遲一年審議,以優(yōu)先恢復經(jīng)濟活力。而貝蒂則拒絕推遲一年的計劃,他以辭職相要挾,并且使用了富有技巧的政治游說之后,成功地令內(nèi)閣同意批準立即造艦的要求,只不過相比之前的21艘巡洋艦,只能造16艘。從日內(nèi)瓦會議結果上看,貝蒂計劃不周、執(zhí)行不力的海軍戰(zhàn)略,使得英國內(nèi)閣的爭論更加激烈,不斷出現(xiàn)閣員以辭職相威脅的情況。丘吉爾通過一系列政治手腕最終削弱了海軍部的政治影響力,才使得內(nèi)閣關于海軍戰(zhàn)略的一系列爭論告一段落。

        以上兩點,只是外交技術層面和國內(nèi)政治博弈方面的原因。

        會議破裂的第三點原因即根本原因,是英美兩國之間存在結構性矛盾,這一結構性矛盾即海權轉(zhuǎn)移進程中權力的零和博弈。這一根本性原因在淺表層所體現(xiàn)的即為“雙方都拒絕妥協(xié)其海軍政策”,在此淺表層之下,所體現(xiàn)出來的是以權力界定的國家利益,而這種國家利益對英美兩國來說,可以聚焦到地緣政治利益這一落腳點上,即英、美雙方(同時也包括日本)在太平洋地區(qū)都有不可放棄、必須爭取的利益。誰的海軍可以控制太平洋地區(qū),誰就可以保證本國在該地區(qū)海上運輸線的安全,以維護和擴展在該地區(qū)的既得利益。因此,在海軍軍備問題上,各海軍強國意識到這一問題直接關系國家利益,因此只能盡力爭取而不能隨意退讓。海權轉(zhuǎn)移進程中的零和博弈,構成了非線性進程的重要原因。換言之,如果海權轉(zhuǎn)移進程是一個線性進程,只能說明要么零和博弈不存在,要么零和博弈在進程中是確定的,即永遠是一方勝利、一方失敗;反之,當零和博弈進程是不確定的,那么其整個海權轉(zhuǎn)移進程就必然體現(xiàn)為非線性。

        五 余論:權力/海權轉(zhuǎn)移的非線性特征

        1927年日內(nèi)瓦海軍會議,是戰(zhàn)間期海權轉(zhuǎn)移進程中的重要事件。英國“重返太平洋”與美、日的拒止都沒有采取軍事或軍事威脅手段,而是采用外交方式謀求權力平衡。因此,從英、美、日尤其是英、美之間的外交博弈中總結外交經(jīng)驗,有助于降低軍事沖突和對抗的風險。如上所述,英國的外交較為細致全面,通過議題設置,力圖主導會議進程,這種主動性給美、日兩國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難,令其陷入較被動的境地。此外,英國在日內(nèi)瓦會議上采取了較為積極,甚至可以說是激進的政策目標:明知意大利、法國沒有參會,也要堅持修訂《五國海軍條約》;提出既有巡洋艦兩倍數(shù)量的總噸位要求。英國的上述外交目標,有其國內(nèi)政治的根源,即英國已經(jīng)在戰(zhàn)略上決定重奪在太平洋的海權優(yōu)勢,無論會議是否達成協(xié)議,英國都會進一步加強海軍建設。同時,英國在談判上的這種表現(xiàn)可以被視為是一種以進為退的策略,即先開出較高的談判目標逼迫美、日就范,如若未成,則可退而求其次獲得本方預設的、談判底線以上的目標。

        美國作為崛起國,在日內(nèi)瓦會議上面對英國的咄咄逼人,并沒有無原則地妥協(xié)退讓,而是堅持原則立場,與英、日兩國充分博弈,其利用外交談判與英、日爭奪海權的方式可圈可點。首先,美國在日內(nèi)瓦會議上充分利用全方位外交,不僅在會場內(nèi)外通過正式與非正式的方式和英國接觸,并且極力拉攏日本反對英國提出的修約要求和過高的巡洋艦噸位要求。雖然日本在一戰(zhàn)后將美國視為本國海權崛起的最大障礙,但當英國要“重返太平洋”時,日本也感到了巨大的戰(zhàn)略壓力,其與美國有限合作以拒止英國,就成為了日本的戰(zhàn)略優(yōu)先方向。美國看到并且充分利用了日本的這一戰(zhàn)略心理,拉攏其在修約問題和巡洋艦問題上傾向美國,成效是顯著的。其次,美國全方位外交還體現(xiàn)在華盛頓和駐英使館的外交努力上。這種努力的根本原則就是堅持美國的底線不動搖,即作為裁軍會議的日內(nèi)瓦會議,必須達到限制海軍軍備的目的,任何反其道而行之,甚至是造成進一步軍備競賽的協(xié)議都是不可接受的。正因為美國的這一外交底線,使美國在輿論戰(zhàn)中占據(jù)了道德制高點,從而可以使美國將會議破裂的責任歸咎于英國。最后,美國以實力作為后盾。其之所以不懼怕會議破裂,更為主要的原因是美國相信會議即使破裂并伴隨軍備競賽,對美國而言也依然有利。美國強大的經(jīng)濟實力與工業(yè)能力,可以令美國自信地宣稱,如果英國堅持擁有60萬噸巡洋艦,那么美國就有能力建造120萬噸巡洋艦。會后柯立芝政府積極的海軍建設,在實然層面宣告了“海軍假日”時代的提前結束。

        雖然1927年的日內(nèi)瓦海軍會議被認為是“20世紀最不成功的國際會議之一”(60)David Carlton, “Great Britain and the Coolidge Naval Disarmament Conference of 1927,” Political Science Quarterly 83, no. 4 (December 1968): 573-598.,但是對于美、日兩國而言,會議的破裂反而助推了它們的海權崛起,因此這種“不成功”僅僅是對英國而言。在本次會議中,英美外交博弈的復雜性,佐證了其海權轉(zhuǎn)移進程的復雜性。日內(nèi)瓦會議的破裂,標志英美海權轉(zhuǎn)移從此消彼長階段進入到僵持階段。這一僵持狀態(tài)意味著英、美、日三國在太平洋地區(qū)形成了海權均勢。然而,均勢狀態(tài)并不是靜止的,三國都在伺機擴展自己的優(yōu)勢,從而在霸權爭奪中勝出。因此,這種僵持為后續(xù)更為激烈的海權轉(zhuǎn)移博弈提供了動力。其中最為突出的歷史進程即為日本的冒險擴張,其戰(zhàn)略選擇促成了英美的接近與合作。經(jīng)過1930年與1936年兩次倫敦海軍會議后,英國迫于日本海權與地緣政治的不斷擴張,逐漸在戰(zhàn)略上聯(lián)合美國。而這一戰(zhàn)略選擇,一方面要求英國繼續(xù)向美國讓渡地緣政治權力與利益,在國際條約與雙邊外交兩方面承認并促進英美海軍實質(zhì)上的平等,另一方面則要求英國不斷滿足美國權力與海權增長所提出的要求。英國在日、美兩國的同時崛起與自身霸權衰落的情況下進行了選邊站隊,而不是更加傳統(tǒng)的均勢外交方針,加上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相隔兩年在歐洲與太平洋地區(qū)接續(xù)爆發(fā),進一步加速了英國的衰落,而英國在加速衰落與外交方略慣性中更進一步聯(lián)合與依靠美國,從而實現(xiàn)了英美之間的權力與海權轉(zhuǎn)移完成。

        需要強調(diào)的是,英美之間權力轉(zhuǎn)移的“和平性質(zhì)”是一種局部視角。從全球視角看,一戰(zhàn)后不斷崛起的國家并不只美國,德國與蘇聯(lián)在歐陸方向、日本在西太平洋方面同時進入了國家崛起通道。因此,全球權力的轉(zhuǎn)移實際上是英國霸權的衰落與多國霸權的崛起與競斗組成,不僅英美之間的戰(zhàn)略競爭是結構性的,英蘇、英德、英日之間同樣存在結構性矛盾。而英國在這一多元主體權力轉(zhuǎn)移進程中最終選擇了美國作為其戰(zhàn)略合作對象,尤其是當?shù)聡c日本分別在歐洲與太平洋地區(qū)發(fā)動大規(guī)模侵略戰(zhàn)爭之后,英國在戰(zhàn)略上依靠美國的態(tài)勢更加明顯,從而推動了英美兩國權力轉(zhuǎn)移的“和平屬性”。換言之,恰恰是多元主體權力轉(zhuǎn)移中的大規(guī)模戰(zhàn)爭,促成了守成國與某一崛起國之間的合作與權力和平轉(zhuǎn)移。

        在外交方面,以日內(nèi)瓦海軍會議為中心考察戰(zhàn)間期太平洋海權轉(zhuǎn)移進程,可以發(fā)現(xiàn),權力/海權轉(zhuǎn)移的進程充滿了曲折與反復,守成國并不會心甘情愿地將擁有的區(qū)域或世界霸權拱手讓與崛起國,無論是戰(zhàn)爭或者和平方式,守成國都會盡其可能阻止崛起國發(fā)起的挑戰(zhàn);已經(jīng)在崛起路上的國家,尤其是已經(jīng)取得階段性成果的崛起國,同樣不會停下取代守成國的腳步。這一對結構性矛盾是導致權力/海權轉(zhuǎn)移非線性的根本性因素。在全球權力轉(zhuǎn)移的視野下,英美在海軍軍備問題上的激烈博弈是其結構性矛盾的反映。然而,在第二次倫敦海軍會議上,英、美以及法國卻能夠共同締結一個新的海軍條約,一個關鍵因素就在于1936年希特勒在歐洲積極擴軍備戰(zhàn),同時日本進一步加緊侵略中國并宣布退出國聯(lián)與《五國海軍條約》,此時的日本已成為英美的安全威脅,需要它們共同防范。因此,在權力轉(zhuǎn)移過程中,當出現(xiàn)一個對守成國和崛起國都形成現(xiàn)實威脅的國家,那么有共同威脅的守成國與崛起國之間戰(zhàn)爭的可能性就會降低,而它們之間權力和平轉(zhuǎn)移的因素就會升高。多元大國競爭態(tài)勢的這種變化,不僅為英美霸權的和平轉(zhuǎn)移提供了符合邏輯的解釋,并且進一步證明了權力轉(zhuǎn)移的非線性特征,即多元主體競爭下的權力/海權轉(zhuǎn)移必然不可能是線性的。雖然英美權力/海權轉(zhuǎn)移的“和平性”在一定程度上來自多元競爭并部分掩蓋了英美之間爭霸的結構性矛盾,但是充分利用外交手段,在避免戰(zhàn)爭的同時爭取戰(zhàn)略利益,依然是對外戰(zhàn)略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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