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文
每次從外面的城市回家,必須經過盛山,這如一道只有唯一解題方法的命題。所以,我對于盛山這個名字的熟悉程度,基本源于我回家的次數。
盛山依附在縣城邊上。老縣城與新縣城都是。但新與老肯定是有距離的,所以這個邊上也是有距離的。
我家離盛山不近,也不算太遠,大概30公里的距離。還沒離開家鄉(xiāng)之前,縣城沒去過,就別說知道有個盛山了。
最早知道盛山其名,是在一本有關地方歷史的書上。清咸豐《開縣志》引《夔州府志》里記載:“盛山在縣北三里,突兀高峰,為縣主山。山如盛字,故名。”估計是日月打磨,突兀高峰不可見;人口與房舍的拓展,距離也沒有那么遠。
他們說盛山像個盛字,這象形,我沒看出來。我想,可能只是經過,又或許是有“身在此山中”的盲點。我沒有機會,也沒時間和精力,爬到盛山的對山去打量而后認真辨識。距離會讓人發(fā)現其美感,我不知道用在這個時候是否恰當,而事實上,應該是有道理的。因為沒有距離,無法發(fā)現它的外形美。說它伸出去的山頭像鳳凰頭,也沒能發(fā)現。只是看見,山頭昂首在那里,什么也不說,什么表情也沒有。俗話說,燈下黑,燈下黑了,你能發(fā)現什么,或者領略什么呢?
剛開始的時候,回家從盛山腳下經過,那時候是真正的山腳下。是老縣城,是兩山夾持的地方;是東里河與南里河拱衛(wèi)的地方;是有1800年建城歷史審核打磨過的地方。路從老縣城中間穿過,明清時代的、民國時代的、現代的房子密密麻麻高高矮矮新舊破敗交相輝映,依附在盛山山腳。當然,山上也有,但你能想象,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境況。
彼時,縣城是大唐時聲名遠播的盛山擁衛(wèi)的老縣城。
每經過一次,我就懷想一次,盛山為啥會比建城上千年的老城有名?
從史料里回想,當時在開州做刺史的大唐宰相韋處厚那寫盛山的十二首詩,是不是犯了文人的通病?其后,經大唐文壇、政壇的大咖白居易、張籍、元稹、嚴武等唱和,在一個時期形成了轟轟烈烈的事件,成就了盛山之名。
其實,盛山在唐朝,因韋處厚而享譽華夏,這有根可尋,有據可查。就算我有懷疑,但白紙黑字,那也是事實。他將盛山十二個比較奇特的地方命名,分別用詞語粉飾裝修了一下門面,就成了開州十二個有著神圣底蘊的地點。
在一年里有限的回家次數里,有時候,我刻意屏蔽去想那些被風雨洗刷經年的盛山和那十二個地點。這對于韋處厚,或許有些不公,也有些太現實。一個常年為生計奔走的人,我能表達什么呢?這是文人與偽文人之間存在的差異,有陌生與熟悉之間的差異,時代與時代的差異,發(fā)現與不能發(fā)現之間的差異。
但一探究竟的心理,或許,是人的通病。
老縣城在偉人“截斷巫山云雨,高峽出平湖”的詩句里發(fā)生了巨變。作為身處三峽支流的小縣城,在三峽工程偉大的海拔高度面前,當自己低于平湖的事實高度和物理高度時,就只剩下一個詞——搬遷。
我算是見證了它在這個時代的變化:老縣城在轟隆隆的拆遷聲過后,新縣城呱呱落地。這意味著東里河與南里河不得不放棄原有的態(tài)度,匯聚在一起,形成人工湖泊——漢豐湖。它們不光是牽手搭臂了,那是抱團描繪開州新的變化時刻。
新縣城以新時代的姿勢迎客,舊縣城用歷史的厚度搭建起漢豐湖。盛山在此時,似乎有了被遺棄的理由。
春去秋來的時候,我每有回家,是可以看到漢豐湖遍生漣漪的。感覺那漣漪,是舊縣城的房舍在漢豐湖里按時間的年輪訴說心語,是年代的腳步在里面爭先恐后地走動,那是別生一番情趣的景致。
漢豐湖美與不美,最有發(fā)言權的是長居開州縣城的人,或者說是長居開州城的文人長者。一個偶爾經過的人,就算要抒情,那也是表象的,有不能深入骨髓之感。說出的話語的力度,似乎會有華而不實的味道,動人之處肯定是有所欠缺的。所以,我不能輕易去表白什么。
但盛山,我不去深識,我感到我是有罪的。在外奔波,多次有朋友說起盛山,我卻無法大大方方地接上話題,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那樣難為情。韋處厚的詩寫的那些位置,他們能說出,而我卻無法說出一個所以然。每在此時,除了驚喜,我有慚愧甚至羞愧的心理,讓我無法面對。我是土生土長的開州人嗎?
很顯然,那是情懷堆放的地方,特別是經歷過老縣城煙火氣的人。
漢豐湖之上,盛山是矮了一個高度,這源于水的柔波隱藏了它部分屹立日月的骨頭。
這是時代之變。韋處厚要落寞,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但十二景沒地方可去,始終守候在韋處厚的詩句里。
盛山有一個尋盛門,如果去過劉伯承紀念館的人都知道。尋盛門是后人所立,劉伯承紀念館也是。都有開州人引以為豪的驕傲。他們直立在漢豐湖之上,是漢豐湖的驕傲。
劉伯承紀念館就不說了,一代軍神的符號,不容置疑。而盛山,為啥會“盛”,這倒是一個言說的難題。
尋盛門我想要是老縣城還存在的話,應該是立在老縣城靠近盛山的腳跟處,方得其意義本身。如是那時,進得門來,順著依山勢立體而起的石梯攀爬,約千百米處,可得第一風景——劉伯承紀念館??磩⒉卸俗筇茫眠\籌帷幄、叱咤風云的眼睛凝視縣城,目睹其前進的每一步,是無可厚非的。
這應該是一“盛”吧。當然,有很多事情不容假設,它有不可拂逆的時代發(fā)展脈絡。
一道長長的石梯依尋盛門陡直而上,那是山體伸展的模樣,基本沒做人為的更改和修飾。就那樣耿直而爽朗地站立在那里,不識變通和屈就的樣子,我在想,這與開州人的性格會不會有某些重合?
遙想當年,韋處厚茶前飯后,邀三兩文人雅士,一路盤點,尋徑而上,一襲長衫,手搖蒲扇,向前傾斜著身子,大口喘著粗氣,是不是有些微的不瀟灑了。
而事實上,心懷對大自然的溫情,那又當是另一番景趣了。君不見梅溪、葫蘆沼、繡衣石、流杯池、隱月岫、琵琶臺、盤石蹬、桃塢、瓶泉井、茶嶺、竹崖、宿云亭釋放出的誘惑,韋處厚一邊用蒲扇安撫奔跑而出的汗水,一邊輕捻泛著汗水之光的須發(fā),稍事沉吟,給盛山置辦了千古家業(yè)——十二首詩。十二個在我們眼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位置,經歷時事的滄桑,歷久彌新。盡管它們大多隱去真身,已無法與詩相互輝映了,但這一點不影響你去細嚼個中滋味。如十二壇陳年老酒,不打開蓋子,不去細細品嘗,也能從聞名到識香到識體,個中滋味也就不言而喻了。
盡管經歷了時代淘洗,山體人為地幾經變化,登盛山,顯然仍有曲徑通幽的地方,這得看你有沒有好心情。我是懷著登山探看故城去的,盡管故城早已不再,我也遲到了十五年。從三段陡直的百步梯爬上去,汗水濕透衣衫,呼氣吸氣的節(jié)律已是不勻,但心情卻為之一爽,眼界亦為之一寬,極盡可能地領略了一次登高看遠的境況。不是說以前我沒登過高,看過遠。但凡人都有這樣一個認識,山與山不一樣,情與景不一樣,情懷與情懷肯定不一樣了。
盛山并不高,相對于有名的奇山大川,沒有太多放蕩不羈之處,反倒有“小家碧玉”的味道。但于老縣城來說,是高地,是一覽老縣城全景的地方,是將家盡收眼底的地方,是老縣城人茶余飯后呼朋喚友尋勝探幽不多的去處。也算是近水樓臺,有其獨特的出世入世之處。不然,也不會讓韋處厚青睞有加,寄情于他,幾近癡迷,竭盡所能地遣詞造句,讓其流芳后世。
站在隨山而纏繞的風雨廊橋上,斑駁的人跡有待尋找,就像老縣城的點點滴滴一樣,只待追憶。這是時代向前行走必然呈現的規(guī)律。故人有故,舊城人有新,新城有供舊城人茶余飯后探幽尋盛的地方已日新月異。
山下近漢豐湖邊,興建了開州故城、老關嘴碼頭,這是一種舊場景還原似的建筑物。當然,這只是美化故城的替身,它顯然是“傳承歷史,記住鄉(xiāng)愁”的情懷使然,是一種情結的落腳點。
漢豐湖繞著新縣城纏綿,它的精致在隨風蕩漾,舟楫翩躚,白鷺和野鴨齊飛。文峰塔聳立,舉子園相伴,新縣城為新時代描繪著符號。想到開州近些年的一句廣告詞,“城在湖中,湖在山中,人在山水中”,這是不是盛山所收獲的另一“盛”呢?
在我看來,盛山之謂,是故城歷代人的情懷節(jié)律所致,以山之盛寓城之盛。《隋志》記載開縣故城:“水陸所輳,貨殖所萃”??梢姳藭r境況。山觀故城盛行煙火,朝代與人物新舊更替;人觀山之蔥綠葳蕤,隨四季更換著裝,情愫藤蔓相互纏結,是為大盛。
一點也不假。
偉人的詩句更改了老縣城的歷史,因三峽出平湖而站立起來的新縣城、漢豐湖、二十一世紀里昂揚前行的人,與盛山的盛字相呼應,這是時代奏出的音符,是生活執(zhí)筆描繪的篇幅,一幅城鄉(xiāng)山水國畫,暗紋里起伏著往后面行走的時光。
越后亦然。這是我每回一次家必須深情呼喊它一次的理由,說一聲“我回來了”的情節(jié)。
歸去來兮
微涼天氣,無風,有三五顆起早而又羞澀的星星掛在頭頂,黑而不盡黑的夜,讓這個村莊——桐麻園透露出神秘的氣息。那路邊靜謐的柴垛,依木而拴偶爾打一下響鼻的牛,竹林與草木,多像蟄伏的十萬刀兵。我攏了攏手臂,然后扯了扯衣襟,我想我該出場了,去做統帥它們的
將領。
沿屋旁的鄉(xiāng)村公路走去,就可以撿拾起白天那些或重或輕的腳步了。但我不能將它們全都撿拾起來,如果全都撿拾起來,會少許多此時的存在感。得留下一些腳步,讓它們期盼,讓它們等待,讓它們隨著我的一舉一動而調整它們的情緒。我得順應場景,就像它們順應我的意志一樣,相安在這樣的夜晚,面對山間萬物,我閱它們,它們閱我。
順著彎過去又彎回來的鄉(xiāng)村公路不緊不慢而又隨意地走動,有細小的風披身而過,順便帶來幾聲輕微的咳嗽聲。那竹林與草木好似被咳嗽聲喚醒,窸窸窣窣地動了起來,如千百人突然醒悟似的向我問好,又似向我探尋我的來由。
這條鄉(xiāng)村公路我走過的次數屈指可數。它修建的時候,新開的土在日曬雨淋之后成為舊泥,長出雜草時我不在;它通車后帶來柴油和汽油的味道時我不在;那條承載了我童年和初戀時的星光與月色的小徑因它而消逝的時候,我也不在。
往前走了近一百米,將眼睛適當地抬了抬,三五顆星子在這條公路上移動。好似它們在引領我向前走,又好似我在帶領它們往前走,但最終是在一個有著潺潺水流的小溪邊停止不前。
這條小溪承載著我童年的快樂,也承載著我初戀時那個難忘的夜晚。屏住呼吸,我發(fā)現小溪的水流聲仍是那個夜晚有節(jié)奏的流動聲,只是這個夜晚不是那個夏季雨后的夜晚,沒有青翠鮮嫩的桐樹葉,也少了兩個青翠多汁的身影。
這樣停下來不能怪腳,不能怪這夜,怪只怪小溪邊那塊依然故我的石頭。經二十多年的日曬雨淋和水流的沖洗,仍那樣光潔無欲地待在那里,在這夜里發(fā)出不嬌不嗔的光,好像是在等我回來。
是的,一定是在等我回來,是想將它心中藏著的故事傾吐出來。一定是要提醒我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我和她的故事,其實并未完結。我揉了揉眼睛,三五顆星子在那塊石頭上坐著,我不知道要不要去打擾它們。
在我糾結的時候,有蟲子的歌唱聲在
響起:一,一二,一二三,一二三四。
它們的節(jié)奏,明顯諳熟了大自然的規(guī)律,也諳熟了我的心理。那個夏夜它們就這樣為我和她助過興,將我們從摔倒的小徑上扶起來,然后爬上小溪邊的那塊石頭。
那雨剛過的夏夜不冷不熱,剛剛是穿著短袖衣衫蕩來蕩去的好時光。一雙人影擁抱著在星子和月色里移動,他們逃開了所有人類的目光,從上世紀80年代的桐樹摘下桐葉,鋪在小溪邊的這塊石頭上,頭顱緊依著頭顱,直到后來聽到各自的父母在夜空里傳來的呼喊聲……
“一生一代一雙人”明顯已經缺席,夜色在往深里黑,但我可以看清我在夜色里明白無誤的年齡,就像穿過這條小溪的鄉(xiāng)村公路,有著它的爽性,也深藏了無法言說的曾經。
來到那棵桐樹下,伸手摘下深秋的桐葉,借著稀薄的光暈,我看到它有著我年齡一樣的紋路,讓我不忍心拿去放在石頭上坐下。就這樣拿著它,像攥住了那個夏夜,攥住了那個故事里青翠多汁的一雙人,攥住了小溪水流和那塊承載故事的石頭,任時光的指針將我往前帶去。
三三兩兩燈火隨各個村莊在山體上的布局于四周逐漸燃起,有的在溝渠之側,有的在山脊之棱,有規(guī)有矩,層次分明。這多像一個高級指揮官排兵布陣后各個營盤的所在地,在這夜色里交相輝映,桐麻園此時是指揮中心。
夜已盡黑,我被這條鄉(xiāng)村公路帶到桐麻園的后山,這是一個在白天可以俯瞰村莊全貌的地方。但在此刻,是無法看盡了。除了點點燈火在寂靜里讓人心生歡喜外,就是單薄的星光勾勒出的輪廓,這是一種朦朧的景致。在這朦朧的景致里,我似乎看到了它的前世今生,看到了在它軀體里面流動著的血液。一個從完全靠禾鋤耕種的村莊,到如今耕種與外出務工、經商等攜手共進的格局,為桐麻園的歷史注入時代的新鮮血液。
我停下腳步,尋找村莊旁那一條傍著村莊一直通向山頂的小徑,可它已不在了。修了鄉(xiāng)村公路后,基本沒有人走,它也就或荒蕪或垮塌了。
有細微的風吹拂,像人行走時發(fā)出的腳步聲,沿著這條小徑從下往上響起。循聲望去,好似隱隱有趕夜路的人,順著小徑的坡度,在躥高走低。
想那些年,這是村莊聯系外面世界最重要的一條山路,是關系到桐麻園的人穿衣吃飯的一條路。路的兩邊有窄如眉毛的梯田,有巴掌一樣大的地塊,除了播種收割,擔進背出,還有生大病進縣城醫(yī)院,從縣城回來,都離不開它。
曾經那么長的時間里,在用糧食去換回針頭麻線時,在上交公糧時,到鄉(xiāng)鎮(zhèn)場上去感受外面的世界吹進來的風的時候,父輩們在這條路上起早摸黑、奔生向死,像他們將一輩子的時光交給桐麻園去慢慢切割數弄一樣,不用汗流成溪的腳步,不用隱藏的流血危機,似乎就沒有機會去
完成。
想到這里,我看到星星對我眨了眨眼睛,月亮清高不語,但有個消息在傳遞:那些在這條山徑上披星戴月勞作的日子,那些被這條山徑磨損掉的時光,還有那些匍匐躬耕的歲月、氣喘如牛的人,如今都隱伏在齊人高的草叢里,與村莊一片
靜謐。
這無疑是一條穿越我生命緯線的山徑,我奔跑的童年青少年時光是在這條山徑上完成。山的半山腰有我的小學,山頂有我的中學。我的認知是在這條路上一步一步地攀爬里增加、長大、成熟。到如今的不惑之年,它仍是揮之不去的場景。
在這條路上,我躥高跳低過,腿肚子上綁著沙袋奔跑過,也曾在這條路上哭喊著尋找因勞作深夜不歸的父親母親。與小伙伴們玩過武俠片段劇情,也玩過槍戰(zhàn)情節(jié),還曾在這條路上羞澀地遞出過第一封情書后轉身就跑,引來一陣陣純真戲謔而無邪的笑聲。記得那些趁著夜色往家趕,趁著夜色往學校奔的情節(jié);用自己沒有發(fā)育完好的嗓子,吼《少年壯志不言愁》,唱《纖夫的愛》。這條小徑的每一個黎明,基本上是被我和小伙伴們叫醒的。
站在靜寂的鄉(xiāng)村公路上,夜色襲人。稀疏的幾顆星子不知什么時候已隱去,唯村莊里的燈盞能表示村莊的存在,而后就是自己的思想了。此時你會發(fā)現自己真正融入夜色的奇妙,與年少時有許多不同。不用多想,自己就是這夜色的一份子,與山石沙泥溪流小徑一樣,與生于斯長于斯的親人們一樣。那份靜謐安詳的情懷,早已將為生活奔走所獲得的疲憊拋棄;將從成年以后帶來的諸多煩心事拋棄。有的只是盡情地享受這在夜色里呈現出來的溫馨的浩蕩與無垠,和那些為我守候而不離不棄的萬物與親切。
與這樣的夜色對話,成了我此時唯一想做的事。它告訴我無月無星的少年時光,連滾帶爬地與小伙伴們從小徑上去鄰村看電影的情節(jié);相互攙扶著走過被夜色深埋的溝溝坎坎和彼此的埋怨,而后摔倒又爬起來的嘻嘻哈哈。我想,如果在此時能回到童年和青少年時光;如果我的小伙伴們能同時回歸,大概是沒有舊時那些摔倒后又爬起來的情節(jié)了。我們會像如今的父老鄉(xiāng)親們走街串巷一樣,大搖大擺地順著這條鄉(xiāng)村公路,從這個叫桐麻園的村莊出發(fā),迎接時代新鮮的氣息,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給它取名叫作“歸去來兮”,而后又大搖大擺地踩著夜色返回。
想,是多么暢意的事。
泥 文 本名倪文財,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出版詩集《泥人歌》《我多想停下來》,著有長篇小說《破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