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懷

秋風(fēng)乍起，中秋將至。看到超市里琳瑯滿目的月餅，聞著滿街飄來的月餅香，我不由得想起兒時的溫馨時光：在湘西老家，一家人坐在門前的老梨樹下，觀賞著遙遠天穹懸掛的那輪圓圓的、大放光明的中秋之月，聊著家常，一起吃家鄉(xiāng)特產(chǎn)麻子月餅。此時，大人們還常常會給我們講嫦娥奔月、唐明皇游月宮等故事，同樣的故事每年都講，我們卻百聽不厭，津津有味。

記憶中，孩提時的我們很是盼望過中秋。因為中秋佳節(jié)，孩子們即使犯點小錯誤，大人大多也是不會責(zé)備的。而且這一天，我們能吃到豐盛的晚餐，還能吃到麻子月餅。

無月餅，不中秋。小時候，盡管家里窮，但中秋節(jié)，父母總會想辦法去鄉(xiāng)供銷社買一個麻子月餅給我們解饞。皎潔的月光下，母親把麻子月餅分成很多塊，然后分發(fā)給我們。我們拿到月餅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感覺味道特別香甜。如果碰上月餅里有冰糖粒，還特意嚼得嘎嘣響，讓旁邊的兄弟姐妹好是羨慕。

麻子月餅對皮、酥、餡的要求甚高。餡分很多種，比如果仁餡、花生芝麻餡、五仁餡、肉餡、冰糖餡、蛋黃餡等。麻子月餅每個半斤左右，也有一斤的，甚至更大，其味道甜而不膩、薄脆可口，是我的家鄉(xiāng)最具地方特色的名點之一。

關(guān)于麻子月餅，還有一個古老的傳說。從前，有一位窮書生要進京趕考，因為盤纏不夠，他的母親擔心他路途中挨餓，就找來家中僅有的食材，做成圓圓的“媽子餅”，讓其帶著途中充饑，當然也寄托了讓兒子一路圓圓滿滿、趕考高中的美好愿望。后來，“媽子餅”在民間流行起來，因為“媽子餅”布滿芝麻，也為了念著順口，逐漸變成了麻子月餅，并流傳至今。

我讀小學(xué)四年級的那年中秋，家里實在拿不出錢去買月餅。知道家里沒有買月餅，我特別難過。但到了中秋節(jié)晚上，鄰居彭大伯把他家僅有的一個麻子月餅分了一半給我們。那天晚上，吃著彭大伯送給我們的月餅，我覺得特別香，也在心里暗暗告訴自己，將來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報答彭大伯。

半個月餅在今天真算不了什么，但在當時物資匱乏的年代，一個鄰居把家里僅有的一個月餅分一半給我們，真是難為他了。參加工作后，每次回鄉(xiāng)下老家看望父母，我都會去彭大伯家坐坐，也常會給他帶點城里的特產(chǎn)。幾年前，母親告訴我彭大伯因病去世，聽到這個消息，我傷心了很久。

家鄉(xiāng)的麻子月餅還使我想起去年在西班牙馬德里見到的一位華僑。這位華僑是我老家隔壁鄉(xiāng)的，他得知我來到西班牙，特意到我住的賓館來找我，與我聊了很久。

他說，他到馬德里已經(jīng)20多年了，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商店、自己的朋友圈，也習(xí)慣了這里的氣候水土、生活習(xí)俗，潛意識里已將馬德里當成自己的第二故鄉(xiāng)。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思鄉(xiāng)之情愈來愈濃，只要有家鄉(xiāng)人來馬德里，他知道了都會來見一見、聊一聊。

這位華僑還說，每年中秋節(jié)前夕，他都會委托在老家的親戚朋友給他寄來家鄉(xiāng)的麻子月餅。吃到麻子月餅，他就會想起在家鄉(xiāng)與家人吃月餅、賞月的情景，就如同回到了久違的家鄉(xiāng)。

有位作家說：“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方魂牽夢繞的土地。得意時想到它，失意時想到它。逢年逢節(jié)，觸景生情，隨時隨地想到它?！边@就是故鄉(xiāng)情結(jié)。月是故鄉(xiāng)明，餅是故鄉(xiāng)醇。關(guān)于麻子月餅的故事，就這樣一個個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透著濃濃的鄉(xiāng)愁。

選自《中國文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