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中考的體育成績,我們幾個每天下午吃完飯要去操場練習(xí)拉單杠。我們像往常一樣,買了飯走到操場,靠在單杠旁邊的磚墻上吃。墻南面就是校門口,從十字形的墻洞里能看到保衛(wèi)科的馬飛躍老師正在檢查學(xué)生有沒有買外面的東西。他每天為了廣大學(xué)子不辭辛勞。
我們就這么吃著看著,校園里放著音樂,操場上散步的人還不算多。
一個小青年走進操場,他的奇裝異服在清一色校服的人群中十分引人注目。他背著一個斜挎包,雙手插在褲兜里,走幾步就甩一下厚厚的遮眼發(fā)。我們認出來那是已經(jīng)畢業(yè)的張力,以前的校園“老大”。他拐進教學(xué)樓后,一會兒又領(lǐng)著一伙人走了出來。
他們邊走邊推搡著一個身穿藍色夾克服的人。我們也能認出他來,他是比我們高一級的賈強,在學(xué)校里囂張又風(fēng)流。
“就是他到處搶別人包子吃?!壁w鴻毛指著他說。
賈強被一眾人帶到馬飛躍承包的食堂門口,抵到墻上。此時雖然我們相隔七八十米,但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賈強背著手,歪著頭,伸出腿做稍息站姿。這姿勢意味很明顯,就是不服和挑釁。
張力摘下挎包,脫掉外套,擼起套頭衛(wèi)衣袖子,開始朝賈強臉上呼巴掌。我們聽不見聲響,只能看到賈強的頭被扇得一歪一歪的,但他的姿勢卻更加挑釁。張力抽完又開始踹肚子,以肘擊背,姿勢大張大合。我擔(dān)心再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爬上墻大喊:“馬老師!”
趙鴻毛一下子把我拽了下來:“你不要命了?他們能看見我們,他們會打死我們的!”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力甩甩頭發(fā)后,抄起地上的紅磚,一下一下地朝賈強身上砸去。后來我看不下去,轉(zhuǎn)過身,從十字形的墻洞里巴巴地望著馬飛躍,祈求他能走過來看一看。但是他在忙著。他身后的桌子上已經(jīng)堆滿了大包小包的水果、零食和飯菜。
老師和同學(xué)們來來往往。
馬飛躍突然攔住了一個挎著編織提籃的女人,她手里提著一兜包子。我想她是要進來看看她的孩子。顯然是提籃太滿,包子裝不進去了,她拎著的包子才讓馬飛躍的“火眼金睛”盯上。馬飛躍不讓她帶進去,女人就和他商量。商量不成她就抱著膀子往里沖,但還是被馬飛躍和幾個保安攔下了。馬飛躍上手奪她懷里的包子,女人就死死地抱著。他們不停地拉扯推搡,最后,馬飛躍把袋子扯破,包子滾得到處都是。
女人盯著散落的包子,愣了片刻,然后她嘆了口氣,開始撿包子。馬飛躍用腳把滾遠的包子踢到她的跟前,她沒再跟他爭吵,只是撿起包子兜在自己的衣服里,默默地走出了校門。
我也拉不成單杠了,只想趕緊離開這里。我不知道馬飛躍為什么放社會人士張力進來,卻將來看自己孩子的母親擋在門外。
我回到教學(xué)樓上,坐不住,就又走下樓來。
學(xué)校里的音樂仍在歡歡喜喜地播放著。在花壇前,我看到了那個女人,她又進來了。賈強站在她的對面,捧著那兜包子吃著。他的左半邊臉紫紅,身后還有未撣去的腳印。
那個女人看著她的兒子,不時擦著眼淚。
[責(zé)任編輯 王彥艷]
包馬喬,1998年生,山東臨沂人,曲阜師范大學(xué)碩士研究生畢業(yè),在《美文》《延河》《青島文學(xué)》《微型小說選刊》等刊物發(fā)表小說、散文多篇。